「嗯，有道理。」
「喂，人出来了，别说了！」
这时，会议室门开启，业务经理走在前面，跛着脚的徐念恩则跟在后头。
办公室聚集议论的人群，纷纷躲回自己的座位，不过眼光仍好奇地偷偷观察她。
「徐小姐，这份资料帮我整理一下，中午之前交给我。」业务经理丢给徐念恩一叠厚厚的文件。
徐念恩接过文件，心里有点发慌，她还不熟悉公司的业务，不知该如何上手，但她又不好意思明说。
业务经理似发现了她的异状，看了她一眼补充问：「中文输入没有问题吧？」
「嗯……」徐念恩头垂的低低的。
「好，那么辛苦妳了。」接着转过头问另一位业务专员。「小郭，准备好了吗？该走了。」他们正要去谈一件Case，中午才会回来。
徐念恩对着那叠文件咬着手指头，不知该由何处着手。
业务经理一离开办公室，徐念恩身旁一位长相可爱的女孩立即伸出援手。
「妳看不懂，对不对？」
徐念恩羞愧的点点头。
她热心地靠了过去。
「没关系，每个人刚来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来，我帮妳。哦，我是沉恬，他们叫我甜甜，妳呢，怎么称呼？」
「我姓徐，徐念恩。」徐念恩有些腼腆的说。
「念恩？妳的名字挺中性的。」
徐念恩微微一笑，她不擅长交际，尤其是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总有些腼腆，无法一开始就做出热络的回应。
「喂，甜甜，用不着这么急着巴结人家吧？」有人发出酸语。
没办法，大家当初都是挤破头才考进来的，所以看不惯走后门的人。
沉恬朝说话的那人挤了挤鼻子，然后心无城府的对徐念恩甜甜一笑。
「别理她，她只是嘴巴毒了点，其实人很好的。」
徐念恩感激地望着沉恬。
「谢谢妳。」
「别谢了，大家都是同事，说不定几个月后妳帮我的比这还多。」她笑说着，动手整理起徐念恩手上那叠文件，不意低下头，才发现她脚踝一片红肿。
「咦，妳的脚是不是受伤了？」
「好象是扭伤了，不过不怎么碍事。」她忍着痛说。
沉恬关心地道：「要不要先请个假去让医生看看？」
「不要紧的，我下了班再去。呃……这个……」徐念恩指了指案件，有意转移沉恬的注意力。
沉恬见她坚持，也不便多表示意见，于是又把注意力放回公事上。
「好吧，那妳看这里，这就是公司近一期新研发的产品……」
徐念恩赶紧拿起纸笔，将沉恬所说的逐一记下，如果遇到陌生的专有名词，她都会仔细询问，然后划上红线做纪录。
沉恬真的很热心，见徐念恩这么认真做笔记，为了让她能更快的了解公司业务情况，又取来了一大堆的资料。
于是徐念恩就这么一头栽进那堆文件中，忙的昏天暗地，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她一概不知，就连午休时间到了，她都毫无所觉。
「念恩，吃饭了！」沉恬拍了她的肩膀唤她。
「我还不饿。」她忙着列表格，匆匆抬起头说，又低下头埋入工作堆。
沉恬瞧她那股劲，笑着耸耸肩。
「那我帮妳带回来好了。」拍了一下徐念恩的肩膀。
徐念恩赶忙抬头，回了句：「谢谢。」又继续埋头苦干。
沉恬笑着摇摇头，与其他同事一道出去了。
当他们半小时后回来时，徐念恩仍旧埋在那堆资料中。
「念恩，休息吃饭了！」
「好。」只见她眉头锁的紧紧的，连头也没抬，一看就知道她正与那堆难搞的文件纠缠不清。
徐念恩这样认真的工作态度，终于打动了办公室里的人员，于是有人为她说话了。
「瞧瞧，就算她是走后门的，就光她那股劲，咱们也不得不承认总经理用人一向精准，是不？」
「可不是，真不知道她的胃是不是铁打的，怎么不饿啊？」又有人声援。
「别以为走后门轻松，你们仔细想想总经理那性子，说不定她以后的日子比我们都辛苦。」
「这倒是。」
现在还是午休时间，整个办公室就只见徐念恩一个人在埋头苦干，那副认真的模样挺让人心疼的。
一个钟头又过去了。
「念恩，妳怎么还没吃……」
这回徐念恩没等沉恬将话说完，就匆匆抬起头高兴地抓着沉恬说：「可不可以帮我看看这样子可以了吗？」
沉恬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做完了？来，我帮妳看看……」接过徐念恩手中的资料，仔细地翻看着。
徐念恩紧张地凝着她。
「嗯……喔……啊……」她一手摀着嘴唇，不时发出惊叹声。
「有问题是不是？」一连听到几个惊叹，徐念恩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哦，不是的——」尾音还拉得好长。
她抬起头惊奇地注视着徐念恩。
「这旁边铅笔字的建议是妳写上去的？」
徐念恩脸颊蓦地染上一片红晕。「对不起，我忘了擦掉……」
这时，业务经理刚巧走进办公室。
「经理，早上王秘书打了两通电话找你。」总机小姐立即报告。
「哦，好的。」业务经理走过徐念恩的身旁，顺道问：「徐小姐，早上的案子整理好了吗？」
「呃……」
「报告经理，这是徐小姐花了一个早上整理出来的资料。」沉恬立即将案件递给业务经理。
业务经理随意翻了一下。「很好，谢谢。」
「经理，资料旁还有徐小姐的建议。」沉恬又补充道。
「哦？」业务经理又翻了翻案件，脸上出现赞许的表情。
阖上资料，他抬头仔细地看了徐念恩一眼，唇角漾了一个笑容，赞许道：「做的很好，徐小姐是念资讯没错吧，怎么对商学也有研究？」
「谈不上研究，只是在学校里修了一些课程。」徐念恩将头压得低低的，因一时粗心，让自己那些搬不上台面的东西，摊在内行人的眼前贻笑大方，徐念恩真觉窘极了。
业务经理点了点头，嘉许道：「很好，只要继续维持这种认真的工作态度，相信妳在康扬会有所成就的。」
听到业务经理的赞美，徐念恩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下，欣喜的表情跃于脸上。
「谢谢经理。」
业务经理点了点头，往专属办公室走去。
沉恬立即朝她竖起大拇指，挤了挤眼。「真有妳的。」
「谢谢，这都是靠妳帮忙。」
「哪里的话，是妳自己行。王姊，妳说是不是？」沈恬问向站在徐念恩后面的小姐。
「是啊，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在这儿大家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这时，业务经理又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面色凝重地朝徐念恩走来。
「徐小姐……」
「经理，哪里做错了吗？」徐念恩紧张地转回头。
「不是……这……」业务经理表情为难。
「发生了什么事吗？」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业务经理脸上的表情活像准备判她死刑似的。
「呃……妳……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业务经理突兀的话语让全办公室的人一阵惊愕，大伙面面相觑后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徐念恩一愣，突觉眼前一片昏暗，身体晃了一下，沉恬赶紧由后扶住她。
「我、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她的双手发冷，紧握成拳。
业务经理为难地道：「对不起，我已经替妳说了情，可是总经理的决定，是任何人也改变不了的。」
「总经理？」她何时得罪了总经理而不自知？
「他在哪儿？我去求他！」徐念恩情绪激动地说。
不，她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承平等着缴学费，念慈必须补习，她一定要重考，念慈是有实力的……不，她绝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你告诉我，总经理在哪儿，我去求他！求求你告诉我，我去求他！」徐念恩开始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业务经理很同情地看着她。「徐小姐，没用的，凡是总经理的决定，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我看妳还是再去找工作要紧……」
「十五楼。」沉恬突然大声地喊了出来，她咬着唇看了看眉头皱得紧紧的业务经理，咽了咽口水后，又对徐念恩再说一次：「总经理的办公室在十五楼。」
「谢谢！」感激地谢过之后，徐念恩立即转身急急地朝办公室出口跛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啊？她不是靠总经理的关系进来的吗？怎么搞的？」大伙议论纷纷。
看着徐念恩又跛又急的脚步，正义感一圈圈地在沉恬的心头漾开。
「念恩，等一下，我陪妳一起去！」喊着，沉恬追了上去。
「我……我也去！」又有人加入阵容。
「那我也去看看……」两、三个人又跑了出去。
「什么啊！你们都不怕总经理把你们全杀头了啊，不过……她还挺可怜的，我也去看看好了……」
「是啊，大伙一起去，总经理总不会把所有的人都杀头吧！」
于是，整个业务部就像抗议的队伍般，全挤上了十五楼。
第二章
一向冷清凝肃的总经理办公室，突然热闹起来。
「这是干什么？你们上来做什么？」王秘书见一堆人突然出现在冷清的十五楼，赶紧由办公室跑出来挡在门口。
「我要见总经理，拜托你，请让我见见他好吗？」站在人群最前头的徐念恩求着，着急的情绪让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王秘书就是电梯里的中年人。
反倒王秘书认出她来了。
「妳怎么还在这里，妳不是应该离开了吗？」他皱起眉头问。
徐念恩这才发现眼前的中年人有几分面熟。
「你是早上在电梯里那个……」
王秘书立即打断她。「我是谁不关妳的事，重点是妳为什么还在这里？」他用着相当不客气的口吻问，顺道睨了她身后的人群一眼。「还有你们，全上来做什么？想造反吗？」
身后一群人立即缩了缩身子。王秘书在总经理身边待惯了，无形中也感染了那份气势。
管不了他是谁了，徐念恩求道：「求求你，我必须见总经理，我需要这份工作，你们不能无故将我革职……」
「是啊，总得给人家一个理由吧！」后方有人出声援助。
「她人不错，工作也挺认真的，为什么要革人家的职，这说不过去嘛！」又有人不怕死的说。
「对啊，如果公司可以随随便便就把员工革职，那我们还有什么保障可言？」
「这应该可以向劳委会申诉吧？」
大伙人开始七嘴八舌起来，一时间连王秘书也控制不住状况。
「怎么回事？」突地，低沉的嗓音自办公室里飘了过来。
徐念恩闻声看去，又一次愣住。
「你……你是……」
「总经理。」王秘书恭敬的微微欠身。
其他的员工见张凤祥一出现，马上压低了头，刚才喧腾的音浪瞬间全没了。
徐念恩震了一下，猛地转向王秘书，又疑惑地看向张凤祥。
「总经理？你……你就是总经理？！」徐念恩手指着张凤祥，完全呆住了。
总经理不都是老年人吗？这么大的公司，这么年轻的总经理……怎么可能？！
张凤祥高傲的眼光瞥向手指着他的女人。
「是妳？」
他顿时皱了皱眉头，又往她身后那群人瞟了一眼。
「你们到这里做什么，有事吗？」低沉的嗓音显示着主人的不耐烦。
他刚才在办公室里听到声响，于是走出办公室察看，没料到外头的阵仗如此「浩大」。
徐念恩自错愕中回神。
他是总经理，他就是下令革她职的人，为什么？她哪里得罪了他？
是因为她挡住了他的车，还是因为她和他抢搭电梯，或者什么原因都不是，只因他看她不顺眼？
「你……你为什么要革我的职，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公司要辞退员工，也该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吧，那辞退我的理由是什么呢？能否请总经理告诉我？」她的胸口涨满了激动的情绪，说话的口气也不再是屈于哀求。
这可能是她心态上的问题，因为之前对他的感觉很特殊，以至于此刻她无法忍受，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下令将她革职的主谋，这种感觉真的很伤人，就像朝自己掴了一个耳光似的。
张凤祥冷淡的看了她一眼。
「『革职』是指革除已在职员工，但妳并不是本公司的在职员工，所以不能称之为革职，顶多只能说不适录用罢了，而公司方面并没有义务去对每一个『不适录用』的人员，逐一解释不能录用的原因。」
闻言，徐念恩一张嘴大大的开着，半天都阖不上来。
不适录用？可是她明明接到了录取通知才来的……
张凤祥无框眼镜下锐利的光芒射向徐念恩的身后，一群特地上来助阵的员工在那可怕的目光下，纷纷缩着脖子、低下了头。
张凤祥心底不免意外着，这个外表不起眼的女孩，竟然能在短短半天的时间，就发挥如此的动员力，倘若她真的在康扬上班，那日后岂不更加麻烦？就也更坚定了不录用她的决定。
「现在是上班时间，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请尽速离开，若影响了本公司其他员工正常的上班时间，这些损失恐怕是妳所负担不起的。」低沉的嗓音透着严重警告的意味，转身就想往办公室走进。
这个人太过分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情急之下，徐念思想也没想地就上前扯住张凤祥的袖子。
「我明明接到了录取通知书，你等等，我拿给你看……啊，我放在楼下，你等我，我去拿来……」
她放手，慌慌张张转身急跛到电梯前猛按下楼键。
「不必了！」
无情的嗓音飘了过来，徐念恩全身颤了下，猛转过头去看着他。
他无框眼镜后的冷漠眼神盯着她。
「我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陪妳瞎耗，如果妳仍不满意公司的答复，大可去劳委会提出申诉。」接着，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又看了众人一眼。「现在应该是上班时间吧？莫非你们打算与这位小姐同进退？」
「没……没有！」
一听到严重的警告，大伙人赶紧退开。
「我们就要下楼了，对、对，我们要下去了……」一群人全挤到电梯口去了。
张凤祥又看了徐念恩一眼，这回眼光在她脸上多逗留了一分钟，然后依然无情地转身走进办公室，王秘书随后亦跟了进去。
「算了，走吧！」有人拍了拍徐念恩的肩膀劝说。
「回去吧，别自取其辱了。」又有人拍了拍她的背脊。
湿润的感觉凝聚在徐念恩的眼眶，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栗着。
沉恬走近她。
「念恩，对不起，没能帮上妳的忙……」
徐念恩咬着唇，勉强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