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涛帆望着叶芸眼底的柔情,挑了挑眉——两情相悦,足够凝聚勇气了。亚芙眼底的柔情曾经也为他绽放,只是她如今却在别人的家中。他不自觉地盯着叶芸,想着那个在龚允中身旁的妻子。
“走了。”龚廷山将她转了个方向,催促着她朝来时的方向而去,甚至没有朝商涛帆打招呼。他不喜欢商涛帆盯着她的若有所思模样。
“走了,下回到店里找我。”叶芸回过头轻快地给了商涛帆一个飞吻。龚廷山的感情是有些霸道,但这种被占有的感觉却让她有种莫名心安的归属感。
“你怎么认识商涛帆的?”
“我是不是该把你以前女朋友的名单拿来询问?”
她低着头,不置可否。对她而言,表态占有是一回事,实质的询问又是另外一回事。前者代表了爱,后者则是不信任的表征。
“你不是乱搞男女关系的那种人,我相信你与他之间并没有什么情愫——即使那家伙花名在外,”他冷哼了声,不屑地挑着眉,“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称他为救命恩人。”
“你不也花名在外吗?”宽了心,叶芸学着他挑着眉。
“我们不同。”他不赞同地抿起唇。“你知道他是亚芙的丈夫吗?”
叶芸睁大了眼,摇摇头,世界怎么这么狭小!这些天“也”住在龚家的杜亚芙,竟然是商涛帆的妻子!她回想起杜亚芙那种王妃式的优雅气质及她眉目间总解不开的愁,不禁嘘叹了口气。不论他们之间孰是孰非,亚芙的哀伤是显而易见的。
“他辜负了亚芙吗?”她问。
“没错,所以我说我们不同。”他果决他说。“婚前的感情,原本就没有那么多束缚,只是一旦踏入婚姻后,人就该勇于面对忠实与承诺。但亚芙待在我家的这几天,所有的人都看得出她的不快乐。你想,亚芙那种传统的大家闺秀竟然会不顾别人的眼光跟二哥同进同出,可见她真的受够伤了。”
“很多时候,人都是彼此折磨吧。你因为我的背景而不敢用心许诺,我因为自卑而特意疏离你,不也是折磨吗?”她朝他身旁倚近了些。
他以手碰触她的唇缘,磁性的声音含着感情:“我不敢说我完全不在意你的过往,因为我会在乎别人用有色的眼光看你,因为我不想听到别人用话伤害到你——社会对男女关系从来就不是公平的。我可以畅横情场,而你的性别却不允许你有一点暇疵。前些日子,对我们而言,都是一段不快乐的挣扎。不过我却感谢这些挣扎,因为如此我才能让自己真正认清一项事实——不论你的过去为何,我爱的就是那个软心肠而单纯的叶芸,所以……”他挑起眉,望着她清盈的眼:“现在告诉我,商涛帆为什么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她佯怒地鼓起双颊,只是溢出口的笑却破坏了瞪人的效果,“你总是这样顾左右而言他,先让人感动得要命,再突如其来的问人问题吗?”
“你忘了我的职业吗?”
“大约半年前,我因为阻止几个客人进入丽苑,而遭到人攻击。”她轻声他说着,不意外看到他激动得几乎动起身子,她安慰地压着他的手,抚平他突起的暴怒情绪。
“其实,你知道部有车子会护送我回到家的,只是那天卓夫不舒服,我急着回去,所以没有通知他们陪我一块回去,却没想到才从后门走出去,就被两个男人强行围住……”说到此,她并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不想再重复一次那种被粗鲁对待的感觉。
“商涛帆正好经过?”他僵硬着声音问,没有追问她更详细的事情经过。就像在法庭上询问受害者被强暴的过程,往往会造成回忆中的“二次强暴”一样。
“他狠狠地揍了那两个人,好似他们与他有深仇大恨一般,也许他当时心情也不好,打起人的模样挺狠的。”她说。
“提醒我谢谢他。”龚廷山珍爱地搂抱住她,忽而停下了脚步,严肃而认真地望着她“为什么说你是顺道来找我?为什么要他到店里去找你?”
叶芸沉默,低着头望着地面。该怎么说呢?说自己是因为下意识的自卑,所以不敢说自己住在他家?说自己怕看见别人眼中意味深长的“高攀”两字?他们两人毕竟是分属两个不同的世界。
“叶芸,如果我不介意在大家面前介绍你是我的女友,我的妻子、我儿子的妈,那么你就没有必要感到自卑,一点都不必要,坦率地去面对,我们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答应我,好吗?”他扶住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
“我答应。”握住他的手,仿若许下一生的承诺。
“在家还习惯吗?”他包裹住她的手,一同向前走。
他们三兄弟长大后仍与父亲居住在主屋,只是将主屋的房间修改为三组,各自有客厅、书房的独立套房,以利三兄弟的私人空间。“爸没为难你吧?”
“你家那么大,要碰到伯父有点难。”至于龚启允碰到她时的冷漠,那就无需再谈了。没有恶言相向,对她而言,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大哥,二哥都很喜欢你。”他微笑。
“我也喜欢他们,还有小谦。”她想着龚家唯一的一个小朋友怯怯弱弱的模样。回头正想对廷山说话。
却发现他的笑意收去了几分。“你大哥为什么不喜欢小谦?那毕竟是他的孩子,不是吗?”
“我们跟大哥谈过,只是他根本拒绝沟通。很难想像大哥这样一个顾家的男人会对自己的孩子弃之不顾,对自己孩子渴望的眼神无动于衷。我们尽力去照顾小谦了,可是孩子很敏感,他知道大哥不喜欢他,所以愈来愈自闭,不开口说话。不参与同伴的游戏,甚至连吃饭,小谦都一副了无兴趣的模样。”
“大哥对小谦完全是对待外人的样子,冰冷严肃得令人畏惧。跟他对待你们,千叮咛、万嘱咐的模样相差太多、太多了。”她不解地皱起了眉,又羞涩地抿起唇轻笑着:“大哥讨厌孩于吗?那我们的孩子怎么办呢?总是住在一起的一家人啊。”
“你有孩子了?”龚廷山打住脚步,俊挺的脸庞有着不能置信的狂喜。他碰触着她的发、她的脸、她的肩膀,最后给了她紧紧的一抱。“真的吗?真的吗?天!我有孩子了!”
“还不确定。”她将头靠在他肩上,手掌不自觉地摸着肚子,真的有一个新生命吗?“我的生理期晚了,而我一向很准时的。”
“走,我带你去做检查。”龚廷山眉开眼笑的拉起她往前走,跨了两步之后,又拉着她往回走。“我先回去帮你预约最好的医生,彻底做一次检查。”
才刚说完,他又拉着她转了个方向。“我们先去药局买验孕剂。”
“龚廷山,你昏头了!两个人一块去,你是怕老板不认得我们两个吗?我们还没有结婚啊。”她停步不动,笑不可抑地望着他又是兴奋又是慌张的表情。她真的没有想到他会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地乱了步调。
“我们马上结婚。”他搂着她在一旁的石阶座椅上坐了下来。“我知道爸爸至今脸色仍然不好,但他会慢慢接受的,他一向是个明理的人。我晚上就告诉他,我们要结婚的事情。”
“等确定了之后再说好吗?我不想让怕父以为我是故意以孩子做为嫁人龚家的筹码。何况婚前就有孩子毕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她轻轻他说着:“我不怪伯父,我的过去的确并不光采。接受这样的媳妇,对他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他会接受的。爸爸看过那么多人,办过那么多案子,他会清楚你是个再好不过的妻子人选,他并没有赶你出去,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等卓夫手术后;我们再去检查好吗?他明天就要到医院开始检查了,我想多陪着他。”她要求着。
龚廷山低头亲吻着她的唇。“所有的苦难都过去了,卓夫的手术会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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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手术室的外头,卓夫穿着绿色的病人服躺在病床上,等候进入其间。
卓夫的母亲、弟妹、叶芸、龚廷山及关正杰都站在病床的外边。
卓夫环视着每一个人,伸出手去碰触每一个人,红着眼眶,却没有让眼泪掉落,傅医生告诉他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但是,如果他的意志力够坚定,他会成功地撑过,开始他的新人生。
“别哭啊。”卓夫年轻而清秀的脸庞注视着母亲。“手术会成功的。”
“我知道,只是……”卓夫的母亲捏住儿子的手,眼泪还是直淌。
“妈,会成功的。”卓夫坚强地向母亲微笑,而后转头望向因紧张而苍白了脸的叶芸。“姊,谢谢你,真的谢谢。”
叶芸伸手捏住了自己的手心,避免自己难过的哭出声来。要上手术台的人却是最镇定的一个,而他竟能一点恨都没有。“别说谢谢,你是我的好弟弟,是吗?”
“你是个最好的姊姊。”卓夫握着她的手向身旁的弟妹说,“我最近常想,如果没有被子弹打到,我现在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没有什么能力帮助家里的经济。一颗子弹虽然给我很大的痛苦,可是起码这些家里的经济状况好多了,姊甚至帮我们买了一间公寓。今天不管我手术成功或者失败,你们要帮我孝顺妈,还有叶芸姊。知道吗?”
“知道。”两个红着眼眶的孩子点着头。
叶芸吞咽下喉头那酸楚的感觉,努力地让自己微笑。
这一刻,她再没有怨恨。卓夫都能宽宏地原谅了,她如何能不驱走心中那最后一丝对父亲的失望呢?
龚廷山揽住了叶芸的腰,支撑她一夜未眠的身子。他与所有人相同地为卓夫的话而感动。她的爱、她的付出,没有白费。
“龚大哥,也谢谢你帮我们找到傅医生。”
“手术完后,再好好谢我。”龚廷山拍拍卓夫的肩。
“关大哥,也谢谢你。”卓夫朝床铺尾端的关正杰挥挥手。
“谢我什么?”关正杰耸耸肩,一副不甚了解的模样。
“谢谢你失恋还来看我啊。”卓夫很坦率他说。“姊跟龚大哥在一起了,你不就失恋了吗?”
“我跟叶芸一直只是朋友,否则你以为龚廷山追得上她吗?”关正杰刻意慵懒地笑了笑。
大家都笑了,有些苦中作乐的意味。
“看到大家都在,真好。”卓夫伸手擦去了突然掉出的眼泪。
“几个小时后,我们都会在这个地方等你成功的出来。”叶芸保证地承诺。
“可以进去了吗?”挂着胶边眼镜、有些瘦削的傅熙元走到这一群人身旁。“卓夫,这么多人陪你,待会可要加油喽。”
“我会的。”卓夫很认真他说,
“傅医生,一切拜托了。”龚廷山走上前和傅熙元握了手。
傅熙元笑着点了点头。“我该进去准备了,卓夫也该送进去麻醉了。”他指示着身后护士走到卓夫的床头。
“加油,要坚强。”
“哥,加油。”
“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在卓夫即将被推入手术室门内的银灰色钢制电动门时,所有的眼泪、所有的祝福、所有的叮咛之下都是颗颗焦急的心。
“我进去了。”卓夫在泪眼中迅速地扫看每一个人,勇敢地伸手朝大家比着胜利的V字。
叶芸看着病床消失在电动门之后,张惶地向前走了几步,像是徒劳无功地想挽回什么。她张开口,想出声呼喊,想让手术停止,然而她却什么也没做,只能呆愣地望着已合上的电动门,一任浮动的焦虑与不安开始爬升。
“他会没事的。”龚廷山站在她身后,环住了她的腰。
“请家属过来填一些文件。”一名护士走了过来。卓夫的母亲与弟妹尾随护士而去。
“他……手术……”叶芸站在电动门前执意不肯离去。坚决的心动摇了,只觉胸口的闷慌得几乎让人窒息。她怎么会决定让卓夫动手术?毕竟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但是却有百分之八十的死亡可能啊!
“不!”她恐惧地低喊出声。旋过身,直觉想叫住卓夫的母亲“陈太——”
“镇定点。”龚廷山温柔地按住她的唇,严肃地看着她。“动手术是卓夫的心愿,也是他唯一获救的机会。”
“我怎能让他冒那么大的险!”叶芸看着手术室的门,又望向已走至转角的陈太太,摇摆不定地做不出决定。
龚廷山半强硬地扶住了她,将她带到窗口等候的椅子,搂着她坐下。“深呼吸。”
他和关正杰交换了了解而担心的一眼。叶芸,慌乱了。
她以拳头捶着自己的头,尝试让自己睡眠不足的脑袋更清醒一些。怎么会又犹豫起来了呢?当初下决心让卓夫动手术时,就应该充分的思考过每一种情况——生、死亦然——为什么现在的心情会如此不稳定?心中的“不祥感”是原来就如此强烈地存在心中吗?她紧鼓着脸部,挫败地发出痛苦的短嘶:“不要动手术。”
“叶芸,听我说。”龚廷山握往她冰凉吓人的双手。“卓夫的情况你最清楚不过,如果不动手术解决问题,他迟早也会被吗啡的副作用打垮的,傅医生不是告诉过你,吗啡已经侵蚀了他的部分脑神经了吗?你不让他动手术,是打算让他一直注射吗啡,染上毒瘾,既憔悴痛苦、又恍惚没有意识地走完他的后半生吗?”
“起码那样我可以多留他一会。”叶芸使劲地咬住了唇,已无所谓的痛觉。“我有不好的预感!”
龚廷山捏住她的下巴,让她咬得泛血的双唇暂时解脱。“很好,阻止开刀后,你打算怎么办?!让卓夫经历那种知道自己将逐渐变成废人的痛苦吗?你打算让他知道他接下来的日子除了是个脑性病人,还是个毒犯,最后还会变成植物人吗?这是你的打算吗?守着一个植物人一辈子!”
“不要!”叶芸震惊地想拨打开他的手。“你闭嘴!不会那样的!”
“不会吗?你比谁都还清楚,叶芸——”龚廷山轻柔地唤着她的名字,将她揽在自己的胸口。“放心吧。他会没事的,这么多人的念力、这么多的祈求会感动天的。”她泄气地瘫倚在他身上,无力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