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油然而生,黑冠杰无声的接近她,兴趣浓厚的打量这名缩起双脚,旁若无人酣眠的小女孩。
现在社会极黑暗,这小孩却没有半点忧患意识,就这样在门口睡着了。
快入眠的盼语察觉似乎有人盯着她看,抬起脸,瞧见离她五步之远站着一名陌生男人。
“嗨!”黑冠杰友善的招呼。
妈咪千叮咛万交代,若有陌生人搭讪千万别理,但这位很帅的叔叔不像是坏人,所以她露出可爱的甜笑。
他蹲下身,极亲切的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是不是来找人?”
盼语微笑的摇摇头。
“为什么不跟叔叔说说话呢?我不是坏人喔。”他眼露笑意面对眼前这张可爱甜美的嫩脸。
认真审视着女孩,对她精致的五官泛起一股熟悉感,好像见过她似的,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坏人会承认是坏人吗?
盼语微笑的从小包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写字板写起字。
“叔叔可能看不懂我比的手语,用写字的好不好?”
黑冠杰惊讶瞪大眼,难道她……
这么可爱的小孩不会……真可惜。
“你在等这屋子的主人?”
“对。”
“你与屋子的主人是亲戚吗?”
这人问题好多喔。
盼语的智商比一般学龄儿童来得高,往往旁人的一句话她都会以另一个角度思索;虽然面前这位叔叔不像是坏人,但书上常写着斯文败类、道貌岸然……等,都是形容心貌不一的人。
提防坏人,这是妈咪不时对她耳提面命的话。
小脑袋快转了下,“是有血缘上的关系。”简单写了几个字后,盼语揉揉受困的眼。
“别揉。”黑冠杰适时制止她正要碰上眼的手,温柔且力道适中的包在掌心理,轻声告诫。“没洗手不能吃东西,更不能揉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骨碌碌地看着他,她总觉得这位很好看的叔叔给她的感觉好亲切,粗厚的大掌和妈咪的手一样温暖。
而黑冠杰也无法解释心里怪异的感觉。他明明讨厌小孩子的,为何对她如此亲昵,巴不得多黏着她一点。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她写出自己的名字。“程盼语。”
“想睡觉吗?”他温柔的笑问。盼语一脸困意,若一个不注意,大马路都可能变成她的床。
她重重的点头。
黑冠杰突然伸出手将盼语抱入怀里,她慌乱的挣扎,无奈人小力量小,逃脱不掉。
“叔叔不会害你的。”他轻拍小女孩的背,将她抱好。“反正你也没办法进入屋子,倒不如就到叔叔家睡一下,我家就在隔壁喔。”
盼语发现他走的方向竟是隔壁那幢无人居住的神秘屋子时,她顿时安静下来,好奇的抬头看着他好看的脸。
他的怀抱不像妈咪那般柔软,硬硬的却好有男子气概、很有安全感。
一晃一晃的,仿佛浪涛摇动加深她的睡意,于是她舒服地闭上眼。
抱着她,他觉得这孩子比一般同年龄的孩子来得瘦,轻盈的身子好像没几两肉,肯定是家长缺乏照料,怜惜的情绪从内心里涌出,他不自觉的手又收了几分,而她依旧沉睡着,像只小猫磨蹭着他的胸口,甜美的睡相让他看得目不转睛。
黑冠杰思索着待会该叫点什么外卖,除了添饱自己的肚子,他也想与这位小客人共进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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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兴隆的简餐店,跑进一名神色慌张的大美女。
“美琪、美琪,我家盼语不见了!”
吧台里忙着煮咖啡的女老板瞧好友惊惶失措的跑进来,赶紧交代其他人接手她的工作,将程思欣扶到一旁角落。
“来,先喝杯薰衣草茶缓和情绪。”
“盼语不见了,我没心情吃任何东西!”就算面前摆上满汉全席,她也没胃口。
“你是在哪里把小孩搞不见的?”安美琪慢条斯理地问。
“我们到书店去走一走,我付完账离开十多分钟后才发现盼语被我留在书店,急忙回去找人时,她人已经离开,现在……”程思欣眼眶浮出担心的泪水。“人可能走失了。”
“别担心,她一定有打电话找你吧。”
“我有带手机,但她不会说话打给我也没用。”
对喔,她怎么忘了盼语的状况。
思欣在十六岁时,产下盼语,学业与孩子让执意生下小孩的思欣慌了手脚,于是她与陶乐丝课业之余还得当临时保姆,好让她专心于研究。
直到盼语被坏人吓到说不出话后,她才将重心移到女儿身上。
“别急,或许她人已经回家也说不定。”安美琪只能这样安慰她。
程思欣不敢相信的抬起脸。“亏盼语叫你阿姨,你竟然这么没良心不顾她的死活!”
“不是我不担心盼语,而是我相信以她的智慧一定能应付这状况,我对她很有信心。”安美琪优雅的饮了一口薰衣草茶,预言般地说:“或许她正在家门口等你回去。”
这席话轻易抚乎程思欣不安的心。
盼语会写会看,况且她都会在她身上放一张五百元钞票,就算走失,以她小大人般的成熟个性,肯定会让自己处于最安全的状态。
好友的话对她起了作用,她带着惶惶不安的心,开着车火速赶回家,此时天色昏黄,社区家家都点亮灯火。
咦!屋外没看到乖女儿的人影,难不成她还在外头流浪?!
近来社会事件频传,她脑海里掠过几幅恐怖的画面,脸色苍白、仓惶失措的翻出手机正要求救时,意外发现隔壁的屋子灯火通明。
黑家移民到加拿大七年多,除了白天偶尔撞见打扫公司派来的清扫欧巴桑外,这幢楼房晚上不曾亮过。
难不成——有人闯空门!
未到三更半夜就潜进人家屋里偷东西,还开灯公告世人他来此行窃,这偷儿不是胆子大,就是没常识。
她赶紧解除家里的保全,冲进二楼实验室找到防贼专用的电击棒,并且打电话到社区人口守望相助室求助。
不到两分钟,程家大门口聚集十多人,其中有社区的妈妈们拿着锅铲扫把就来助阵。
“小程啊,你说黑家有人闯空门?”教跆拳道的陈妈妈低声问,示意大家安静别打草惊蛇。
程思欣配合情境压低声音回话,“小偷敢明目张胆偷上门,可见他工具有多精良,咱们要小心点,绝不能让偷儿得逞!”
一群人生怕屋里的偷儿闻风而逃,前后包抄,神情戒备、放轻步履朝黑家宅院逼近。
她取出黑伯母交给她的钥匙,动作很轻地扭开门。
“准备好了没?”她轻声问。
各路人马都扬起手上的武器,慎重的点头。
十多人就像特警小组般的踢开门,程思欣首当其冲先进门,可才一进门,她就发觉她找了一整个下午的乖女儿正躺在沙发上睡觉。
盼语果然是被人绑架!
“小程,你女儿怎么会在这里?”手拿锅铲的何妈妈惊讶地问。
“肯定是小偷看盼语可爱顺便绑来想向我敲一笔钱,连迷药都下了,这人真可恶!”她将手上的电击棒转到最强的电压,咬牙切齿的在屋内寻找小偷,发誓般地说:“我不会放过他的!”
“没错,绝不能放过!”婆婆妈妈们义愤填膺的激动起来,盼语可是她们的小心肝啊。
想当年程家丫头离开他们这个温馨团结的社区一年后,竟抱着一名小娃娃回来。初当妈妈的她执意带小孩,但完全无经验的她忙着学业又得照顾孩子,有时小娃娃哭得惊天动地,她手足无措,到最后也跟着一块哭。
社区里的家庭主妇深知带小孩有多艰辛,况且她还是位未成年的小妈妈,纷纷主动过来帮忙带孩子,一插手帮忙就是七年。
“小程,我先将盼语抱出去。”语落,有人赶紧将熟睡的小孩抱到屋外,以免遭受波及。
然而,在二楼房间整理床铺的黑冠杰耳尖听到楼下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以为沙发上的小女孩睡醒,他快步下楼后,愕然发现屋里多了十几名不请自来的陌生人。
人类都有自卫的本能,他高大的身形让助阵的婆婆妈妈们不约而同退了好几步。
见沙发上的程盼语不见,他眼神凝霜。
“沙发上的女孩呢?”他转眼看到睽违多年的芳邻,想出声确定,“你是……”
程思欣见到“绑匪”现身,正在气头上的她,手上的电击棒朝来不及反应的男人一触、再触——
过强的电力让黑冠杰眼前一黑,话还没说完就昏倒瘫在地上。
所有人如释负重的呼出一口气,这位胆大包天的小偷总算被制伏。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着该如何处置这位危害社区的歹徒时,程思欣踢了踢昏在地上的男人,确定他真的被电昏后,弯下身打算好好看清楚这位敢打她女儿主意的坏蛋的脸时,不敢相信的眨眨眼,凑近再看了下他的面孔,她惊愕的张大嘴。
“各位……”她怯怯的指着昏倒在地的男人。“我们好像搞错了。”
第三章
程思欣无可奈何的被留下来照顾黑冠杰。
明白误把主人当贼看后,大伙七手八脚的将他抬到床上,向赶来的警员说明情况后,全有志一同的把这个照顾的工作丢给她,而人是她电昏的,她难辞其咎。
她用湿毛巾轻拭他俊逸的脸庞时,向来平静的心湖像被投入颗石子般泛起一圈圈涟漪,停下手,静静的打量这张睽违七年的容貌。
七年的时间能改变多少事情?
她取得博士学位,在她专精的领域里有着做人的成绩,并拥有——聪明贴心的女儿。
那他呢?在那个开放的国家,他是否利用他的男性魅力,周旋于美人堆中?还是在事业上已拥有属于的天地?
凝视着他沉稳的睡容,她温柔的微笑。
九年前,她意志最消沉时,有个温暖的拥抱给予她力量与勇气,并且牢牢的烙印在记忆里,就算不愿意回忆,在夜阑人静时总教她魂牵梦萦。
这些年来,她不曾忘记他啊。
修长的手指划过他好看的眉与眼,眼眸里不经意流露出醉人的爱恋,唯有在此时她才能放纵流泄出最真实的感情。
这时,盼语捧着一个大碗公,里头盛着热呼呼的皮蛋瘦肉粥走进来。
程思欣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在椅子上。
“是哪位邻居妈妈给你的?”她轻声问着小女儿。
盼语将碗公放到母亲的手里,比手划脚,“是教跆拳道的陈妈妈端过来的,说这一大碗够妈咪和我吃。”
“那你多吃一点,吃不完妈咪再把它吃光,要不然陈妈妈会很伤心的。”
这个她从小待到大的社区,泰半的邻居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最初他们顶多好奇她为什么会怀孕生子,问不出个所以后,他们干脆团结起来一同咒骂那名不负责任的男人。那时她正忙于求学,婴儿时期的小盼语又特别难照料,邻居们见她一名半大不小的小妈妈手忙脚乱,便纷纷出手相助。
谁说都会中没有人情味,她居住的这个社区处处充满人情味,虽然鸡婆成分较多,但这些老邻居们顺手给她的帮助都教她感谢于心。
盼语吃了几口粥,放下汤匙,拍拍母亲的手臂引来她的注意力。
“妈咪,你为什么要拿电击棒电昏这位好心的叔叔?”
好心的叔叔?
以他们的关系盼语不该用上这个称呼。
她苦笑,先把这复杂的问题搁在一旁,向女儿解说,“我猜他是闯空门的小偷,加上妈咪以为心爱宝贝被人绑架,所以很生气的力口强电力电昏他。”
“好像有句话可以形容——”盼语无去以手语比出成语,改用桌上的纸笔写字。“不分青红皂白。”
对于女儿的高智商她已从惊讶转为习惯。
盼语的情况特殊,无法像一般小孩进入幼稚园、小学读书,所以她选择在家自行教育,或许是盼语学习能力太好,一个七岁大的小孩却有相当于高中生程度的知识,要看完一本英文小说对她来说并非难事。
“成语是这样用没错,但妈咪是担心你的安全才这么做的,不能怪妈咪,不然我会很伤心。”程思欣扮柔弱企图博取女儿的同情心。
“我没有责怪妈咪。”她快速的比着手语。
“我没说你责怪妈咪啊。”她慈爱的舀了一小口粥喂女儿,轻哄,“多吃几口才能长得快。”
“我吃一半妈咪也吃一半。”
这么体贴可爱的孩子让她心甘情愿把细菌、病毒们排到第二位。
盼语努力吃着粥,不时还舀一口喂母亲,母女俩亲昵交谈,将床上电昏的男人晾在一旁。
母女俩嬉笑着,完全没注意到床上男人微乎其微的呻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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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晨,黑冠杰幽幽睁开眼,额头上滑下的毛巾及桌上的开水让他明白昨晚他受到很好的照顾。
他缓慢的站起身将四周的窗帘拉开,略显迟疑后才推开窗子,和风带着迷人的花香吹进屋里,送进清新与活力,眼角意外发现隔壁家的小草坪上,一对精雕细琢的大小女人,放着轻快的音乐在做早操。
远距离看着这位许久不见令他又爱又恨的芳邻时,他很快想起昨晚拿着电击棒突击他的女人是谁。
没想到七年后再踏上这片故土,会换来这么“热情”的招待!
黑冠杰阴沉一笑,随便冲了个澡,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后,整个人神清气爽的朝她们接近。
“哈啰。”
宏亮轻快的打招呼声令两位背对扭腰摆臀的母女迅速转身。
程思欣将女儿拉到身后,一副母鸡护小鸡之姿,深恐她涉世未深、单纯可爱的盼语被这号皮相好看的恶男骗了。
“程思欣小姐,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他煞有其事的扳着手指,“哇,七年了耶,我们竟然七年没见过面。”
“别这么惊讶,你不是巴不得一辈子不要再见到我吗?”这几年来她只收过他寄来的几张生日卡、问候卡,其他音讯全无。
“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工作,可不是因为思念你而专程回来看你。”
“本小姐也懒得再见你这张嘴脸,你一定是喝足洋墨水,又在异国被人排挤混不下去,才干脆回台另谋发展;这样也好,回来故乡比在有种族歧视的国家奋斗来得容易。”程思欣被他轻蔑的语气给激恼,难听的话脱口而出。
黑冠杰终于听不下去,板起脸凶恶的站到她面前。
“你这张嘴真该洗一洗。”过了这么多年,她的脾气依旧没变,仍是牙尖嘴利令他气得快吐血。
就是这种傲慢的态度、不可一世的语调,才会好几次害她差点犯下过失杀人罪。
“抱歉,我早晚都有刷牙,嘴巴干净得很。”
两人对峙好一会,生怕动一下、眨个眼就减了气势,直到盼语小小的拉扯,程思欣才回首看看她不及腰高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