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啊!
她从来就没想过这些,龙颛一个字也不曾提起。
天啊!她究竟做了什么?
她竟然为了成全自个的爱恋,陷他于危境之中?!
「不……」
她摇头吶喊,彷佛又看见当日躺在血泊当中的龙颛。「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快!告诉我!」
「蝶儿姑娘的意思是……愿意成全?」青宇不甚肯定地问。
蝶儿点头,泪流满腮。
***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湘王爷,蝶儿姑娘出事了!」珠儿在回廊上奔足狂喊,到了书房前也未叩门,一头就撞进了书房。
龙颛由案桌上霍然站起,心口猛一跳,瞪着珠儿急问:「出了什么事?」
「是……是……是……」
等不及珠儿喘过气来,龙颛狠瞪珠儿一眼后,直冲出房门。
绕过了回廊,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突然之间好似蝶儿的房遥隔千里般,龙颛是愈奔愈慌,愈奔心愈乱,终于……终于……好不容易……到了蝶儿的房间。
「蝶儿!」
龙颛大吼,破门而入,但一进门立即愣住了。
「妳……这是干什么!」
「别再过来!」蝶儿拿了把刀架在自个的脖子上,那模样说有多骇人就有多骇人。
「你再向前一步,我就……」她作势就要划上喉咙。
「不!」他吼。
「快把刀放下,有什么事我都可以为妳解决,妳千万不可以做傻事!」龙颛急得额上布满斗大的汗珠。
「你当真什么事都愿意为我解决?」
「这是当然。」
「那么……我要你娶霁钰为妻,你也能做得到?」蝶儿的目光凝在龙颛脸上。
事实上,从他一进屋,她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他,他们的视线交缠,似乎正用着眼神交谈着。
他蹙紧两道浓眉,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为什么?是谁逼妳这样做?」他满腔的怒火濒临爆发边缘。
是谁?!
是谁胆敢逼迫他的蝶儿?
他非要了那人的命不可!
「没有人,没有人逼迫我,这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思。」蝶儿急忙辩解。
「为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因为有人告诉我,如果你不肯娶霁钰,那么你即将丧失皇位……」
「我不在乎!」
「我在乎。」
他以为是他听错了,但她的表情是那样的坚决,有一瞬间他感到站在眼前是个陌生的女子,但很快的他就回复镇定道:「蝶儿,妳听我说……」
「不,你先听我说。」她又一阵抢白。
「我过怕了以前那种穷日子,你瞧现在多好,睁开眼就有人服侍,每天是穿不尽、用不完的锦衣玉食,这种日子多么安逸快乐……但这一切却有可能因你不娶霁钰而烟消云散,所以……」
「所以妳要我娶霁钰为妻?!」龙颛大声咆哮,声浪欲震瓦碎。
「是的,我要你娶霁钰为妻,否则……」她又将刀子划上喉咙,这回还划出了一道血口。
龙颛瞪着她喉间那刺目的火红,攒起两道浓眉。「那么妳的『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呢?」
他的声音听来异常的沉静,恍若在顷刻间起了微妙的变化。
「那是我以前不懂事!」她脱口而出。
「我一直以为我了解妳,看来我又错了!」
那种无力的说辞比尖刀还要锐利,割得蝶儿心头血迹斑斑。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冰冷、那么愤怒的表情,她无意识地退了一步,感到周身的冷意。
「现在了解我还来得及。」她咬牙回道,希望她的声音别泄露了情绪。
他没有耐心再与她对话,他要证实她所言可属真心,所以他用最直接的求证法。
他像饿虎扑羊似的朝她扑了过去,一把夺过她手上的刀甩向门旁,然后将她整个人压倒在床,当然也将她喉咙划上一道更大的血口。
他发了疯似的攫住她,吻她。
几乎是立即的,她融化了。
他用舌头舔去她颈上的血口,一双深情的黑瞳瞅得她心痛,她别过头不敢看他,怕酝酿着泪水的双瞳终将泄露了心意。
倏地,他站起身,她惊慌地回过眸来看他。
就在她的注视下,他飞快地解下衣裤,她没有移开视线,她颤抖着,因欲望而颤抖着。
他朝她伸出手拉起她,缓缓地解下她的罗衫,他的眼神一度温柔含情,但很快的又起了变化,突然他蛮力一使,将她用力一带,使她整个人跨坐在他的腿间,而他的一只腿则伸在她的双腿之间。
「蝶儿,我爱妳。」他一手揪着她的长发,强迫她仰起头来看他。
她颈间的血是止住了,但那条刺目的红依旧在那儿,似在昭告着她的虚荣,他愤怒地以另一只手攫住她的丰盈,故意要弄疼她。
「我从来就没有这样爱过一个女人。」
泪水自她的眼眶滑下。「我……也爱你。」
「那我们就去做一对山野俪人,即使我再如何不得志,也还能让妳温饱。」
多么情深意重啊!
多么诱人啊!
蝶儿就要开口应了他,但答出来的话却催断人肠。
「不!我做不到。」
「可以的,妳可以的。妳想想看,在一处没人识得我俩的地方,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们可以过着平凡无忧的生活,每个晨昏相伴依偎,朝朝夕夕白头偕老,只有我俩,以及我们的孩子……」他一面诱哄着她,一面在她身上制造一波又一波的快感。
这个倨傲的男人,竟然对她说着这么温柔动人的话?
她知道她就快要屈服了,但她绝不能半途而废,她负担不起任何失去他的可能性。
一旦他失去了权势,极有可能立刻遭人谋杀,这种事情并不是不曾发生过……
蝶儿强迫自己发出嘲讽的笑声,只是它出了口,却变成苦涩的笑声。
「然后呢?我必须再像从来一样打水、扫地、炊煮,最后还要加背着个孩子,手上也牵了一个,还必须弯身烧柴火?不!在我可以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每天锦衣玉食,睁开眼便有仆人伺候之时,我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他甩开她,其势之猛、之快,彷佛突然发现她是一条带着剧毒的蛇似的。
「妳……」
他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之后才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再问妳一次,妳确定要我娶霁钰为妻?」
他刚才那一甩,将她甩得撞在墙壁上,使她有好一会头昏眼花,没法呼吸,不过也幸好如此,她才没能看见他的表情,否则她肯定要后悔说出那样的话来了。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是的。」
「妳真的认为锦衣玉食的生活,会比我们的爱情来得珍贵?」
蝶儿强迫自己迎视他的目光。「有时候光有爱是不够的。」
「所以妳宁愿选择绫罗绸缎,也不在乎我们的爱情同人分享?」
他眼中的表情使她感到害怕,她连吞咽了几口口水后才用力地答道:「对。」
「哈哈哈……」
他一反常态地仰天大笑,那气势比深谷飓风更为可怕。
半晌后,他收住了笑,换上的表情冷冽得比霜雪更令人惧寒。「妳记清楚今天所说的话,日后可别反悔!」
拾起床上的衣物,他动手着衣,并朝外大嚷:「青宇,备轿回宫,咱们回去准备盛大的婚礼,迎娶霁钰过门!」说着,他甩门而去。
青宇站在门前,一脸为难与歉疚地看着蝶儿,「对不起,蝶儿姑娘。」
蝶儿挥一挥衣袖,示意青宇离开。
青宇默然地注视着瘫软在床沿的她,此刻再多的愧疚也不能弥补些什么,他只能默然地离开。
蝶儿从床沿站起,她眼前一花,身体一晃,眼见又要倒下,珠儿及时由门外奔了进来扶住她。
「蝶儿……」珠儿双眼红通通地,想必已在门外哭了好一阵子了。
蝶儿拍拍她的手背,试图对她扯出一抹笑来,但实在为难最终只好作罢。
「没事了,都已经没事了。」蝶儿反而安慰她道。
「蝶儿,妳怎么会这么命苦,原以为出头天了,谁知道……谁知道……怎么会又变成这个样子?」珠儿愈哭愈大声,愈哭愈催断人肠。
此刻的她已心力交瘁,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了。
她的心好痛!
痛得像是上了绞刑台,剁碎了心头肉啊!
龙颛,你怎么能懂我是如何的爱你?
你怎么能了解我的一片苦心?
第九章
龙颛像着了魔似的要让蝶儿后悔。
在回宫不久后,他果然以盛大的迎娶方式将霁钰迎进宫中,并让她住进了他的「仰德苑」,随后他又以「顺道」之便,将蝶儿也接进宫中,并安排她住在西郊离冷宫最近的「长春宫」。
但他虽将蝶儿的住处安排在靠近冷宫的地方,可对她的生活起居却反其道而行,他几乎派了上百位的宫女仆役给她,又在她的宫中兴建了一座「月影池」。
「月影池」周围约十顷,池水浩渺,平日可弄舟于池上,鸟语花香,美不胜收,池畔另建有望鹄台,可于夜间观看皎洁明月映入涟漪水中。
他还在月影池对岸以巨石堆砌出一座假山,高约三丈,奇峰、怪石穿梭其中,又以金石雕刻各种珍禽异兽,真可谓极尽奢华之能事。
「哦,老天!这地方可真美!」珠儿连连赞叹着,目不暇给地观看这座有如世外桃源的宫苑。「我看咱们是多虑了,瞧瞧这儿,就可看出湘王爷对妳是多么宠爱了。」珠儿以羡慕的口吻欣慰道。
然,蝶儿可不是这么想的,她明白龙颛是在惩戒她。
他这么做无非是要她明白,再如何富裕的物质生活,也代替不了精神生活上的空虚。
他让她过得愈安逸、愈空闲,她的精神也就愈痛苦。
没有了平日忙碌的生活,精神上的渴求就会愈迫切,倘若渴求无法得到满足,则愁结便生,终至郁郁纠结,化解不开……
故而,如画的风景、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云的仆役,不过成了徒增悲情的因素罢了!
蝶儿呆立于池畔深思,久久难息心中的隐忧,直到珠儿怪异地瞧着她并推了她一把,她才由恍惚中回过神,略微哀伤地扯出一抹笑来。
「咱们进屋吧!」说着,径自走入房内。
***
蝶儿果然猜对了,她已进宫三个月了,龙颛却连一次也不曾来到长春宫,而她却好几次瞧见了他与霁钰同游御花园。
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背着珠儿偷偷地拭泪,她不想让珠儿替她难过,但她又无法对此视而不见。
白天,她想念着他,想着往日废墟中的种种情景、想着她是如何不可自拔地爱上了龙颛、想着他是如何温柔地对待自己。
夜里,她愁怨满腹,守着冷冷的大床整夜无法入睡,她思念他大掌轻抚她的方式,她渴求着龙颛的抚慰……
难堪寂寞的深闺让她短短三个月度日有如千年,从最初的期盼到失望,直到最后的万念俱灰,龙颛始终没有出现。
他就像忘了她这个人似的,连一声简单的问候都没有,蝶儿不禁要怀疑,他是不是连她这个人也给忘了……
但任凭她再如何不堪,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她总不能让珠儿面对一个整日泪潸潸的人吧?她何其忍心让珠儿来与她共同承担?
于是,她变得更坚强了,她了解到唯有完全封锁住自己的心房,学会不思、不想、不觉、不恨,方能日覆一日的度日,毕竟这极可能将是她往后至死都要承受的。
明白了这点之后,蝶儿反倒平静了许多,她开始学着将心思转移到花花草草、鸟兽飞禽上,日子虽过得寂寥倒也平静无波,反倒是珠儿成日喊闷,变得有些郁郁寡欢了。
「蝶儿,妳说这是怎么回事?湘王爷到底想把妳怎么处置,好不好他总得说说话吧?」
珠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挥走身旁的宫女。
「这些人真讨厌,每天在这儿走来走去的,摆着一张脸不说也不笑地,教人看了就心烦。」珠儿看了一眼众多的仆役,烦躁地抱怨着。
「别这么说,当初咱们也是伺候人的,那种畏惧主人的心理,咱们俩心里是有谱的。」蝶儿不重不轻地劝着。
这么说珠儿可不服了。「那怎么能比?当初咱们是任人欺负,当然是要惧怕主子了,但现在瞧咱们待她们多好,她们还不肯领情哩!这哪叫惧怕?她们分明是看不起咱们,明着恭顺暗里嘲笑。」
「那也是受命行事,不得已啊!」蝶儿对着一只飞鸟笑道:「不知道牠能不能飞过那座假山?」
珠儿又接不上蝶儿的话了。「妳说什么?」
「飞鸟啊!妳瞧。」她指着那只连试了几次仍翻不过山的笨鸟。
珠儿翻了翻白眼。
「蝶儿,我在和妳谈正经事呢,妳还有那种闲情雅致赏鸟。」
蝶儿听出珠儿真生气了,连忙收回视线看向珠儿,浅笑着:「赏鸟、赏月,就是咱们现在的正经事啊!」
「蝶儿!」珠儿大吼。「妳再这么下去,不赶紧想想办法,那与被打入冷宫有何差异?」
「有啊!这儿比冷宫漂亮多了。」她依旧是不轻不重地。
「蝶儿!」珠儿又吼,拉扯蝶儿的藕臂。「妳给我起来,咱们去找湘王爷说清楚,看他到底想把妳怎么样?好不好他总得给妳一个交代!」
「交代?」蝶儿苦笑。「他不是已经『交代』了吗?」
望着珠儿那摸不着脑的模样,她解释道:「我要锦衣玉食,他给了;我要众仆如云,他也给了;我要享受丰裕的生活,他更给足了,那妳认为他有哪样还没对我『交代』的?」
珠儿听得一愣一愣地。「可……可是……他……他……」
「他怎么了?他没来看我,是不是?」蝶儿的笑更凄冷了。「是我自己对他说,绫罗绸缎远比爱情珍贵,现在又怎么能怪他呢?」
蝶儿的左手不知自何时起,就紧紧握着悬挂在胸前的玉佩,或者她时时刻刻都是这么握着的吧!
不知道,好似只要是紧握着玉佩,心好似就不会感到那般痛了。
哎!有时能怨要比不能怨畅快,有时能哭要比不能哭幸福,而像她这么怨不得、哭不得、思不得、想不得,才真叫人间炼狱啊!
「蝶儿……」
珠儿一听完蝶儿的话,马上哭得浙沥哗啦的,她到现在才明白,当日她与青宇竟对蝶儿做出了如此过分的要求,她害了她一生啊!
「该死的,都是那该死的青宇害的,我要去扒了他的皮。」说着,珠儿已朝御花园的朱门跑去。
「珠儿,妳等等,妳听我说呀……」蝶儿也跟着追了过去。
珠儿才到朱门口,便撞见了三个月不见的青宇,她一见到他就朝他胸口猛打。
「该死的,都是你,全都是你害的!」珠儿哭得不得自已。「看你把蝶儿害成了什么样儿,亏我还……亏我还……还对你……对你……」
青宇一把抓住了珠儿的手腕,用力地紧握。
「对不起。」他沉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