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当事人小跳还搞不明白她到底是在赞美还是讽刺,但是,当她看到小溜与童总管脸上管不住的笑意后,她决定当它是个至高无上的推崇,于是,她回给他们一个骄傲的笑容。
江湖,我要你好看!
???
完了!完了!这下糗大了!
她下山还没有两日,就迷失在这片偌大的山区内,她实在搞不懂,她这么有方向感的人为什么会败给这片山林呢?她在铁牙帮的势力范围内,还不曾发生过这般丢脸的事呢!
可恶!她的脚已经走到快麻木了,早知道就不要逞强,直接乖乖地跟小溜下山就好了。
倏地,小跳停在一颗高大的柏树前,狐疑地盯视着树杆上“杜小跳到此一×”的熟悉蝌蚪文,嗯……
天杀的!她敢发誓,三个时辰前她才看过这颗该死的树,小跳突然激动地破口大骂这棵树,顺便踢了它好几脚借以泄恨。
“噢!”一个用力过猛,小跳踢伤了她的脚踝。“死树!笨树!害我……哇!痛呀……”只见小跳哎哎叫,抱着痛脚在原地乱跳一通,痛楚的哀嚎声远远传到几里外。
待她叽哩咕噜把那棵害人树臭骂一顿后,小跳又想起了她现在悲惨的处境,她不但在这古怪的森林里迷路,而且肚子已经饿得呱呱乱叫了。
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啊?
当她认命地一拐一拐向前继续走时,鼻子竟然闻到一股烤鸡的肉香味。“咦?”她没做梦吧?
小跳欣喜若狂得差点跪下来对天膜拜,在稍稍克服对老天的景仰后,她像狗狗一样用力地嗅闻几下,确定香味的正确方位后,接下来没头没脑地冲过去,早把脚踝的小伤给遗忘了。
反正在这里鸟妈妈都懒得下蛋的偏僻森林里,本来就应该有福同享嘛!那么,她杜小跳去抢对方一只烤鸡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啊!
“啊哒——”小跳精力旺盛地从树林深处窜出,小小的喉咙使劲吆喝着从她阿公祖传到她这代的“抢劫名言”:“此路为我开,此树为我栽,若要打此过,留下‘烤鸡’来。”
她手上拿把短剑,利落十足地耍着,等着看对方吓得跪地求饶。
刘尧臣哑然失笑地望着那妖美可爱、口气却十分逗人的小丫头,她身着一套翠绿色的紧身劲装,足蹬小蛮靴,可惜她圆润的俏容沾了几道污痕,连穿戴的衣裤都被森林里的断木残枝勾破了好几道。
不过,如果不看她狼狈的样子,她还真是一幅标准的“土匪婆”模样,不但跳出来抢烤鸡的架式很像,就连那落伍的吆喝词都是他爷爷那把年纪的人才耳闻过,现在稍微有格调一点的大小土匪们早改用创新的“专业用语”了。
小跳见蹲在火堆旁的那名男子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以为他没听清楚她刚才的威吓词,于是清清喉咙,打算再来一段更具恐怖的祖传用语,这次非得把他吓得屁滚尿流不可。“臭小子,劝你快把烤鸡交出来,否则……嘿嘿!你就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怎样?吓到你了吧!
小跳的脸上带着得意自满的笑容,其实,当土匪并不难嘛!只要把当年她苦背的那两句台词拿出来用一用,就足以让人吓破胆了,根本不像阿爹说的那么艰难嘛!早知道从前就不要花费时间在练功上,害她现在徒有绝世武功却没有机会使用。唉!真可惜!
“咳咳咳……”听到那愈来愈蹩足的恫喝,刘尧臣再也忍不住地呛笑出声。“你……好好玩喔……这些失传多年的话亏你还用得出来?简直要笑死我了!哈哈哈……
小跳老羞成怒地涨红双颊,撂下一句帮内弟兄常说出的狠话。“臭小子,既然你敬酒不吃,想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关于这句话她一直有个小小的疑问存在,喝酒跟打劫究竟有啥关系?为何阿爹他们用得如此顺口?难道他们用这句话的时候不会觉得心虚吗?
不过,据说这句话的使用效果奇佳,她只好昧着良心勉为其难地借过来用一用!
另一波惊天地、泣鬼神的狂笑声从刘尧臣口中爆出来。“噢!笑得肚子好疼……”只见刘尧臣笑瘫在地上,一边拼命喘息,挣扎地多呼吸新鲜空气;一边不忘搓揉他可怜的肚皮,现在他终于明白“笑破肚皮”是什么感觉了。
这个不知从哪个土匪窝里跑出来的小丫头好有趣喔!让他有种耳目一新的新奇感受。满特别的!
“天杀的!你这臭小子到底在笑什么?”
由于小跳所学的打劫台词因对方的态度过于怪异,而全部消耗殆尽,所以,她只好用段数比较低的程度来应付他。“没……没什么。”尧臣勉强止住新涌上来的笑意,拭去两颊上因畅笑而挤出来的泪水。天!他已经好几年没笑得像今天那么开心了。
“对了!你是来打劫……烤鸡的……对不对?”笑意再度蠢蠢欲动,不行!他不能再笑了下去了,尧臣拼命地告诫自己,否则他真的会笑挂了。
可是……他真的忍不住了。“哈哈哈……抢烤鸡……我没听说过……”尧臣笑得浑身无力地躺在地上,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哈哈哈……”
“当然!”小跳凶巴巴地回他一句,“这种有创意的事情也只有我杜小跳才想得出来。”
不过,她的注意力已经从那只会傻笑的臭小子,转移到香喷喷、热呼呼的烤鸡上了,多亏那小子的提醒,否则,她真的忘了那只烤鸡还在等她来抢呢!好险!
这臭小子到底要笑到什么时候啊?小跳瞪着烤鸡用力吞了好几口口水,她快要饿扁的肚皮已经在等待她的救援了,喔!她快撑不下去了!
难道这小子不知道被抢的时候,要保持庄严神圣的心情吗?像他这样傻笑个不停,叫她怎么抢呀?杀千刀的!这小子的阿爹肯定没有教他礼貌。
咦……慢着!这小子好像有点不对劲喔!
哪有一个正常人会从头到尾呆笑个不止?瞧他眼神呆滞、一脸愚笨的样子,八成是心理有毛病的人。小跳考虑了一下,决定宽宏大量地原谅他的冒犯。
小跳走到他身边坐了下去,双眸满是怜悯地望着他。“小子,你好可怜喔!”
“嗄?”尧臣的笑声戛然中断。“你说什么?”
这丫头干嘛这样看着他?害他心里毛毛的。
“我说你好可怜喔!”看来他不但心理有问题,而且耳朵好像也不太灵光。“你得这种病有多久了?”
“小丫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有病呢!”尧臣的表情渐趋严肃,他不晓得话题为什么会从烤鸡转到他的健康问题上,八成他刚才笑得时间过长,让她有机会把自己的想像力发挥到“穷极无聊”的地步。
小跳听说凡是心理有病的人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病,“好!那就恭喜你身体健康!她试着用委婉一点的口气,哄骗道:“那大夫说你这个病什么时候会痊愈?”
虽然尧臣的个性温煦潇洒,但此时也忍不住火冒三丈,只见他忿忿地道:“我真的没毛病,我对天发誓,行了吧?”
早知道事态会严重到这种程度,他就不要笑那么久,现在用“悔恨”两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了。
“好!好!你不要生气。”小跳拍拍他宽实的肩膀安抚他。“反正我已经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
“什么伟大的决定?”尧臣小心翼翼地询问,俊脸上犹带着怏怏不乐。
第二章
“我决定现在立刻收你为手下。”小跳神气十足地大声宣布。“做我‘无敌帮’底下的一名小喽,从此跟着帮主我吃香的、喝辣的。”
在这一刻,尧臣十分确信这丫头疯了!
他,堂堂“凤篁门”的少门主,竟然被宣告已成为一个小喽罗。哈!
他可是底下拥有数千名探子的刘尧臣,而这丫头居然“识货”到要收他做小喽罗。唉!八成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菜鸟。
对于这种观察力迟钝的人,尧巨打算用沉默不语来表达他的不屑,冀望能让她自觉无趣,放弃这种荒谬的想法。
小跳见他没有哼声,以为他一时乐疯了,所以,欣喜欲狂得说不出话来。身为帮主的小跳,只好继续主持大局。
她以充满权威的口吻道:“小喽,我看入帮宣誓的仪式就免了,这只烤鸡就当作你孝敬本帮主的贡品好了。”
语毕,小跳就赶紧抓下串有烤鸡的架子,狠狠地咬了烤鸡几口,根本顾不得会烫嘴。
“小心!别烫到了!”尧臣自认见多识广,但他真的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她心思的运转方式很“神奇”——好像她说了就算,至于当事人的辩解,她会理会才怪呢!
基于求知的精神,尧臣打算进一步了解这个“奇怪的生物”。“小丫头,你怎么会想收我做你的部下呢?”
小跳仰高鼻尖轻哼一声,决定给这个不够尊重帮主的小小兵一点脸色看,于是,她埋首继续狠啃烤鸡。
“你怎么不说话?”尧臣眼睁睁看着她狠毒攻击“他的”烤鸡,“还有,你吃慢一点嘛!我不会跟你抢的。”其实,他今日尚未进食,肚子传来的咕哝声愈来愈大声,不过,看她那么饥饿的模样,他倒也不好意思跟她抢。
这小小兵真是笨得可以耶!
小跳沾满油渍的小嘴依依不舍地离开那只所剩无几的烤鸡。
她斜睨着他道:“小喽,你别忘了我贵为一帮之主,你应该尊称我为帮主才对啊!”天杀的!她的运气真差,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小喽供她使唤,顺便耍耍威风,可惜他竟笨得要她老人家亲自教导他所有的细节,难道他以前没混过黑社会吗?
尧臣见她如此坚持,为了让他的研究能继续下去,只好不情愿地喊她一声:“帮主,依你这样品味卓越的人,为什么会破例收我做手下呢?”这些言不由衷的话是为了确使她乖乖地回答问题。
“嗯!这问题问得好,让本帮主有些心花怒放。”小跳说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果然在本帮主无形的影响下,你的心理健康显然天杀——呃,进步很多,已经能造整串的句子了,虽然稍嫌创意不足,但对你来讲,算是非常难得了。小喽,改天提醒我一定要给你一点奖励。”
小跳为了建立良好的帮中风气,尽可能强迫自己不说粗话。
废话!他本来就会造整串的句子,难不成这丫头以为他是白痴啊?
“帮主。”他再一次的委屈自己。“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早知道她离题的速度跟她吃烤鸡一样,他就不会浪费唇舌谄媚她了。
“哦……你是指我品味卓越的事呀!那真的没什么——”
“不是!”其实,尧臣很少像此刻这样提高嗓门的。“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收我做手下?”难道他刚才全部白问了吗?
“噢!其实,我是见你一副落魄潦倒、不太有出息的模样,才有这样聪明的点子,你想想,一个心理有缺陷的人是不是很可怜?不但很难加入其他帮派,而且还要遭受别人狗屎歧视眼光。”讲到这里,小跳已经激动得又讲起粗话来。“既然你们都那么悲惨了,我怎么忍心不帮助你呢?再加上我新创的‘无敌帮’刚好缺几名小喽,所以,我就大发慈悲地将你纳入我的保护下,让你不再受那些比狗屁还臭的坏人欺负。嗯……所以,这件事你也不用太感激我了。”
在她得意洋洋兼满嘴粗话地结束那长篇大论后,小跳双眸发亮,一脸希冀地望着尧臣,分明是在等待他的感激涕零。
尧臣听完以后,心情相当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名可爱中带点粗鲁的“恩人”,除了有一股想掐死她的冲动外——跟这丫头在一起,总会引起他明显的情绪反应,在遇到她之前,他一向以温雅闲淡的个性而闻名,套句他妹子曾说过的话,他乏味得让人想打呵欠。
他心中还有一丁点的感动,在这世态炎凉的社会里,能主动关心帮助老弱妇孺的人愈来愈少了,即使他不属于这个需要人关怀的范围,即使这一切全是她自作“聪明”的瞎掰出来的。
但是,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遭受这小鬼头的侮辱呢?
“你干嘛不吭声?”小跳狐疑地扫他一眼。“想要感谢我就大声说出来嘛!‘男子汉大豆腐’,不要畏畏缩缩的。”她很骄傲地用了一个“成语”。
尧臣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转念一想,这丫头的思路诡异,不是平常人所能理解的,那么,她的发音功能有问题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嗯——谢谢你热心提供小喽的职位给我,现在我有急事待办,得向你告辞了。”尧臣站起来,温文有礼地朝她拱手告别。“后会有期。”
既然了解丫头对他的情绪有强烈的影响力,那么,他就应该跟她保持一点距离,以策安全。走人吧!
小跳无比震愕地发现她的小喽要“遗弃”她了!
看到他慢慢远走的背影,小跳赶紧丢下嘴边的鸡骨头,三步并作一步地追上前去。
她懊恼地喊住他:“小喽!你……你没有尽到身为小喽服侍帮主的责任也……也就算了,天杀的你,竟敢背弃你伟大的帮主,你好大的胆子啊!”小跳劈头给他一顿大骂,义正辞严得让人几乎流下忏悔的眼泪。
可惜尧臣已稍稍了解她夸张的天性,根本不被她严厉的措词所动。
只见他无奈地仰首望天,淡然笑道:“小丫头,我从没答应要当贵帮的小喽,再说,我的心理并没有毛病,所赚的银两还养得活自己,不劳你费心了。”
这只是他谦虚的讲法,其实,他们“凤篁门”的收入本来就不错,加上这几年他极力改革经营方式,慢慢洗去“凤篁门”的江湖味,将营利的重点转为油水较丰的非江湖人,不但降低门下探子出任务的危险性,而且,收益也呈直线的成长。
小跳没想到他会过河拆桥,做出这等“忘恩负义”的事来。
“天杀的!你刚才明明尊称我为帮主,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小跳气得频频跳脚,只要想到她唯一的小喽就这样弃她而去,心里便涌上一阵惊恐害怕。
可恶!她杜小跳,堂堂“无敌帮”的帮主,身边要是没有几个供她耍威风的小喽,叫她怎么到江湖上混啊?
“刚才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丫头,你别当真。”尧臣想到自己曾经乱没原则地喊她帮主,实在后悔得很。“这件事全是我的错。下次如果有幸遇见你,我再摆酒席向你赔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