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就因话如此,她反而在与他相处时更自在,更可以无拘无束的表现自己。
他们像老朋友,与对方分享生活上、工作上、感情上的种种。但彼此有个不成文的规范,不探究对方真实的身份。
“Hi”他像每次来一样,走进来,接手她的工作。
“Hi。”她眯起眼,仰视背着阳光而来的他。
他精神奕奕,黑眸温暖而有神。那婕突然想起以前的他,是冰冷平板没有一丝生气的,最近的他变了——
是程羽珊的关系吧?!她想。
“你恋爱了啊?”她套用一句广告词。
他微愕。
“看得出来吗?”他笑问。
“看得出来啊!一副发情的公猫样!”她恶狠狠地说。
对她的恶言相向他并没有介意,他只是专注在手边的工作。良久,他才突然开口:“也许我会再婚。”
那婕僵住。
“噢……”过了几秒她才回过神来。“那很好啊!恭喜你了。”
沉默再度降临,那婕觉得心慌慌的,似乎应该说些什么——
“呃……你爱她吗?”
“什么?”
“你要娶的那个女人,你爱她吗?”
“不!”他想也不想就回答。
“那为什么……”这个答案倒出乎她意料之外。
“她长得很像我死去的妻子。”
“就这样?”
“就这样。”
“什么嘛!”她嗤道。“哪有人为这种理由结婚的,你一定是疯了。”原来这就是他和程羽珊在一起的原因。
“我是有些疯狂,”他倒是坦然承认。“可是换个角度想,也许让我遇见这个女人,是上天的旨意,让我能弥补我此生最大的缺憾。” 。
“上天的旨意?!”她翻翻白眼。“你太迷信了吧!”
他只是无奈地扯动唇,并不反驳。
那婕凝视他:眼中的复杂情绪,她突然了解了——他不是迷信,只是痴情。
“这些年,难道没有其他女人让你动过心?”心口闷闷地疼,好难受。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咬着下唇,不甘心地追问。
他一下子无法回答,脑中闪过一双倔强高傲的眸子,一个有着最诱人的胴体,最复杂多变性格的女子。
“有。”他不想隐瞒她。
“是怎样的女人?”她好奇。
关靖的唇勾起,眼神飘远,似乎正回想起那女子的种种。“她跟我死去的妻子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典型。她成熟、世故、野心勃勃;她好强的要命,在人前永远戴着坚强的面具;她是个很不可爱的女人,明明脆弱的要命,却总要硬……”
她的眼睛睁得好大,呼吸倏地停止。
“那你为什么不娶她,要娶一个你明知道你不爱的女人?这样会比较幸福吗?”微微激动地颤抖着,她问。
“我不能。”他摇头。“我不能容许自己忘了柔柔,你问我这样会不会比较幸福,我无从判断,因为我根本不会考虑另一个选择。”
她震惊地张大嘴巴,随后又忿忿地抿紧唇。“你哪里是不允许自己忘记前妻,你根本是不能容许自己得到幸福!有必要这么死心眼吗?我没想到你这么八股、这么顽固不化!”
她很生气,却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我信守我的承诺,我说过要一辈子爱我的妻子。”
他说,这是他坚信不移的真理。
那婕在他眼里看出他的认真,她除了震惊,还有一种茫然不知所以的心痛。
心情好像坐云霄飞车,今天她知道了他对她曾有过一丝心动,但即便如此,她仍远远不及他的前妻对他的意义。那比他根本对她从没感觉还糟——那表示即使她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好,都是没有用的。
她别开眼,强力克制涌上喉头的酸涩。
“哼,什么嘛!”她以轻嗤掩饰翻腾的情绪。“这种专情的男人最令人倒胃口了。”
他不觉被冒犯,反而笑着回敬她。
“怎么?看你咬牙切齿的样子,难不成你正巧爱上一个专情的人吗?”他以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根本也没当真。
那婕立刻斥道:“胡说,怎么可能——”她转头瞪他,在见到他脸上暖暖的笑意时表情倏僵,思绪变成一片空白。
老天!她蓦然领悟过来——她真的爱上一个专情的男人。
她爱他,也许从第一眼开始,她至今犹深记当时他眸中的麻木冷绝。
她爱他,所以不顾尊严地做了他的情妇;她爱他,所以在知道他与程羽珊在一起时,她会有心痛、酸楚的感觉;她爱他,所以她不敢诚实面对自己的感情,因为知道他一直忘不了前妻。
她爱他,是因为他的专情念旧,但可笑的是,正因为他是这样的男人,她爱上他的后果注定是无望的……天!她究竟将自己陷入怎样的绝境!
那婕怔怔想着自己的心事,眼泪不觉无声地滑落面颊。
“阿杰……”
在他忧虑的呼唤中她望向他,看不清楚他的脸,她的视线早巳被泪水模糊了。
“婚纱最好还是去一趟法国选购,比较保险……”
“唉,戒指不知该选哪一个,Tiffany还是VanCleef&Avrpels呢?”
程羽珊正跟几个女同事谈天,音量却大得让人不得不侧目。
“她又来了,真受不了,好像已经当上董事长夫人似的。”采访组主任厌恶地在那婕耳边说。
那婕打开粉盒,淡然一笑。“也许她是真的快当上董事长夫人了,你最好别得罪她。”
“哼,我才不管她是不是什么女人,那种女人……”
那婕没仔细听进他说什么,她看着化妆镜中的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唐,你觉得我今天的妆是不是怪怪的?”
小唐蹙眉看她。“嗯,真的,怎么搞的,好像没什么精神。”
那婕凑近镜前,手中的粉扑在脸一抹了又抹,还是擦不掉,她再拿起腮红刷,往两颊刷去,刷了又刷,还是没有预期的效果。
眼影,问题一定是出在眼影!
她一层层汇染开蓝、紫、粉红,各种颜色、各种组合。
还是不行。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她凝视镜中的自己——
为什么,她看起来好像快哭出来似的?!
她不知自己发呆了多久,小唐和程羽珊那票朋友早已经离开,化妆间只剩她一个人。
“那婕,该准备了喔!”
助理的叫唤声惊醒了她。
“好,就来!”她说。
拿起眼线笔,她的手微颤。不行,她绝不能让观众看见她这副模样,于是她描了又描,一再加深色彩……可是,尽管她再努力、尽管再浓的妆,也不能掩饰她的表情。
“那婕,快来不及了!”助理又来催一次人。
“来了。”
不得已,她丢下眼线笔站起来。想想,又不放心地在脸上扑些蜜粉——
“那婕!”这回是副导亲自来催。
“好了!就来了!”她抛下桌上的化妆品,小跑步奔了出去。
坐上主播台。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镜头,她竟紧张起来了。
专心!她警告自己,逼自己将往息力集中在桌上的一叠文稿,什么都不要想,你是主播!绝不能让个人情绪影响台上的表现!绝不能!·
倒数前五分钟。
“那姐”程羽珊突然凑近她,甜蜜地对她笑道:“你这个周末有没有空?靖说要在他家办个Pad,他说我可以请我的亲友参加,你想不想去?”
那婕没有回答,程羽珊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办Party,靖一向是个低调的人,我想搞不好是想趁这个机会宣布我们订婚的消息。前几天他带我去逛了珠宝店说……”
她再说了什么那婕已经听不见,她怔怔望着桌前的文稿,那些密密麻麻的黑字在她眼前,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OK,准备,五、四、三、二、一——”导播的声音从耳机传来。
“各位观众,晚安。观迎您准时收看T视晚间新闻……”声音自然从她的口中流泄而出。“首先为您播报的,是有关内阁改组的最新消息……”
那场宴会,应该会在那个美丽的花圃举行吧?!
灯光一盏盏地亮起,他穿着深色的礼服,一个白衣女孩微笑向他走来,穿过那片玫瑰花圃……
“根据总统府方面的说法,这波内阁人事名单,完全是由阁揆主导,总统并没有介入,但据本台侧面了解……”
他为那女子戴上婚戒,两人幸福的笑容,一如那张十年前的婚纱照……
“传闻前总统曾与某些特定高层人士有过接触……”
他会得到他一直渴望的快乐吧?!没有理由不啊!
他不是一直希望柔柔再度回到他的生命中……
“那婕!那婕!你搞什么鬼?!”导播的怒吼自耳机里传来。
她猛回神,这才发觉自己一直在想着心事……
“二号机!锁定羽珊!”导播在大喊。“下则新闻由羽珊报——”
为什么?!为什么要转走她的镜头?
那婕看向萤幕中,她震惊地瞠大眼。
萤幕里反射出一个脆弱的女子,氲氰的水光在她哀感的大眸中闪动,在她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在众人的惊喘声中……缓缓滑落……
她犯了致命的错。
一个女主播绝不能有个人的情绪,渗入新闻播报的工作里,而今天她失去了控制情绪的能力,在她的观众面前,卸下了面具,那婕无法原谅自己。
“你一直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小唐拍拍她的肩。
“也许你需要休息个几天,度个假。”
那婕很清楚,她的问题绝不是度假可以解决的。
自从领悟了自己对靖的感情,她的情绪就如积满湖水的堤防,再也藏不住。
她无法再假装若无其事,她无法再用浓妆当成伪装,特别是当程羽珊一直不断在她耳边,诉说着她和关靖之间的种种……
再不逃脱这个地方,她就要窒息而亡了。
“小唐,G台的王董曾找我谈过。”她对他没有隐瞒,
因为两人私交甚笃。
“你要跳槽?”小唐压低了音量。
“我不得不。”
“靖——”程羽珊走进关靖的办公室,满面春风。
“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他自公文中抬起头来,笑问。“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是啊!明天起我就是主播了,你说我有多开心……”
关靖微愕,他第一个念头是——
“那婕呢?”
“她跳槽到C台了。”程羽珊忍不住得意。“你说她是不是忘恩员义,怎么说她也是在我们台里发迹的,说走就走,一点留恋都没有,真是的!”她当然也不忘诋毁那婕。
关靖脸色一变。
“帮我接新闻部经理!”他按下通话键,要求秘书替他拨电话,不花几秒钟,新闻部经理已经连一线。
“关董,您找我?”
“那婕的事你为什么没向我报告?!”关靖厉声吼道,狂怒的语调是他极少在部属面前展现的失控。
“报……报告董事长。那婕是昨天才递辞呈……我也很惊讶……您认为……呃……是不是要对她提出违约的控告……”经埋颤巍巍地说道。
“不用!!”关靖一掌拍在桌上。“我不会让她走的!”他从皮椅上站起来。
“靖——,’程羽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的反应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你去哪?”
“去找那婕!”他抛下这句话,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如狂风般卷出门外。
程羽珊呆立,片刻才回过神。
怎么会这样?靖不为她夺得主播的位子高兴,反而只在乎那婕是不是要走?!
可恶,她愤恨地几乎咬碎了牙,究竟在靖心里,是她重要,还是那婕重要?!
她一定要知道。程羽珊立即下了决心,跟着关靖走出去——
第九章
那婕怎么也想不到——关靖会来找她。
在同事的抽气声中,她疑惑地抬头,随即瞠大眼。
他的表情阴寒得吓人,出现在同事们为她举办的小型惜别会中。
“跟我过来!”他直接走到她身前,冷冷抛下这句命令,大掌不由分说地钳紧她的手腕。
“你——你做什么?!”她慌了、乱了,他扭曲的怒颜是她前所未见的。
关靖没有回答她,他招紧她的手,直接把她丢进最近的一间会议室,再砰地一声猛力关上门。
他终于转身面对她。“你在搞什么鬼?!”
他贯耳的怒吼令她一震,却也因此回过神来。她没装作不懂他说的,挺起胸,她逼自己镇定地回视他。“良禽择本而栖,很正常。”
他眯紧俊眸,良禽择木而栖?!她是说他给她的条件不够好?
她选择了别人,这个念头让他既愤怒又惊恐。知道自己将要失去她,他感觉有股难受的躁怒直窜上脑门“王皓刚许了你什么条件?”
“百分之五十的加薪。”那婕扬起唇角,有种胜利的快感。在发现自己爱上眼前的男人之后,她还是第一次觉得吐了一口怨气。
关靖抿紧唇。
“百分之五十,不错嘛!”他的怒气转成讥诮。“我怀疑王皓刚怎么出手变得这么大方了,你是怎么争取到这么好的条件?你也答应上他的床了吗?”
那婕震惊地说不出话,随后愤怒淹没了她,她想也不想,伸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关靖制住她使泼的手,他用男性的躯体将她逼至墙角,那婕现在才开始感到害怕,他阴郁的眸子似乎预言着某种狂暴的意图——
“你想怎样?”纵使畏惧,她依然还是倔强的。
他额上青筋一一浮现。
“留下来。”从他阖张的鼻翼,她知道他已经尽力控制他的怒气。“留下来,我可以给你更好的条件。”
“你也要我上你的床吗?呵,我的身体几时变得那么有价值了,我怎么不知道?”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舌头。那婕预期他被激怒,但他没有。
从他变得幽暗的黑眸,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发现那是个蛮不错的主意。”
他的唇邪恶地扬起,那婕全身立刻起了一阵寒颤。
“不!”她推着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开玩笑的,我——”
她的气息一窒,双唇已被结结实实地吻住,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不……呃……”
他稍放开她的唇。“你要多少钱?你说,绝对没有问题。”他低嗄地说。“我不许你走。”
“那不是钱的问题——呜……”
他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再次吻住她。
那婕没有办法思考,她前面是他火热的身躯,身后是冰冷的墙壁,再加上他纠缠的火热唇舌,令她脑袋缺氧,整个人仿佛要燃烧起来了。
“啊……天……不……不行….…呃……”她的挣扎抗议,很快即变成一串模糊不清的呻吟低喘。
“你……”她抽气。因为他强悍粗糙的手,抚上她最敏感的地方,那婕倏地惊吓。“你疯了!”她瞠大眼,他该不会是想……想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