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见她刺来绣去都是那一团怪东西,彩线还纠结在一块,不禁出声询问。
“喝!”韦心宁被小豆子的声音吓了一跳,惊吓的神色在抬头见到小豆子后,立刻转为欣喜。
“小豆子,你总算还有一点良心,终于来探望我了。”韦心宁嗔怪地瞟小豆子一眼。
“喂,公主,你倒是恶人先告起状。”小豆子坐在她身旁,不甘示弱地回敬她一句。“我小豆子还没有怪你隐瞒真实身分的事呢!”
“嘿!嘿!嘿!”韦心宁不好意思地猛傻笑,试图博取小豆子的原谅。“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如果跟你说实话,你一定不肯陪我玩,我只好继续假扮下去啰!再说,我现在的处境很悲惨啊!太后罚我一个月不能出‘绛芸宫’,还得绣出一幅鸳鸯戏水图来,好可怜喔!”
“确实是满凄惨的!”小豆子竭力压下快要冒出来的笑意,对活蹦乱跳、静不下来的韦心宁而言,这种处罚的确是世上最严厉的一种。“难怪这几天都没看见你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是怕被我责骂呢!”
韦心宁挂上一脸谄媚兮兮的笑容。“那我以后还可不可以找你一起玩?”
自从四年前,她从江公公那里知道有小豆子这个好玩人物后,她就时常假扮太监,跟小豆子他们厮混在一起,不然她早就闷死了!
“等你慢慢熬完整个月再说吧!”小豆子不确定地答道。
现在她比较急的是如何弄到御厨大叔私藏的秘方,而不是玩乐的事情,因为宫中能玩的每一件事物,她都参上一脚了,也就是说被她玩腻了。
“噢!”韦心宁失望地扁了扁嘴,以为小豆子还在生她的气。真是苦恼!
“对了,我今天来是想找你商量上次那个灌醉御厨大叔,偷取秘方的计划,现在我有空了。”小豆子想再听一次详细的内容。
“不用商量了。”韦心宁灵澈的黑眸一亮,兴奋地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语毕,韦心宁抛下刺绣的绸布,急急忙忙地冲进屋内,过了一会儿,她手中拿着一卷破书册跑了出来。
“喏,这本就是你要的秘方,送给你。”她把东西放在小豆子手中,希望这件小礼物能让他“回心转意”。
“咦?你怎么弄来的啊?”小豆子惊喜万分地接过秘方册子,开心地翻阅几下,确定它的真实性后,立刻塞进怀中。
“那还不简单!”韦心宁抬起骄傲的俏鼻,得意洋洋地吹嘘道:“前几天我偷溜出‘绛芸宫’,以公主的身分跟御厨谈判,然后用一些珠宝跟他换得秘方,那御厨还挺高兴的呢!或许他烧了一辈子的好菜,也赚不到那些珠宝。”
看来韦心宁即使被禁止出“绛芸宫”一个月,也安分不到哪里去!
“谢谢,我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的。”小豆子那俏净的眉宇间勾勒出感激的纹路,如今公主替她解决这个难题,她可以开始筹画出宫的事了。
“好啊!好啊!”韦心宁开心得猛点头,她拿皇兄赏赐的珠宝去交换秘方,无非就是为了小豆子这一句话。
她的眼珠子灵活地溜来转去,开始在想要怎么好好善用这个“恩情”……
小豆子翻了翻白眼,她就知道恢复公主身分的小宁子还是一样不懂得“客气”。唉!害她有点后悔了!
“公主,我大概再过几天便要离开皇宫了,你以后有麻烦就出宫找我‘避风头’吧!”
小豆子打算这些天避开心宁公主愈远愈好,所以先向她辞行了——毕竟她是她在宫中最好的朋友。
“你这么快就要出宫啦?”韦心宁的惊喊声中包含着不舍之情。“那以后我不就无聊死了,没有人陪我四处玩。”
小豆子眉飞色舞地耸耸肩。“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不是早就知道我迟早有一天会离开的。”
小豆子的心中是兴奋多于难过,进宫那么多年了,她总算可以回家见娘了。
韦心宁的眼眶伤感地红了起来,泪水在她眼中打转两圈,便顺畅痛快地流了下来。
“呜……你别回去嘛……鸣……人家会舍不得你……呜……”韦心宁索性投入小豆子的怀中埋头痛哭。
小豆子手足无措地拼命推开她。“喂!你别把眼泪、鼻涕擦在我衣襟上啊!脏死了!”
拜托!她这身衣袍是新制的耶!
“哇……人家那么伤心,呜……你却只想着自己的臭衣服,呜……”韦心宁抬起泪眼,哽咽地“控诉”小豆子。
小豆子挫败地闭了闭双目,认命地叹息道:“好吧!要哭你就尽量哭吧!”
唉!公主的哭声真吵!怎么她一换回姑娘家的装扮就娘娘腔起来了?
唉!希望公主的泪水赶快干涸!不然她小豆子就赶不上晚膳了。
☆ ☆ ☆
皇帝的寝宫内——
“晚上跑去哪里了,小豆子?”
一句低沉威严的声音从龙床内传出来,打断了小豆子小心翼翼的行动。
在淡淡的明珠照明下,小豆子跪趴在地上爬行的身影无所遁逃,她只有摸摸俏鼻,带着一脸无辜的笑容,慢慢地站起来。
“皇上,你还没睡啊?”她打了声招呼。
“嗯!”韦端己撩起垂帐,踏下三层白玉阶,走到小豆子身前,慵懒的黑眸直勾勾地看着小豆子。“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
他平静的语气中含着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如释重负。
小豆子在他与太后争吵后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他还以为她惨遭太后的“毒手”,所以赶紧派人暗暗查寻小豆子的下落,没想到她自己倒先玩得脏兮兮地回来了。
“小豆子在心宁公主那里陪她,一时无法脱身。”她说着说着,就露出痛苦的表情,显然回想起在心宁公主那里所受的折磨……
唉!公主真的是闷慌了,在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后,竟缠着她不让她走,害她被迫听了许多公主的内心话,小豆子怀疑公主是把她当作“姊妹淘”在聊,否则怎么叽叽咕咕地说不完?
终于,在公主睡着后,小豆子才有脱身的机会。
“没事就好——”
“纳命来!”突然,数条闪电般的人影从窗口窜进来,手持利剑直往韦端己二人刺过去。
蒙面刺客速度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小豆子整个人傻掉了,嘴巴张得大大的,可惜被吓得喊不出声音来。
韦端己立刻以轻柔的掌劲送小豆子出危险圈,并以赤裸的双掌与对方八名刺客周旋。
同时,寝宫外陆续传来喧闹的打斗声,和渐渐接近的杂杳脚步声。“有刺客……快护驾……”
可见刺客的人数不只这一拨,他们是有备而来的,这也解释了他的贴身护卫迟迟没有现身的原因,他们肯定被阻挠在寝宫外。
“啊……”小豆子一屁股摔进柔软的龙床上,下意识钻进衾被下猛发抖。
没事!没事!她小豆子福大命大,应该会平安无事的!况且她刚刚只是倒楣地站在皇上身旁,那些刺客不会滥杀她这个无辜的!
小豆子闭紧双眸,拼命安慰自己,过了一阵子,才有勇气将衾被悄悄拉开,偷看寝宫中的打斗。
韦端己的武功虽高,但实战经验不足,加上他所擅长的是剑法,所以几个回合下来,就落入下风,被迫以守势应付这场人数比例悬殊的恶斗。
小豆子目不转睛地观察那激烈的战况,谁知她愈看愈是胆战心惊……
皇上的武功好像挺逊的,居然处于挨打的劣势中!
小豆子虽然不懂武功,而且没有亲眼看过真正的高手对决,但是她随便用聪明的脑袋一想,也知道“以八打一”不公平。
一股义愤填膺的正义之气从她心中油然而生,她霍地掀被坐起来。
不行!她不能让她的朋友受到“欺负”!
小豆子瞪着火眼金睛,密切地关心着皇上的一举一动,准备在有机会的时候帮他一把。
韦端己的神态依然轻松潇洒,他在一时片刻中无法收拾这八名武功高强,且默契一流的高手,但是自保有余,凭他精妙的轻功身法,足以“撑”到他那贴身护卫来“护驾”。
小豆子看久了总算有一点心得了,那就是皇上手中没有武器似乎挺吃亏的,常常被来路不明的刺客砍得东躲西闪,乱没皇上尊严的,看得小豆子胆战心惊。
她的黑眸机灵地转了一圈,瞥见壁上斜斜挂了一柄金光闪闪的长剑,她趁众人酣斗之际,轻盈地溜到壁边,取下长剑。
“皇上,接着。”
那柄金剑成抛物线的行径直往韦端己飞过去。
“来得好!”韦端己发出一声飒爽的朗笑,纵身接过那把长剑,以凌厉的剑法反击回去,一吐刚才被闷了近一盏茶时间的怨气。
“可恶!狗皇帝有帮手。”其中一名刺客怒喊一声,久久不能收拾“据说”不会武功的皇帝已经够呕的,居然还有一位不长眼的太监丢把剑给他,怎么能叫他们不心浮气躁呢!
另一名刺客见状,跟着低吼道:“我去收拾他!”
他提着长剑,冲动地跃到小豆子身前。
不会吧!小豆子明显愣了一下。
她小豆子只是帮了一点点小忙而已,有必要翻脸、杀她泄恨吗?
“嘿!不关我的事……你……你应该去找正主儿……”小豆子一边抖着身子后退,一边结结巴巴地解释兼建议。
身着黑衣劲装的蒙面客废话不多说,右手长剑如雷电般幻出十数道剑影,全部罩向小豆子的头顶。
小豆子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板上。“啊……救命啊……”她为了活命,连滚了好几圈。
“住手!”十六名贴身护卫同时冲进寝宫,大部分保护皇上的龙体,另外两名则接下解救小豆子的任务,经过几回合的厮杀,他们迅速地擒下那八名刺客。
虽然他们的速度很快,但小豆子身上仍然被划了两三道伤痕,痛晕在地上。
血流如注!
第五章
“该死!立刻叫御医过来,马常。”
韦端己一见到小豆子躺在血泊中,锥心的痛楚猛然揪住他的心,使他失控地怒吼出声。
“是的,皇上。”马常迅速领命而去。
韦端己奔到小豆子身旁,担心地探视那昏迷不醒的小豆子。
此时,她那张俏美的瓜子脸上,只剩比雪还白的惨澹,和奄奄将断的痛苦气息。
韦端己俊容上的血色立即荡然无存,他温柔小心地抱起小豆子,将她的娇躯轻放在软绵绵的龙床上,顾不得她汹涌冒出的鲜血会污渍了他的床。
闻讯而来的江义即使有意见,在看到皇上那骇人悲切的神情后,也不敢随便出声。
江义以眼神指示其他太监将灯火弄明,并开始清理地上的血污。
韦端己深深吸了一口气,企图控制自己心中那股想要杀人的欲望,他缓缓将目光移向那八名垂头丧气的刺客,厉声道:“将他们全押入大牢受审,尽快查出他们的来历,受何人指使。”
“是!”
八名贴身侍卫将刺客押出寝宫,剩下的则走到寝宫外围继续保护皇上。
转瞬间——
衣冠不整的老御医匆匆忙忙地步入寝宫,马常提着大医箱紧随在后。
蒋廉佝偻的身子跪到一半,就被韦端己止住。“不用多礼,快过来救人。”
“是。”蒋廉恭敬地起身,眉眼垂得低低的,快速踏上玉阶。“皇上哪里不舒服?”
韦端己冷眼一瞪。“你瞧清楚是谁受伤了?”他的口气隐隐透着不悦与着急。
蒋廉抬起头颅,大胆地看了坐在龙床侧的皇上一眼,见皇上安然无恙,并无外伤,只是脸色青青的,他不解地问道:“老臣不懂,皇上唤老臣来做什么?”
韦端己的怒火狂炽,揪着蒋廉的衣领到床边,强迫他看向性命垂危的小豆子。
“你这个老糊涂,朕要你赶紧治好小豆子的伤,否则绝不轻饶你。”
蒋廉吓得面色如土,唯唯诺诺地道:“可是他是一名小太监,御医是不准替皇亲国戚以外的下等人治病的,皇上。”
别说蒋廉心中有多少的不满,光是宫中的规矩就不准他这么做。
“放肆!”江义斥责一声,他从未见皇上生过那么大的气,这个势利的老御医真是不知死活。“皇上的旨意还不快快遵循。”
“好吧!”蒋廉深怕性命不保,勉强提回药箱,靠过去要检查小豆子的伤势。
他以专业的眼光粗略看了一下,就知道这名小太监虽然没有伤及筋骨,但伤口太深,导致失血过多,要救他可能会浪费许多珍贵的药材。
唉!蒋廉心疼地猛摇头。
他动手解开小豆子的衣带!
“你干什么?”韦端己忽然抓住他布满皱纹的手,不让他乱来。
蒋廉无辜地道:“启禀皇上,要替这名太监疗伤上药,得先解开他的衣物。”他的脸上是一本正经的神情。
一抹奇怪的光芒闪过韦端己的黑眸,他犹豫了一下,才道:“除了御医和江公公,其他人全部退下。”
明知道这样一来,小豆子的女儿身会因此曝光,但时间上的紧迫容不得他多作考虑。
韦端己命令围在床边的御医与江公公闭上眼睛,迅速解下小豆子染血的衣袍,仅留下她的长裤与裹胸的白布条,也幸好她的剑伤是在腹背两处,否则他就不晓得该如何替她遮掩了。
“好了,开始治疗吧!”
蒋廉和江义睁开双眼时,眼珠子同时暴凸出来。
“皇上,小豆子是‘母’的耶!”江义大惊小怪地宣布。
“你看得倒是挺清楚的。”韦端己不满意他们色迷迷的眼神,冷冷地嘲讽道。
想到小豆子虚弱无助、几近赤裸地躺在床上,已经让他够心疼的,他们竟然还痴愣地盯着她的胸部不放,真是可恶!
蒋廉与江义闻言浑身一震,露出尴尬的神色。
“我去端盆干净的清水来。”江义很快地消失了。
蒋廉在“看”到小豆子的真实性别后,心中已明白她对皇上的重要性,否则皇上不会明知她是姑娘家,还留她在身旁继续当太监。
他愈想神情愈恭谦,动作也愈加小心翼翼。
蒋廉先以最具疗效的止血散均匀的撒在她的伤口上,缓缓止住她大量的出血,才仔细地处理她的剑伤……
☆ ☆ ☆
小豆子因为整天活蹦乱跳的,所以身子骨强健,加上御医慎重地医疗,小豆子在第三天便清醒了。
但她在昏迷期间,却错过了许多精彩的好戏。
首先是皇太后风闻皇上遭贼人行刺,且没有上早朝,急匆匆地驾临他的寝宫,不料,竟发现一名微不足道的卑微小太监睡在皇上尊贵的龙床上,摆明跟皇上有着不可告人的暧昧关系!
这成何体统啊!
皇太后当场大发雷霆,即使后来她明白小豆子是女的,也不肯善罢甘休,直想将小豆子赐死。
皇上与太后为了小豆子的问题吵过好几回,随着他们激烈的争论,宫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小豆子是个女娃儿,日后小豆子很难再当回她的太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