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上了长安县有名的瘟神?
消化这念头半晌,忽觉心头是既不惧又不惊,反而
俊秀的脸庞浮出温柔的笑意。
“莫怪我摸了她的胸脯,也会莫名流下鼻血,原来
是命定中人。怪只怪我为那假象所迷惑,延至今日方知
她的好。”他雀跃地喃喃自语,瞧见冷如影若有所思的
眼神,忙备战起来!
总之,这场架是打定了。除非这姓冷的放弃鱼翩翩
,否则就算打个断腿断手,他也绝不死心!
唉,怎地听见哭声?
低头向人群往去,又吓了一跳——
只见围观的女子个个梨花带雨,而那下注的壮丁虽没掉泪,也是一脸动容。发生了什么事吗?
“好凄美的恋情喔……”
“倘若能找到像楚公子这样的痴人,那一生一世定是幸福可期。”
“我瞧翩翩姑娘才是专情之人,若不爱这楚公子,.又怎会挨那致命三刀?”一时间,台下七嘴八舌起来,讨论起这段恋情——通常这“讨论”的真正含意是——到了明儿个早上渲染成另一段超级悲剧版,然后流传京城数月,直到有下个流言版本出来。
“无论如何,这场竞赛是定要分出个胜负来。”冷如
影拱手道。他也下了重注,不比不成。
“这是当然。”楚天刚不再多言,摆好鱼翩翩教他的
架势,专注的凝视敌手,移动那步伐,胜败就在顷刻之
间———
丛 众 众
“奇怪,打个架也须废话一箩筐么?”那东边向阳的
屋檐上悄悄站了一名女子,一身翠绿衫子,腰际挂着绣
了蝴蝶的绿荷囊,一头的鸟窝头仔细地扎起长辫,一瞧
就知是那十分招摇的鱼翩翩。
“小姐……咱们,咱们还是下去吧,站在这么高的
地方,会跌死人的……”那喜鹊是吓破了胆,压根不敢
往下瞧。‘
“呢?那姓楚的在说什么?怎么这般激动?”鱼翩翩
自顾自的往前倾了些,就盼听见一些话语,瞧他还高举
他的右手臂,露出那鲜红的胎记。怎么?他是在发誓?
为何台下的百姓竟都流下眼泪?
本想跳下去瞧瞧的,但一看见双方摆起备战姿态,
忙唤道:
“喜鹊,快把东西拿过来!”
那东西是个白色的箱子,箱子里浮满了冰块,里头
还有个小盒子浮沉着,打开那小盒,里头净是凿好的小
圆球冰块。换句话说,那箱子算是个冰桶,保那小盒里
头的冰块不融。
这叫作案不留痕迹!
“本想帮他作弊,偏偏这楚大呆不肯戴上防身护具,
硬要以卵击石,以为才一个月就能将功夫尽学,不被冷
如影活活打死才怪。”所以她自个儿偷偷跑到这儿,准
备悄悄“作弊”。
阳光正强,就算她用这圆球击中冷如影,没一会儿
功夫就融化了,谁会发现,是不?
“小姐,楚公子若赢,你真会嫁他么?”
鱼翩翩红了红脸,啐道:
“事情还没个结果,现下谈又有何用?”不过,她是
愈来愈欣赏这楚大呆的。
原本一直以为他是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无用书
生,哪知近日是愈看愈发觉他有男子味道,不再动辄昏
厥,不再畏畏缩缩——
“奇怪,这一个月来怎么也不见他去找酒肉朋友?”
“小姐,你是说那甄、贾二位公子么?”喜鹊掩嘴偷
笑:“小狗子悄悄告诉我,自从你病体康愈后,楚公子
曾对他说过翩翩言之有理,甄、贾二人只会害惨他,这
种酒肉朋友不交也罢。从此他就真没见到他公子去找那
甄贾二位公于。”想了想,悄悄道:“上回我在茶楼看见
楚公子同几名商家在聊天。小姐,楚公子不是读书人
么?怎会址上商人?”
鱼网瑚来不及理会她的话,忽见冷如影挥出一记左
钩拳,狠揍在楚天刚的鼻梁,二道鼻血顺势流了出来
鱼翩翩像痛在自个儿脸上似的缩了缩肩,忙拿了粒
小圆球,对准冷如影的脚踩激射出去。只见那冷如影微
微一笑,步伐一转,轻松闪过,那小圆球不巧打到迎面
扑来的楚天刚身上——
“哎唷!”他脚踩一痛,跌了个狗吃屎。
“怎么?楚公子趴在地上,是认输了么?”
“谁说我认输来着了?楚天刚咬牙勉强站起,双拳
握紧,又往冷如影身上扑去,还没碰到人家的脸呢,忽
觉肩头一阵剧痛,一时分心又遭这姓冷的击上一拳!
“莫非今日撞上那黑煞日?怎么无缘无故手脚像被
石子打中了似的?”他心一凉,忙扎稳马步,是打定主
意,就算今儿个没法子打中人家一拳,也不准自个儿先
跨出擂台之外!
“可恶,怎么老打不中他?”鱼翩翩气极,尤其瞧见
楚大呆还来不及击中冷如影,就先挨了好几拳,再这般
下去还有赢的可能吗?
“活该,活该,明明打不过人家,硬要逞强!”当初
还说什么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他以为他是谁?就算——个
月里天天锻炼体力,又岂能轻易赢过京城名捕?
尤其老瞧他被打倒在地……
她一跃身,从屋檐上跳下地,直接奔入人群里,怒
喊:
“姓楚的,你今儿个若输了,我便跳河自尽,做鬼
也不放过你:”一番宣言让那原本躺在地上的楚天刚,
奇迹式地勉强支起身子。
他虽已不似当初一拳就可解决的弱书生,但任谁挨
了这数十硬拳,能不倒才是奇迹呢!
那冷如影瞧他摇摇欲坠的身子,逼近他、笑道:
“楚公子,其实天下何处无芳草?当初你对翩翩是
敬鬼神而远之,如今又何必为她卖命?不如痛快认输,
好快回家养伤。”
那楚天刚冷哼—‘声,又往他扑来——
“一万两。”
“什么?”
“给我一万两,我自动按你一拳,顺势跌下擂台,
如何?”冷如影微笑道。
“好——”—拳就往姓冷的腹部迎去,才要碰到,
那楚天刚怒道:“才怪!翩翩于我,又岂值那一万两?”
眼见这冷如影闻言,就要侧身避过这一拳,这楚天刚灵
机一动,死命地抱住这姓冷的腰部,趁他一惊,两人双
双跌出擂台’——
“咱俩一块下台又有何用?’最多平手而已。”那冷如
影四乎八稳地躺在地上,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楚天刚。
他简直不要命了嘛!
“谁说平手?”那楚天刚躺在地上,大声道:“咱们言明在先,谁先落地便算输家,咱俩虽同时出台,可你先落了地,我不巧正迟了你一步。你道是谁赢谁输?”
“当然是楚大呆赢!”鱼翩翩忙拎起裙摆跑过来:“姓楚的,你还没死吧?”
“我若死了,岂不累你作寡妇?”想爬起身子来,只闻全身关节卡卡作响,差点没拆了这身骨头。
“翩翩,楚公子赢了,你很开心么?”那冷如影忽地上前问道。
“这是当然”。
“这么说——你想嫁的是他?”
“我……”她差点冲口说:“是”,尤其瞧见楚天刚热切的目光和众人的好奇,勇于坦率道:“他是我自幼许配的未婚夫,我当然是嫁他的,除非他不要我!”她说得理所当然,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可两朵红霞还是忍不住飞上双颊。 ‘
楚天刚闻言,忙不迭的表白心迹,急道:
“我要,我要,我当然要你!”
“那……”冷如影靠近他,低语:“一万五千两”。
“呢?”
“一万五于两的银票,我便不再同他挑战。想他已是伤痕累累,若要完成第二项竞赛,除非是奇迹。”
那第二项竞赛便是跑完长安城一圈,长安城共有一
百一十个坊,东西九点七公里,南北八点二公里,要绕
上一圈,除非体力甚佳,不然依楚天刚这疲累的身子想
跑完,大概那时鱼翩翩早拱手让人了。 ’
“谁说我不能比了?”那楚天刚怒道:“你压根就是
来坑钱的!”
冷如影一径地微笑:“捕快向来薪饷极少,我趁机
赚点钱又有何罪?再说,若不是我,又怎能凑合你们这
对鸳鸯?就算是媒人红包……”
“媒人红包可以另给,但比还是要Lb。”楚天刚坚定
说道:“翩翩不同于一般女子,即是为人妇,对于缉盗
擒凶之事仍没法子放弃,起码我要证实我能娶翩翩,定也能保护于她。”
“也罢。既然楚兄坚持,冷某也不勉强,可我若赢
了,只怕到时你须唤翩翩一声‘捕头夫人’。”存心刺激
他完后,便让众人赶往明德门准备。反正拿不到这一万
五千两,届时还有一笔可观赌金回收,算来算去都有得
赚就是。
“翩翩……”那楚天刚冷哼一声,忽地痴情脉脉地
瞧着鱼翩翩,执起她的小手。
“干嘛?该不是要我背你到明德门吧?”
“你说得可是真的?你真愿委身于我?”
她红了红脸,呐声道:“反正也没人愿娶长安县的
瘟神,你愿娶我,我就嫁你。”
他狂喜地才要上前一步抱住她,哪知全身骨头差点散了……
“翩翩……”他扭曲着脸。
“恩?”她垂首瞧着地面,十足的女儿娇态。
“这一生我只要你一人,但在此之前……”
“呃”
“能不能先雇辆牛车拖我到城门竞赛?”
“呃———”
么 么 么
绕着长安城的外廓城外一圈,由南边中央的明德门起跑,一路经安化门、延平门,再由金光门进城,而后出春明门、延兴门,绕过芜蓉园,再回起点——这是马拉松式的跑步,跑快不见得有利,能有耐力跑完全程才是赢家,每个门外都有人候着准备供应茶水,顺便传回最新情报,不过——
安比门那儿已传来消息,说是冷如影早在一柱香之前就已经跑过那里,但楚家大少尚未见到踪迹,而下一个延平门已隐约地瞧见冷如影缓步行至——
“完了,完了!我瞧少爷定是瘫在中途,没法子跑了!”那忠心的小狗子才说完,随即惨叫一声:“喜鹊,你打我干嘛?我说得可没错嘛。早知如此,我好歹也拿些家当赌冷捕头赢,瞧,只怕如今我连迎娶你的钱都没……”声音愈说愈小,瞧见冷如影迎面而来,忙用敌视
的目光死瞪着他。
他小狗子没钱没势,嘴巴也毒,但起码基本的忠心
还有,起码也要拖住这姓冷的一时半刻才成。以为他吃
饱撑着没事做,自愿来当这供应茶水的人吗?嘿嘿!
偷偷瞄了一眼色家小姐,虽然她是长安县的瘟神,
但好歹对少爷是一心一意的,或许她还没发觉,可他小
狗子是旁观人,早瞧出她不知不觉爱上了少爷,不然何
必为少爷作弊,嫁给冷捕头不更能双宿双飞?
“唉,不知少爷有没有想过,若真将鱼小姐娶回家,
那楚府岂不成了瘟神之地?会遭来多少的灾祸?”他喃
喃自语,一思及此,就差点变节要帮那姓冷的了。
不过这是少爷自个儿的选择,他这下人也只有服从
的分儿。瞧见了没?为了撮和他们,他还特地在茶水里
放了蒙汗药,就不信少爷还赢不了!
他挺尽责地露出馅媚的笑容迎上前去,还小心冀冀
地奉上茶水。
“冷捕头,跑了这么远的路,先喝杯水,喘口气
吧!”小狗子两眼闪亮亮地死瞪着他,像有不共戴天之
仇似的,可一张嘴成不自然的扭曲状态,像要笑却又笑
不出口……
那冷如影微微一笑,侧身闪过了他,直接走到那鱼
翩翩面前。
“翩翩,你也自愿来当这供应茶水之人?”正想拿她桌上的茶水,却叫她一手拍开。
“供茶水是小狗子,你若要喝水去找他。我这茶水是干金不卖!”
“原来这专为楚兄准备的。”冷如影瞧她气呼呼的脸蛋,笑道:“一出明德门,就没再瞧见过楚兄,现下也不知他倒在何处,你若想他赢,不如……八干两吧!”
她莫名地瞅了他半晌,才忽地冒出一句:
“我从不知万平县的捕头竞如此贪钱,不知有多少囚犯送钱换回一条命的?”分明是讽刺他。
以往敬他办案认真,就拿上回那件新娘服砒霜自杀的事来说吧,是亲眼瞧他多方奔走,最后果真印了楚大呆的猜测,确定是那新娘想杀五十出头的新郎,却不慎误杀了自个儿。那时限这姓冷的办案冷静又公正,挺是佩服他的,还尊一声“冷大哥”,可如今没想到他竟为了贪钱不惜拆散一段“好姻缘”——
那冷如影合了合眼睛,再睁开时一片深沉的痛苦
“翩翩妹子,你当我真是为了银子而挑战楚兄?”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让小狗子一瞧,心头一惊,连忙挡在这两人中间,小心奉上茶水。
“冷捕头,喝杯水再聊嘛。”话才说完,又遭冷如影推开。
鱼翩翩俨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茫然然地看着他。
他的话中含意好似他真的爱上了她——
“我不在乎你是长安的瘟神。想你我志趣相投,同
在公门内做事,本该就是天生一对。哪知你竞看上了那,文弱书生,我这才不得不将满腔热恋埋在心头。我虽愿
成全你们,可心中毕竟不甘,才会索取银两。翩翩妹
子,你虽已十七,但长年被人视作瘟神,如今仅有两人
求亲,论条件、论声望,我皆胜楚兄一筹,现下你若答.应嫁我,别说银两不要,连这竞赛我都心甘情愿的落
败,如何?”一生之中,从没说过这般恶心至极的甜言
蜜语,只见他袖里臂上一粒粒的小红斑竞相冒了出来。
而他的翩翩妹子呢?闻言好像不但不感动,反而小脸上
打了个“?”似的困惑起来。
他别有用意的笑了笑:“翩翩妹子,你感动么?楚
兄能给你什么幸福?没靠你保护就不错了……”
鱼翩翩哪听得进他的话?
没错,十七载里仅有二人钟情于她,但她偏就是对
这冷如影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对那楚天刚是又有那保护
欲又有想同他亲近的念头。
她忽地喃喃道:
“小时候我常作一个梦。梦里有个白衫男子,一头
长发束在身后,时常坐在一个大圆池前吹着短笛,我始
终瞧不清他的长相,只知他不吹笛时,就朝我悲伤微笑
着,还对着我说:‘若有一日咱们成了凡人,你可愿同
我厮守一生一世?,,那时,我说不出话来…...,,
奇怪,她怎么脸湿漉漉的,每回一想起那梦中男
子,一颗心就好生难受,像是她失去了什么——
“后来,我遇见了楚大呆,那梦便不曾再出现过。
头一回遇见他,好似那梦里男子的感觉,初时摸不清自
个儿的感觉,但如今我想嫁那楚大呆,想同他陈守一生
一世,想珍惜每个与他相处的机会。倘若那白衫男子是
我前世的心上人,我舍弃了他,是我不懂珍惜,现下我
喜欢楚天刚,就决计不会轻易放弃……”坦率的说完
后,反而松了口气。不过一瞧小狗子和喜鹊动容的神
情,还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