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在狂跳。
“如果我不同意呢?”她试着扯出轻松的微笑,双手却紧紧握着咖啡杯。
石震宇皱眉。
“那我就伤脑筋要找别人了。”
她能让他因为这么愚蠢的原因,跟别的女人结婚吗?脑海里立刻尖叫出答案——不行!
“我们结婚吧!”她说。
☆ ☆ ☆
难道就如同阿贵说的——月圆之夜,人都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
第二天下午,秋晨坐在店里,客人不多,她一个人在发呆。
“阿晨!喂!哈罗!”一双手在她面前挥舞了好久,才把她的注意力拉回现实。
“咦?阿贵?你来啦。”
阿贵嗅到一丝不寻常。不寻常一,他迟到了,错过最忙的午餐时间,秋晨没有开骂;不寻常二,她穿着连身洋装,针织外套,看起来活像个清纯的女学生;不寻常三,她居然把店里的餐巾纸一张张折成纸鹤。
“你怎么啦?”阿贵哇啦啦的怪叫,抢走她手上的纸巾。
秋晨低头一看,脸红了起来。
“你今天怪怪的喔!发生什么事?”
秋晨抬起头,两眼亮灿灿的闪着怪异的诡光。
“喂!阿贵,如果我说——我要结婚了。你觉得怎样?”
阿贵的眼睛顿时睁大。“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之前怎么都没听你说过?对象是谁?”
秋晨吐了吐舌头。“那颗石头昨天晚上跟我求婚了。”
阿贵的表情先是讶异,然后皱眉,最后是嫌恶。“他昨天不是才发现他的小女朋友有了男人?”
秋晨心虚的咽了口口水,把昨晚她跟他的谈话一五一十的告诉阿贵,果然他的反应是——
“你头壳坏掉了!?这种事你也答应他?”阿贵破口大骂。
秋晨咬着下唇,十只手指紧扭成结。这一刻,她没有了往日潇洒坚强的形象,只是一个迷惘无助的小女人。
“我不算吃亏啊!他那么有钱,而且我们也处得挺好的。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干涉我的自由。跟他结婚,我没什么损失,反而是赚到了。就算离婚,也可以捞到一笔可观的赡养费。”秋晨不断说服阿贵,也像在说服自己。
阿贵有被她说服吗?显然没有。只见他给她一记杀人白眼。
“平常看你精明得很,还当客人的爱情顾问,说的头头是道。怎么一扯到那颗石头,自己的智商就退到小学生的程度?这种婚能结吗?用膝盖想也知道……”
“嘘!别说了!”秋晨阻止他。“他来了!”
“谁?”阿贵转头,看见店门打开,石震宇走进来。
“他来做什么?”
“今天我要去他家拜访他爷爷。”秋晨小小声说。
“你说什么!?天啊!你这笨蛋!”阿贵敲了秋晨的额头一下。
石震宇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却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他很惊讶的发现,秋晨也有这样娇怯的小女人姿态,和在他面前的她有很大的出入。这个体认,不知怎地,让他感觉不太好受。
“嘻!你来了!”面对石震宇,秋晨丢弃混乱的心情,扯出自信的微笑。
“可以走了吗?”石震宇问。
“没问题。”她转头对阿贵说。“店就让你顾了喔!我晚上才回来!”
“阿晨,你——”
阿贵看来还没放弃说服她,可是秋晨已经从椅子上跳起来,捉住石震宇的手。她不想听阿贵的话,那是因为她不想承认,他有可能是对的。
“Bye!”她逃也似的急急拉着石震宇往外走。
☆ ☆ ☆
这是秋晨第一次到石震宇的家。
他先带她参观他的公司。
“这里是货运公司的总部,办公室里有五十几个员工,不包括在外面跑的司机,另外我们在全省各县市都有分部……”他边走边解说。
办公室里的员工们还是第一次看老板跟一位小姐走在一起。虽不敢明目张胆,却都忍不住好奇的偷瞄她几眼。
秋晨捕捉到几道探测的目光,她毫不扭捏地对他们露齿微笑,还挥了挥手。
她的笑容立刻得到回应,有几个人对她微笑挥手,但在接触到老板严肃的表情以后,又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低下头。
他们离开办公室,往后面的老屋走去。才一踏出门,身后就爆出兴奋的吱吱喳喳声。石震宇皱起眉头,秋晨却笑弯了腰。
“喂,你一定是很凶的老板喔?否则你的员工怎么都那么怕你?”
他的眉皱得更深。“没有。我不知道。”他的答案永远那么简洁。
“你呀,”她抬起手来揉开他的眉心。“你的问题就在你吓人的表情。”
他很高,她必须踮起脚才构的到他的脸,这样的姿势让两人的身体靠的很近。
石震宇感觉到一股属于女性的馨香盈满鼻翼,她柔软冰凉的手碰触着他,带给他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照理说,他不习惯跟另一个人那么亲近,可是她的靠近是那样自然。
石震宇怔愣的一下,思考着这个问题……
“接下来要去见你爷爷了吗?他是怎样的人?会不会很凶?”
秋晨好像完全没有他的困惑。他摇摇头,甩开这无用的思绪。
“放心。”他给她的回答依然简短笃定。
☆ ☆ ☆
放心?才怪!
秋晨现在坐在石家老屋的客厅里。对面是一个气急败坏、对着她吹胡子瞪眼睛的白发老人。
“你疯了吗?阿宇!你带回采的是什么样的女人?你看看她,哪里比得上我们家冰兰?是不是这个女人给你下符咒,否则你怎么会被这种女人迷住?”老先生当着秋晨的面,就对石震宇破口大骂,完全不给秋晨留情面。
石震宇预料到爷爷不会赞同,却没想到他会当面给秋晨难堪。
他不悦的绷紧脸。“秋晨是个好女人,我决定跟她结婚。”
“我不答应!”石镇堂怒吼。“除了冰兰,我不要别的女人做我的孙媳妇!”
“爷爷……”在一旁的冰兰怯生生的开口。“你不要这样……秋晨姊真的很好……她很能干,开了一家小酒馆,我也常去秋晨姊店里找她聊天……”
“你也帮她说话?”石镇堂气愤的跺脚。他转头瞪视秋晨。“哼!你这女人很厉害啊!连冰兰都被你收买了。可是你骗不过我这个老头的眼睛,开酒店的女人会有多好?我们石家绝对不容许这种来路不明、不清不白的媳妇!我不许!绝对不允许!”
老头子最后的话对秋晨而言,简直就像炸药,在她脑门爆开。
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从一进门她就告诉自己,要给石震宇唯一的亲人留一个好印象,她一直忍、一直忍,从一默念到十,又从十默念到一……她宋秋晨可不是个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软脚虾。
乖顺的低垂着螓首,变冷变硬的黑眸渐渐眯起……
抬起头,娇嫩的红唇倏地弯起一抹自信的媚笑。
“很抱歉,爷爷,我不是你理想中的媳妇。真糟糕,我本来还想说跟震宇结婚以后,可以好好孝敬你。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们只好另外找房子搬出去住了。”她将视线转向石震宇,故作无辜可怜的望着他。“对不起喔!宇。你也看到的,是爷爷讨厌我的,这样勉强住一起也不好,你说是吗?”
石震宇有一刻无法会意过来。他没有想到秋晨会反击。看着老头子错愕、震惊、哑口无言的表情,唇边笑意突破堤防,渐渐扩大……
“是啊!我就说爷爷脾气不好,你偏偏说要试试看一起住。看样子,我们上次去看的那栋房子,该去下订金了。”
“等……等一下!你们在说什么?要搬出去住?谁允许你们的!”石镇堂慌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唯一的孙子会不跟他住。
“爷爷。”石震宇严肃的对他说。“我娶定秋晨的。不管你同不同意,如果你可以接受秋晨,那我们还可以一起生活,要不然我就搬走。”
祖孙两个互相瞪视,两张相似的脸庞写着一样的倔强。
石镇堂心里清楚的知道,震宇一向有自己的主张,不是他可以操控的。现在又加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厉害女人……真该死!
“哼!你要娶那女人就娶吧!我管不着。不过,以后你后悔了,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石镇堂悻悻然道。再瞪一眼秋晨,才愤恨不平的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赢了!,秋晨愣看着老先生的背影,有点不敢相信、有点虚脱。刚刚明明还伶牙俐嘴的,现在才发觉自己做的多大胆、多霸道……
目光与石震宇相接,无声以眼神交谈——
我会不会太过分了?
不会,你做的很对。
相视微笑,默契十足。
“秋晨姊!”冰兰的声音打破这宁静时刻。
她的粉脸绽放光芒,黑溜溜的跟珠闪烁兴奋。爷爷一走,她终于能问出憋了好久的疑问。“天啊!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的?昨天听石大哥说你们要结婚了,真的吓了我一大跳。”
秋晨与石震宇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后她耸耸肩,笑着说:“爱情来的时候就是这么没道理。也认识那么久了,突然看到身边的这个人,觉得在一起也不坏,就这么不顾一切决定了。连我自己也不敢置信。”
这是一个薄弱的借口,也只有冰兰这样单纯的小女生会相信。也或许是,人们总愿意去相信那些想要相信的。
冰兰快乐的喟叹。“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好为你们高兴!”她握着秋晨的手,低声说:“我本来还担心……以为石大哥对我……”
冰兰的脸红了起来。“真不好意思,秋晨姊,我那时候还对你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你就把它忘了吧!是我想错了……还白担心了好久。真傻是不是?”
秋晨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转头,望见石震宇直视前方,严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见到他捏紧在身侧的拳……心里一阵揪疼。
无知是幸福的。女孩不知道男人为她做了什么,所以她可以全然的快乐着。
“总之,祝福你们!”浑然不觉眼前两人的僵硬,冰兰笑着说。“我很高兴有秋晨姊当我的大嫂。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冰兰起身翩然寓去。
石震宇凝视着她姣美的背影……消失……
秋晨凝视着他……
☆ ☆ ☆
一个月后,一个星期五的晚上,秋晨和阿贵拉下铁门,并在门上贴上这么个红纸条——
明日起,店家喜事,休息三天,三天后照常营业。
“喂,阿晨,”阿贵忧心忡忡的看着那张红纸条。“你真的要这么做吗?现在后悔还来的及喔!”
站在阿贵身边的阿文也看着那张红纸条。
“逃婚的话,就躲到我们家好了,那颗石头那边,我帮你说一声就行了。”
秋晨的目光从那张红纸条转向两人,狠狠的瞪视。
“喂,我要结婚了耶!你们两个就不能老老实实的祝福我吗?谁要逃婚?别说那些触楣头的话好吗?”
阿文、阿贵互看一眼,耸耸肩。
“算了,阿晨,别逞强了啦!”
“对嘛,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不可以意气用事。”
“我不是意气用事!”秋晨咬紧牙根。
“不是意气用事是什么?”阿文挑眉。
“是啊!明明知道人家爱的不是你……”
“够了!你们两个还可以再残忍一点!”有两个对自己太过了解的朋友,有时候真是一件令人厌恶的事!
那两个俊美的男人终于闭上嘴,斜睨着她。
“好吧!好吧!”她垮下肩,投降。
“你们说的都对。我知道我的决定很危险,可是你们知不知道,这是我最后、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我不想就这么放弃。就算他不是因为爱我才娶我,可是我有什么损失?我会成为他的妻子,我可以名正言顺的跟他住在一起,我可以想见他的时候就见到他,我不用再压抑自己思念他的心情。有几个暗恋的人可以像我这样幸运?
而且你们实在太悲观了。说不定在相处以后,他会爱上我;说不定时间一久,他就会忘记她;说不定我们会很幸福、很快乐。不试试看又怎么会知道呢?”
“我不知道你是一个赌徒。”阿文的唇抿得更紧了。
“你的理智到哪里去了?你不是一天到晚发表高论,说什么不跟自己爱的男人结婚?”
秋晨苦笑。“我承认我是个骗子;我承认我懦弱、意志不坚定。你们不要再为我担心了,好不好?我会没事的。既然我已经做了这个决定,我会尽力做好他的妻子,不管结果如何,至少我努力过。”
阿文与阿贵无语。不是因为他们被说服了,而是秋晨脸上笃定的神采。
他们知道她是不会改变心意了。
“好了!我得快回家了。明天一早还要起来化妆、梳头呢!”
挥挥手,秋展转身走了。
她的背脊挺直,姿态优雅,有如一个坚强的女战士。
她是一个战士没错——为她的爱情而战!
“她很勇敢……”阿贵喃喃的说。
“也很愚蠢。”阿文下了注解。
☆ ☆ ☆
第二天上午,秋晨在自己租来的公寓中,等着石震宇来接她。她的几个姊妹淘挤在她房里,嘻嘻哈哈的帮她梳头、化妆、戴头纱。
因为秋晨的家人全都不在了,加上石震宇家的人口也简单,于是他们决定好用公证结婚的方式。
不过令秋晨感到窝心的是,虽然他们一同决定婚礼不须铺张,但石震宇却坚持该有的仪式、礼俗仍不可免——像是喜饼、首饰、婚纱,甚至是结婚照。
拍照那天,她看得出他有多不自在。大抵男人对拍结婚照这档事,都觉得很无聊,不晓得为什么女人那么坚持。可是在这个过程之中,她却看出他的体贴和付出。他为她所做的忍耐,让她感动久久。那也是她第一次可以期望——也许,他们的婚姻有成功的可能……
“秋晨姊,你真的好美!”
秋晨已经打点好了,冰兰看着她,发出赞叹。
今天的秋晨确实比往日更加艳光照人。一袭强调出她窈窕身高的白纱礼服,透明立体的彩妆,和高雅盘起的秀发,缀以简单的头纱,所有的造型都是她自己设计的,而成果也充分表现出她绝佳的品味。
“谢谢。”秋晨对冰兰微笑,转个圈,满意的欣赏镜中的自己。
“新郎来啰!”阿贵在门外喊道。
石震宇走进门来,秋晨起身迎接他。
他手里捧着一束香水百合,在看见秋晨时,突然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嗨!”秋晨觉得他呆呆的样子很有趣。
“你……好美……”他不由自主的结巴起来,黝黑的脸庞上泛起一抹隐约的红晕。秋晨的靠近让他突然有种呼吸困难之感,认识她这么久,从没有仔细去看,原来她是如此美丽。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冰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