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移到床沿撩起她的青丝。俯身亲吻她的颈相,她在睡眠中自动拱身向前,呻吟一声。
“你要装睡还不怎么像。”
无盐睁开眼,瞪著他。“你怎么发现的?”不待他回答,她自动自发的攀上他的颈子,热切拱向他。
她知道她是挺不知羞的,但她很喜欢亲近他的身体,若是在几天前必定认为再怎迷恋他,也抵不过版画的魅力,但今天有些不一样,在受到了胡伯敏的刺激后,莫名的。她想要他甚至于版画,她的小手探进他的胸前,喃喃道:“你成功的使我迷恋你的身躯。”而且持久不衰。
他只是微笑并未答话,他顺势脱下了外袍,瞥到桌上有药盅,正是这几日她服下防孕之药。
是了,自从她发现他的身份后,他们之间依旧保有过度的激情,她上他的床,但药照服,她摆脱不了他施下的符咒,因为她的热情被他刻意的引发出来,如同预期的,她始终迷恋他的身体而无法克制,如同上了瘾,但她顽固的小脑袋依旧以她自我中心在运转。
她没说,但他明白她还是想要物色一个挂名丈夫。挂名丈夫?天下当真有这么好的事?她以为她毫无吸引力?或者她打算找个七八十岁的老头挂名?她修长的腿渴切缠上他的。她以为届时她能拍拍两袖,转身去追寻她的版画,她以为她能满足于一年见几次面的日子,她似乎遗忘了一点,她离不开他了。
即使是身体也好,从十二岁那一年他发觉了无盐女的存在之后,她不会明白他日积月累下的感受,这是她欠他的,一辈子偿还不了的事后,她面容略带倦意的缩成一团。抱著被子不放。
“我曾想过胡公子是挂名丈夫不错的人选。”她忽然说道。黑色的大眼抬起对上龙天运的。
“哦?”胡伯敏?如果他有这胆子的话。
“你知道了?”
“怜儿大致提过了。你要我因此而惩戒他吗?”版画几乎算是她二十年来的记录,他瞧过她认真雕刻的神态,足以令人……著迷。对于她以版画为重是有些不是滋味,但也由得她去了。
“不,他盗用我的草图并不表示他能雕刻出我心中所想要的东西。”她皱眉。
在初闻有人抄袭彩版,确实令她相当难过……或者该说,她自以为的难过,在见了胡伯敏之后,才体认到了她不在乎是谁盗用了她的版画,她心中天秤的重量似乎悄悄移了位。
她的身子不自觉地又移了移,倾向他温热的身体。
她想,她是喜欢他的。
“我不再找挂名丈夫了。”她喃喃道。没人可以取代他的位置,她迷恋他的身体。喜欢他的人,原以为可以找个折衷方法保有他,却发生了胡伯敏那回事让她看清事实。
“无盐?”他拉回她游移的神智。
“唔,”她心不在焉地完全贴上他的身体。感受他的温度。“我以为我能忍受分享,实则不然。”
他是皇帝,迟早会回皇宫。
而她玩不来后宫斗争的游戏,不懂攀亲拉关系,这是十六会做的。从没想过会跟自己的姐妹共事一夫,那种感觉……很怪。甚至有些恶心,就算她能放弃踏遍中原寻版画遗迹的梦想,她也无法忍受当他在与旁的妃子燕好之际,她却在后宫自个儿想像那副恶心的景幕……即使要她在宫外等他难得的恩宠亦然。
天啊。何时她成了妒妇?是他教会她的,不是吗?他让她喜欢上了他。让她甚至觉得那种……近乎爱情的感觉降临在她身上。
十八是姐妹中唯一贪食书籍的小姑娘。她曾语带玩笑地说:“对于一名女子而言,当她想独占某个男人时。那么她就是进了爱情的门!对于男人则不然,他们可以同时独占许多女子。而他们认为那就是爱情。无盐你懂吗?”当时她心中只有版画,对于十八的言论没有多大感触。
如今她方知她极有可能是他一生女人里的其中之一,那让她……愤怒,但有更多的妒忌。方才听见雕版房起了声响,一时纳闷偷听才发现李勇也欲动手杀她。预言真有这么灵验吗?得帝而毁之?不灵啊她想要他、喜欢他、甚至……有点爱他,怎会毁掉他?
刚才,他也提及他顺预言而不愿坐帝位,可能吗?即使是她这个不常正视其他人的版画迷。也能隐约发现他卓绝出众的才干。不必穿龙袍不必戴皇冠,这样的男子自然有人心甘情愿的效命,他愿舍弃皇位。那么金壁皇朝的其他皇族呢?
“你的胡思乱想挺有趣的。”他微笑,她回神瞪他,她低头,狠狠地在他的胸前咬了一口,他叫也未叫的,贝齿留印,血迹微沁,她一点儿也不心疼。
“至少,以后当你瞧见了这牙痕。不会忘了我。”
在不快乐的爱情与只有喜悦的版画中,她贪心的选择了后者,只要他是皇帝的一日,迟早她必会因心痛而死,不如舍去。
他如非皇帝,真想劫他到天涯海角去。
“你的胡思乱想……真的挺引人入胜。”他别有用意的再度重复,嘴角浮起诡异的笑容。
第九章
再度从山东驶向长安已是数日之后。
因为船上多了二名不速之客,所以无盐光明正大的由“春宫”搬往龙天运的房。她依旧白日雕著版画,夜晚与龙天运共榻而眠,她并不觉这有何不妥,反正她的想法一向不是挺注重传统或是妇女该有的观念。
愈近长安,她就显得愈紧张。她以为她掩饰得当,实则看在众人眼底。
“她怎么啦?”龙天赢好奇问。
他与大桑就是那二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霸船不走的原因光明正大的,他只须说:“忠于皇兄的可不只有严堂李勇,有大桑在,谁动得了无盐女?再者,皇兄们那里可是需要我交代的,由我说服他们。保证万无一失,三皇兄,你说我这算是坐霸王船吗?”硬是跟大桑赖了下来。
从小在宫中,就曾听母后提及宁王长年未待在宁王府邸,而流浪在外,以年少稚容之身横及海域一带,楼船无名,但人统称“无名船”,会战海盗数十次而战况非凡。
老实说,他羡慕死了!
如今能亲眼看见这艘船,他简直是心满意足了。
但这无盐女是怎么啦?
她是真的紧张而时常出错,甚至连拌嘴都懒得同他拌了。刚开始,他好奇她何以醉心版画,所以悄悄进雕版房瞧她是如何雕刻,总要多了解她一下,将来好多报一些她的好处给皇兄们接受。
但──
她赶他出来,因为她受不了闲人在场!
他委屈极了,瞪著她,抗议道:“皇兄能进来、锺怜能进来,为何本皇爷不能进来瞧瞧?”厚此薄彼嘛!
“锺怜是我的助手,龙天运可不会让我感到吵扰,至于你?则彻底让我以为雕版房里多了只鸭!”
“你……污辱我?”当时,他是怒发冲冠,接著才发现整艘船里除皇兄及锺怜之外,谁在她雕刻的时候进雕版房都会成了呱呱鸭子。
由不得他不承认,遇上的女人没像她一样敢压他。所以格外喜欢找她斗斗嘴,但愈接近长安,她则显得愈心不在焉。有时存心刺激她,她却无视他的存在,可恶啊!
皇兄应该注意到了啊,怎么没说话?他曾多嘴提醒皇兄,皇兄却仅微笑不答话。
终于,在长安靠了岸,马车等候多时“现下。要去哪儿?”无盐忽然问。
“自然是回宫啊!”龙天赢抢白道。
“不,咱们暂不回宫。”龙天运抱她上了马车,龙天赢跟著想上车屋,龙天运却道:“去同小喜子他们一块,这儿容不下你了。”
不会吧,这马车不小,容九人都绰绰有余,龙天赢不及反驳,就见马车远??而去。
车上,无盐目不转睛的搜刮龙天运的身影。
“无盐。”
“嗯?”她自动爬上他的身上,黑色的大眼睛渴盼地瞧著他。
他微笑。“瞧我教出了什么?你看我的眼神几乎让我以为身著衣。”
她则轻笑,素手滑过他俊雅的脸庞。“你让我渡过了一段很……很满足的日子,以往我喜欢雕刻,现在我依旧喜欢雕刻,但除了雕刻之外,多了一份幸福。”
“哦?”他捉住她的温润小手,笑道:“你有其诱人的肤质,我没打算在这上头与你温存。”
原本有些感伤的眼在听闻他的话后,瞧了瞧马车内部,略感好奇地。马车内部宽大舒适,足以躺人,与车夫之间有夹板相隔,若有事可抽其板交谈,马车后头则是布幔,徐徐微风吹来可由外头窥视,但两边造有拉门,若是雨日,可以将车门拉上。隐蔽性是足够了,无盐的眼再锁住他的,看起来他不像是玩笑话,那……就是真的了??
“你以为我说假话?”他的臂环在她的蛮腰,将她拱上前完全的贴上他。
“不……”她有些气虚,红晕爬上了脸颊。“只是好奇没试过而已。”
“有机会会试的。”他意味深长,目光灼热。
闻及此言,她叹了口气,埋进他的肩上。
“我想,我会想念你的。”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没有挂名丈夫,也许会有个宝宝也不一定,她的月事又迟了,不知是真受了孕或者因过度烦恼而导致,但并不排斥会有像他的宝宝出现,小喜子虽依旧熬药送到主房,却被她悄悄换了下来。
她想要有他的宝宝。
她可以扶养宝宝长大成人,并不限制他的成就,如果他愿意,她愿倾囊相授所有雕版的技巧,当然在此之前,必须诱他对版画有兴趣,最好的方式是将宝宝绑在她身边,无时无刻不受其薰陶。
她的唇畔勾起笑意。
“你像在图谋不轨。”
“我在想,如果我有宝宝,我会让他成为最快乐的雕版师傅。”语气有些专制,似乎注定了她孩子将来可怜的命运。
而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她就此消失了踪影。
* * *
从被小喜子绑上楼船离开长安后,足有半年多的时间未曾想过老家,在船上的日子新奇而令人著迷,几乎遗忘未侍候亲爹的愧疚。
本没打算回家,但起码再见一面吧。到了冯府跟前,似乎寥寥几人来往,瞧了她一眼又低头。
冯府面于临郊,这时候几乎无人路过冯府,如今却平白无故的多了这些人,有些眼熟,但她无暇顾及。
在离开龙天运之后,她又折了回去靠关系买了张船票,那是她投资的船行之一,所以格外容易买到立时票。
她上前敲了敲冯门,为久,门一开──
“十八!”无盐微笑。
来者是十四岁的小女孩。她头梳两髻,清雅秀丽,她瞧了无盐好半晌,终于认出。
“十二姐姐!”她大叫,难以置信。要不是认出无盐的声音,要不是她与一般女子相异的蜂蜜色肌肤,差点以为不知是哪家的女子跑来。
“我几乎不认识你了。”十八激动说道,紧紧捉住无盐的手。“你……到哪去了这些日子,我们找你找到……都以为你让宵小之徒给杀了!”她的眼眶红了起来。
“十六呢?那日可安全回到了家吗?”无盐走进冯府。放眼之处未变,仅有春夏交替而已……及大批的聘礼。又有哪个妹子要出嫁了吗?犹记当时十三,十四,十五已订下亲事,来不及见她们出嫁便被架上了船。
“安全回来啦。”十八叽叽呱呱的跟著她。“前几个月,十六被召进宫中当妃子,我就不懂皇帝爷爷要那么多女干嘛?当玩耍的吗?”十八挥了挥手。“反正十六的梦就是进宫当妃,咱们也不必管她了,十七……被钱家公子纳为妾了。”
无盐停步,惊讶。“钱奉尧?”
十八面色出乎年岁的凝重。“打你忽然不见后,谣言甚嚣,那夜最后见到你的是钱奉尧。他说你被一个黑脸汉子给杀了,丢进湖里,后来未隔多久,他迎娶了另一个雕版师傅的女儿;他向来追你追得紧,会娶另一个名女子表示你真凶多吉少,老爹哭得要死不活,也不知十七是何时跟前奉尧打得火热,心甘情愿的成为他的妾。”十八的唇蠕动了会,像在犹豫,而后挣扎说出。
“十九,二十皆嫁于雕版师傅,那些全是曾为十二姐姐登门提亲的男人。”十八面露不屑。因为众人皆以为十二离世,缔鸳鸯盟约已无望,不如目标改向冯府其他为出嫁的女子,至少能瓜分冯派,顶著冯十二留下名。
无盐皱起眉。“爹呢?不说话吗?”
“他说?不如等狗会说话吧。”
“十八!”无盐斥道。
“这可是实话。没有了十二姐姐,他成天鬼哭神嚎的,生怕将来没有人奉养他,有人来迎娶,他便一口允诺,讨了不少聘金,但现在他可吃到苦了,他以为他的女婿多是雕版师傅,必定如你一般让他享福,哪里知道才归宁那日,姐姐们尽向夫家那边,想分家产继你冯派。”
无盐娥眉蹙得更深。这样教她如何走得了?原打算回来暗看老父姐妹,再提早三十年后的梦,走遍中原故土,寻版画之乐。
“十二姐姐,”十八叫道:“你不必担心,有我在,就算没了家产,老爹一时半刻也饿不死。”
无盐轻笑。“你这小ㄚ头能做什么?”
“十二姐姐瞧扁了十八。”冯十八面露神秘。“这半年来,我若没找个谋生之道,爹爹必会为省口饭而将我嫁出去。”十四岁的脸蛋略带感伤。“我不嫁,我绝不嫁。光瞧诸位姐夫的嘴脸,我宁愿终身独处也不愿嫁人。”
无盐尚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走近了前厅,厅内似乎略嫌吵杂,而门外站立一人微向她颔首致意。
“无盐姑娘。”
她眨了眨眼。这人眼熟得很。肯定见过,但是谁呢?她认人的技巧不是很好,即使是龙天运,依旧要好一阵子才能与他的脸搭上。
“今儿个有人早你一步登门求亲。我跟爹骇了一跳,以为他在说笑,哪里知道聘金都上了门。”十八吐吐舌,不敢说当时她还以为那人疯了才会想娶鬼妻,现下不一样了,拥有那样出色条件的男子足以配得上十二,就是不知花不花心。
“我不嫁人……”无盐还没说完,踏进了前厅。
前方是睽违已久的老爹,样子依旧福态,只是有些苦相。二排高椅坐的是钱奉尧及赵姐夫……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你……”她的喉口抽紧,不能相信。
“怎么啦?才多久时间没见,你就忘了咱家二哥啦??”龙天赢差点击鼓叫好,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吃惊的样子,大快人心!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