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衣服换掉,穿这样实在不像话!你不是到北欧旅行吗?怎么会又待在这里?”高桥广看着这一屋子价值不菲的古董家具,脸上写满了疑问。
“二位好,我是达里奥。”达里奥的出现适时地转移了焦点,他朝两位长辈微领了下首,顺手就搂住了高桥秀治的腰。
“你——你们……”高桥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先离开,等我和他们谈完后再会找你。”高桥秀治着急地咬着唇,拼命地推着达里奥走向门口。
“我在书房等你。”达里奥温柔地吻了下高桥秀治的唇。
“你这个变态."高桥广在气愤之下,抡起拳头便冲向达里奥。
达里奥皱着眉,闪身躲过高桥广的攻击。在高桥广还没来得及再次出手前.马利欧已经从门外现身,敏捷地反手将高桥广的手押在身后。
“放开他。”达里奥对马利欧点点头。他能够体会高桥广的心情——如果他的女儿有一天也被一个陌生男人亲吻,他回应的就不只是一顿饱拳!
“爸,别动手。达里奥,你快出去吧!”高桥秀治拉住爸爸的手,没让他有机会再打人。
“你把话说清楚,你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达里奥才一离开,高桥广马上指着高桥秀冶问道。
“我绝不容许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存在。”高桥实华子严厉地瞪着高桥秀治。
高桥秀治苦笑着,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解开了自己的衬衫。
“请你们仔细地看我。”
衬衫之下是完完全全的女人身躯。
高桥广震惊地一再摇头。他不能置信儿子居然在几个月的时间内,从一个清秀“男人”变成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
“你居然去变性!不肖子!你把高桥家的脸置于何处?"高桥实华子拿起拐杖往高桥秀治的头、脸狠狠地打下。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想变回男人啊!”高桥秀治伸手想阻挡拐杖的攻击,却无法挡住祖母的怒气,细白手臂挨了好几杖闷棍。
“不是故意的?谁相信!”高桥实华子大怒之下,打得更用力了。
身体仍然不适的高桥秀治夺不走那拐杖,只得把自己缩成一团任由她打——
死了也好,免得他在达里奥与家人之间煎熬、痛苦。”
“母亲,够了。我想秀治是有苦衷的,他很可能是被强迫的!”高桥广拉住母亲的拐杖,不忍心看到孩子被打成这样。
“高桥家没有这种子孙,早知道一个艺妓生不出好血统的孩子。”高桥实华子口不择言地辱骂着高桥秀治。
“母亲已经过世了,不许你侮辱她!”高桥秀治恨恨地抬头瞪着她。
“我哪里说错了?你变成这副不男不女的模样,难道不是血液里的不良基因作祟?”高桥实华子不齿地脾看了他一眼。
“也许我这副德性与坏脾气全是遗传自你!”高桥秀治忍无可忍地大叫出声,哑着嗓子嘶吼道:“你给我听好,我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在哥本哈根时遇见了一个老巫婆……”他快速地将当日情景详述了一次。
“你编故事也编些会让人相信的!”高桥实华子从鼻间冷哼了一声。
“你的姐姐是神社的巫女,你不可能不相信这种鬼神之说!"高桥秀治抚揉着自己被打得又红又肿的双臂,极力辩驳着:“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生活向来不齿,但是我一直很喜欢女人,这点你该是清楚的,我没必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女人!”
“是啊,你还和我的看护在储藏室里乱来!"高桥实华子看着高桥秀治脸上被拐杖刮出的血口,她转头向高桥广说道:“拿张面纸给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儿子。谁叫他一双眼睛长在头顶上,乱瞄女孩子,遭到报应了吧!”
“你相信我了?"对于高桥实华子这么轻易地接受这个消息,高桥秀治的表情显得非常讶异。
"能不相信你吗?相信你的差劲故事,至少你还有希望恢复男儿身。”她说。
“你能不能不要再冷言冷语了?”高桥秀治难受地回嘴道。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高桥广问道,阻止他们再度起争执。
“我要回丹麦把事情作一个解决,该负的家族责任我不会逃避——这是母亲在临死前的交代。她一直没怨过你一句,还要我学着维持高桥家的家风。这样你满意吗?"高桥秀治认真地对祖母说道。
高桥广红着眼眶看着自己的“儿子”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男子气概。
“你喜欢上那个男人了?和他发生关系了,私生活不检点,当男人或是女人都一样!”高桥实华子嘲讽他说道。即使接受了事实,却仍然对这件事无法释怀。
" 够了吧!"高桥秀治大喊一声,双手紧握成拳。她为什么不能多体谅他一点?
"母亲,他已经够痛苦了,你就别再说他了!”高桥广连忙打着圆场。
“总要给他一些教训,否则他还以为人生就是任由他随意妄为——公子哥儿一样地在东京游戏人间。”高桥实华子说道。
“我去东京为的就是不想处处看你的脸色!”高桥秀治以大叫发泄自己多年来累积的怒气。“我曾经在罗马看到你,我甚至开口要你救我,你却来不及发现我,因为你不认得我!我甚且怀疑你有没有正眼看过我!母亲已经过世了,我们之间为什么还要这样形同水火呢?”
“她的葬礼,我比照的是高桥家媳妇的礼仪一一你以为我只是因为内疚,所以才把葬礼弄得热闹吗?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知道我认同了你母亲!”高桥实华子炯炯的目光迎视着高桥秀治。这么多年了,恨也该有个了结了……
高桥秀治震惊地看着祖母,整个人僵在原地。他当时兀自为着母亲在生前还未能正式成为父亲的妻子而不平,哪有心思去管其他的事呢?
“订去丹麦的机票了吗?”高桥实华子问,喝了一口茶以掩饰自己眼中的湿润。“我们陪你去找巫婆,如果真的找不到人,就动手术把这些女性化特征除掉."
高桥秀治这种样子在日本是无法生存的!
“还没订机票,达里奥说等你们来才愿意让我离开。”高桥秀冶有些茫然他说道。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吗?
门上响起了敲门声,达里奥迳自开门走了进来。他一看见蜷曲在地上的高桥秀治,马上冲到她身边,着急地看着她身上的红肿,”你们对她做了什么?”达里奥瞪着高桥秀治脸颊及手臂上的伤口,火暴的戾眼直瞪向两个长辈。
“我没事的,只是一点皮外伤."高桥秀治才尝试着想站起来,达里奥早已将她的身子打横抱起,而一旁的两位长辈皆铁青了脸色。
“我们去看医生."达里奥小心而温柔地把高桥秀治放到椅子上。
“不用了."高桥秀治凝视着达里奥,心疼让他几乎无法开口,要分离了啊!
“你以为我会放心让你跟他们离开吗?他们算什么家人,竟敢把你伤成这样!”达里奥坐在她的身侧,瞧也不瞧旁人一眼。
“秀治不会留在这里。”高桥实华子听不懂英文,却从达里奥固执的霸道表情猜出了端倪。儿子当年带回秀治的母亲时。也是这种坚定的表情。
“她会留在这里。”达里奥以日语说道,揽着高桥秀治的姿态是全然的占有。
“扶我出去。”高桥卖华子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指使儿子扶起自己。“我不要看两个男人卿卿我我。”
“祖母!”高桥秀治惶恐地叫出声。他根本不打算让达里奥知道的。
“什么意思?两个男人亲热?"达里奥眯起眼睛,危险的气息在他的周遭流窜着。
“把实情告诉他。”高桥实华子在门口命令道。
“不!”高桥秀冶乞求地看着祖母,失控的泪水已然濡湿了脸庞。不要那么残忍,不要让他连最后的温柔都无法拥有啊!
“不说你会死心吗?不说他会死心吗?”高桥实华子固执他说道。她无论如何要把秀治弄回原来的样子。
“达里奥,你出去!出去!”高桥秀治推着达里奥的身子,手臂上的伤口一经扯动,痛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伤口怎么了?”达里奥扶起她,神色着急地问。
“别管我!你快点离开好吗?”高桥秀治不顾疼痛地推着达里奥颐长的身体。
“听好了,你眼前的这个女人在几个月前还是个男人!”高桥实华子的声音被高桥秀治的尖叫声淹没。
“不!”高桥秀治抚住自己的耳朵,视线却无法离开达里奥 的脸孔。
“不可能。”原本只想嗤之以鼻的达里奥,在看见高桥秀治的恐惧后,所有的笃定顿时开始动摇。
达里奥猛地攫取她冰凉的手臂,深蓝的眼眸泛上一层怀疑。
“告诉我她说的不是真的。”
高桥秀治垂下了双肩,听到了门被关上的声音,而后室内就是一片的寂静,寂静到连他和达里奥的呼吸都显得异常清晰、诡异。
“那是个玩笑,对不对?”达里奥想挑起她的脸,她却不停地闪躲着他的碰触。
止不住自己的颤抖,也逃不开达里奥执意要看穿的灼热视线,在没有足够勇气说明之际,高桥秀治只能紧闭着唇,无声地流着眼泪。
“再怎么完美的整型都会有缺陷,你不可能是个男的!不要想用这种理由来逃离我!”达里奥勉强自己不断的说话以说服自己。然则在她的不言不语中,他郁结的怒气愈升愈高。
“回答我!”达里奥粗声地命令,眼神酝酿着一触即发的火爆。
“我原本不打算让你知道的。”高桥秀治哭喊出声,泪水迷蒙了视线,柔软的长发狼狈地披散在小巧的脸上。
“不可能!”达里奥火的一样地推开了“她”,看着“她”无助地倚着墙壁流泪。“她”怎么可能是个男人!与“她”相处了这么长的时日,他怎么可能一点知觉都没有。更何况,她的身上没有一丁点动过手术的痕迹。
“我说过别拿这种不可能的事当理由。”他强压住心中的不安,斩钉截铁地说。
“我就是你在哥本哈根误捉的那个高桥秀治。…’高桥秀治颓然他说道。“真的。”
“那个在牛郎店工作的高桥秀冶是一一是你?”达里奥坐在床边,从高桥秀治愧疚的神色中接受了”她”是男人的这个事实。惊愕已消失,有的只是一种被欺骗的愤怒。
“对,我就是那个高桥秀治。”
“你是因为碰了大多女人,所以才希望自己也变成女人吗?”达里奥脸上写满了厌恶。对于那些出卖肉体、灵魂去换取金钱的人,他向来感到不齿。
“把一个男人玩弄在股掌间是件有趣的事吗?"达里奥的手指捏住高桥秀治的下颚,却又嫌恶地把他用力推开。
“我不是故意要……”高桥秀治微弱他说道。
“你滚!”达里奥大声吼道。一想到他曾经被一个男人玩弄在股掌间,他就无法忍受。
“我从来就没有意思要骗你!一开始我就试着要离开了,可是你……”高桥秀治起身,伸手想拉达里奥的手。
“不要碰我,你让我觉得恶心!”达里奥大手一挥,没有节制的力道让高桥秀治整个人狠狠地撞向墙边。
“你觉得我……恶心?”高桥秀治咬着唇,忍着身躯传来的疼痛,悲哀地笑了。“是啊!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样不男不女的恶心透了,我还能期待你什么呢?”
达里奥紧握住自己的拳头,不让自己有任何心软的机会,他大跨步地走出大门,撂下一句: “滚离我的家!”
丹麦·哥本哈根
在海边枯等了数日,依然不见海巫婆的踪影,心中纵有多大的怨懑,也都在日复一日的空等中化成了无奈的焦虑。
高桥秀治坐在地上,抱着双膝,很想挤出一个笑容安慰爸爸及祖母,却始终无法成形。他们已经陪着他在海边坐了好几天了。
“祖母,对不起,我不该怪你说出事情真相——达里奥本来就有权利知道事实。”这几天来,他一直没对她开口说过话。
“知道错就好,你是我们高桥家的唯一命脉,和他在一起不会有结果的。”高桥实华子摇头叹息着。这些情爱还真是扰人啊!
“我知道,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可是我还是会痛苦……”高桥秀冶紧抓着自己的外套,强忍心中排山倒海的痛苦。达里奥嫌恶的眼神是他夜夜的梦魔……
“嘛哩哗歇嘛哩——”一种古老的吟唱,诡魁地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高桥秀治惊讶地抬头。祖母在海边盘腿坐起,紧闭着双眼,以一种他从未听闻过的语言向海中喃喃自语着。
“古老的巫族语言是相同的,呼唤神灵的方式也或多或少有些类似。”高桥广走到他身边解释道:“祖母昨天特别打电话问你姨婆关于如何和海巫婆沟通的问题,我以为她只是闲聊,没想到她是真的要帮你……”
高桥秀治感动地看着祖母虔诚地在海风中祈祷着,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 海水被风吹高了寸许,而后又恢复了平静。在高桥秀冶为 奶奶复上一条披肩,当月亮终于自乌云下露出脸时,平滑如镜的海面居然缓缓地自中央分开了一条线以海蛇为颈上项链,以杀人鲸为座骑的海巫婆出现在黑色海浪之中。
“你!就是你!”高桥秀冶惊叫的声音划破夜里的宁静。
海巫婆冷冷地瞄了他一眼,在海浪的起伏中瞪着高桥实华子.
“是你呼唤我的吗?”海巫婆和高桥实华子四目相接。
没有人开口,所有的话都在她们的脑波中交流。
“没错,我这个孙子被你弄成这副德性,我要你把他变回来。”高桥实华子指责着她。
“我早告诉他那是‘人鱼之泪’,他自个要喝那么多,能怪我吗?"海巫婆冷笑着。“我没必要帮他."
“他对你有恩,他曾经在海边让座给你,还尝试着给你钱吃饭一一巫族欠人恩情是要偿还的。”高桥实华子沉稳地将妹妹教给她的话说完。
高桥秀治惶惑不安地看着祖母。她们两人是在对话吗?祖母无言闭目的神情,恰似姨婆与神灵对谈的模样。
海巫婆不悦地撇了下嘴角,转头看了高桥秀治一眼,不明白他变成这副国色天香的模样,还有什么好不愉快的。巫族欠人恩情的确是要偿还,不过她向来不是个热心助人的巫婆……
咦?这个“女人”已经……海巫婆在高桥秀治的身上来回瞄了几次,突然扬起一个奸诈的笑容。
海巫婆朝高桥实华子的方向看去,以一种没人听见的频率交谈了数句之后,她终于点了头,同意让高桥秀治交换回他的男儿身。阴暗的海中突然闪起一道亮光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