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惊过后,徐苍离微笑,忽然捉住不规矩的小手。
“想亲近我吗?”他附在她耳边低语,攀住她纤腰的臂一提,霍水宓惊叫一声,整个人便教他扛在肩上。
“老爷……”一时之间头昏脑胀的,连忙揪紧他的衣衫,生怕他一把扔下她!
他轻笑,拍下她的玉臂,推开石墙,墙后是他们的卧房,没有闲杂人等。
“若想亲近我,不必卖命演出,只消说一声,我定当全力配合。”站在床沿放下她。
霍水宓睁大眼,抚着胸口坐在床上。惊魂未定地。
“老爷,你差点活活吓死水宓。”当空中飞人是头一回,这种刻骨铭心的经验不必再有一遭。
“啊,老爷,你在做什么?”她又叫道。她的小腿温呼呼的,定眼一瞧,她身上穿著徐苍离的袍子,降落在床上之际,露出大片凝脂玉腿。徐苍离的手正沿着她的小腿往上滑……
“我可是全力配合了,还不满意吗?”他笑道,俯头亲吻她的朱唇,掀起她的袍子。
霍水宓的双手正攀在他的颈项,显然被吻得天昏地暗了……
那,是谁正抱着他的大腿不放?!
他张开黑眸,吃了一惊。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死抱着他大腿不放的正是红红。她从被窝里露出个头,爬行过来抱着他的。
“嘎……”霍水宓吓了一跳。“红红!”
“红红也要亲亲,就像坏人爹爹亲娘娘的!娘娘也要亲红红,就像娘娘亲坏人爹爹的,红红才要睡睡。”明显把爹娘的吻当成睡前之吻。
“该死的小猪……”
“老爷!”她叫道,哀求的眼神教徐苍离住了口。
“她不正该在她自个儿的房里吗?”
“亲亲。”
“我……是叫珠丫头抱红红回去的啊。”
“亲亲。娘娘亲亲才睡觉。”
徐苍离瞇紧眼。“放开我的腿。”
“亲亲啦!”
“老爷。你就亲亲红红嘛。”
他的眉扬起,注视着她,勉强打趣:“你不介意我吻另一个女的?”特意视若无睹红红。
霍水宓软了口气,先抱起红红,在她小猪嘴上印一个吻。“红红先睡,等你一睡,爹爹再亲你,好不好?”
“不好。”
徐苍离哼了一声,从霍水宓手里接过她。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小丫头不算重,但对霍水宓这种弱不禁风的女子,岂止是重,没把两只纤细的手臂给抱断就算是奇迹了。
“亲亲啦。坏人爹爹。”
“老爷。”霍水宓扯了扯他的衣衫。一截白玉腿尚露在外头。
徐苍离勉为其难地啜了她一小口。“这,总该能睡了吧?”
“娘娘一块睡。”被丢回床上的红红伸出肥胖的小手要拉娘娘。
“作梦!”没想到有一日竟也要同一个小娃子争娘子,徐苍离搂着霍水宓的腰一提,霍水宓又头昏脑胀地被扛在他肩上。
“啊……老爷……放下我,红红她……”
“你要我做的已是极限。可别忘了是你先挑逗的。”无妨。徐府的房何止上百,他度量能撑船,让一间房给那小猪仔,行,只要别来打扰他。
他转身欲离这该死的房间,红红两腿一跃,完美的青蛙飞跳。攀在他的小腿上,大声而认真地宣布叫:“娘娘到哪儿,红红也到哪儿,总之,红红是赖定了娘娘。”
※※※
从没如这一刻,徐府的效率高达百分之百。
乌木大门开的剎那,五十岁出头的看门下人先请来人进屋,而领路丫鬟直往集聪楼。这是近晚膳的时刻,徐府宅子静悄悄的,一向大小主子们是各用各的饭,今晚却由夫人一声令人,不必各自送饭过去。宝丫头起了灯笼,正要上厨房帮忙,忽地见到领路的丫鬟朝她扮了个手势,她瞪眼,而后拔腿就往厨房跑去。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高吭的声音引来注意,阿福是头一个,而后陆续是徐月玺、徐向阳派出来探消息的下人。
平日,在这时刻除了厨房的厨子外,徐府的佣人早偷懒玩耍去了,今晚不同,徐月玺、徐向阳生怕这一顿恐成绝叫的“共餐”临时夭折,特别派出下人随时注意徐苍离跟霍水宓之间的所有消息,愈临晚膳时刻,他们愈是紧张兴奋,直到佣人忽地冲进来……
“不好了!少爷!”
不好?徐向阳跳起来,心落谷底。“是爹……”
“是关于夫人的……”佣人不放过蛛丝马迹地一五一十把从宝丫头那里听来的说出来。
“哦?”徐向阳眼一瞇,沉思了会,命令道:“把夫人缝制的那件紫红衫子拿过来。”
他的嘴角带抹残酷的笑意,佣人怔忡了会。奇怪,怎么这会儿少爷看起来有点像过去的老爷?
※※※
“是吗?”
同时在香云阁接获“线报”的徐月玺哼了一声,虽不是她要的消息。但她似乎也该做些什么。
“去把我的珠宝盒拿过来。”
※※※
“当真?!”待在已故老爷书楼的王莫离是唯一得意的笑者。“这倒是挺好玩的。夫人呢?”
阿福谄媚回答:“在厨房。”回答得笃定是因为他注意周遭的一切,他有预感最近他会升职,因为夫人太好骗了。
王莫离微点点头。含笑:“好极。快去通报老爷,准时开饭,多备两副碗筷。”待阿福衔命奔去,他满意地下结论:“徐府太久没血腥味了,今儿个要错过,简直是太对不起自己。”
※※※
“夫人!”那厢。宝丫头终于跑进厨房。“夫人的爹娘来啦!”她过度喘息,软趴趴地跌坐在地上。
“锵”的一声,瓷器花碗砸在地上。
“夫人!”珠丫头忙拉着夫人避开地上碎片,夫人的手甚至在颤抖……她多久没当着佣人面害怕过了?对了!夫人的爹娘不正是当初卖了夫人的罪魁吗?
霍水宓有些恐慌,结结巴巴:“二娘他们……他们在哪儿?”
“集聪楼。那儿是老爷招呼客人的地方。”
“是吗……那,那老爷呢?老爷还跟红红在一块吗?”下午,红红缠着他们不放,没法子悄悄来厨房监督,只好耍赖地把红红丢给徐苍离,那才不过是几炷香的光景,却彷佛是好久以前的事。
“老爷跟红小姐是在一块的。夫人,你需不需要休息一会儿?瞧你下午忙的,连用什么盘子都要经你手,难怪你的脸色不好,还是休息吧。待会儿我禀告老爷,让他招呼就够,你不必跟他们见面的。”珠丫头在她身边小声地说。
霍水宓怔了怔。是啊,珠丫头说得也对,一切就交给老爷……“不不,我怎能交给老爷呢?爹和二娘都是我的亲人,他们来探我,我应该出面的。再说,今晚是咱们家人的大日子,怎能缺席?”她说服自己。
“对!这就是了!夫人,你的自信好象又回来了呢!”珠丫头打气兼不服:“我就不信他们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这是在夫人你自个儿的地盘,只须登高一呼,哪个下人不受你差遣?没什么好怕的。”
霍水宓闻言轻笑。恢复了些许精神。“瞧你说的,好似爹和二娘当真是什么可怕人物。他们来者是客,你请他们移驾芙蓉楼的偏厅吧!”
芙蓉楼的偏厅是宅子里最小规模的厅堂,就因为小,所以看起来没那么空荡荡。这是她选择芙蓉楼为用膳场所的要因。
原以为她只须应付老爷的怒气,没想到几乎遗忘的娘家人也选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回忆有时是很可怕的东西,明明不想忆起,偏偏适时盘旋心头。
在娘家,霍水宓一文不值。
在娘家,霍水宓是无能的女人。
“不。”她低语。在徐府她是有价值的!一定有人会需要她的,她不再是一文不值的霍水宓!
她该有这份自信的。不只是为了老爷,还为她自己。
如果,当她连自己也无法走出过去残酷的苦难记忆,那么她还有什么资格可以得到个新的家庭?
如今,她叫徐霍水宓。
第九章
“水……宓?!”霍二娘眼若铜铃地瞪着甫进偏厅的女子。
一身大红的绸衫,秀发乌云上插着如意簪,面红齿白,步若移莲,简直……简直回然于那个一身营养不良的小祸水。
“爹,二娘。”还好,声音并不算太抖。眼角瞇视到徐苍离坐在桌前。莫名地,混乱不安的心悄然地回归原位。霍水宓扮起笑容:“老爷……”瞧他板着脸,显然未忘下午她把红红交给他的愤怒。
“水宓!”霍老爹久未见,面容更苍老了。他激动地握住她柔软小手,叫道:“你过得可好?”
“怎会不好?”霍二娘白了他一记眼。“你没瞧水宓白白嫩嫩的,活像街角李记卖的滑嫩豆腐!来来来,水宓,咱们娘俩好久没有闲聊,正巧徐大爷招咱们夫妻一块用饭,来,坐在我身边,咱们边吃边聊。”
她亲密地要拉起霍水宓的右手,忽然一声娇声斥道:“婆婆,不要随便拉娘娘的手!娘娘的手是我的!”从徐苍离的身后冒出一颗小头颅,肥肥的小手攀住他的肩头,说完,又隐身起来,在徐苍离的背上爬来爬去,活像一只道地的小蜘蛛。
“嘻。”霍水宓掩嘴笑了。难怪徐苍离一脸怨夫相,原来红红缠他还没缠完。
“过来。”徐苍离凝视着她。“有话,可以慢慢叙,饭凉了就不好吃了。”他的语气是软调子。这么说,老爷并没有生气了。
霍水宓的脚步轻快起来,快步走到徐苍离身边坐下。
“咦?”向阳、月玺都在场,可她先前没注意到王总管也在场?他就站在那远远的角落,左手拿笔、右手棒竹册,不知何故。
“他是来看好戏的。”徐苍离在她耳边低语,嘴角挂着笑,但声音并没有在笑。
“你玩的好把戏。想同我一块用饭,嗯?”
“老爷,我……”她红了红脸。完了,刚刚还以为老爷不会生气的……
“娘娘,红红饿了,喂。”在徐苍离的身后又冒出一张脸,张大嘴。
霍水宓怔了怔,观察老爷的喜怒一会儿了嗫嚅道:“老爷可以开动了吗?”
“嗯。
她这才连忙夹了块鱼肉塞进红红的小嘴里,用袖口擦拭她鼻头上的汗珠。“红红,要不要先让娘娘抱着?”实在不敢再触怒老爷了。
“不要,坏人爹爹的背好大,娘娘陪红红爬。”
“你自个儿玩吧,你娘娘还没动箸呢!”徐苍离淡淡说道。
“是啊,是啊。”霍二娘从头看到尾,心头好生的舍不得。这个笨祸水,竟然拿上好的鱼肉喂别人的女儿!是亲生的也就罢了,竟然还只是个野杂种!想当初就算是一条咸鱼,也是趁夜偷偷摸摸地塞到来财嘴里,她是笨蛋啊!鲜鱼吶!霍家好几年都不见得吃到一条!尤其见徐大爷动了首筷,霍二娘跟进夹了上好羊肉塞进嘴里。
香滑肉嫩!霍二娘几乎感动地滑下泪来,跟着老头子何时享受过这么好的美食,凭什么那小祸水的命就比她好上百陪、千倍,如果她年轻个五、六岁,说不得、说不得她还能搭上徐大爷买妻的条件。
“咳,爹、二娘,你们近日过得可好?”饭桌上的气氛僵硬地足以冻死人,又不得不问,好歹爹和二娘是她的家人,不由她招呼,难道叫老爷招呼吗?这才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坐在她身边的徐向阳,忽然面部扭曲,夹了菜搁进她的碗里,抢白道:“你还是多吃些好。徐府里什么都有,尤其饭菜最多,饿不死人的。”他意有所指地说道。
霍水宓吃惊地看着他。何时,向阳也懂得把一副好心肠表露在外了?她的目光下移,轻叫出声。
“怎么啦?”徐向阳本想斥道“你瞧什么瞧,有什么好瞧的”,可一见到霍二娘睁大眼观望着,他勉为其难地吞下话,任她感动莫名地注视着他。
“向阳,你终于穿上了。”那件紫色的衫子是乞巧节后做给他的,都过了好几个月,他只穿白衫,唯独今日……
徐向阳嘴巴抽动好久,像要冲口而出什么,是身旁的徐月玺捏了他的大腿,他才深吸口气,扮出笑脸。
“这原是……你亲手做的衫子,我自然宝贝得很。”打死他都不愿喊她声“娘。
奇了,他在烟云楼排练好久,叫声娘又不会断手断脚的,怎么一瞧见她就是喊不出来。
他喊不出来,徐月玺可喊出来了。
“娘!”清亮而大声。
霍水宓手里的筷子落了地,呆呆地瞅着徐月玺。徐苍离身后的红红又冒出头来,瞧瞧究竟是谁在跟她抢娘的?
“你……你……怎么这样瞧着我?”徐月玺有些脸红了。这样叫她,值得这么感动吗?这只不过是作戏而已,一声娘,连碗饭都比不上……咦,她在做什么?她站起来干嘛?她走过来,该不是要……
“拜托!”徐月玺的嘀咕声淹没在软绵绵的怀抱里。不会吧?她好象听到哽咽的声音,这女人有病啊?感动也不必哭啊,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后娘的身上香香软软的。好象舒服的棉被,一抱就上瘾……徐月玺舒服地半瞇着眼,正巧瞄到徐向阳轻蔑促狭的脸色,她尴尬地羞红脸,是推开也不是,再缠着也嫌丢人。她叫徐月玺哩,从小爹娘不理,宅子佣人也视她为野种,如果不学得尖酸刻薄一点,她早就伤得遍体鳞伤了。这小后娘当初不也跟她一样苦,为什么还能这样对待她?
她咳了一声,收起自怜自哀,勉为其难地隔开些许距离。她敏锐地感受到脸颊滚烫起来。
“娘,瞧瞧这是什么?”她小心翼翼地捧出锦袋。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叫“娘”好象满顺口的。也许,只是也许啦,改天会把“小后娘”去掉“小”字。
“咦?”
徐月玺堆满笑,眼角瞄到霍二娘好奇的眼神,特地握住霍水宓白嫩的小手,塞给她。
“娘,你打开来瞧瞧,这是送你的。”
霍水宓依言打开,沉甸甸的。
“啊!”她轻呼一声,里头是一条粗重的金炼,黄澄澄的,下方串着厚实的金片子,上头刻着“长命富贵”,背后仅仅一字……“徐”。
徐月玺满意地听见霍二娘倒抽口气的声音。她简直太满意了,不枉她把唯一的宝贝拿出来炫。
“娘,这是送你的。本来月玺是打算私下给娘的,可正巧婆婆你们来了,当着你们的面,是要让你们‘放心’,娘在宅子里不愁吃穿,甚得人缘,多了三个儿女,非但不嫌弃咱们,还待咱们很好很好。”徐月玺瞧见小后娘湿答答的眼有些迷惘,怎么她不开心吗?是金子打造的链子哩。普通人想要,就算干了一辈子的苦力也不见得能赚到一半,她嫌太小吗?
“月玺,这东西这么贵重……”
“就是贵重才要送你。”徐月玺笑得连眼也瞇了起来,瞧着霍二娘。“咱们姊弟应该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当初把娘给了爹,我们怎会知道世上还有个好娘亲会疼咱们?原先,我还很怕很怕来的后娘是只母老虎,是个只懂得为自己打算的女人,没想到她就像咱们的亲娘一样,教我瞧见了世上还有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