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躲进房里后,她陷入了空前的天人交战,在取舍的锥心煎熬中,她才猛然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对易子扬投下的感情是如何的刻骨铭心,每每她狠下心肠揉掉手中的名片丢人垃圾筒,心头便如泣血般的绞痛着,然后再度不由自主地捡拾起它。
她很优柔寡断,她没骨气、没原则!这些话她不下千次在心底责骂过自己,然而她就是不能潇洒地斩断这段不该发生的盲恋。
一是盲恋吗?她很清楚,自己是真真实实地爱上易子扬,这是一份已融入骨血,再也抹不去的深刻记忆,随着她的每一道呼吸、每一个脉搏跳动共同存在着,密不可分,她又如何能逃脱?
可是——楼少钧的话清晰地在脑海响起,扎得她更加痛彻心扉。
她不能让楼少钧对她失望,他是这么的疼她、爱她,若真这么做,她可以想象他会是如何的暴怒痛心,他绝对不可能谅解她,他会瞧不起她、会鄙视她、会……
她痛苦地闭上眼,流不尽的泪又潸然而落。
以楼少钧在商场上的名气而言,她若不顾一切地选择迁就自己的爱情,那么面对自己的妹妹屈身情妇的事实,楼少钧将情何以堪?他又如何面对商场中人对他投以的异样眼光、如何承受众人的议论纷纷……
就算她不在乎自己身败名裂,可是,她不能毁了楼少钧。她如何能为了一段使她时时刻刻活在煎熬中的锥心苦恋,舍弃掉千金难换的亲情?但割舍对易子扬的感情却又——痛彻心扉啊!
天啊,为什么爱一个人非得做出这么揪心刺骨的两难抉择!
弄晴知道,为了二哥,为了她二十年来所拥有的可贵亲情,更为了使自己免于沦人万劫不复的惨痛地步,她必须忘掉易子扬,她没得选择!
紧握在手的小巧纸张轻如飞絮地无声飘落,楚楚容颜只有一道又一道未残的泪——
第五章
一个星期又过去了,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过的,成天犹如掉了魂般,完全感受不到喜怒哀乐。
事实证明,她根本忘不了易子扬!她使尽了全力,命令自己不许想起他,换来的结果却是一道又一道苦楚的泪痕。
她痛苦,她好痛苦!
尤其,每当夜阑人静,脑海浮起那张狂傲冷漠,却异常俊逸的男性容颜时,揪心般的相思便啃噬着她面目全非的心,她不断自问,难道今后她就得这样过下去吗?
不!她不甘心,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呢?早在见到易子扬的第一眼开始,她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早已迷失,再也回不到以往那个纯真无忧的日子,这段深情付出,早已让她没了自我。
与其悲痛挣扎、苦涩度日,她宁可选择痛痛快快地勇敢爱上一日。
她不放弃,她绝不放弃!不曾努力,她又怎知自己得不到易子扬的心?她相信他并不如外表所表现得这么冷酷无情,不去尝试,她会抱憾终生。
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晃了一晚,茫然的眼眸总算闪现一缕光芒,早已又痛又麻的双脚,缓缓往深刻烙在脑海的地址走去。
易子扬把话说得很明白,如果今天,她因爱他而去找他,结果无庸置疑的,她会被他拒于千里之外,他要的不是爱情,他说得很明白。
她完全感受不到双腿尖锐的刺痛感及阵阵冷风袭上身躯的寒意,只专注思考着该如何留在易子扬身边。如果她告诉他,她去找他,完全与爱无关,他会相信吗?
恐怕很难,他自己都说了——他不是白痴!
所以她无可避免地,必须想个合情合理,说服力强一点的借口。
为钱?会不会太俗气了点?易子扬有可能对这种女人动心吗?
她顾不了这么多了,在决定赌上一切时,她就已不管代价会是如何惨痛,就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她也只得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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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栋充满欧式风格的雅致建筑物矗立眼前,她在门口站定,深吸了一口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毅然决然地按下门铃。
应门的是位五十开外的妇人,在她的引领下,她穿过了古朴典雅的庭园,在进入客厅之际,她迟疑地退了一步,轻咬着下唇,略显苍白的小脸写满不安。
妇人投以困惑的一眼,弄晴局促地挤出一抹微笑,正欲开口,大门便在同时被推开,易子扬英挺的脸孔呈现在顿感无措的弄晴眼前。
"呃……"她脑袋突然一片空白,舌头打结了般无法道出完整的一句话。
易子扬淡淡一瞥,对着犹未离去的管家漠然道:"张嫂,你先下去。"
待张嫂恭敬退下后,他朝犹杵在原地的弄晴伸出手,待她怯怯地将手交至他温热的大掌,他才赫然发现握在掌中的手竟是如此冰冷。
盯着她小手的目光直觉往上望去,才发现她单薄的身躯仅着一件薄衬衫和牛仔裤,不冷才怪!
他立刻拉她进屋,倒了杯热茶给她。
弄晴紧紧握着茶杯,感受其中的温度。
"你到底在外面吹了多久的风?"
"不知道。"她没注意到这些,就连脚上的疼痛,也是在坐下后的此刻才感到。
她在搞什么啊?易子扬蹙起眉,更难以解释的是,他的心竟荒谬地微微刺痛?
但他很快便掌控住自己的情绪,以不动如山的平淡语调道:"今天该没下雨吧?你又用不着向我借伞。还是你的书又不见了?先声明,这回我可没捡到你的书。"
暗含调侃的口吻使她脸孔微微发热,"呃,不是,我……"
望见她颊上醉人的嫣红,易子扬似乎领悟了什么,"我希望是我自以为是,你不笨,该不会想说什么超级蠢话吧?"
"我……"她深吸一口气,壮士断腕般地说:"如果你肯要我的话。"
-抹难解的复杂神色闪过眼底,"你指的是哪方面?"
"要"有太多种解释,弄晴打算选择哪一种?
"一切全依你所说。"趁着勇气还没完全消退以前,她再一次肯定地回答。
易子扬陷入沉默,幽深难测的目光定定锁在她身上,直到她忸怩不安地垂下眼脸,他才缓缓开口:"我说过了,你不是块当情妇的料。"
"凡事总有第一次——"
"回去吧!打消这个念头。"他始终认定她是个洁身自爱的好女孩,他不愿毁掉她,虽然心中隐隐有股声音在呐喊着……
呐喊什么?要她吗?曾几何时,他也会有认真想要某样事物的情绪?尤其那还是个女人,他最鄙视的无知动物!
他的断然回绝狠狠刺痛弄晴脆弱的心扉,她忍住心伤,不愿让他看出已然伤痕累累的心,努力稳住声调,故作淡然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很抱歉打扰了你,或许,我该去找别人……"
她起身的同时,两簇无名火同时燃上他的黑眸,他沉声道:"再说一遍,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拒绝了我,不是吗?那么我总得找另一条通往罗马的道路。"
他莫名感到气愤,难道是他错看她了吗?一个精灵一般纯净灵动的天使……
"你就这么决意地自我沉沦、自我放逐!"
因为她爱他,他懂吗?那一刻,她几乎要大喊出声,但她知道,此刻的他,并不接受这样的言词。
如果当个好女孩的代价是与他理清界线,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交集,那么她宁可抛却高洁的身段,与他一同沉沦。
"我希望是你,如果你不愿意,我只能说遗憾……"
"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使得你自甘堕落?"他为她有这样的想法与作为感到非常不悦,她不该是轻浮随便的女孩。
"我有选择保留的权利,相信你也不会无聊到问你每一个女伴'为什么',对吧?那么我就有沉默的权利。"因为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借口。
的确,他是没有立场问她。
"你的答案?"她屏息以待。
幽深的眸子紧瞅住她。"如果是否定的,你会回家去,从此不再胡思乱想?"
'不会。"她飞快地道,旋即抬眼看他,"这是拒绝?"
他不语,她再度起身——
"你给我坐好!"他暴躁地吼道,她想去哪?找另一个男人?
可恶!他心头一阵浮躁,向来冷然自持的他,这一刻却怎么也平静不了。
多久了?这种乱了方寸的感觉,早在许多年以前就与他绝缘,今日又怎会心绪纷乱?只因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罢了,他投降了,与其让她被任何一个不知名的男人狎玩,他宁可自己来!
"说吧!你的目的。"他想叹息,为心中涌起的挫败感。
"哪个女人出卖灵魂不是为了钱?"而她却是为了爱!
他直视着她,"哦?真的是这样吗?"
他的神情分明显示了他的怀疑。
她心一慌,冲口道:"五百万,"为了增加可信度,她索性说:"每个月。"
会不会太狠了一点?话出了口,她思忖着。
应该不会吧!二哥说扬宇企业直可与楼氏相提并论,区区几百万对她与楼少钧而言根本是九牛一毛,对易子扬该也是小CASE才对。
他仅是淡淡挑了挑眉,"就这样?"
"不然呢?"她昂起下巴,不甘示弱地反问。
他凝望着她,好一会儿,沉吟地问出口:"为什么是我?"
弄晴未料他会出此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回复应对能力,"你明知道的。"沉静的明眸深深望进他如晦的冷眸深处,"我对你是有感情的。"
心口重重一震,他变了脸,微怒道:"别跟我说这些!"
"是你要我说的,这就是答案。你可以将它当成是一笔单纯的桃色交易,但其中却含有我真实的感情,否则我又何必坚决选择你。如果你一如以往的坚持,不愿有一丁点的感情牵扯,你可以马上拒绝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她直言不讳,因为她胸有成竹,认定他反悔的可能性不大。
易子扬一旦决定,便不会再做自掌嘴巴的事,否则一开始他就不会答应她。对他,她就是有这层笃定,也许,她已经有些了解他了。
何况,当她说着可能投向别的男人怀抱这些刺探性的违心之论时,他那难掩的暴怒在在说明他对她不是没有感觉的,至少,他仍是有些在意她的,因为这样的发现,让她有了继续为自己的爱情奋战下去的勇气。
没错,感情的纠缠始终是他最忌讳的事,若在从前,他不会带一丝眷恋地转身离去,因为他不需要爱情,他不信任爱情,他唾弃爱情!
爱情,是全天下最愚蠢的谎言,包裹着美丽而虚幻的糖衣,企图欺骗每一双眼睛,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真爱,他不会有爱,也不相信爱情的存在。
然而,面对着她,他为何再也没了以往的洒脱?这也是一场可预见的骗局开端,他该对这种可笑而卑劣的骗局避如蛇蝎,敬而远之,为什么他办不到?为什么?
背过身,他语调冰冷地道:"你可以回去了,我没兴趣和你讨论这种无聊话题。"接着他补充:"这里你随时可以过来,其他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望着他冷漠无情的背影,弄晴不由得在心底逸出一声愁苦的叹息。
她是该回家了,还有一场艰巨痛苦的局面等她去面对,想起楼少钧,心头又是一阵深沉的痛。
为了一个绝情的男人,牺牲掉她的所有,值得吗?她是不是太傻了?
也许吧!但她仍决定执着到底,为了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她愿意傻、她愿意执迷不悔!因为她相信,易子扬值得她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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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是凌晨两点多,由庭院走来,客厅的灯光依然透着灿亮的光明,深沉的歉疚绞人心扉,泛起酸楚的悲意。
在这世界上,最爱她、关怀她最深的人只有楼少钧,然而她却这样的伤害他,令他痛心、令他蒙羞。
二哥,对不起,对不起……
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悲痛地呐喊着。
才刚推开厅门,迎面而来的身影将她抱了个满怀,紧接着是楼少钧激动的声音:
"老天!你终于回来了,我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好怕你出了意外!"
在楼少钧盈满关切的温暖怀抱中,她再也忍不住地掉下颗颗酸楚泪珠。
"晚归也不打个电话,害我紧张了一个晚上,差点就报警了。"话中并无斥责的味道,只有浓浓的关怀。
"对不起、对不起,二哥,对不起……''她低低切切地泣诉。
"傻丫头,二哥又不是怪你,"他放开弄晴,才发现她苍白的容颜上挂满了清泪,心下一揪,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弄晴,别哭,告诉二哥!''
以往她晚归害得他担心,她会抱着他撒娇,不会这样一声声说对不起。
"我……"教她如何告诉他,他最疼爱的妹妹辜负了他的期望,做出今他颜面尽失的事?
"到底怎么回事!"楼少钧聚拢眉宇,心疼地拭去她颊上的泪,"天大的事,二哥替你扛。'' "不,"她猛摇头,这样的温情只会令她更难过,"别对我太好,我不值得……"
这是什么话?他不解地蹙紧眉头,修长的手指轻抚她湿濡的脸蛋,"事情不寻常对不对?你想说什么?前头接二连三的道歉是什么意思?是什么天大的事让你以为我无法包容、无法原谅?"
他太了解她了,当了弄晴二十年的兄长,如果连她的反常都看不出来,那就粗心大意得离谱,这些天,弄晴的失魂落魄他是看在眼里,疼在心底,他一直等着她主动告诉他,可是她只是愈来愈落落寡欢,直到今晚,他终于察觉事态的严重性。
弄晴抬起泪眼迎视他,那神情好柔弱、好无助!
他轻叹,满心不舍,"好,我不逼你,如果你想说,我就听,如果你不想说,我不勉强,但,我一定会将它查个水落石出。"
"不用查,我说,我本来就打算说,虽然你不会原谅我……"
"好、好,你慢慢说,把泪擦干,原不原谅的问题我们待会再讨论。"这傻丫头!她是他惟一的妹妹呀!纵然她犯下天大的过错,他也只能包容。 该来的,总要面对。她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说道:"记得我一个半月的那个雨天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
她指的是哪一段?记忆自脑海飞掠而过,突然涌现的想法令他呆了一下,"弄晴,你该不会想说——"
"我又见到那个令我印象深刻的男人了。"
英挺的剑眉再度拢起,"然后呢?"
"我也想听你的话,我也不希望对他产生任何不寻常的感情,可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陷了下去,哥,我陷得好深、无法自拔……我也想忘掉他,相信我,我真的努力过,可是……好难、好难,我好痛苦,我办不到,我好爱他……"她痛哭失声,震愕的楼少钧只能伸出臂弯,怔然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