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丽苑是会员制。我待会打个电话,请南部朋友帮你拿到会员证。”
“我知道那地方的复杂。还有,不用打什么电话了,我认识他们经理,她会安排。”
他想起她离去时所说的“晚上见”。
“叶芸吗?”龚希一问。
龚廷山双眸冷了起来,声音中也带着几分不自然:“你认识她?”
“不认识,只是从朋友口中知道她现在是丽苑的主事者,而且还是丽苑背后老板关正杰的女人。”
“关正杰?”那个掌控不少政治人物的“黑道司令”?
叶芸是他的女人!
龚廷山皱起了前额,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显得心情极度不佳。
“没错,传闻丽苑是他三年前遇见叶芸后才接手的。叶芸的魅力不让人渲染成十分都难。”龚希一想起弟弟方才的疑问句,皱了皱眉。“怎么?你才到高雄没多久,已经和她有瓜葛了?”
“刚才接你电话的就是她。”龚廷山阴阳怪气他说。
大哥的女人?她够本事!
龚希一沉默了会。“度假爱情?”
一向游戏人间的弟弟想来不会如同其他男人般轻易沦陷,也该清楚惹上叶芸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绝对。”
即使曾对她有什么特别的眷恋,此时也都消失殆尽了。
如果连台湾黑道政坛的幕后大哥都不抵她的艳情,就足见她的媚惑手腕有多么的高段。
对于女人,他有双重标准——适合玩乐的女人,绝计不会列入他真心以对的范畴之中。
对于一般女于,尚且如此了,更何况是叶芸那种人尽可夫的女人。他心中此时燃起的怒火,只是对自己识人不清的愤怒反弹吧?
一定是的。
“你自己该知道分寸。”龚希一听出他语调中的愤懑。
“我知道的,一切不过玩玩罢了。”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玩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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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
凤萧吹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栏干情味切。
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明。
——李惺玉楼春
一首“玉楼春”说尽了李后主的风流豪迈,也暗示了一入丽苑之后,即将入目的美人之众与那倚旋缠绵的蜜意之状。
龚廷山停住脚步,若有所思地盯着丝质牡丹刺绣屏风上所写的词句。
“龚先生?”穿着粉鹅黄色旗袍、笑容可掬的伶俐女子,随着他的止步亦停仁等待。
“丽苑的装潢何时改成这么中国味?”他挑起眉逡巡周围梨木门窗、深红帏慢、袅袅的薰檀烟香。他印象中的丽苑一如印度后宫似的层层妖丽薄纱。
“芸姊来之后才改的。”年轻女子微笑以对。
他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叶芸的名字几乎出现在丽苑中每寸空间。
入门至今不过数分钟,他却不断地自入门的客人口中反复地听到她的名字,她,有何腕力让客人满心期待?她有何能耐让丽苑老板将经理之大权交至她手中?
叶芸,难以捉摸。
今晚,他一踏入丽苑中国宫殿似的大门,还未开口说些什么,门口招待的女子早已亲切地迎前告诉他:“芸姊请您到‘荷池’稍坐一会。”
她,早料到他一定会来。
龚廷山抿了下嘴角,不是太喜欢这种被看清、摸透的感觉。
“龚先生,这边请。”声细笑甜的女子优雅地向前一曲身,请他往前。
无怪乎丽苑于风月场间的声名只更炽烈而未降温,他望着眼前秀丽的身影忖道。
若这一个招待女子都有出众的美丽,那入内的多情呢喃自是更令人向往。
随着女子绕过屏风;开阔的空间,考究的装饰,再度令龚廷山称奇。如果叶芸在室内布置所做的改变是为了满足男人潜意识中主宰的天性与沉醉温柔乡的渴望,那么她已经成功大半了。
他注视着室内沿着主轴线所分隔成的香轩、芦塘、梅院、春坞……名称或许不尽与台、堂、院等实际规格相符,但掩映在每处区域入口半透明绸纱之后的精巧妆点……细致典雅的花木叠石、瑰丽绚彩的落地屏架、高几高案的雕纹花饰……却不免让人有时空倒转之感。
入口绸纱之后,犹可见穿着旗袍的女子或坐或倚的腻着男人,犹可闻女子或嗅或笑的媚音笑态。龚廷山拧起了眉,按捺下心头那股莫名的、夹带兴奋的冒险感。
此时的丽苑是另一个世界:一个虚幻,梦境般的世界,一个男人想像中的绮想世界。他尚且会对此种风情产生冲动,也就不难理解丽苑何以如磁石般地吸引住所有男人的心了。
“龚先生,请进。”领路女子倾身掀开布幔。“‘荷池’是芸姊特定的厢房。”
香远益清
龚廷山勾起了一边嘴角,望着深红朱漆门形长躺椅后的一幅字画……画的是淡墨之荷,写的是周敦颐的咏荷之句,只是……挂在这风月之地,不免显得讽刺。
“请上坐。”女子半跪于长躺椅上的踏板处,望着眼潇洒自若的他。芸姊果然手腕高段,竟连这般逸气男子都能招引了来。
“规矩定要是跪着吗?”他摇摇食指,一把拉起了她,径自倚靠在覆着缎面的躺椅上。
“您喝茶吗?”她浅红了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有其他选择吗?”
“任何你想得到的东西,丽苑都有。”
一个略磁哑的诱人声音伴着叶芸黑色旗袍的身影流入“荷池”之中。
龚廷山挑起了邪邪的一笑,端详着她,朝叶芸勾曲起食指。“想得到的东西,是吗?过来。”
“坏男人。”叶芸款摆着身子,踏上躺椅,卧挪入他的怀中。“小红,你可以离开了。”
小红惊讶地张大了眼,显然有些诧异她的举动。
龚廷山微眯起眼望着小红的表情。投怀送抱该是这种地方的常事了,何以这女孩如此地愕然?
叶芸压低了眉梢,低唤着仍仁在原地的女孩。“小红,发愣吗?倒杯茶来给龚先生。”
小红急忙地摇头又点头,脸颊更红地瞥看了龚廷山与他怀中的芸姊最后一眼,才带着好奇的表情不舍离去。
“又掳获一颗女人心了。”叶芸朝小红离去的背影点点头,吐气如兰地伏在他的颈间说道。
她果然没有错看他眼中的兴趣,他来了。
而,即便用尽一切努力,她也要留住他片刻的注意。
毕竟,在卓夫尚未见到傅医师前。在自己尚不知道未来的医疗进展前,她不能放开龚廷山。若只为惧怕自己抵挡不住他的魅力而一味排拒,断绝了卓夫任何一丝的希望,是愚不可及的。
她,并不后悔自己目前所扮演的放荡角色。
这样的女人,不会让他产生“永久”的念头,也不会让他有更多的逗留。他只会游言戏语地和自己玩场爱情游戏,绝不会认真……她也只值得别人如此对待吧?转念至此,叶芸的心微微地刺痛着。
残花败柳,是她最终的评价吧?
“我要的是这一颗心。”他扶起了她的下颔,端详着她精雕细琢后的脸庞,手指留恋地滑过她白细颈间——盘起的发,让她腻人的颈引人逻想。“白天的你,让人惊艳;夜晚的你,简直令人失魂。”
“就凭你这张嘴,就足够得到我的心了。”她举起手抚过他的唇。
“要不要试试它的另一个功用?”他俯低了头,唇几乎触到她的。
叶芸抿动了下唇,张着眼注视着他炯然而带着探测的目光,没有多加考虑,她送上了自己柔软的唇。坚定地吻住了他。毫无动静是他对自己的试探吗?
没有迟疑地,她勾住了他的颈,偏过头以舌尖逗弄地滑过他仍旧紧闭的双唇。
不曾主动,并不代表一无所知。影像媒体发达的现代,即使没亲身经历过激情,起码也知道此时此刻该有何种表情。何种动作、何种狂野。
叶芸的舌尖辗转地流连在他的唇瓣之间,适时地让自己的脸庞漾出紧张的红晕,几声樱咛溢出口中:她不安而扭动的身体,此时也成一种肉体诱惑的感官工具。放浪形骸对她而言,一向不难。
半扬着妩媚的眼,感受着龚廷山逐渐火热的眼神。柔软的双唇游移转向他的耳畔,轻轻地晒印出浅浅的印子。该是他主导的时候了吧?
龚廷山搂着她的身子向后一躺,状似轻松地靠住身后的背垫,深遂眼睛中的灼烫却一点也不隐藏。他伸手挑起她的下颔,抚摸着她颊畔的肤,打量着微微喘息的她。先前仍有的一点迟疑与不确定,在此时完全被抛在脑后。
她,不过是个善于承欢的风月女子。
如豹般地光滑黑瞳在闪过一丝微乎其微的惋惜后,一转而成掠夺的晶亮神色。
迅捷地低下头,攫取住她受到吻劫的一声轻喃,他带着些强迫意味地侵入了她的唇齿间,扣住了她直觉抗拒的脖颈,他热辣地缠吮着她柔软的丁香舌,在她似无力抵御的反应中,他欲望更甚地想挑逗出她的每一处敏感。
叶芸抗拒地摆晃着头,在他毫不放松的吻中,呼吸不顺畅至极。她当然不是第一次接吻,但这种焚烧入骨的不适感却是头一遭。脑中怎会全是一片昏乱?颊上、身子也同火的一样地难受。
对于肉体的接触,她一向漠然得近乎冷啊!
她不喜欢别人的碰触,却沦入了以皮相为生的行业。忍受,是唯一的承受方法。怎么今天却一反常态的无法将自己的感觉与自己的身躯分隔开来?
她并没有沉坠入欲望的迷宫中,也没有什么心醉神迷的麻乱,只是被他的气息、他的举动压得喘不过气来罢了……他霸气地攫取,令人难以呼吸。叶芸微抬起头,想在彼此密实的分寸间求取些空气,却只是徒然让自己雪白的颈落入他灼烧的唇火之中。
龚廷山灵巧如羽般地碰触着她雪白的颈,无法自制地留下数道粉红痕迹。
在他一次稍用力的轻咬之下,叶芸倏地张开了眼,望见了前方那道掩不住任何行为的纱慢。魔鬼的引诱,不过如此!
叶芸抡起拳头,轻捶着他。“不要这样。”声音中仍带着极度的不稳定。
“如果我不呢?”他双手充满欲望地滑过她胸前的柔软,满意地听到她倒吸了口气。
她瞪了他一眼——只是一眼,便用着她早已纯熟至无懈可击的娇嗔抱怨着:“好多人看着呢。”
他望向隐约可见外头人影的纱帘,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这样的帘,不就是要满足客人窥伺的快感吗?…
抚着她的背,他盯望往叶芸看不出任何真实情绪的表情,揣测地想推断出她此时的心情。
她似个中老手的诱惑他,却又在挑起一切后半带生涩地顺由着他。他肯定的只有一件事——她绝对有陷入什么意乱情迷之中,充其量只能说是有些心闷神烦罢了。交往过那么多女人,她是否意乱情迷,他心中有数。
掌握不住的女人,如同难克服的案件一样,容易让人兴奋。他挑起眉忖道。
“真爱挑眉。”她按了按他平直密长的眉,同样挑起了眉回答他的问题:“你也替我想一下,以后若是每位客人都要求这种‘特别待遇’,岂不让我下头的小姐以为我抢她们的客人。”
客人!
龚廷山拉下了她的手,眉却拧得有些不悦。他“不过”是个客人!
他冷哼了声。
自己还真是容易忘了现在的身份,或许该说真是容易忘了叶芸的身份……她,毕竟是以色相营利为目的的女子。他现在谈的不是什么“相逢即是有缘”的恋爱,只是一段付费的假日恋情罢了。
一笑置之自己的在乎,他的双眼更形放肆地盯着她。那抹风流而半邪气的笑又重回他唇边。
“笑什……”她朝门外仁定的人影唤了声:小红,进来。”
“打扰了。”小红低着头向前走,将盖碗的白瓷杯置于他们右手边的茶几上。
“头抬起来。”叶芸略带命令地说。
脸庞胀至火热的小红,咬着唇望着仍“攀附”着龚廷山的芸姊。“对不起。”
“在这里上班,对于男女之间的情爱早该习惯而且坦然接受。这些亲热的行为举止都将是你职业上的一部分。”叶芸感到身后的身子紧了一紧,却不打算替自己澄清什么——她的职业原就如此。
他不该对她有任何幻想,一如她根本就不敢奢望爱情一样。
“我会习惯的。”小红努力地压住脸上的红潮,望着叶芸。
“把扇子给我,你可以下去了。”她伸手取过小红腰间的楼金骨干的扇。
小红微曲了曲膝,悄悄地离去。
他盯着叶芸,突地放开了手。此时对于她竟有些嫌恶。“小红几岁?”
“满十八了。”隐去心中被螫疼的感受,她扯着笑容迎向他眼中的轻蔑。“她刚入丽苑不久,还是见习身份。”
“她是自愿的吗?”
“想救她出火坑?”拢一绺落到颊上的发回耳后,她啪地打开了扇子,戏谑地轻轻摇晃着。
“回答我的问题。”脸上仍带着笑,但口气却冷淡得吓人。他或许游戏人间,但对于任何受委屈之不平事,总还有心。
“她是自愿的。”叶芸扬起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丽苑的见习生,撇去客人额外小费不谈,一个月收入三万多,该是不错的待遇,何况小费往往拿得比月薪来得高。十八岁的女孩,这样的薪水,足够了。”
“值得吗?赔上自己青春的精华,而且一辈子都要背负这样一个名称,无法挣脱。”
他不以为然他说着:“是为了家人吗?还是只为了物质上的享受?”
她尖锐的笑了起来,笑声中有强烈的嘲讽。“龚先生,您难道不晓得‘为家人牺牲’是我们博得同情的全省统一答案吗?”
“污泥中偶会有莲花产生的。”他望了眼墙上墨画中的清荷,又若有所指地瞥向她。
她或许放浪形骸,但对弟弟所愿意做出的牺牲却也是她真纯的一面。落入风尘,是为了家人吧?
叶芸震动了下口任心悸的疼泛上心头。
她默默地低下头避开他直视的眸。在自己仍靠名他身上与他过度接近时,她不敢、也不能有大多的情绪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