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芸咬了下唇,有点尴尬。这下可好,连他二哥都知道她与廷山的……关系。“他的确在赖床,我也的确是叶芸。”
“叶芸,那家伙很难叫,去买三,五个闹钟放往床头吵他,他才会起床。”龚允中自然他说。
“他那么难叫醒?”她松了口气,感谢龚允中的容易相处。
“非常难,所以,我很意外他的电话响了十来声就有人接了。叶芸,你会跟他一块回来台北吗?我想我们该见见面了。”
“我……不知道。”闻言,她吃惊地眨眨眼,心中却感动得紧。
“我想廷山很认真——因为他从不在女人旁边过夜。”龚允中平和直率地说。“对不起,我没有影射些什么,只是纯粹告诉你我的讶异。对了,帮我转告他一件事。”
“没有问题。”她站起了身,走到床沿用手画着他深刻分明的轮廓。
“跟他说‘国全’告洪迅的案件,我接手了,要他尽快找到证据,也叫他跟我联络。如果可能,麻烦你帮他个忙。”
“我会的。”洪迅?有些耳熟的名字。要她帮忙?
“希望能很快见到你。再见。”
“再见。”
她切断了电话,发愣地坐在床畔。洪迅?是“国全”那个头发总梳整得光鲜,脸上总挂着笑容,说话很会讨女人欢心的那个洪迅吗?要她帮忙——是帮忙什么呢?龚廷山来丽苑的意图并不单纯。指名雨柔也是为了洪迅吗?洪迅和雨柔走得很近……
“叶芸。”
龚廷山手臂一揽,把侧坐的她搂回自己胸前,手伸入衬衫抚着她柔细的背。
“你二哥打电话来。”
“嗯。”他半张开着眼不甚认真地听。
“他说他接了‘国全’告洪迅的案件,要你尽快找到……”
“什么?!”龚廷山突然坐起了身,一手耙过有些乱的发,此刻才真正清醒过来。“你说他接了洪迅的案件?”
“对。”
“我的老天爷!上天保佑洪迅。”他突如其来地亲吻了她的颈间,“你好美。”
“老天爷、上天、洪迅跟我好美有什么关系?”
“完全没有关系。”抱着她翻滚了一圈,把她压在他温热的胸膛下,手指已然挑开了她凌乱间扣上的衬衫钮扣。
啪啪两声,她打开了他不安份的手。“洪迅是‘国全’的专员,对不对?”
他挑起眉,受挫的双手转而梳理着她的发。“你记得他?记得多少?”
“视某人的诚意而定。”她微着唇,不满地盯着他。
“你来丽苑另有目的?”
“这样好性感,别让别人看到。”扣住她的脸庞,舌尖轻滑过她的唇,灵动地进入她微张的口与她纠缠。
“不要转移话题。”她抡起拳,捶着他的肩。再由着他,他们俩今天就下不了床了。
“一个得不到满足的男人,很难控制自己。”他佯若无辜地对她眨眨眼,见她毫无妥协之意,只能叹了口气。“好吧,谁叫我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直觉地更正。
“原来如此,那我万万不能不解风情了!”他得逞地笑着,唇肆无忌惮地诱惑过她敏感的胸前,惹出她一阵嘤咛。
“你说话怎么老设陷阱?”她气息不稳地挣扎着起身,抱着被靠着床头,控诉地瞪着他。
“职业病。”见她凛然地端坐,他只得乖乖地坐到她的身边。“我贫嘴惯了,现在让我一本正经地告诉你关于我到丽苑的目的吧。”
她绷不住脸,唇线还是上扬了起来。他,让人生不了太久的气。
“到丽苑是为了打听有没有人对洪迅有印象,或者该说是打探有没有人对洪迅和‘经华’的交易有任何印象,洪迅从‘国全’跳槽到‘经华’,而且把一些科技性的机秘资料也带了过去。‘国全’手上有一些证据,但还是不够完整。”
“为什么你从没提过?”
“我忙着追你。”他朝着她咧嘴一笑。“我的追查目标是放在章雨柔身上。据闻他们走得很近,洪迅甚至送了一栋房子给她。”
“为什么你听见你二哥要接手洪迅的案件时那么惊讶?”
“二哥本来有个未婚妻,结果爱上了洪迅,又被洪迅甩了,至今精神状况仍然不是很好。当初原本是大哥要接手这个案件的,因为想让洪迅得到该有的教训,没有让二哥知道纯粹是怕他又难受。谁晓得二哥竟然听到了消息,而且摆明了要接这个案件,洪迅不是完蛋是什么?”他摇摇头,一副他罪有应得的模样。“二哥看起来脾气温和,然而却是最善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战术的一个。”
叶芸想着电话中的温文有礼和电视媒体上见过的龚允中,还是有些不大能连贯起来。
“他看起来风度翩翩,不像啊。”
“就是这样才惊人。”他捏了下她的鼻尖,继续说道:“大哥一脸吓人的严肃,光见到他的脸就先提防了几分。而我嘛、一脸小好小恶,加上恶名在外,别人也会有所戒心。只有二哥,像个无害的绅士一样,没人提防,可怕呵!”
她抿起嘴笑着,为着他表情丰富的说明与表情。
“没生我的气吧?”他轻声问道。“本打算等事情查清楚,再告诉你的。”
“有什么好生气的吗?”她坦白地看着他:“需要我帮忙吗?”
“你记得洪迅多少?”
“他三、四个月前来得很勤,通常都是和固定的一、两个人一块来。如果没记错,他们谈的是一些药剂的问题——因为卓夫的缘故,我听了些。”
“记不记得和他谈话的人的样子或名字?”他精神颇振奋。“洪迅说他去‘经华’前没见过那里的人,如果可以证实和他谈话的人是‘经华’的人,他的漏洞就又多一条了。”
“和他一块来的人,身材,面貌都很普通,因为没有介绍,所以我不记得他们的名字。其中一个手上有病,这点我倒是记得。”
“哈!”龚廷山得意地弹了下手指。“张国行——‘经华’制药开发部副经理。这下好看了!你倒是观察仔细,连手上的特征都记住了。早知道你有这么好的记忆力,就先询问你了。”
“被摸了胸部,总是印象比较深刻。”
“他妈的!”他勃然大怒地变了脸色,“那个老色鬼碰你胸部!”
“你刚不也碰了。”搔着他的脸,她打趣着。在丽苑工作,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
“不一样!我碰你是出于两情相悦,他碰你就叫性骚扰。”
他交叉着手在胸前,背对着她,极力地调稳自己气愤的呼吸。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如此的固执。除了不能像关正杰一样供给她麻醉的吗啡外,他可以给她任何她想要的东西。昨晚,她的身体很诚实地让他知道她已经许久没有和人发生过关系了,她在两人融合时的紧张,不是伪装。
“离开丽苑,是那么难的事吗?远离那些淫秽的碰触、意淫的眼光,有什么困难吗?你有洁癖,对吧?除了几年前和关正杰发生关系外,你甚至没有让其他男人碰过你,对吗?”他猛地回过头,审视地望着她苍白的脸。
“你……”她瞪着他,过多的惊慌让她无法顺畅的开口。他怎么知道?!
“我怎么晓得?”他托住她后退的头,近乎咄咄逼人的目光盯着她。“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太久没有性行为的女性,会产生像处女一样有着疼痛感。所以,我刚才提出了我的揣测,而你的反应证实了我的揣测。”
叶芸哑口无言,她颤抖着手撇过了头,不愿正视他。她该生气被这样看透,却悲哀被这样看透。他经验老练是早就知道的事实,但没预期的是他竟会开口说出那样禁忌隐私的问题。
他,太清楚女人。
他,只是顺着她的方式来玩他的游戏罢了。
要她离开丽苑,完全地依附他,只是一种要她全然弃甲投降的战略——自信的他无法忍容她心中还有一个关正杰。
“叶芸,和我在一起,难道比不得你在丽苑吗?”看出她此时的心怯,他放轻了声音,柔柔地抱住了她。“离开吧。”
“你好自私。”她喃喃自语,推开他的拥抱。
“自私!”他吼出声,又扯回了她,紧捏住她的手腕。“不忍心你在那种场所受苦,所以要你离开。我的用心良苦,你却称为自私!”
叶芸望着他脸部怒气的线条,指甲掐住自己的手心,痛苦得想哭泣。
她怎能再把所有的心都放在他身上,因她已经如此爱他,再和他相处下去,
她怕无法控制自己的执着。
在他的心中,她只能是个阴暗处的情妇——或许娇宠,或许疼怜,但却没有爱。
“一句话。”他风暴似地将她压在床上,眉头深锁。
他眼里的痛,是因为在乎吗?直视着他怒不可遏的眼眸,望着他绷紧的戾气风暴的瞳孔,她心头的希望悄然而生。如果只因男性自尊受伤,他不需要如此剧烈挣扎啊!
她伸手抚摸他的脸,感觉到他震动了下身躯,怒意也仿若稍稍褪去些许。
“给我一个答案。”他坚持着。
叶芸深吸了口气,用最认真的注视,用最期待的声音说:
“没有爱,两个人终究无法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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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叶芙拖着步子,走出“荷地”。
心灵的受创、身体的疲惫,在她的眼眶下余留着青色的痕迹。
那天过后,日子又往前走了一个多月。期间,龚廷山来过丽苑三次,去的却都是雨柔的厢房。为了洪迅的事、为了雨柔的温柔婉约……反正不会是为了她。
残酷的是——他如果真不理睬她,也就罢了。事实上,他还是会与她打招呼、调清,但眼睛中的冷漠及不带任何情感的碰触,却只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有价码的卖身女子。
一句:没有爱,两个人终究无法长久——让他转变至如此。
那一夜的温存,只是他欲望的趋使。所有的甜蜜、所有的守护,原来都无法让他开口说出一句承诺的话。她只是想求一份安心,即使那份安心是伪装在欺骗的基础上也好。
怎料得到才刚从欢爱的迷梦中醒来,却已坠入分离的愁云之中。
他犹在耳畔的甩门离去声音,他暴怒而绝情的背影,只提醒了她一件事——她,不值得他爱。
也许该庆幸他是个有良心的情人,没有刻意地欺骗她。他要她,但却不愿意给她承诺。他很自私,但起码是坦白的自私。
叶芸依着一墙的绿色藤蔓,伸手揉着她发疼的两鬓。也许没睡好,也许是心绪不佳,也许是昨天带卓夫出去看球赛时吹风受了凉,也许这些“也许”都只是部分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卓夫将在十天后动手术。
她不敢想像当手术的结局是不好之时,她如何一个人去走过没有卓夫做为支撑的岁月。她把握了每一分每一秒能和他相处的时间,用心细细地记住他脸上的每一处轮廓。她不接受不好的结局,但内心却蕴藏着无限的恐惧啊!而始终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
她飘着步伐,在丽苑绕了一圈,无意识地看着一场一场的猎捕游戏上演。
她惊讶在她的苦已经梗上喉头之时,她还能若无其事对着客人微笑,还能像以往那个明朗又娇美的叶芸一样。
“芸姊。”雨柔站在她的厢房门口,以细软的嗓子唤着。“进来一下,好吗?”
她停住了脚步,嘴角仍是浅笑着。她掐了下自己的大腿,避免自己因不舒服而晕厥。
不,叶芸是不能倒的。走进了雨柔的厢房,她沙哑地开口,“什么事?”
“我这星期六请假,可以吗?”雨柔拨了拨刘海,姿势是柔美绝伦的。但眼中闪的却是炫耀的光采。
叶芸皱了皱眉。“你不是才刚休了一个月的假?不要坏了规矩。”
“可是……他要我去台北找他。”雨柔腻着声音说:“就是龚廷山嘛。”
龚廷山!叶芸微颤动着嘴角,感觉自己的心被扯成碎片。早该认清事实了,她无法停止自己隐约的希望,希望他会……。在认识他之时,就该知道不要怀着希望,却偏还是让自己陷入了。傻啊!傻。
自尊心强的雨柔一直在和她较劲,而她总是一笑置之不当回事。结果呢?最后的失败者竟然是她!
她看着雨柔掩不住媚态得意的笑。“我不管是谁,总之规矩不能坏了。”
“可是我答应廷山了。我知道你们‘曾经’很好,可是那是过去式了,对不对?”雨柔说的话字字带刺。“你也知道那人霸道起来是很难让人拒绝的。而且你也知道几天不见爱人的感受嘛!芸姊,拜托嘛,我只是去两、三天而已。”未了语句又转为撒娇的请求。
叶芸闭了闭眼,让眼中的痛苦不那么的明显。再张开眼时,她又是那个八面玲珑的叶芸。“你已经休了一个月的假,我很难再放你假。真那么想念,就叫他下来。”
虽然那只会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巴。叶芸举起手揉揉发晕的头。
“不过是休三天,你只是不想让我们两个在一起。廷山他说……”
“雨柔。”一个稳沉的男声出现在她们身后。“丽苑有丽苑的规矩,不愿意遵守,你该知道怎么做。”
“正杰。”叶芸回头,见到他的喜悦及松懈感几乎让她想哭泣。关正杰回来。
“杰哥。”雨柔僵硬地唤了声,娇美的脸庞没有表情。除了叶芸外,关正杰对其他女人反正是不屑一顾——她尝试过,不只一次。
“丽苑的经理是叶芸,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看出叶芸的不适,他移动着优雅的身躯,走到她身旁扶住了她。
“为什么是她?”雨柔偏着头倔强地问。她有能力担当经理,也有足够的魅力可以吸引男人啊。龚廷山不就迷上她了吗?那些什么作证不作证,只是要她去台北的理由,不是吗?
他摇摇头阻止叶芸开口说话,鹰般的神秘眼眸闪着内敛的光。“因为她有足够的气度容忍,某些人则没有。”
叶芸没有回头看雨柔的表情,她只是无力地任由他扶着自己走出厢房。她抬头对关正杰笑了笑。“你回来真好。”
“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不疾不徐的语调伴着他有力的扶持走向大门。“我送你回去。你苍白得不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