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次来找你,就是专程想找她道歉的,可是我找了她一下午都……”滕煜积极地想表示自己的悔意,无奈气愤的雷小芹压根儿不想听。
“找她干嘛!你的良心从狗嘴里找回来啦?!未免也太晚了吧!还是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想再来拐澄澄!”她咄咄逼人地不想放过教训滕煜的机会。
昨天,雷小芹接到蓝祖宁的来电通知蓝伊澄出车祸的消息,便心急如焚地丢下工作赶到医院去,急救之后,转入普通病房,她的伤势说重不重、但说轻也不轻,不住上一星期,恐怕出不了院。
清醒之后,问她肇事原因为何,她说是自己一时失神没注意。怪就怪在她开车向来小心,一定有什么心事才会导致失神,继而酿成车祸;而且姑且不论她一整夜闷闷不乐,竟然还暗自垂泪,雷小芹敏感地察觉有异,使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本事,在她起先避重就轻不肯多谈的情势下,几经逼问,凭着她聪明的脑袋前后连贯,终于被她问出超乎想像的世纪大谎言来。
而眼前,便是那个浑球加三级的谎言制造者,她不吐他口水,还以一杯三十五元的奶茶泼他就不错了!
可惜的是,便宜了另外一个看起来矬矬的男人了!郁卒啊!
“请你告诉我澄澄上哪去了?”不以为忤,滕煜态度十足诚恳。
“别想我会告诉你。”头一撇,看见哥哥来了,她闷闷地坐回椅子上。
被她逼问出答案后,澄澄千求万拜托的,说是她们俩的秘密,不准她闹大,不准她讨公道,说这样会影响到滕煜的声誉——见鬼了!澄澄居然爱上了这个混蛋!差点没把她给活活气死!
“她到底怎么了?”他不死心地追问。
“怎么回事?”雷智豪低哑的嗓音蕴含了身为老板的威严,厉眸打量之后迅速把情况厘出,对方并不是单纯的客人,应该是妹妹私下的朋友才对。
“没什么。”
滕煜和雷小芹异口同声地含糊带过,两人相视一眼,后者哼地一声低头不理。
雷智豪低声告诫妹妹不能在店里惹是生非后,才不甚放心地暂离。
然而,滕煜是不可能放弃的,依雷小芹的反应,他百分之两百确定她知道蓝伊澄的下落。想尽办法,死缠烂打,他非要得到答案不可。
旋身向无辜的阿不交代几句,目前他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先放他回家休息清洗,待问出下落后,有需要再联络他。
阿不不禁怀疑,他根本是来这儿接那一珍珠奶茶的!呜……
拖着委屈的步伐离开,坐滕煜车来的他,这下还得歹命地自费搭“小黄”回家!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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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震荡外加手臂脱臼,和一些碰撞时的瘀血,在当时车水马龙的情况下,蓝伊澄这样的伤势要感谢菩萨庇佑了!
晚上十一点多,蓝伊澄因整天睡睡醒醒的,打乱了作息,所以这个时间仍很有精神,了无睡意;小妹因为要上学的缘故已回家睡觉,此刻照顾她的,是一接获消息便急着由南部赶来的母亲,而父亲则是还留在家里照顾生意。
除了心疼之外,为人父母的当然免不了一场叨念,本就牵挂着外地的一双女儿,这会儿出了车祸,蓝氏夫妻俩不得不慎重考虑能带回一个在身边算一个了。
“澄澄,我看你出院后,干脆就跟妈妈回南部住算了。”
握住女儿略微冰凉的手,蓝母一脸忧心地提出商量。殊不知她不
是不爱回家住,而是怕了他们总爱叫她相亲、催她结婚,在纯朴的南部乡下,二十五岁了还没嫁人仿佛有多罪大恶极似的!
“那小妹怎么办?”她依赖惯了,蓝伊澄不禁担心。
“她学校本来就有宿舍,就把她赶去住宿算了,免得每天通勤也有潜在的危险。”蓝母只要想起骑摩托车也有可能发生像澄澄的意外,不免一阵心惊肉跳,愈加笃定要坚持这个构想。
蓝伊澄一阵默然,将视线调往阒黑的窗外,焦距定在某一点,出神似地思索。
浓浓的落寞充斥心头,她……在不舍什么?
自己的心不会说谎,下一秒她便清楚落寞源自于何处。
经过了那件事,她居然还是这么不争气地割舍不下对滕煜的爱意?
她告诉过自己要将他狠狠地放逐到记忆之外,不爱、不想,甚至把所有与他相关的,一并从她的脑子里剔除,这样的男人不值得她留恋
呵!心太软啊!只因她看出了他眼中曾闪逝的挣扎,只因他那句迟疑的叫唤……
她竟对滕煜毫无恨意,有的只是无限的遗憾和怅然……
即使做不成朋友,善良的她也无法将他当成仇敌,在她心里,那段平和愉快的相处时光、刹那间的悸动、共有的感动……这一切,尽管时间并不算长,依旧成了她生命记忆中的一部份,是难以抹灭、无法忽视的!
罢了!无法适应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都市生活法则,那么就跳脱这复杂的环境,远离这伤心之地,免得徒增伤感。
缓缓地将目光拉回到室内,向母亲期待答复的脸上,蓝伊澄轻轻地逸出叹息,撇下胸臆间涌现的情绪。
“好吧。”她垂下眼睫,掩住落寞的眼。
蓝母有一瞬间的讶异,毕竟这话题谈过了N次,蓝伊澄总是借口想尽不肯点头,这会儿竟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没多去细思,反正她乐得终于达成目的,也许澄澄是发生意外受了伤,心情较脆弱,才发现在父母羽翼下的温暖吧!
第九章
病房里的电话铃轻声响起,蓝母接起后,交谈了几句便递给半躺在病床上的蓝伊澄。
“小芹。”
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对好友真诚的关怀而感到安慰。
小芹昨晚可是照顾了她整夜,直至中午等到她妈妈来了才回家休息,接着五点又得赶去上班,现在肯定又惦着她的伤势才打来关心。
“澄澄,你今天情况怎样,好多了没?”雷小芹捎来友情的温暖。
“你走之后我又吐了一次,但现在应该算好了吧。”蓝伊澄的嗓音听起来还是难掩虚弱。
“脑震荡一定会想吐的嘛!反正你人在医院里,随时有医生护土,就安心得多。想不想吃消夜,我下班带去给你?”雷小芹简直把住院当露营。
“不用啦!哪有住医院还三更半夜吃消夜的。”她嗔了句,接着感到疑惑地蹙起眉头,“咦?你不是在上班吗?怎么那么安静?”每次小芹打电话来总是因为店里嘈杂的音乐声而鬼吼鬼叫的。
“我在洗手间啦!喔,我差点忘了我躲到这儿来,就是要告诉你,滕煜来找我了。”雷小芹神经兮兮地往外头瞧了下,像怕滕煜会跟到女厕来偷听似的。
“滕煜!”蓝伊澄惊呼。
心跳猛地加速,手中的话筒险些滑了出去,她发现听到他的名字,心不仅狂跳,还掺杂了刺痛。
“他找你说了什么?”她还是忍不住想打探。
“他说他找不到你,他知道自己做错了,要向你道歉。我因为没有征求过你的同意,所以打死不肯告诉他你的下落,他老兄居然从七点开始,黏在我柜台旁的位置黏到现在还不肯走,我看他是打算让我受不了自动招出你的下落。”雷小芹说得口沫横飞。
连续四个多小时被人盯着看,的确是有点受不了,不过,她若是这么容易被打败,那她就不是雷小芹了!
道歉?!蓝伊澄一怔。他果然不是真的这么冷漠无情!
无可否认的,听到滕煜这么积极地想取得她的下落,她的心飘过一阵淡淡欣慰。
然而,她不想再有所牵扯了!道了歉又如何,事情已成定局,欺骗已然造成她心里对他的阴影。
况且……歌声被盗用也就算了,心呢?心,遗落了,该怎么办?
就算他道了歉,她肯原谅他,并让这件事就此落幕,她苦涩的心依旧还在原地踏步,愈见他,岂不愈深陷?
与其如此,还不如到此为止,一鼓作气决定要走就走,倘若再见到他,她也许就没那么有把握离开了。再陷于暗恋的痛苦心情桎梏中,那就太傻了!
“小芹,千万别告诉他!我不想再见他。”苦忍着心痛,眼一闭,蓝伊澄情急地要求。
“我想也是,所以我什么都没说。”雷小芹不禁得意自己的聪敏。
“有机会就跟他说,其实道不道歉都无所谓了,那张专辑……就当作是纪念我和他认识的礼物。”蓝伊澄有所感慨地悠然道出,心口泛着浓浓的不舍,噙泪欲泣的眼在刻意的强抑下眨了又眨,只为了不让泪水滚落双颊,惹来母亲询问。
快乐唱歌才是她最终目的,没想到却蒙上了丑陋的色彩,到底是她过于单纯,还是那些人过于复杂?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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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
同样的PUB、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位置,依旧坐着滕煜。
“喂!这位鄙卑先生,请你别老是摆个扑克脸向着我,来结帐的客人还以为我招惹了什么凶神恶煞,每次都结了帐就匆匆离开。”同样毫不客气,雷小芹受不了地大翻白眼。
这五天来,滕煜营业时间一开始,就守着她直到打烊,不套出蓝伊澄的下落,绝不死心。除了千篇一律的恳求外,他就是以一副老K脸、一对死鱼眼破坏她的视觉品质,她真是他搞得快“起宵”了!
“这位炸炮小姐,请你快把澄澄的下落告诉我,我也不想老是盯着你不放。”大掌托着下颔,滕煜口气慵懒,学着她的称呼反讥回去。
“什么炸炮?!你客气点好不好!”她横眉竖目地怪叫。
滕煜挑眉扫了她一眼,撇撇嘴,脾气一点就燃,劈哩啪啦得没完没了,不是炸炮是什么?
“我只是想向澄澄道歉,请求她的原谅,我搞不懂你为什么百般刁难?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端坐起身,滕煜一转慵懒,严正地打算和她好好交涉。
“我呸!朋友道义谈什么好处不好处的!你以为大家都像你一样什么都以利益为前提吗?”脾气的确一触即发,她拔高了音量,净往他的过错戳刺。
“老师没有教过你‘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句话吗?再说,你不是澄澄,澄澄也没有你这么黑心,说不定她是愿意见我、愿意原谅我的!”火气提了上来,滕煜的语调也扬高了八度。
“哈!”她态度傲慢地嗤笑了声。“金歹势!澄澄是愿意原谅你没错,她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但她也说不想再见到你了!你可以死心了吧?”
闻言,滕煜愀然变色,怔在当场。
不想再见到他?
这是哪门子的原谅!她不只没原谅,根本是恨透了他吧!不然为何连一面都不肯见?
简直是唬弄搪塞!她甚至没听到他的歉语、没听到他的苦衷,这样的原谅对他来说一点都不踏实!
最重要的一点,他还没向她表露心意。
他必须让她知道,他也同样地受她吸引,同样地,在下知不觉中由好感渐渐转换成了爱意……
“我爱她!”随着心情的转折,滕煜将爱意逸出唇瓣。
雷小芹不敢置信地瞠目,怔怔地与他互视,伶牙俐齿一时派不上用场。
澄澄一直以为自己是暗恋,现在……那……哎呀!乱了、乱了!
“除了道歉,我还想告诉她……我爱上她了!”一字一字清楚明了,他黝黑的眼瞳绽出坚定的光采。
从怔愣中回神,她板起脸孔,恶狠狠地瞪着他的眼不放,人的眼睛最诚实,她想从他的眼睛找出一丝虚假。说谎的人会有愦性,尝到了甜头便以为谎言能无往不利,澄澄单纯善良好欺骗,但想在她雷小芹面前蒙混过关,门儿……不,连窗儿都没有?
然而,两人一凶狠、一真挚地对峙片刻,她不但找不出丝毫的虚伪,反而还瞧见了真切的情意……是她的错觉吗?不可能啊!人家她视力一点零耶!
再把距离拉开点,她开始扩大范围将滕煜上上下下全都打量一遍——姑且不论那场骗局,她不得不承认,外在条件加上音乐才华,滕煜是个很出色的男人!难怪澄澄会倾心于他了。
叹了口气,她被打败了!女人嘛,对这种爱来爱去的话最没有招架能力了!
何况,滕煜这些天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她也不是铁石心肠,说没有一滴滴被打动是假的,她甚至还再次去确认过澄澄是不是真的不见他了,只是答案依然没变。
坦白说,她不是那么没血没目屎啦!只不过嘴巴毒了点,标准的刀子口、豆腐心罢了。
“好吧!我也不想被你诅咒啦?”她撇撇嘴,坐回位置上,取来便条纸,低头写了一串字,然后佯装不情愿地递给他。“澄澄现在在这里。”
“谢谢你。”终于扬起睽违已久的笑容,他真心道谢,忙看向纸张内容。
“她不在台北,!”看完了雷小芹给的地址,滕煜不禁讶异惊呼。
“对啦!她出了车祸,昨天刚出院回南部家里调养身体。”哈!算他倒楣,慢了一步才打动她咩!
“车祸?!”震极了,他高扬的嗓音引来旁座客人们的侧目。
“还不都是你……”逮着机会,她还是数落了一番。
该死的!瞧他差点酿成无法弥补的大错了!
听闻蓝伊澄的出事经过,滕煜悔恨交加,既忧虑她的伤势,又心疼她所受的痛苦,也感怀她不打算与他计较此事的良善。
“我会尽快下南部找她的。”
皇天不负苦心人,他总算从雷小芹蚌壳似的嘴中得到蓝伊澄的下落。达成目的,就别再浪费时间,他行色匆匆地向雷小芹说完后便离去。
接下来.他得尽快将身边杂事处理,然后赶去南部找蓝伊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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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见他。”
说得斩钉截铁,蓝伊澄埋首画着图,连头也没抬。
不否认乍听母亲传达消息时片刻的怔愣与悸动,但她花了几秒钟思索后,仍旧贯彻在医院时作的决定。
“我听他说是特地从台北赶下来的……”蓝母面有难色,南部人一向热情好客,这样对待远道而来的朋友于心不安。
“妈,这是我的事,你就别管了好不好?”心情紊乱,难掩烦躁,她拉长的语调中带有乞求。
深深地凝了女儿执拗的背影一眼,温和如她,甚少如此使性子,即使还想开口说什么,蓝母也体贴地吞了回去。
很怪!她就是觉得此趟再见到澄澄,她变得比以往更静……是因为楼下的那名男子吗?
“那……”该怎么启齿?她迟疑。
“直接说就行了,我不想见他,请他回去吧。”蓝伊澄了解母亲的厚道,不懂得如何开口拒绝,她接着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