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完婚?是谁决定的?她张口欲问。
她看着聂封隐的眼,他的眼睛像在说“你舍不得我的”。她是百般舍不得,但那又能如何呢?
他的双腿已复原大半了,她还能留下吗?她的身子有些软了。
“哦,你瞧起来像要晕了。”聂封隐只手及时扶住她的身子。“赵大人,请容在下告退,章姑娘怕是受不住这样的惊喜,一时晕了。”他笑道。
“好好好!我……本官也一块走,一块走!”有点奇怪,这个章家真有点奇怪,满库的金银财宝不是她们捐的吗?怎么在那儿哭天抢地的?不管了,先走为妙!“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咦?这又是谁啊?赵大人出了门,看见一名年轻男子背对着他。章家的人真的有点病态,聂贤弟真打算要娶那个章家小姐吗?
有点同情他,真的!
Я Я Я Я Я
马车在奔驰。窗上的布幔偶尔飘起,传来元巧的歌声。他的歌声清朗而淘气,像回到了聂府的感觉——
“你醒了?正好,我的腿痛。”
“喔。”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个,她眨了眨眼,看见放在一旁的拐杖。不是梦,是真实的。“你……你的腿……能走了吗?”
“能走几步,不过容易腿软。”他状似抱怨。
她爬起来,不由自主地推捏他的双腿,有信心地安慰他道:
“才几个月,你的腿就能行走,难保将来不会健步如飞,就像平常人一样。”
她感到莫大的高兴。
“也有可能一辈子拿着杖行走。”他装模作样地叹口气。
“不……不会的……啊!那天晚上,你是走进来的?”却没告诉她,一迳要她猜。这男人,真是恶劣得紧。
“那可是费尽我千辛万苦走进去的。倒是你睡了一觉,挺安稳的。”他随意说道,闭上眼。出入章家后,她的身子还是有纸香味,没染上章家秽乱的气味。
璇玑垂下脸,有他在身边,自然是睡得好了。隔天一早起来,他就不见了,当时以为是梦,直到方才事情发生了,让她措手不及,才有真实感。
将钥匙捐献给朝廷虽是她的主意,但逼五娘出家、她出阁都非她预料中事,是他暗中弄了手脚吧?
“为什么要让五娘出家?我以为失去了钱财对她是最重的惩罚。”
他哼了一声:“她处心积虑让你备受折磨,不是吗?”朝生是保护她出聂府的。
她一出聂府就被章家人抓走。朝生晚到一步,她便已伤痕累累。章五娘与槐安她娘是姊妹,算起来多少是有血缘的,却为财而丧失了良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可没要她死,不过是出家赎罪而已。”
璇玑垂目。“我没想那么多,只要安静生活就够了。”
他搂住她的腰,让她靠过来些。又叹了口气:
“我这几个月虽然恢复神速,但最近总觉半夜疼痛剧烈,往往痛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蹙眉。“六爷没说什么?是不是要敷上什么药?”
“他走了,半年后才会回来。进聂府为我治腿,已破了他的誓言,现下他要去找地方躲起来。”他又扬眉——“你想知道家族史中属于他的部分吗?”
她点点头。他是一肚子故事的人,听他说故事是十分有趣的,但是事有先后-“那……那赵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出家当尼姑?或是你嫁入聂府?”
“你为何要娶我?”她疑惑地问。
“我到了娶妻的年纪,你瞧我这双腿,谁会嫁给我?”他玩弄她的发丝。
“你能走了。”今儿个他为何老贬低自己?
“得靠着杖走。这样的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认为有谁会嫁给我?我只好强娶你了。”他的话似是捉弄似是真实,教人摸不透。“或者,你就看在汲古书斋的分上?”原是玩笑话,看她一脸认真,她倒真当真了!
自个儿的女人该由自己保护。若不是她,他不会让老六治愈他的双腿。当年,他的双腿并非完全无救,而是难以承受从云端上跌下时,众人看他的目光。
她是个特例,仰慕他仰慕过了头,甘愿献身,守着自己的秘密而不肯求助。吸引他的,究竟是她的哪里呢?
她貌色中姿而无特别之处,她有些倔强,却又能逆来顺受,她博览群书,却在小地方显得迷迷糊糊的。依她的背景不可能会造就这样性情的女子,而她是个奇迹,就像七弟所说的,迟早会有个女人来救赎他吗?
“汲古书斋……”她舔了舔唇。
“是的,你不一直很想待在那里头吗?”他很不是滋味地说道。
她忽然抬起脸来。“你不在乎我的背景吗?”
“你不在乎我永远得倚着拐杖吗?”
她摇头。“我不在乎你是否得靠着拐杖,你的言谈弥补了你的缺憾。”
他微笑。“是吗?我从来不知道我这一身皮相竟无法吸引你,反倒是我的言谈让你仰慕。”她的话肯定了他的自信。
他是有自信,然而这分自信多少被残废的双腿打击了。倘若他的双腿未治愈,他仍然会来,会来接她。因为在她眼里,他的腿健康与否并无差别,这样的心结花了他三年的时间才解开。
他的手指滑进了她的颈项,沿着她的颈子挑开外衣。不愿在章家那样的地方与她缠绵,所以抱着她睡了几刻钟。她的气味教人心痒难耐,他渴望她,渴望得连心也痛了。
他三年未碰女子,并非是想要她的主因。她本身的身子令人渴望,他想让她再沾上他的气味,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你要的是章槐安或者笑世生?”她蹙眉问。
“你曾看过我以断袖的目光看着文容郎吗?笑世生绝对不是一个原因,我要的是秦璇玑,不是章槐安或者是笑世生。”他忽然讥道:“或者,你宁愿要柳苠?”
她怔楞,瞧他似乎不太高兴。“柳苠?为何突然提到他?”
她够迟钝,也够仰慕他,所以他才能轻易得到她的身体,而未遭抗拒。他该感激她的迟钝才是。
“他对你挺仰慕的。”
“他仰慕的是笑世生,而非我。我只是一个平凡的秦璇玑。”
“那么,我就要这个秦璇玑了。”他拨开她的外衣,露出凝脂玉肤。他俯脸轻轻咬了她的肩一口。“你已经是我的人,逃不掉了。”
她的脸微微发红。“我没要逃。”他的亲密让她还不太习惯。
他真要娶她吗?难以想像啊!长久以来仰慕的男子会倾心于她。她的手悄悄环住他的腰,在他的怀里感受安全及温暖。
“是的,你不会逃,你喜欢汲古书斋喜欢得紧,没道理逃开的。”
她张口欲言,却被他堵住唇,双双翻滚在马车里。
“我现在就想要你,璇玑……”他亲吻她的眼、她的眉。貌色虽然中姿,却足以撩拨他的情欲。
她身上的气味无可取代。旁人即使染了她的纸香味,依旧勾不起他的注意。
“聂封隐……我……我……”想要告诉他,汲古书斋或许重要,却远远不及他。
他应是喜欢她的吧!即使没有明说,但回溯以往他的举动及言词,她敏锐的个性告诉她,他是喜欢她的,否则不会花了这么多的心血在章家的钥匙上。
拜写小说之赐,对于观察人多了一份敏锐之心,才注意到了他的真心,不然依他狂傲而又恶劣的个性,也许再过三年,也没法发现他爱人的方式是出自于举止之间。
“我要加入《璇玑记》,左右它的结局……”他喃喃道。
她尝试地回吻他。他怔了下,唇畔带笑,热烈索求……
马车忽然停下。
“三哥、璇玑,咱们回到家啦!”元巧兴匆匆地跳下马,翻开马车的布幔。他吃惊地叫了一声:“啊……啊……对不起!三哥……我不是故意……我马上走、马上走……”
他急急把布幔拉回去,转过身瞧见朝生他们正看着他。
他的脸化为火红,急忙摆摆手。
“没事、没事!三哥他……他……他被璇玑弄得腿软了……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的腿不太能走……”
“聂元巧!”
马车内传来暴喝声,似乎欲杀他而后快。他怎么这么倒楣,破坏了三哥的好事……
死了?“四哥,救命啊?”他大喊,去讨救兵了。
尾声
春暖花开,上古园的凉亭里摆了几叠厚厚的手稿本,上头有镇石压着,亭内并无任何人。
手稿本上是眼熟的字体,最右边写着《璇玑记》第八十五回——
尹若云……五年后双腿行走如常人……与妻璇玑云游四海……时而秉烛谈书,时而温存缠绵……若云性情依旧喜怒无常,唯对妻无辙……某日,若云问璇玑,曰:“你尚仰慕你相公吗?”璇玑答道:“这是自然。”若云面色未变,再问;“那么,汲古书斋与你相公,你择谁而舍谁?”璇玑沉吟良久,直至若云脸色怒变,方才答道:“择相公也。”若云虽脸色稍缓,却又问:“何以思量良久?”璇玑答:“两者之间的情感难以比较,自然思量一阵。”若云道:“怎生的难以比较?”璇玑柔声答道:“汲古书斋是数年的仰慕,而对相公则由仰慕生情,情深似海,但盼生死同日,这又要如何比较?”从此若云释怀。唯书出炉送至上古园时,当日若云必遭冷落……我朝言情小说里,纯情才子佳人多属虚构,为女子带来梦想,璇玑不意有此机缘,实该珍惜……
“璇玑,书肆送来新书。现下,我与新书,你要哪个?”
“噢……能不能……一块要?”
故事,未到结局。
-全书完-
后记
故事的灵感来自于一本中国言情小说研究史,这是去年某日上书局看到,而临时起意所构成的一本小说,但却也拖拖拉拉隔了快半年才将这本小说成形。如果要问我,真有《孽世镜》吗?那当然是没有的,《凤凰传》、《璇玑记》都是虚构,其它的大部分就有依据资料了。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再要问我,最难写的在哪里,大概就是怕资料与故事融合得不太美满吧。
小说的形成,说难也不太难,除了大纲外,只要对了味,动起笔就快;但,为什么于晴总是出书这么慢呢?总是有读者会来信询问,我在此一并告知。
就是——我懒了。
故事成串成串的都成了形,却没有动笔的动力,理由至今尚未找到。也许是因为更年期提早三十年来,让我成天精神不济,活像老了三十岁的女人,所以前一阵子把头发剪了,恢复到国中小妹的时代(一笑)。
我是一个相当喜欢家族史的人,从我的小说里很容易就发现动不动就牵扯了一堆家族进来,可能是我的家庭人口简单,所以特别喜欢庞大的家族。只是很可惜的,在聂元阳与元巧之间感情并未着墨大多,连其他兄弟也没有特别几页的形容,以免抢戏抢得太过火。唉,配角就要有配角的格调,虽然我是十分喜爱其他角色的,好比夕生……写完时,我顿时捶胸顿足,真巴不得专门写一本聂元阳跟聂元巧的兄弟史……请原谅我怪异的癖好,自从写完了《相公爱我吗?》之后,我的怪癖日渐严重,已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现在正是十分喜爱年轻小伙子的周期,所以你们可以在书里注意到一些年轻的角色,像元阳啊、元巧啊,还有望日,既年轻又聪明的男孩……呜呜,谁来一拳打醒我,克制我这种老牛吃嫩草的心态吧。
至于书里聂家的其他十一个兄弟哪……请不要误会我打算出他们的系列书,真的,截至目前为止,他们的故事就像是遥远的山,懒懒的于晴永远也不会想要往上爬,要真爬上去了,怕是我一头黑发换白发,每日呕血呕到体虚。
当然啦,以后的事难以预料,也许在某一刻有了点子,就会提笔去写;不过目前来说,我还没有包粽子的打算,但下一本也是聂家人物之一,虽不写完十二个聂家兄弟,但下一本是聂老五的,终于下定决心预告了。
在五月底以前,有关聂家兄弟的,我只写两本,不知道算不算系列,但彼此是独立故事。还记得吗?聂老五是在海上的那一个,这两本是原先就设定好的,也是十二个粽子里挑出比较有兴趣的两个……换句话说,下一本还是古代小说。
这似乎是我少有的预告之一,算是狠了心,作了预告就得完成它。这对懒懒又常变动故事的我来说,确实是一项考验。不过目前书名未定,请祝福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