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字才消失,烟炮又再升,浮现了——
“祝杨兄弟与宝姑娘白首偕老”
原来选在人夜时分迎娶新娘是别有用意!瞧这昏暗的天色里,冒’出缤纷亮丽的烟火,当真是好看得紧,连那佳节都没这般既有新意义好看呢!
“宝姑娘能嫁给扬兄弟,当真是你的福气。”那媒婆笑道:“打婚期前,杨兄就发贴要咱们这些几百年不出江湖的老骨头定要参加喜宴,还派草上飞下江南寻那做烟花的巧匠张永悔赶在婚期前做出这些烟火来。宝姑娘,你大概不知今儿个为你抬轿之人,当年皆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若不是杨兄弟及时点倍,也不知他们今儿个是死是活了。”
阿宝瞧了一眼那八名长相凶恶之人,眼里只有好奇,好奇他们是:怎么让扬明给点悟的。
那八人之中有一中年汉子忽地大笑——
“杨兄弟果真娶很好妻子。这怯生生的新娘儿竟一一瞧过咱们八人,是连眼也没眨过一下。天下若说有哪家好姑娘能配得上杨兄弟,实非宝姑娘莫属。”语毕,八人皆笑了。
原本,他们答应做轿夫,也是为了瞧瞧这新娘儿到底够不够格做杨明的老婆。今儿个一见,当真是地上一双绝配!须知,他八人虽改邪归正许久,可当有人瞧上他们八人一眼,当场不吓得屁滚尿流才怪!更别谈是普通人。这丫头片子能一一瞧过他们,既无所惧亦无胆怯之心,此女该当配杨明的。
阿宝是一点也不懂他们说这话的用意。瞧他们便是瞧他们吧!他们是生得有些吓人,可心肠好就够了!媒婆说他们皆已改邪归正,如此一来,便是好人了!既是好人,又何惧之有呢?
媒婆微微一笑,请新娘子入轿,再抬往杨府,仍是每一步便有人出现赠予一物。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总算到了杨府大门,新郎官便站在杨府前。
“新娘子下轿啦!”媒婆忙命人再铺红毯,待阿宝下了轿,扶她走向杨府大门。本该由新郎官牵她人内,可新郎官站在门前是动也不动,嘴角挂着一抹古怪笑容,将众人弄得一头雾水!尤其是那因好奇前来的路人更是期盼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婚礼是常有的,可这种婚礼可是百年难得一见,能不瞧吗?
“小宝儿,今儿个你嫁与我为妻,虽说我文才武略皆是上上之选,人又生得俊,风度翩翩更不在话下,你嫁给我是你的幸运、你的福气——”顿了顿,虽瞧不见红巾下俏怒的脸蛋,却也发觉她的双拳早已紧握,似是随时会扑上前来,笑了笑,再道:“纵是如此,可总算我有一点真心。既娶一妻烦终生,何须纳妾再累我?”当下,从怀里拿出一小小雕刻精细的盒子交给她。
“打开来瞧瞧。”他催促着。
那众人皆屏息以待,想瞧瞧里头是什么玩意儿。
阿宝也挺好奇的,轻轻打开——
里头躺着一纯金心锁。
才要隔着头巾问这心锁有何意义,忽闻杨明朗声道:“这心锁乃表示你夫婿从今以后,仅要你一人,是旁的女人再也看不上限。除了你外,便再也没旁的女人能打开我的心。古礼是三妻四妾,我杨明偏偏要反其道而行,这一生只娶朱玮宝一人,同她白首偕老,瞧着她变老变丑,让她也瞧着我发稀齿落,这一生一世是只要地一人。现下认识的江湖朋友也好,瞧热闹的路人也成,总之大伙儿都听见了我的誓言,你们皆是证人。”他大声的说道。是不打算说什么如果有违誓言,便道天打雷劈之类的话儿。在他而言,是没有什么如果的。江湖人向来说一便是一,从没后悔过,从今以后也不会有这事发生。
那江湖朋友个个叫好,不过那瞧热闹的路人是又惊又吓的。此言一出,岂不是说他一生一世是再也不能纳妾了吗?这样多痛苦!成天净瞧着黄险婆。但仔细一想,杨家人向来无纳妾的例于,娶了妻子就是一生一世的唯一,也难怪杨明会如此说。
“小宝儿,你可听见我的话?”他低语。
“我也只要你一人。”她小声地、动容地说道:“你若想要,我也打造一个心锁给你便成。”
杨明大笑,不再言语,牵了新娘入场府拜堂。
待拜了堂,媒婆先送新娘子回新房,那杨明就暂留在喜筵中,招呼那样江湖朋友——
那盛绮月拿了酒杯过来,冷然道:“盛家一门虽因你而平反冤倩,可阿宝既认我为义兄,我就该站在她那一方;倘若从今以后,你有负于她,就休怪我朝你这妹婿动刀动枪。”昨日被阿宝诱至中庭,勉强受了她三拜,成了她义兄。
他是自认不配当阿宝的义兄,可受人三拜,名份已定,想反悔也无从反悔,只好硬着头皮做了。如今,既有一妹,是不知如何为她付出,只好找上杨明,先威胁恐吓一番,也好表现阿宝不是人单势孤,独自一人嫁到杨家的。
杨明笑了笑,干了此杯,道:“兄长之言,我自然铭感于心。这一生你无须担心我会辜负阿宝。”
待酒过三巡,趁着江湖好友醉意萌生,人先闪了再说。不然只怕到天明,还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杨明心满意足地笑着。盼了多久的洞房,时至今日方遂其愿,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行至新房门前,忽地想起那日莫汝儿交予他的锦囊,从腰际一拿,打开一瞧一……
骇然、惊愕、大喜、了解的神色一一掠过脸庞!那莫汝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如今势能料到杨家……
微微一笑,推开了门,瞧见阿宝早闲着无聊,便掀开盖头,东瞧瞧西瞧瞧,瞧见桌上交杯酒,再好奇地瞧那一对红花烛燃着。
“小宝儿,你又在胡乱搞些什么?”他是早猜到新娘子决计不肯乖乖等着他掀盖头。
阿宝见他回房,展颜一笑,那笑中有几分纯真,有几分好奇。敢情她压根儿不知这洞房花烛夜究竟要做些什么的。
她跑到他身边,正要把一肚于的问题问出来,却让他牵到圆桌前,拿二只小酒杯,交给她其中一个。
“这是什么?”
“交杯酒,先饮半杯。”杨明倒挺有耐心地教她,待她喝了半杯,做出苦脸来,不由得笑了。
“酒是浓烈些,可代表咱们的感情如酒般浓烈。”他示意互换酒杯喝完另一半,阿宝又想发问,可杨明先让她喝完了,再道:“这杯酒喝完了,咱们就算是夫妻了。”就算她想休夫,门都没有!
阿宝瞧了瞧那对红花烛。
“那这对红花烛也有其义罗?我瞧过去每晚一个房里最多也只有一枚蜡烛,要不就是油灯,今儿个挺新奇的,还是一对红花烛呢!”本想上前细瞧,若不是杨明拉住她,唉!又不知她想搞出什么花招来。
“一对花烛是要通宵燃尽的,若是燃尽,将来夫妇定会白首倍老。小宝儿,你猜,咱们的花烛到底会不会一块燃尽?”
“这……当然会燃尽!”阿宝不免瞧上几眼,就担心那对花烛随时灭了。“咱们——咱们守着它,好不好?咦!你在干什么?”低头一望,不得了了!
他又在解她的新衣衫了!
杨明面不改色的回道:“今晚是洞房花烛夜。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是该及时把握的。”语毕,手还不停地解呢!他是朝思夜想,好不容易盼到这洞房夜,又岂会花在满足这丫头的好奇心上!
阿宝用力推开他,道:“你老爱解我衣衫。洞房花烛夜跟这又有什么关系?你老爱唬我,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换句话说,她是答应同他成亲,可什么是洞房花烛夜,她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杨明这回早有准备。他是想到阿宝压根儿没什么成亲的观念。
他的嘴角浮邪气的笑容。
“小宝儿,你因爱我,所以同我成亲,是也不是?”那神色、那笑容分明是想起那一夜她坦白说出她爱他的话儿;本来他还以为她懵懂的性子,只怕得至婚后数年,才能诱她明白她原是爱他的,没想到她提早想通,这倒也是好事一枚。
“这……与你解我衣衫又有何干?”阿宝的脸蛋通红,是难得羞怯。
“自然有关。既然成亲,这洞房花烛夜是定要脱衫子的,若不脱,我又岂能算是你相公,将来又如何能在一呢?”
阿宝怀疑地瞧着他一脸无辜的神色,提出疑问:“你的意思是,定要脱衫子,才能算是同我成亲,将来就能在一块了?”
杨明笑道;“小宝儿,你是愈来取聪明了。”
“那,咱们脱了衫子,就来守花烛,好不好?”阿宝瞄了一眼仍燃着的花烛,担心道。
她是希望花烛能到天明方燃尽,这样才能白首偕老。虽然他老爱骗她,可既然爱上了他,自然盼一生一世都能跟他在一——恩及那夜,她是说出爱他,可他呢?怎么至今都没半分表态?该是有一些喜欢她的吧?不然何以答应与她成亲?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杨明又要伸手去轻解她的新娘衫,哪知让她给避开了去。
“又怎么啦?”
“这挺不公平的。谁知道你脱我衫子,会不会又吃我的豆腐?”阿宝理所当然地说,一瞧杨明愕然的神色,补充道:“不如你脱一件,我说一件,这样才算公平,你也不会突然偷吻我什么的,是不?”
杨明一时说不出话来。随即想了想,浮起笑容。
“你这办法倒挺好——你先脱,还是我先脱?”
洞房花烛夜是该为新娘子解衣的,哪知他的新娘主动得很,这倒是始料未及的。
阿宝脱口道:“自然是你先脱。”
杨明倒也爽快,没一会儿工夫,新郎官的衫子便落了地。
阿宝红了红脸,也脱了新娘衫。她脸红干嘛?可偏忍不住嘛!
每一件衫子落了地,她的脸蛋就涨红了一分。真是古怪!当日在牧场上他要她刷背时,也曾瞧过他的身子,但可没今儿个这放心慌意乱……
眼见他愈脱愈少,脸上还挂着色狼似的笑容。她就只剩下个红肚兜,再脱下去,她可就什么也没有——正心跳得紧,哪知他忽地跨上前,她立急退一步,又想吃她豆腐了吗?
杨明扬了扬眉,停下步来,笑道:“小宝儿,那日你吐露心意,我可还未曾答复你,你想知道那答复为何吗?”
阿宝心神转移,心“噗噗”地跳,道:“我当然想知道啦!”
杨明眼神一变,轻言道:“我之所以娶你,自然也是爱你之故。”杀手锏一使出来,瞧她一时呆住,嘴角一扬,不趁此时,难不成还等到天明?
他立即上前抱起她没挣扎的身子就往新床上躺。
“小宝儿,你定然不知圆房之意……”他的眼神闪烁情欲和怜惜。
“我是不知道。”她小声道。他瞧她的眼神好生古怪,是该用力推开他的,可什么力气也没了,像化作一堆烂泥卧在他怀,永远永远再也不服要离开了……
他轻笑一声——
“那倒也无妨。从今晚,有我教你,你自然就会明白——”语毕,便怜惜地封住她的唇瓣,教她一场男欢女爱……
一对红花烛通宵达旦的燃着,像是诉说白首偕老的约定,却又好似舍不得房内你依我依、浓得醉人的情意……那落了地的新郎衫里掉出了一张纸,正是那锦囊。轻飘飘的扬落在圆桌下,那上头隐约写着几字,写道:杨家之后,养子女二十人,亲生儿共八人……
这一生,他们是注定被此相许,白首偕老。可遥望天际,那同是喜气洋洋的王家呢?
能有同等的幸运吗?
那杨小渔同那王家公子的姻缘究竟如何善了?
恐怕,那又是一段挺长的故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