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奇冉浚中在大宇集团内的主事地位吗?"
"不好奇。我比较好奇靖雅为什么没和他在一起。"
"等你坐到冉浚中旁边时,就会知道巫靖雅为什么会退婚了。"林宛龙看起来有些幸灾乐祸。
吴明蓉止住了前进的脚步,睁大了她的眼,那个冉浚中正坐在第五桌!上天为什么要安排她和那种男人坐一桌?她滴溜溜的黑眼珠带着点疑问地飘到林宛龙的脸上。林宛龙对她的反应回以一笑。吴明蓉的美在初见时或许不如巫靖雅来得显眼,但她别有一股清新的气质让人移不开视线。他藉机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用那么讶异,一到四桌是新郎、新娘的亲人,而第五、六、七、八桌全是政经界名人。"
"那我和你换位置好了。"吴明蓉嘟了嘟小嘴,她对那个男人印象不佳,坐在他旁边会让她消化不良。
"很可惜,座位更换是不礼貌的事。否则那一桌都是大金主,我也很愿意过去打声招呼。"扶着她避开一群人,意有所图的手则停留在她腰间。
"不好意思。"吴明蓉拉开他的手,在他尴尬、微变了脸色时,适时地补上一个甜美的笑,"我怕痒。如果有人碰我的腰,我会痒到在地上打滚。"面对她无辜的大眼及笑意可鞠的脸庞,林宛龙完全相信她的话。有些女人是不会作假的。
"第五桌为什么都没人坐?不是再几分钟后就要开席了吗?"吴明蓉小小声地问道。
"冉先生的个性,比较不友善。大家可能想在最后一分钟再入座,以免被他冻伤。"林宛龙仿若说了个笑话般笑得挺开心。
"那我先过去陪他说话好了。"吴明蓉再次看向冉浚中,这次的眼神却是带着点同情的。她读幼稚园大班时,曾经被老师处罚一个人孤坐一张桌子,以和其他小朋友隔离,那种可怕的感受至今想起她还是会发抖。没有人喜欢被排斥。
吴明蓉此话一出,林宛龙的脸部像吃到酸柠檬一样揪成一团。
"不用去自讨没趣了。你知道为什么大宇集团每次在电视上发言的都是他弟弟冉昭文吗?因为冉浚中的个性根本不能用常理来判断。他那个人像刺猬一样,很难相处的。"他想阻止她的不智之举。
"刺猬只着面对仇敌时才会用尖刺伤人。"吴明蓉把垂到脸颊的发丝塞回耳后,轻轻地笑了笑。"但我不是他的敌人嘛。"
她朝林宛龙挥挥手,只身走向第五桌。“你好。"她在标着"巫靖雅"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正巧在冉浚中旁边。冉浚中目光看着前方,对她的问候不抱以任何回应。他拿起酒杯喝了口香槟。无趣的饮料!无聊的婚礼!
"今天好热闹对不对?"她拿起桌上的湿纸巾擦着自己的手。吴明蓉根本没注意到他们周遭的声浪已逐渐降低,也没泼觉周遭的视线纷纷集中到他们两人身上。
"你一个人来的吗?"她继续不屈不挠地问。
"闭上你的嘴。"不友善的回话冷冷地将她的关心打回。
"你开口说话了耶!我们之间也算正式开始会话了。"吴明蓉热切地注视着他。"你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呢。"这倒是实话,这年头很少听到这么字正腔圆的国语了。
啪!他手中的杯子宽重地落在桌面上,吓了吴明蓉好大一跳!她拍拍自己的胸口,低下头偷偷吐了吐舌头,乱吓人的.....
冉浚中抬起头,霜般的目光才向左右瞟视了几秒,只见周遭的人都好像被风雪冻结了一样,每张脸上都僵着一副不自在的笑容。
"你不喜欢说话吗?"吴明蓉在桌子底下偷偷扳着手指头。这是第三个问题,如果问完五个问题,他还不想和她说话的话,那她就乖乖闭上嘴。决心慢慢等待的她,从桌上的水果皿中拿了块西瓜放到嘴里。好好玩!西瓜果肉全被挖成圆圆的一颗颗小球!
"你做哪一行的?"冉浚中突然开口。
"什......么......咳咳咳……咳咳."喜出望外的她倒吸了一口气,却不幸把一小块西瓜梗在喉咙。吴明蓉捂住自已的脸,很认真地咳着。他干么突然说话?
"你是拉保险,还是卖直销的?"冉浚中的唇边挂了个冷笑,没有善意的微笑让他的五官更显森冷。"凭着一张嘴皮就想拉拢人心?哼。"
吴明蓉正襟而坐,温暖的表情转为认真。"你是什么意思?贩售保险或直销产品的人,就不是人吗?他们都在自己的工作岗位努力工作着。职业不分贵贱,你是有钱,但是你的品格不会因为你有钱而高尚几分。"
"这是哪一堂训练课程教你的?你倒是被洗脑洗得很成功。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以从事保险跟直销为荣?"冉浚中昂起下巴睨着她,恶意的话语自然地吐出他的口中:"一群训练有素的狗。"
"收回你的话!"吴明蓉拉开椅子站起身。
"如果我说错了话,为什么没有人站起来反驳我?"他故意拿起酒杯直接往地上砸。透明的玻璃碎片洒了一地……周遭的气氛凝重得像丧礼。
"你就算在这里放个屁,这群人也会说是香的!"吴明蓉脱口说道。她实在气不过他的盛气凌人与其他人的冷眼旁观!
"那你还不知死活犯上我?"这女人倒是破了他一项纪录----他不和不相干的人说上三分钟以上的话。
"没开口说话之前,没有人知道目己即将说话的对象是不是人!"她撂下了重话。难不成他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甩她一巴掌码?参加婚礼的来宾已完全的静默,就连偶尔出现的几声抽气声也是极度压仰的。
"很有勇气,可是没有什么大脑。"冉浚中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量懒懒地靠在织缎椅背上,一身黑衣的他象只欲吞噬猎物的豹。
"苏经理。"冉浚中朝前方一勾手指。"过来检查这个女人是不是冒名顶替的假凤凰。"
吴明蓉瞪着他,脸庞胀成了通红,她挺直背脊告诉自己,她碰上一个神经病加自大狂。她何必觉得屈辱?错的人明明是冉浚中!
"小姐,很抱歉,麻烦把你的请帖给我。"苏经理客气地说。
众目睽睽下,吴明蓉从皮包中拿出喜帖递给苏经理。苏经理接过喜帖后,查了查宴客名单。"冉先生,这位吴明蓉小姐是代表巫靖雅小姐出席的,巫小姐本人打电话来确认过。"
"终究还是个假凤凰。"冉浚中冷笑,对她不再多看一眼。
"坐下吧,想来巫靖雅是要让你来这里见见世面的。难得到这种场合,你就好好享受一下吧。"
"谁要待在这种鬼地方!"吴明蓉想开口反驳,但是高涨的怒火却让她整个人气到发不出一点声音。她这辈子没这样讨厌过一个人!她握紧拳头,瞪着冉浚中!
"对了,苏经理。"冉浚中再次开口,十足纡尊降贵的语气,"厨房待会如果有剩菜,就让她打包带回家好了。"
啪!她的巴掌直接挥上他的脸。
"找死!"冉浚中动了动脸颊的肌肉,也一巴掌挥向她的脸。
一百八十公分男人的铁拳和一百六十五公分女人的花拳绣腿毕竟不同,吴明蓉的半张脸庞在受到了重击后,立刻充血红肿。她半掩着颊,脸上的伤却远不及心中的忿忿不平!
吴明蓉扶着一把椅子,慢慢地从地上站起身。也看到了好几双同情的眼,然而却没有人敢伸出手便拉她一把。"如果你打算这辈子都这么横行霸道,那么你这一生都会像刚才那样被孤立!没有人愿意去接近一个没有心的混蛋!"她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
"被孤立吗?你才是被孤立的那个吧?"冉浚中嘲弄地看着她乱着一头长发、捂着一边脸颊站在一
群名门贵族之中。不过是个落魄的卖火柴女孩罢了。
"你明知道他们为了什么而不愿意帮我。如果你今天不是冉浚中,没有人会站在你那边!大家是怕你,而不是认同你!"吴明蓉在转过身前这样说道。
"看来你还是没学乖。"冉浚中冷哼了声:"怕我也好,不认同我也好,反正结论只会有一个,我是大宇的冉浚中,而你什么都不是。"
"我希望你下地狱!"吴明蓉回过头,在他眼中看见他残忍而嗜血的情绪。她打了个冷颤。
"人间即是地狱,我们全都在地狱里,我根本就不乏人作伴。"他拿起一个空酒杯,让侍者为他斟酒。"敬地狱。"
第二章
那一天之后,吴明蓉大病了一场,又发烧又呕吐的。好不容易病好了,也调整好了上班的心情,正想趁星期日的会员活动较热络之际,再度回到工作岗位一展长才时,老板却带着歉意交给她两个月的薪水,只说上头有人施了压力,不好再请她了。
老板愿意帮她介绍工作,但她却没有力气再去适应新的环境了。什么嘛,吴明蓉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入门,把一大袋零食丢到地上,把自己摔进客厅沙发里。她的脸色惨白,却说不出任何骂人的话。
许佩蓝看着那一大包的虾味先、乖乖、蚕豆酥,立刻挣开男友沙家驹的怀抱,跑到吴明蓉身边。明蓉只有在两种状况下会吃一堆零嘴----心情很好跟心情很不好时。
"怎么了?不是要回公司吗?"许佩蓝着急地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再去看一下医生?"
吴明蓉面对许佩蓝纯真的脸庞,只是一迳地摇着头。"人生好不公平。"
"发生什么事了?"睡眼惺松的巫靖雅捧了个水杯走出房间,恰好听见吴明蓉的话、看见她那令人无法忽视的苍白脸色。
吴明蓉站起身,来来回回在房间里走了好几趟后,突然冒出一句:"我最讨厌哭了!"
"洗发精美女,你这话侮辱到我老婆喔。"沙家驹朝许佩蓝眨了眨眼。"她的哭功己经快要列入金氏世界纪录的华人排行榜了。
"我哪有那么爱哭"许佩蓝细声地抗议着,双眼则担心地看着吴明蓉。"难过时哭一哭就会好一点。"
"明蓉小姐,麻烦你停止晃动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你那个还没清醒的房东已经快被你转得头昏脑胀了。还有,我老婆跟在你后头晃来晃去的样子很痴呆。"沙家驹抓住那个跟在吴明蓉后面瞎走的傻蛋许佩蓝。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巫靖雅皱起眉,明蓉今天的酒窝深度比她微笑的时候还明朗。事情大条了!
"我、今、天、被、FIRE、了。"吴明蓉掏出那包装了两个月薪水的薪水袋,把里面的钞票洒了满天!
"为什么?"许佩蓝紧张地坐起身。
"老板说是有人给他压力!"吴明蓉的拳头不自觉地又握紧,左一挥右一揍地打着空气。
"王八蛋冉浚中!有钱就了不起吗?我没跟他要医药费就不错了!还敢要我老板把我辞掉!社会没有公理了吗?明明是他欺人过甚,为什么要逼得我连工作都做不下去!"吴明蓉把沙发上的抱枕一个个往地板上去,她气炸了!反正客厅内的几个人都知道前几天在"水之宫"发生的事,她可以尽量发泄这一路上压抑的怒气。
"冉浚中敢动你,我找人扁他!"起床气特盛的巫靖雅,一听到吴明蓉的话,马上拿起电话筒。
"靖雅,三思而后行。"沙家驹推着许佩蓝出去阻止巫靖雅的举动,他的表情亦是少见的凝重。"我们前几天不就讨论过这件事了吗?明蓉被那个混蛋欺负,我也生气、我也火,但他不是我们惹得起的人。"
"那就白白让他欺负我们吗?你反正怕事就对了!"巫靖雅伸手想抢回那支被佩蓝抱在怀里的无线电话,娇小的佩蓝却成功地溜回沙家驹身边。
"我不是怕事。你今天如果打了一通电话,明蓉的下场就不止是丢了工作而已!她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工作!"沙家驹的嗓门也大了起来。
大宇集团的冉浚中是台湾最硬气的电子界领导人,他独裁得像个古代暴君;偏偏并购、合资的能力惊人,一年吞下东南亚数十间不同类型的企业,势力的扩张像洪水泛滥。而犯到冉浚中的人,下场通常很惨,他被称为没有心的铁人。
"他到底想怎么样?!我不过打了他一巴掌而已,他也还手了啊!"吴明蓉清秀的面容上写满了痛苦与厌恶。看着大家的沉重表情,她很想吐吐舌头,告诉大家事实其实没那么严重。然而,她做不到。如果现在她手上有一把刀,她会毫不考虑地刺进冉浚中的心脏里。
"冉浚中那王八蛋是不折不扣的沙文猪,比我前夫还沙猪。"巫靖雅咕哝了句。
"他已经不能用沙猪两个字来形容了,他根本心理变态?"吴明蓉气鼓鼓地说完后,整个人瘫进了沙发里。
"恨人怎么这么累啊?像冉浚中那么愤世嫉俗的人活在世界上,不会活得很痛苦吗?"
"说得好。基本上我不认为那个男人有过快乐的时候。他的防御心过强,而周遭家族的尔虞我诈更让他处处防人、事事不信任人。"巫靖雅喝了口开水后,面对着吴明蓉诉说她印象中的冉浚中。"对冉家而言,最强的那一族支系,才能掌握实权,其他人都只能由最强的那一族支系践踏。冉浚中为了保护他母亲、他弟弟,只能把自己锻炼成金钢不败之身。"
"好可怕的家族!不都是一家人吗?为什么要互相攻击而不是互相合作?"许佩蓝打了个冷颤,偎到沙家驹怀里。
"人为财死。何况冉家那一大笔钱财至少可以上演好几年的杀人与自杀方法介绍。冉家只是把大家族中暗地残忍的剧码公开上演而已。"沙家驹抚摸着怀中人的长发说道。
"难怪他那么怪异。"吴明蓉若有所思地接着说:"更难怪他会有那么强烈且严重的阶级观念,唯有将地位划分开来,他的势力范围才会安全。可是他的个性也未免太偏激了吧?"
巫靖雅望着明蓉脸上的酒窝隐约地晃动着,她倒是挺好奇明蓉现在的想法。由于在联谊中心担任介绍人的职业因素,明蓉是她们三个人里头最会站在对方立场为别人着想的。佩蓝涉世不深且心思过分单纯;而她自己则是爱情小说写太多了,思考模式早就和现实有了一段距离。何况,对于冉浚中的孤僻性格,她己经懒得去了解。她只是好奇......好奇冉浚中这样的男人懂不懂得什么叫爱情。
"你干么那样看我?我知道我生气的时候面目可憎啦!"吴明蓉的酒窝随着说话而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