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他宠爱的独生女,虽然顽劣,但还是留在身边安心些。再说出了这样可怕的意外,他早就决定要尽力争取到女儿的监护权,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了。
“你们说的是什么话?除非你们希望她继续和那群不良少年们鬼混、继续出事,否则将她留在台湾,隔绝那些坏朋友,是最好的安排了。”东方烈就不信那妮丫头会比他家薇丫头要顽皮。
众人无语,谁都不敢否定他的话有几分道理。会执意让她回台治疗,除了看中伊藤医师在脑科方面的权威外,另一个重点正是想要隔离潘妮与那群坏朋友。
“不用担心,有uncle在,一切搞定,呵呵呵——”
四个大人竟然搞不定一个小女孩,也不怕笑死人,他倒要看看那妮丫头有多厉害。
届时,肯定要让这群人更加崇拜他,呵呵呵——
@@@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匆匆地走进伊藤医院,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还是显得鹤立鸡群。
那人正是方从东方集团大楼赶来的东方今驹。
“二哥?!”一身洁白俏护士装扮的东方令薇甩着两条长辫子,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那张甜美的脸蛋露出诧异,灵动眸子一眨,确定自己没看走眼后,她赶紧迎上前去。“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现在是上班时间那,她这有工作狂的二哥竟然会出来闲晃,还晃到医院来?真是不可思议。
“你不舒服是不是?要不要我替你挂号?”她担忧地问。
她目前是某护理技术学院大二的学生,正在医院实习。
“小薇,别开玩笑了。”东方令驹冷酷的表情并没有在见到妹妹后融化,他正色地问:“爷爷呢?他在几号病房?”
“喔!原来二哥是来看爷爷的,你真是孝顺。”她讨好的精灵表情上有抹邪黠的笑容。“但是爷爷他并没有……”
“说重点,告诉我几号病房。”东方令驹是个实事求是、言简意赅的人,他没办法接受妹妹那种聊天式的说话方式。
东方令薇吐了吐舌头。“五二OO。”
像是一阵烟,东方令驹一下子消失在电梯门板前。
“急什么呀?二哥干嘛老是一副赶飞机的样子?”她真是不明白,灵活的大眼睛转了一圈,突然掩住唇。“糟糕!我……我忘了告诉他病房里住的不是爷爷耶!”
一想起东方令驹那冰酷的眼神,她决定还是先溜为妙。
&&&
由于东方集团和伊藤医院的关系密切,因此东方令驹对这所医院并不陌生,很快地找到了五二OO号病房。
他轻轻地敲了两下门后,立刻推门而人。
“爷——”他的声音戛然停止。
锐利峻冷的黑眸接触到病床上的人,突然愣住。
不是——那床上的人并不是他那早已年过半百、发鬓斑白的爷爷,而是个年轻的女孩。
那是张苍白到近乎没有血色的脸蛋,她的周身缠绕着许多的绷带,尤其是头部。除此之外,身上、手上还插有各式各样的管子,旁边则是一台正闪动不已的医疗仪器……
瞧她泛白的唇紧抿,似乎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而紧皱的眉头,更是说明了她的处境。
那种孱弱无助的楚楚模样,他的心竟然为她一动——他可怜她。
如此花样年华,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孤零零地躺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呢?还有,她的亲人哪里去了?为什么只有她孤单地躺在这里?身边竟没人照料……
不!不对。
东方今驹,你是来探视爷爷的,走错了病房就该尽快离开,医院里的生老病死是常态,何必为一个陌生人担忧?
“……呃!”
在他转身想走之时,病床上突然传来一道痛苦的呻吟。
朦胧间,潘妮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她可以感觉到他的灼灼的目光注视着她,那是个男人。
男人?!
是爸爸吗?他来看她了吗?
东方令驹看见她长长的眼睫一眨,水亮的眸子慢慢张开。
那是一双染满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哀愁双眼,就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无处可诉,紧紧地勾住了他的脚步。
“爸……啊——”她好痛,她的头好痛、好痛,怎么会这样?谁来救她。
她忍不住捂住头,苦苦呻吟出声。
东方令驹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只知道眼前这女孩十分痛苦,任何人在这种时候都有义务要帮助她一一纵然他只是走错了病房。
“你不舒服吗?我替你找医生来。”声音依旧没有注入多少温度。“……不,别……走!”潘妮慌急地道。
是做梦吗?她怎么看见爸爸一直往后退,一副想走的样子?
伸手想要抓住他,可惜他离她好远,怎么也抓不着。
不,爸,不要走,不要去找沈阿姨,我讨厌她,我只要你跟妈妈在一起,难道我这个平凡的要求,你也做不到?那你为什么要口口声声说爱我?疼我?她在心里不断呐喊,可惜怎么也喊不出声音来。
“忍耐一下。”看她眼眶盈满了泪,真的很痛苦的模样,东方令驹当下毫不迟疑地转身往门边去,决定帮她找来医生。
“别走——”
东方令驹一回头,那情景令他平静无波的心也忍不住一颤。
那女孩竟然有半个身子跌在病床外。
“想自杀也得等我走后,我可不希望成为头号谋杀嫌疑犯。”他讥讽地道。赶紧上前扶着她,帮她躺回病床。虽然口气有些重,但动作却是无比的温柔。
他知道这脆弱的女孩,无法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潘妮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捉住他了,她总算留住爸爸了。
她要告诉妈妈,这一次绝对不让他走,她不要他们一家人再分隔两地。
两人靠得如此近,潘妮顺势将他紧紧缠抱住,投入他怀里。
好温暖、宽阔的怀抱,那种胁迫的气息,和爸爸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但不管了,她不要他走,他必须留下来。
“你……你在做什么?”东方令驹全身一僵,他最讨厌女人粘在身上,尤其是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
他试图挣脱她固执的双臂,却不敢太用力,怕伤了她。
“爸……爸……”
东方令驹愣住了,他没听错吧?
“你……别走,别……离开我和妈妈。”潘妮慌乱失措地用着颇哑的嗓音急嚷,手也越抱越紧。
这宽阔的胸膛带给她无限安全感,她不放,她不让他走。
爸?东方令驹听清楚了,也停止了挣扎。
他有这么老,老到足以当她的爸爸?
见鬼了,她竟然将他当成她爸爸?
从没遇过这么怪异的事,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潘妮没注意到他的心思百转,径自气若游丝地继续说:“爸,我……不喜欢钟叔叔,也讨厌沈阿姨,我不要他们来代替你们的其中之一,不要,我不要……”
那带着哽咽的语气,引人心酸。
一滴泪水突然滑落至他的手掌,引起他浑身的震撼。
“别哭。”下意识里,他安慰道。
“别离开我,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就像个爱撒娇的小女孩,她抬起一双泪汪汪的蒙陇眼眸,注视着他。
这样的孤单无助,渴求亲情的模样,强烈地震撼了他的心,让他回想起那段往事——
原本的挣扎,慢慢地化为一波柔情。他伸出大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心。
第二章
那一年,东方令驹只有九岁,他跟着父母送大哥东方令尧到机场,那是班飞向日本的飞机。
他看着哥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吵着不肯上飞机,直到管家将他抱走,他还不懂哥哥为什么那么爱哭、那么不勇敢,只是去“几天”日本而已,能去日本玩多好啊,他也很想去呢!
隔年的夏天,他终于明白了个中的道理——在他也被强制送往英国的时候。
此去并非他所认定的去“几天”,而是无法预估归期。
他还记得在机场时,他强烈地质问着父母为什么要那么狠心地送走他和哥哥,父母竟然还含笑着回答——希望他们能够学习独立。
独立?为什么他要学习独立?当别的小朋友都赖在父母身边受尽呵护时,为什么他们家的孩子就必须学习独立?
一定是这样的,他父母根本就讨厌小孩,所以才会执意送走他和哥哥,毫不留情。
在飞机上,他孤单又无助,狠狠地哭了一场。他发誓不原谅他们。
此后不管放多长的假、或父母如何地哀求他,他就是不肯回台湾一步;就连多了一个妹妹,他还是坚持己见。
东方夫妇不得已,只好每年都亲自飞到英国看他,聊慰思子之苦。
没想到……就在他十五岁那年,飞机出了事,而他的父母再也无法来看他了,从爷爷的口中,他才渐渐了解事情的始末,可惜追悔已经来不及了——
东方令驹伸出大手轻拍着这无助的女孩,将自己鲜少展现的热情传递给她,希望她能感受得到,别再这么痛苦。
一室的温暖和谐,潘妮担忧的心总算平静下来了。
东方令驹轻轻挣脱她的手,让她慢慢躺下来。
“别走。”潘妮紧张地急急拉住他的手。
看得出来她方才力气用尽的疲累,东方令驹难得露出温和的表情。
“睡吧!”
温柔低醇的嗓音,抚慰了她身体和心里的痛,她真的累了,头也很晕,就这么偏个头再度昏睡过去,但固执的小手,仍紧抓着他不放。
他就这么任她拉着手,待确定她睡去后才离去。
不料就在这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打破了这一室的安详气氛——
“啊!你……你是谁?你是哪里来的?谁准你闯进来?你这狂徒——”潘豪在见到病床前的情景后,忍不住发飙,上前欲揪住那陌生的男子。
“唉呀,误会、误会。”东方烈眼带笑意,赶紧阻止道。“阿豪,他是我的孙子东方令驹,不是什么狂徒。”
“东方令驹?”众人这才看清这高大俊朗,却又带点冷凝气质的男子。
他就是目前东方集团的领导人东方今驹?虽然早知道他年纪不大,但是还是无法避免地震撼了一下。
“爷爷?”东方令驹不顾旁人,直接将视线对上老人的脸。“您看来红光满面。”他的语气有些冷肃。
“哈哈!你怎么来了?”东方烈咧开一抹笑。“噢!我知道了,一定是老梁那爱大惊小怪的家伙告诉你的。”
“他说你在医院。”东方令驹陈诉这个事实。
“我的确在医院啊!不过我是来看妮妮的。”东方烈的表情多无辜呀!如果说他真是有些怕了孙子这张千年寒冰脸,会不会让人笑啊?“妮妮你知道吧,小时候你们曾见过面的。”
“妮妮?”原来病床上的女孩叫妮妮?
看爷爷的表情,她……该不会就是他印象中的那个吧?
东方令驹含疑的黑眸直直地望着病床上的女孩,想从她脸上找出当初那个小小跟屁虫的影子,只可惜怎么也看不出来。
果真是女大十八变哪!
“来来来,我替你们介绍一下。”东方烈热情地道。“这位是潘叔叔、那位是你潘婶……”
“还是叫我洪阿姨吧!”洪钰姿插口道,毕竟她和潘豪都协议要离婚,只是碍在女儿这关而已,潘婶婶的称呼并不妥。“令驹,将近二十年不见,真是岁月不饶人。转眼间,你已经大到可以独当一面、成就非凡了,相信小倩他们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很欣慰的。”
小情是东方令驹母亲的名字,她们俩不但是同学,而且还是亲近的手帕之交。
当年东方夫妇奉了东方烈的命令到美国为东方集团开疆辟土,成立新的分公司,而潘豪和她正是东方夫妇的得力助手。
两家人相处和谐,只可惜在东方今驹八岁那年,因为东方奶奶病逝,东方烈因此伤心了好一段日子,东方夫妇见分公司日渐稳固,才急忙回台坐镇。
不过两家的联系并未因此中断,还时常往来,直到东方夫妇出了事,才渐渐疏远。
东方令驹想起来了,难怪觉得眼前这对男女看来有几分熟捻,原来是小时候时常来往的潘叔和潘婶。
但从方才潘妮断断续续说出的话,和目前他们这对夫妻身边都各自有人的情况看来,不难判断这是怎么回事。
“幸会!”东方令驹客套地说完,转头面对东方烈。“爷爷,既然你没事,那我公司还忙,先走了。”
“阿驹,既然都来了,不如乘机放个假吧!”东方烈好心地提议。
可怜喔!这个孙子什么都好,人也十分孝顺,瞧!一听见他病了就立刻放下手边工作前来,便足以证明。可惜那张千年寒冰脸还是一样的僵硬,而且还是个标准的工作狂,实在令人心疼呢!
“爷爷。”东方令驹可没空陪老人玩耍。“对了,刚才妮……她有醒来过,我想若你们无法照顾她,就请几个特别护士轮流照顾吧!”他指了指病床上的人。
当他的视线重新回到她身上时,明显的看到她眼睫一颤——她醒着吗?但为何不睁开眼呢?明明她是那么地渴求父母的关怀啊!
湛亮的黑眸看了看潘家夫妇身边的男女,突然有些明白了,不过这却不是他该管的事。
他客气地再度和众人颔首,转身离去。
“妮妮醒来过?”没想到他们才出去用餐一下子而已,宝贝女儿竟醒来过了。潘豪开心地移上前去,小小声地喊:“妮妮,我是爸爸。”
床上的人一动也不动,就如他们最早送她来时的样子,丝毫无转醒迹象。
“唉!妮妮……”潘豪心疼地喊。
“好了,别吵她了,我们有话出去外面谈吧!”洪钰姿转身往外走。
众人也陆续地走出了病房。
在病房门合上的刹那,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来。
这是哪里?为何触目所及的全是一径的白色,而且鼻端传来的也是医院才有的药水味……
医院?她在医院里?
强咬着下唇,忍耐头上传来的阵阵剧痛。
清醒了,她完全地清醒了!
就是因为清醒、她才无法像刚才迷迷糊糊时一样毫无顾忌地靠在父亲的怀里,真切地诉说出心底的话。
父亲怀里……不,她知道,刚才那个人并非她爸爸,可那个人是谁?为何愿意纵容她,借她一个怀抱?
听他的声音感觉很冷淡,可无庸置疑的,他的怀抱却十分温暖,让人留恋——
是同情她吗?不!她才不需要父母的拥抱,他们两个自私鬼,只懂得自己的快乐和幸福,而忽略了别人的感受,她讨厌他们。讨厌、讨厌……
她这么可悲,连个陌生人都同情她?!
晶莹的泪珠再也无法强忍,无声地顺着腮边滑落。
“啊——”疼痛欲裂的伤口,让她无法再强忍地喊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