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轻悄悄地探出头来,似乎为两人坚定不移的深情作见证……
夜,更深了。
☆ ☆ ☆
两天后……
皇上在宫中举行皇宴,欢迎二王爷从边疆地区调回京城,受邀的大臣们全抱着乐观其成的态度,因为以二王爷的才能去镇守边疆,实在是太浪费了。
原本和谐开心的气氛一直延续到皇上与二王爷的密谈。
“前天朕已经把霍洪辟治罪了,想必二弟一回京城就已听说了?”
在六名宫女端上茶点,沏了一壶龙井茶后,韦端己便将她们全部遣退。
“这事臣弟确实知晓。”二王爷韦端麟恭敬地双手接过皇兄递给他的热茶。“全京城的人都很佩服皇兄英明果断的判决,将那包藏祸心的霍洪辟抓起来治罪。”
韦端己啜了一口茶。“依二皇弟之见,谁比较适合接任霍洪辟的宰相之职?”
既然决定将帝位传给二皇弟,他就不便在此时决定宰相的人选,现在问二皇弟,只是想知道他的选择是否与自己的眼光一致,算是好奇吧!
“皇兄是在考臣弟啰?”韦端麟挪揄地笑道。
在私底下,他与皇兄的相处是轻松自在的,他很难把一个七岁时被他吓得尿裤子的小男童,视为崇德威仪的一国之君。
就是因为自小彼此的感情好,加上他对皇兄完全心服口服,韦端麟才会主动要求调往北方的边防,想替皇兄看住那近年来一直蠢蠢欲动的“北契国”。
“就算是在考你吧!”
韦端麟含笑地道:“应属梁学凌大人最适合,他那人为国为民,忠心耿耿又有才气,曾经提过一些治国之策,成效颇佳,由他接任宰相之位,相信他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嗯!朕的心中也是属意梁大人。”韦端己满意地点头,别具深意地道:“今后朝政的事有劳皇弟多费点心了。”
“皇兄的口气为何如此凝重?”韦端麟关心地发问。“莫非出了什么岔子?”
“那倒不是。”韦端己神色深沉,盯着二弟好半晌,才意味深长地启口:“朕将在几天后诈死,把帝位传给二弟你,希望你能做得有声有色,别让朕失望才是。”
“皇兄!”韦端麟震愕地惊喊一声,难以相信皇兄说的话。“别……别说笑了!”
整个皇朝在皇兄的统治下政治昌明,富强康乐,堪称太平盛世,现在该是皇兄安心享乐的时候,皇兄怎么舍得抛下皇位呢?
“朕是当真的。”韦端己深深凝视着二弟。“区区的荣华富贵都只是过往云烟,朕想追求的是永久的快乐,二弟应该能明白才对。”
“臣弟不懂,皇兄不为自己打算,也应该替全国臣民打算,您走了,谁来带领我们开启皇朝的盛世?”韦端麟见皇兄神色认真,开始着急了。
他要为千千万万名的百姓留下这么一个好皇帝,不能让他跑了。
“你啊!”韦端己安适惬意地指着他。“朕知道二皇弟的才能出众,会成为一个比朕还要优秀的好皇帝。”韦端己面无愧色。
“皇兄,这万万不可,臣弟担当不起这种重责大任。”韦端麟无比惶恐地道。
韦端己忽然轻笑起来,帝王的尊贵气势自然流露出来。“朕的心意已决,二弟实在用不着如此谦虚。”
韦端麟勉强压下心中倏扬的激动。“如果皇兄是嫌宫中的生活烦闷,倒可以出宫巡视各地,顺便散散心,臣弟愿意代掌朝政数月。”
“皇弟,你的性子怎么变得像姑娘家一样拖拖拉拉,一点都不干脆!”韦端己翻了翻白眼,取笑地推了二弟一把。“朕说把帝位传给你就传给你,没有任何试探你的意思,二弟还在怕什么?”
“怕?”韦端麟拍着胸脯,发下豪语。“好!我韦端麟不会辜负皇兄的托付,一定会代替皇兄成为一个好皇帝!”
“好!说得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韦端己开心地拍着二弟的肩膀。“大概过十天朕就佯死离宫,皇弟趁这几日跟在朕身边学习政事,有不懂的问题可尽量发问,一旦朕出宫便不会再回来,二弟日后不用担心朕会回来索回皇位。”
韦端己之所以设定十日的时间,一来是让豆儿的伤势能完全康复,二来是让皇弟慢慢熟悉朝政之事,因为二弟已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待在皇城了。
“是的,皇兄。”这一切是真的吗?
韦端麟这时再也难掩激动之色,他从小就不敢奢望会成为东宫太子或皇上,因为他明白在自己之上还有一位能干的兄长,没想到老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他太感谢皇兄了!
第七章
整座皇宫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不时有笙歌飘进皇上的寝宫内。
由于夜色已晚,豆儿已经呼呼大睡,寝宫前后的守卫也早被有心人士支开,所以白公公能带着一行手下顺利地摸进寝宫。
“快!快捂住她的嘴。”白公公低声地吩咐。“但别弄伤她的人。”
在所有情况未明朗之前,实在不宜得罪目前皇上的心肝宝贝,谁也不知道哪天她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年轻力壮的罗公公走近龙床轻轻捂住豆儿的小嘴。
“呜……”豆儿立刻被惊醒,一见有人对她不轨,马上泼辣地使劲挣扎。
可恶!哪个不长眼的人竟敢偷袭她?他难道没对她豆公公的大名闻风丧胆吗?
“小心一点!她前后面都有伤口。”白公公深怕她过于激动,扯伤了伤口,站在一旁干着急。
他们只是奉命送豆儿姑娘出宫,可没要弄死她,况且他们也承担不起杀人的罪名。
罗公公稍稍松开一点手劲,豆儿捉住机会,奋力地咬住他的手指。
“啊……”罗公公发出惨叫声,赶紧将可怜的手抽了回来。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捂住我的嘴?”豆儿环视站在龙床四周的几个男人,凭她在宫中“阅人无数”的经验,立刻辨出他们是太后身边的太监。
“咦?你不是白公公吗?”豆儿在神情上并无任何畏惧之色,因为她在挣扎中已听出白公公似乎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否则她不可能轻易挣脱。
“是的,豆儿姑娘。奴才们是奉太后之命送你出皇宫的。”所有围在龙床旁的太监全矮了一个头,包括那白公公也跪了下去。“请豆儿姑娘见谅。”
他们虽是奉命行事,却也个个吓得浑身发抖,在皇帝的寝宫内密谋败露,必定是死路一条了,偏偏他们又没有勇气一拥而上,将豆儿姑娘绑出宫。唉!
豆儿双瞳倏地亮了起来。“嘿!你们怎么不早说,我正好想出宫耶!你们快起来帮我收拾包袱。”
“是!”白公公那伙太监全惊喜地起身,他们首次犯罪,就遇到那么合作的“受害人”,还真是幸运呀!
“你去那张小床上收拾我的东西。”豆儿兴奋得开始点名指派他们任务。“你去找一件皇上的便服给我换上,我这身单衣很难行动。”
“是!”第二名太监开开心心地做贼去。
“你们两个把我扶起来,我要穿衣袍了。”豆儿钦佩地瞄了那个行动迅速的太监一眼,才接过他手中的衣袍。
白公公跟另一名太监轻轻将她扶起,熟练地替她穿戴好衣袍,反正他们服侍太后惯了,这点小事难不倒他们,不然依豆儿姑娘那种笨拙的动作,准是挨到天亮也穿不好。
“谢谢你们。”虽然衣袍过于宽大,但她也只能勉强凑和了,如果穿着太监袍在京城中四处乱跑,太引人注目了!
豆儿把枕下的秘方本子塞入怀中,开始弯着腰寻找“大黄”、“小黄”。
“喂,你们有没有看到我那两只狗?”她现在的伤势好了大半,即使弯着腰也不会痛,但是皇上就是爱大惊小怪,硬是命令她留在床上。
白公公与其他几名公公交换一个尴尬的眼神,他手指着躺在角落的那两只黄狗,“歹势”地道:“是不是那两只?为了怕惊醒豆儿姑娘,所以在一个时辰前我就派人迷昏了那两只狗。”
“嗯……这样也好,省得带它们出宫时,它们出声引起卫兵的注意。”豆儿反而感激他们的“不怀好意”!
白公公苍老的脸孔露出为难的神色。“豆儿姑娘,它们呃……可能装不进麻布袋。”
“麻布袋?”豆儿此时才发现有一人拿了一只大麻袋站在旁边,她戒慎地死盯着那麻布袋,猜疑地道:“你们该不会是想把我装进这个麻袋里,偷偷运出宫吧?”
白公公一群人不好意思地讪笑几声。“豆儿姑娘,你真是料事如神啊!”
“不行!这个计划不好。”为了避免不雅地被人抬出宫,豆儿断然否决他们的馊主意。“万一不小心你们手滑,摔痛了我怎么办?”
“经豆儿姑娘这么一说,似乎挺危险的!”白公公灰白的眉毛全皱成一团。
“不知豆儿姑娘有何良计?”
豆儿沉思了一会儿,才猛然想起一个绝佳的妙计。
“用轿子吧!今晚皇上不是在宫中举行皇宴吗?我们伪装成大臣坐轿子离宫,岂不是既安全又隐秘?”
“还是豆儿姑娘想得周到。”白公公转身吩咐罗公公。“小罗,你去张罗一顶轿子来,动作快一点。”
“是!”罗公公带着几名太监快速离去。
唉!如果皇上知道豆儿为离宫的计谋奉献大半的心力,不知道会不会气炸了?
唉!唉!唉!豆儿的小屁股是该有点“忧患意识”了!
☆ ☆ ☆
他们一路上通行无阻地离开皇宫。
出了宫墙,天空还黑蒙蒙的,豆儿看天色再一个时辰就天亮了,所以让服务周到的白公公他们先回去覆命。
她如出笼的鸟儿欢叫一声才带着新鲜愉悦的心情边走边逛,她一手抱着“小黄”,一手拿着包袱,身旁跟着“大黄”,凭着一点模糊的记忆往“童府”的方向走去。
问了几名路人,豆儿才在天亮的时候找到“童府”,只见“童府”的外貌更形奢华了,它是一座翠瓦朱檐,红榴屋角微翘的大宅院,而且占地极为广大。
不过,这些豆儿全没放在眼里,她在宫里看到的比这豪华一百倍,她只是奇怪爷爷怎么舍得做那么大的改变——他老人家一向是精打细算的。
豆儿走上前敲门。
“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吗?”应门的阿德见她身着一身精美的男性锦服,心里虽觉得不伦不类,但以为她是来找童大爷,故摆出一副必恭必敬的脸孔。
“我叫童豆儿,是童靖远的女儿。这位大叔请让我进去好吗?”
豆儿清丽的俏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连一旁的“大黄”也谄媚地猛摇尾巴。
阿德搔搔头,一脸的困惑,他在童府工作三年来,还没有听说童大爷有个叫“童豆儿”的女儿。“你在外头等一下。”他关上门,走进宅中请示童大爷。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
“砰!”阿德气呼呼地拉开大门,忿忿地骂着。“你这臭女人竟敢欺骗我阿德,害我被童大爷骂,童大爷根本没有叫豆儿的女儿,你快给我滚!”
豆儿娇小的下巴滑稽地掉下来。
不会吧?她那游手好闲的爹竟然忘了她这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太扯了吧?
“慢着!”豆儿赶紧以脚卡住他要合上的门。“那童老爷在家吗?”
爹不认得她,那一向疼她的爷爷总该认得吧!
“童老爷三年前就死了。”阿德不耐烦地瞪她一眼,要不是见她长得漂亮,他阿德早拿扫帚赶人了。
死了!
豆儿难过地眼眶红了起来,低喃道:“难怪一切都变了,连守门的梅伯也不见了。”
她爹素来就憎恨爷爷的专制严厉,爷爷一去世,她不难想像爹会换去府中所有的仆役。
只是没有了爷爷,不晓得娘在府中过得好不好?
“那我娘芷君呢?她在不在?”她着急地追问。
阿德又赏给她一记厌烦的白眼。“没听过这个人,你快离开吧!”
“噢!”豆儿知道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来,便转身离开童家,打算另外想办法。
☆ ☆ ☆
“皇上饶命!”
一大票的卫兵、太监和宫女都跪在地板上……他们工作的范围全在寝宫内外。
“你们是怎么当差的,连人不见都不知道?”韦端己的俊容上满是震怒。
他与二皇弟密谈后,立即回到寝宫,谁知豆儿已不见踪影,他是又惊又怒,深恐豆儿出意外,所以口气难免穷凶恶极了点。
一名显然是统领的卫兵低着头禀告:“皇上,有人持着您的旨意,命令我们下去休息一个时辰,属下们只好离开。”
所有跪着的人全附和地点头。
“谁那么大胆?竟敢假传朕的旨意?”韦端己忿恚的怒火高涨到了极点。
“属下不敢说。”卫兵头头低声道。
韦端己严厉的黑眸突然沉思地扫视他们一遍,稍微放软口气。“你们全退下吧!”
待跪在地上的人全部退出寝宫,韦端己转而命令贴身侍卫。“马常,你带人去太后寝宫悄悄擒白公公来,不要让太后知道了。”
他的情绪由盛怒渐渐冷静下来,自然明白此事与太后脱不了关系,要马常去偷偷逮来白公公,是为了不想在临走前与太后撕破脸。
“是,皇上。”马常轻悄地离去。
江义一听说豆儿姑娘失踪了,连忙赶过来伺候皇上,也看到皇上的脸色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而愈来愈阴沉,让他不禁为白公公胆战心惊起来。
“皇上,早朝的时间到了。”江义壮着胆子道。可恶!马大个儿怎么还不回来?
韦端己沉着一张紧绷的俊脸。“说朕病了。”
江义走到外头吩咐小昆子去传话。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马常总算拎着白公公的脖子出现了。
“马常,你可回来了,皇上快急死了。”江义忍不住叨念他几句。
马常把他当作烦人的苍蝇般视而不见,放下白公公,拱起双手行礼后,就静静地退到一侧。
“皇上,饶了……奴才一命吧!”白公公吓得双腿一软,瘫跪在玉石地板上。
他再怎么想也料不到皇上会那么快知道豆儿姑娘是被他“运”出宫的,他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呢!
“你把豆儿带到哪里去了?”他霍地站了起来,黑眸中燃满熊熊的怒火。
“奴才……奴才奉太后之命……把豆儿姑娘送出宫……”白公公愈紧张,结巴愈严重。
“哼!”韦端己急怒攻心。“你好大的胆子,连朕的女人都敢碰!把他拖下去砍了。”
他这次气得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皇上饶命啊!”白公公拼命地磕头。“奴才是奉命行事的,而且豆儿姑娘也是心甘情愿出宫的,她甚至兴致勃勃地收拾包袱,带着两只狗一块儿离去,奴才真的没有强迫豆儿姑娘。”
韦端己闻言,剑眉皱得更加厉害。“先把他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