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会儿。”他沙嘎的嗓音令那婕口干舌燥;
“做什么?”她挑起一边眉毛,假装自己并没有热烈期待。
他靠近她,他看她的方式,他火热的气自心,他就要那婕的心跳狂乱……
“你的睡衣?”
“嗯?!什么?!”她的脑中犹如一团浆糊,根本无法会意他说了什么。
“你的睡衣,我得先替你换上干净的衣服。”
有好几秒,那婕张大嘴,愣愣的看他。随后她忿忿地闭上嘴巴。
“不用了,请回吧!”很好!她刚刚表现得正像个不折不扣的花痴。
他摇摇头,仿佛面对一个顽劣的小孩悲悯地看着她。
他自行从她衣柜中拿出一件白色睡衣。
“穿上吧!然后好好休息。”他的声音压抑而嘎哑,
动作粗鲁却小心地不弄痛她的伤口。
若静下心来想,那婕可能会惊讶于他从未对她展现的柔情和体贴,可是她此刻什么都不能想,她体内燃烧着只靠他无意的几个碰触就挑起的情欲,她挫败,羞得想尖叫、想哭。
“你可以走了吧!”好不容易地帮她穿完,那婕瞪视他,一宇一字咬牙切齿地说。
他僵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迅速走到门口,猛然一回头。
“好好照顾自己,这几天不要来上班了。”
那婕正要反驳,他已转头,飞快地关门离去。
那婕瞪着房门,直到听见他发动引擎的声音,才忿忿地一拳击在床垫上。
天,她真恨自己居然这么容易受他影响。她敢打赌他现在一定在嘲笑她,以他毫不留恋就冲出她家的样子看来,他根本恨不得摆脱她。
只有她这个笨蛋还傻傻的期盼……
“可恶!”她用手指住脸,沮丧的泪水滑落指缝。
那婕错了。
关靖瞪视雨幕淹没的挡风玻璃,脑海中全是她的影像。她几乎全裸的躺在他眼前,完美的身材比例,滑嫩到不可思议的雪肌玉肤,还有水漾大眸里的一抹脆弱无助。他的下腹燃着未褪的烈焰。
为何他刚才会罢手?她的反应明明和他一样强烈,他却不忍心伤了她,怕他的鲁莽弄疼她的伤口。何时他把一个女人的感觉,置于他的喜怒之上了?
不管他愿意承认与否,那婕挑起了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令他在欲望、尊敬,和一种奇异的柔情间徘徊,甚至是柔柔,都不曾带给他这么强烈的情慷……
关靖猛然一惊。
不!这太疯狂了,他必须冷静下来,必须思考,他必须设法拔除这幻象。
关靖没有上班,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待在花圃。
从早上到下午,他没有停下来休息,除了水,没有吃任何东西,他照顾那些昨夜被暴雨肆虐后的花朵,近似自虐地劳动着。仿佛在弥补什么,证明什么……他阴郁地凝望浴沐在阳光下的玫瑰花海。
不管他再怎么做,似乎就是少了点什么,不管他再如何努力,那个缺口就是越来越大。
“柔柔,你为什么离开我?!”他摔掉工具,陡然怒吼。
安静的花海,没有回应。
如果柔柔还活着,也许此刻他不用经历这样的心情折磨。他闭上眼,脑中不期然的窜过,那日与流浪动物之家的年轻女人的对话——
她根本不爱你,她只爱自己,爱那个壮烈牺牲的自己……
不!他怎么可以这么想!柔柔是为了生下他们的孩子而死的。
他是怎么搞的?!他自我厌恶的想。他不但莫名其妙的被一个满是矛盾的女人吸引,还质疑起自己对柔柔的爱情。
光是处在这片花海中,已经无法带给他曾经的宁静,他的心动荡着,而那种不再笃定的感觉令他烦躁,令他想证明什么!
他用手抓过汗湿的黑发,拿出手机,拨号。
“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惊喜的喘息。
“我希望你立刻来一趟我家,地址是……”他顿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请你穿那件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穿的白洋装。”
“就这样,我等你。”
收了线,关靖颓然坐在花圃边的雕花铁椅上。
他闭上眼睛,花香随风吹送,他仿佛可以看见柔柔。她常那样,站在花圃中央,一身轻柔的白色洋装,对他绽开甜美的微笑。他不觉扬起唇角。
倏地,他的笑凝在唇边,因为不经意的,另一个女人的影像闯了进来。那是一双冷傲倔强的美眸,是张浓妆艳抹的脸……
他忿忿地张开眼。
在这座花圃,在这个属于他和柔柔的地方想起另一个女人简直是种亵渎!
“该死!”他暗咒。
“先生,有位程小姐找您。”中年管家此时走近对他说道。
“带她过来。”关靖回道。
“是。”
不一会儿,程羽珊走来。她依约穿着白洋装,脸上带着一抹甜笑。
关靖在她脸上找寻曾熟悉的轮廓与线条,他在她身上描绘过去的影像,当它们逐渐清晰、逐渐取代“那个女人”的鲜明记忆时,他终于展开紧拧的眉心……
“我送你回电视台吧!”
关靖温柔的提议,今程羽珊喜上眉梢。
今天的他一反以往的淡漠,变得积极,不但主动邀她来他家,还陪她逛他珍藏的玫瑰花园,更棒的是他要送她回公司。
程羽珊在脑中描绘当公司的人见到他对她的殷勤,会多么羡慕她,又会怎么传他和她的关系。
“你对我真好。”她叹息,柔弱无骨的小手搭在他厚实的手背上。
为什么她的接触,让他一点感觉也没有?这个念头一升起,关靖立刻把它压下来。
“走吧,时间不早了。”他很勉强才挤出一个笑容,却僵硬得可以。
程羽珊警戒地瞪视他抛下她独自往前走的背影,她又有一种无法掌握他的恐慌感。
不行!她得趁势紧紧捉住这个男人。
“等我好不好?”她小跑步跟上他的大步伐,喘息不定地轻喊。“我的心脏不太好……”
那句话像魔咒似的,令关靖浑身一僵。
“你——‘也’有心脏病?”他回首,表情震惊。
“是啊。”程羽珊故意装作没听出他的语病,她敛下眉眼,幽幽地叹息。“你会不会因此而不要我呢?”
“不!”他立刻以少有的激动反驳。
当关靖怜惜地将她拥人怀中,他看不到程羽珊此时脸上得意的笑容……
第七章
有关靖的护送,程羽珊可说走路有风,不仅如此,关靖还一路陪她进摄影棚的化妆间。
“你的工作量会不会太重?我不希望你牺牲了身体健康。”他不赞同地皱眉。
“这是我喜欢的工作,我不觉得辛苦。”程羽珊眨眨眼,娇声道。
“我担心你——”
关靖紧锁的眉心诉说无尽的忧虑,程羽珊清楚,他看的不是她,他的目光仿佛穿过她,他面对着她,却与另一个不存在的女人交谈。
可是她一点也不介意,这正是她想达到的效果。只要自己能抓紧关靖这个练门,他就会永远对她百依百顺,她不在乎扮演别人,只要她能得到她想要的。
“别担心了,好吗?”她拉着他的手,让它温厚的掌心贴在她的面颊,她仰首,娇嗔地撒娇。“我会照顾自己的。”
关靖心念一恸,不由自主地,他俯首,轻吻她微唳的粉嫩唇瓣。
这一幕正好落在开门进来的那婕眼里。
她怔怔地呆立,脑中轰地一响,一瞬什么感觉也没有。
关靖移开唇,结束了蜻蜓点水的一吻,侧头,视线对上那婕。他沉下眉眼,一下子满脸的深情款款已不复存在,换上的是莫名狂怒。
“你该死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婕猛然醒觉。“对……对不起!打扰二位了,请……呃……继续。”
她惶然后退,踉跄地颠簸一下,差一点要跌在地上,关靖诅咒一声,即时冲上前拉住了她。
“你——”
看他又要开骂,她连忙道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闯进来……对不起……”
她不住的说着道歉,关靖的脸色只有更加难看,他想大声叫她闭嘴,更想堵住她的唇,让她再也说不出一句对不起。
天知道他为何会有一种被捉奸的罪恶感和难堪!
那婕抽出被他捏紧得几乎要乌青的手。
“呃……对不起……我先离开——”她抬头,他正强硬的瞪着她,阴沉的眸中似乎有许多纠结复杂的情绪。
她不想懂,也不敢懂,她缩了一下肩,转身,急急往外走。
程羽珊自头到尾沉默地看着这场好戏。
身为女人,她当然看懂了那婕眼中的震惊和伤痛,
一向镇静的她,居然也会慌成这样。看来,她比她想象的还要在乎关靖哪!
程羽珊难掩兴奋地扬起唇角——
她终于狠狠修理了那婕一顿,那带给她绝大的满足感。
莫菲定律——你最不希望发生的事,一定会发生。同理,最不想看见的人,就一定会巧遇……
下了节目,那婕走进电梯,电梯门在临关上之际又重新开启,有人按了键,走进来——竟然是关靖!
他一见到她,就忿忿地皱紧眉瞪她。
干嘛!这么小心眼,还在计较她的闯入,坏了他和程羽珊的好事!
那婕想起那画面,心底传来阵阵绞痛,她昂首,以相等的愤怒回瞪他。
“你该死的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叫你请几天假,在家好好休息吗?!”他开骂。
那婕愣住。怎么?!原来他是为了她来上班而生气,不是……
“不过是一点小伤……”她嗫嚅道。不知怎地,她闪躲他的视线。
“小伤?医生说伤了肋骨,还能算是小伤吗?你这女人,到底有没有一点脑子?!”
是,她是不对,但他骂得未免太过分了。那婕怒火陡升。
“我哪里是没有脑子,我能不来上班吗?我要是请假,岂不顺了程羽珊那小人的意?我一天不来,搞不好第二天就莫名其妙被换掉了,我没那么傻!”
关靖听她说的话,先是不可置信地瞠大眼,再来是受不了的轻嗤。
“你胡言乱语!我看你根本有被害妄想症!”
“我?!有被害妄想症?!”那婕气极大喊。“那你待在新闻部一个月看看,那时候你就知道,我有没有被害妄想症。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坐上主播台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我消失吗?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才当上主播的吗?你不知道,也不用知道,因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大老板,根本不懂我们这些底下人的辛酸!”
关靖眯起俊眸,他平静的抱胸承受她的指控,但森冷的嗓音却无情地展开攻击。“我不懂吗?你以为我是怎么在关家第二代里胜出拿到继承权?我想我是最清楚你是用什么代价,才换得主播的位子的,不是吗?”
“你——”那婕瞪他,却无法反驳。
没错,当初她确实是靠他的关系,可是他有必要这么羞辱她吗?
“你应该清楚,这些年来我靠的不只是你,我有能力———”
“没错。但有能力的不只你一个,不是吗?除了能力,还要有人肯给机会。我当时能让你当上主播,现在也能让别人当上主播。”
不知为何,他就是想挫挫她的傲气,激怒她。
那婕脸一白。“所以传言是真的?”
“什么传言?!”关靖对她无厘头的问话蹙眉。
“你打算把我换掉,让程羽珊作主播。”
他没想过,但他却不打算对她坦白。
“有何不可?我是老板,自然有权决定。”他冷笑。
那婕气愤地涨红脸。“你公私不分,你——你根本是个只用下半身思考的低等动物,你这样做T台总有一天会被你搞垮!”
她的指控不但对他不痛不痒,关靖还恶意地扬起唇角。
“就因为我是个只用下半身思考的低等动物,你才当上主播的,不是吗?”
“你——”那婕还想骂人,但此时咚地一声,电梯门开了。
“关董好!”一群进来的职员对他恭谨地打招呼。
那婕看他优越淡漠的点头回礼,心底更气,不顾拥挤的人群,她用力地挤了出去。
可恶的男人!他以为所有人都得对他必恭必敬,跪在地上舔他走过的鞋印吗?!
她再也不想看那个猪头得意的脸孔!
星期天。
“阿婕!喂一下狗儿们,我去买菜,待会儿就回来!”
“喔——”
那婕看颜妈骑着五十西西摩托车出了动物之家的铁门。她摇摇头,颜妈真是劳碌命,闲不下来。明明昨晚才回来,今天一早又起来忙东忙西了。
她提起桶子,将狗饲料倒人食盆内,狗儿们蜂拥而至,唏哩呼噜地大啖早餐。
那婕的视线不自主地飘向大门,一辆疾驶过的黑色宝土让她的手陡地升起来,看着它扬长而去,她又垮下肩。
没有。她咬咬唇,她才没有在等什么人呢!
前几天她才在公司跟他大吵一架,她根本不想再见到那个家伙。
更何况,他上个礼拜说要再来,可能只是随便讲讲,又不一定当真……
她将注意力调回狗儿们身上,这才发觉她无意将干狗粮撒了满地,小狗们似乎不介意,还兴奋地舔着地上的食物,似乎觉得很好玩。
老天!她心不在焉什么啊!
那婕正懊恼时,一声熟悉的车声飘入耳际,尽管她一再告诫自己不许抬头,她还是忍不住瞄了一眼。
是他!
那婕脸一红,又悻悻地骂自己无聊。
当关靖走到她身边时,那婕正埋头倒狗饲料。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她沉重的桶子,代替她的工作,就像个熟稔的朋友。
“每次看到你都在工作,你不累吗?不需要休息吗?”他自然地开了话头。
那婕终于把视线调向他。他今天穿得很休闲,牛仔裤与一件POLO衫,她从没看过他如此轻松的打扮。他的手臂看来很强壮,肌肉结实,牛仔裤包裹住他修长的腿,削瘦的臀看来诱人而性感。他看起来比穿西装时要年轻十岁,而且是不可思议的俊朗……
“我不是在工作,这是我的休闲活动,我喜欢照顾它们。星期一到五的那个才叫工作。”
“喔?你做什么工作?”他对她很好奇。
“我不想谈!”那婕丢下他走开,想到工作,就想到他们之间的争执。
“为什么?”他追了上来。“你在公司里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她仰头怒视他。“是啊!我有个猪头老板,他是个色鬼!想把我换掉,让他新任的情妇坐我的位子。我就快失业了,你说我怎么开心的起来!”
很好!骂出来让她觉得好畅快,特别是被骂的人就在面前,还不知道她在骂他。那婕有种报了一箭之仇的快感。
他果然浑不知情。关靖扬起唇角,只觉得她生气的模样有趣、可爱。
“要不要到我的公司来?”他慷慨提议。
“你?”她挑眉,抑下荒谬的笑意。
“怎么?你不相信我有能力请得起你。”
“你能保证自己不像我现在的老板一样公私不分吗?”她挑衅地斜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