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情,你不懂的啦。”陈晓喃苦恼地拍拍她的肩膀,“等到你碰到跟我一样的情况,自然就知道为什么我不敢回去了。”
“你那种畸形的情况我永远都不会碰到,至少我一定不会喜欢上一个大我十三岁的老头。”
“张佳倩,你怎么可以说小苦是老头?!”
“他本来就是老头嘛……嘿!别吵这个,那不然你想怎么拿给小苦?” 因为晓喃经常讲到这个她喜欢好几年的人,所以佳倩对那个“长得很苦瓜”的老头子非常熟悉。
“我去年是请学妹帮我拿给他啦……前年是用寄的……今年可能自己偷偷拿去放他桌上吧。”晓喃盘计着,眼睛转啊转的。
“去年、前年?”佳倩瞪大圆眸,“意思就是……从你毕业后就每年帮他过生日?”
“对啊,有什么不对的吗?”陈晓喃疑惑地看着佳倩。
“你超有耐心的耶!”佳情失声尖叫。
“佳倩,你怎么了?什么东西有耐心?”旁边在聊天的同学听到她过度的反应,好奇地转过头来。
“没什么、没什么!”佳倩笑笑。
“那我们先走啰,拜拜!”剩下的同学也都要走了。
“拜拜!”
“拜拜!”
整间教室现在只剩她们两个人了。
“都是你啦!反应这么大于嘛啦!”晓喃脱了她一眼,不过没有责怪的意思。
“晓喃,你简直是超人耶!喜欢一个人喜欢了二。三年已经够厉害了,还每年帮他过生日?”佳倩受不了地摸着额头,“老天,我第一次碰到这种女人。”
“超人?还好啦……”晓喃还是不了解为什么佳倩反应要这么大。
“小苦到底哪点好,让你这样‘盲从’?”
“佳情,这不叫‘盲从’好不好?”晓喃无奈地看着好友。
“好吧,如果你愿意改成盲目那我也不反对。”佳倩有些受不了地对着天花板低哺,“唉,恋爱会让一个女人完全走样。”
“会吗?”
“对啊,你这个超没有耐心的人竟然会耐下性子来一笔一画地刻完这一整本?老天……爱情真伟大。”
晓喃的耐性是全班公认的差,而现在她竟然要把这厚厚的一整本给写完?是耶稣降下神迹吗?还是上帝派了炽天使拿但业来对她唱哈里路亚?佳倩昏头地想。
“我没有耐心?!”晓喃扬声,“对啦,我是没有耐心。”
“对啊,晓喃,你确定你真的可以写得完吗?”
“当然写得完,而且还是满满的一本咧。”晓喃挑挑右眉,嘴角勾着微笑地翻着她那本宝贝本子。
“你要是把对小苦的这份耐心用在课业上,我保证你绝对会以第一名毕业。”佳倩太了解陈晓喃这个懒人了,她做什么都只做到她的耐心用完,偏偏晓喃的耐心总是很快就用完了,所以每次都觉得她应该有能力可以再做得更好,无奈的是她就是死都不肯再动一下。
“我也是这么觉得!”晓喃眯着眼睛微微笑。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小苦不喜欢你的话,就算你再怎么付出也都是浪费,为什么不去看看身边的男孩子呢?难道他们都没有小苦好吗?”
“其实小苦也没多好好不好?”晓喃像只恐龙样吼叫着,“我喜欢他是因为我对他动心了,这不是我可以控制的,想对他好也不是我可以控制的,如果要我自己选的话,我当然也知道不要喜欢他会比较不苦,可是,喜欢了就是喜欢了,自然而然的就会想对他好、想守护他、想分享他所有的喜怒哀乐……”
“小苦真幸福,只要等着享受就好了。”佳倩有些感叹地看着眼前的那个傻女人。
“佳倩,其实被人家喜欢的压力也是很大的,我就觉得小苦总有一天会被我搞到疯掉,都一个毕业了那么久的学生了,早就该没消没息了,偏偏就硬是要把我的所有消息强塞给他,他收到那些东西八成只会想叫我离他远一点吧?”晓喃边苦笑边开自己的玩笑。
“真的吗?”佳倩咬着下唇,“可是被人喜欢可以让人宠着、疼着,这样不好吗?”
“是啊,同时也要承受过多的情绪啊。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很苦,所以你会对他很好、你会付出,当然你也会在不自觉中希望他能够对你有所响应,而这一切的情绪就是那个被喜欢的人所要承受的,我相信他应该也不见得会有多享受或是多轻松。”
“你真会为小苦着想。”佳倩从来就没看过哪一个暗恋别人的女人还能这么理智地分析这些有的没有的事情。
“当然!这可是我这个人少有的优点之一咧!” 晓喃呵呵乱笑。
“对……你这个人原来还有优点啊?”佳倩下意识地看看表,“啊!五点多了,晓喃,要不要走了?”
“喔,好啊,我把东西收一收。”
爱和被爱都是苦,也都是甜,但相同的是都需要勇气承受。
幽 幽 幽
星期六的傍晚不必留校晚自习,参加暑辅的学生几乎都回家了,不过行政大楼的某间办公室却还是灯火通明,偶而还可以听见男性的咒骂声,和小声的女声辩驳。
挫败地抹抹脸,罗锡琅实在是不敢相信哪个大专院校毕业生的数学程度还可以差到这种地步!
“你这个笨蛋!”他敢发誓,要不是这里是学校,他一定会把这个笨女人给大卸八块!
“你这个没有师德的老师,你怎么可以直接骂学生笨?”陈晓喃无辜又委屈地摸着被罗锡琅揍过的大头。“还打我……”
“那是因为你这个笨蛋实在是太笨了好不好!”罗锡琅不停地深呼吸以克制自己想再揍她一拳的冲动,“会不会痛?”
“废话!当然痛啊,不然换你让我揍试试看?”见他软化,晓喃更是不知好歹地得寸进尺。
“陈、晓、喃!”他从来就不知道一个女人的脑筋可以钝化到这种地步,这家伙是天兵吗?
“好啦好啦……老师,你也知道我的数学本来就不好啊,要不然我也不必拜托你教我了嘛……”晓喃好声好气地安抚着他。
罗锡琅哭笑不得地再次翻开被他扔圆桌上的自修,“我从来就没看过这种解题法,你自己看看,这两个三角形的相似的原因根本就不是因为D线和E线平行好不好……还有,你这个天兵,你怎么判定它们平行的?”
“很简单啊,你看它自己把它们画得就是平行的样子啊,不信你自己拿尺过来量量看。”天兵小姐还很不知道羞愧地“教”他看。
“原来你刚才拿尺量了老半天是在量这玩意儿?”罗锡琅教书教了这几年,从没看过哪个天兵敢用这种烂方法做证明题。
“对啊。”
“你这个笨蛋!”又一掌!“我家的狗都知道不能用这种方法做题目!”
“老师,你家有狗!?”
罗锡琅在她眼底看到了可怕的亮光,非常、非常可怕的亮光。
“呃……是有一只。”他后悔了,他完全不该提到狗的。
“真的吗?那我要是去你家做数学可不可以遇到那只狗狗啊?”晓喃高兴得眼睛都笑眯了。
“如、如果它没出门办事的话……”罗锡琅已经没了理智,只是非常纯粹的不想让这个小女生碰见他的爱狗。
“呵呵呵呵……那没关系,每天都会去嘛,总会遇得到的。”晓喃快乐地拾起被丢弃的自动铅笔,继续和那一大堆三角形、平行四边形奋战。
“你、你很喜欢狗?”罗锡琅全没了心情,一心一意地为自家小狗请命。
“对啊,我最喜欢跟狗玩了!”
“那你都玩些什么?”他实在很担心她会不会算数学算到发疯,然后把他的狗给炖来吃了。
“哎呀,老师……我玩的游戏都是自创的嘛,没有名字的啦!”晓喃一脸骄傲地笑开,“我才不玩那种和别人一样的无聊游戏咧!”
罗锡琅开始冷汗直冒,“譬如呢?”
“譬如?呃……惧高症克服术吧?”
惧高症克服术?!听起来好象很可怕的感觉……
罗锡琅想象着自己的爱狗被一个女人吊在半空中,然后可怜又无助地在半空中久久不能动弹。
“那、那个是在干嘛的?”
“我不会讲啦,反正玩过以后你家狗狗一定会变得和从前不一样啦!”
当然会不一样,玩过那种惨无人道的游戏,当然会留下阴影在它的心中啊……就好象掉了钱包以后,一定会有一阵子对钱包的存在特别敏感一样。
他突然好不想让她去他家了。
“那你最喜欢什么颜色的狗?”
“黑色啊,你没听过一黑三黄三花四白吗?”晓哺皱着眉头,奇了,这边到底是SSS性质还是SAS性质啊……
一黑二黄三花四白……她是不是想吃了他家的爱狗?
“喂!你该不会吃过狗肉吧?”
“狗肉?是吃过……”陈晓喃无奈地放下笔,“老师,你问这么多干嘛?到底要不要让我算数学啊?”
“你吃过狗肉?!”罗锡琅快要崩溃了。
“对啊,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吃掉你家的狗吧?”她真服了这个男人的想象力。
“我才不是疑心病这么重的人好不好?”他不太自然地反驳。
陈晓喃眯着眼逼近他,“原来是怕我吃掉你家的狗啊,不会啦!我这么喜欢小动物,怎么可能把你的爱狗给吃了?”
“你刚刚才说过你吃狗肉。”
“老大,我拜托你……是吃‘过’狗肉,不是吃狗肉,差一个字差很多的!” 陈晓喃只觉头脑发昏。“更何况我吃的那次是被我爸骗的,吃完那一块了以后他们才告诉我说那是狗肉,害我难过了好久。”
“喔,那没事了,你继续算你的数学。”安了安心,他总算有心情去做自己的事。
伸伸懒腰,陈晓喃又拿起笔向数学大恶魔挑战。
静默在空气中延伸……
一声低低的闷笑刺破了沉默。
陈晓喃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后又舒展开。
闷笑声再度刺破安静的氛围。
她手中的笔停了下,然后又动了起来。
当闷笑声第三次拿刺刀划破沉默的气氛时,陈晓喃再也忍不住了。
“罗、锡、琅、老、师!”
“呵呵呵……”
“你到底要不要让我做题目啦!”陈晓喃好想扁人,难得她现在的“题感”不错,越来越能掌握解题方向,这个可怕又可恶的家伙却三番两次地打乱她的“题感”。
题感就像一个人在打撞球时,球感若是不错就会打得特别顺一样;又像一个作家有时灵感来了,不管怎么累也停不下来一样。
而这些感觉在被破坏的时候,通常都会有相同的反应——想揍人!
“呵呵呵,抱歉抱歉……我在看以前学生写给我的东西嘛……”罗锡琅虽然重复了两次抱歉,不过听得出来一点诚意也没有。
“喔?什么东西?”她好奇地凑到他旁边看。
晓喃不看还好,一看就脑袋爆炸了……
罗锡琅的桌子上堆了三本看起来旧旧的笔记本,她认得出来,那是她送他的生日礼物!是她送他的!
“这是什么?可以看吗?”
“可以啊。”因为你是另一半的主人,罗锡琅偷偷在心里加了一句。
晓喃拿起第一本,那是她在高一那年写的,她还记得那年因为刚到一个新环境,原本就已经非常不安了,再加上高职的课程自己从来就没有接触过,压力好大……常常边想着小苦边写这本书,她还帮这本取名字叫——“苦水经?”
“是啊,很可爱的名字吧?那个学生说我的脸长得像一颗苦瓜。”罗锡琅无奈的样子更添“苦相”。
陈晓喃定定地看着他,“是很像。”
“她那时候才高一,刚到一个新的环境很不能适应,她说她这本都是在向我吐苦水,所以叫苦水经。”他知之甚详地向晓喃说明。
“适应不良啊……”她的手指留恋地翻过从前留过的痕迹。
“对啊,因为要学全新的东西,经济、统计、会计就已经够多了,还要学写程序、学打字,这些东西都是没看过的,压力自然会大嘛……”
“的确是。”她点点头,那时真的不太能适应高职生活没错。“这本看起来很旧了。”
“算算也有六、七年的历史了,哪能不旧?”罗锡琅又拿了第二本给她,换走了苦水经。“这是第二年她写来的,第二本就比较好笑了。”
“比较好笑?”晓喃的心头突如其来被不知名的情绪给涨得好满好满。
“因为第二年她习惯了,再加上和同学们都熟了,过得很不错。”
“喔。”她点点头。“耶?她有留地址给你啊?”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跟自己喜欢的人在讨论从前的自己。
“有啊,她叫我结婚的话一定要寄喜帖给她,她要来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有勇气要嫁给一颗大苦瓜。”罗锡琅每次想到就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我从来就没有回过任何一封信。”
“为什么不回?”
这是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想问的,每当她看到家里的信箱里躺着信时,都会又紧张又期待地看看是不是小苦终于肯回她了?每留一次家里地址给他,她就会有一段时间完全无法控制地每天查看信箱,总是盼着小苦是不是写信来了,即便只是只字片语告诉她他过得不错都好……她只是想知道他好不好、想收到他的字迹写的纸、想收藏他碰触过的东西……但他从来没有、从来没有……
“因为我始终没有结婚啊。”罗锡琅的苦瓜脸上绽出笑意,“而且也不适合。”
“喔?不适合?”
“时间还不对。”他莫测高深地含着笑。
“老师,是因为你自己懒得回人家吧?”陈晓喃挖苦他的高深莫测。
“不是我懒啦!是时间还没到好不好?”
“那时间什么时候会到?”她的声音多了分不自然的过度关切,完全失去了超然的中立地位。
“快了。”
晓喃放下第二本,拿起第三本。
“这本她就有点歇斯底里了。” 罗锡琅继续向她“介绍”。
“为什么?”晓喃挑挑右眉。
可恶……这家伙为什么说她歇斯底里!
“因为她一直说要倒追我啊,不信你自己看。”他熟悉地翻到某一页,修长漂亮的手指点点里面的内页。
“拜托……人家她讲的是‘如果你年轻个十岁的话,我一定会倒追你的’好不好?问题是你根本不可能年轻十岁,这根本不能算的好不好?”晓喃受不了地耸肩,“老师,你的国文真的不好耶!”
“别提我的国文造诣。”小苦撇撇嘴,“当年就是因为不喜欢国文才会去念数学系的嘛。”
“哈哈哈哈哈……”晓喃毫不留情地耻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