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燏在苍挹玦离去後,好一会儿才回神,她捏捏笑僵的脸颊,顿觉莫名。
「我干啥对他那么好哇?!」单燏自问,但无人回答她。
她摇摇头,看看天色。
「这么晚了?!今儿个生意没做成反倒损失啊,还是早早收店,早早休息。」
於是她收拾好铺子,将先前藏起来被她摔坏的香炉包好带著,门上锁,踏上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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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啦——我不管——我不管——下管、不管、下管、不管——」狻猊的哭叫响彻云霄,让塞了耳塞的单燏下得安宁的拿下耳塞,起身面对半浮在空中、伸长腿呈坐姿、哭闹不休的狻猊,手一伸就往它的耳朵拧去。
「别吵了——我说不行就是下行!」
开什么玩笑,今日官差才来过,说要逮狻猊,与狻猊有关的东西一概被搜括,她哪敢在这个时候带它出去逛夜市?!
「小燏不守信用啦!这是本大爷一个月才一次的出门机会,本大爷日也盼夜也盼,就盼今天,你竟然不带我出门,不守信用的小燏会下地狱被割舌头啦……」狻猊才不管外头是否有人要捉它,要它放弃一个月才能出一次门的机会,是绝无可能的。
「小猊,等风头过了,我再带你出去,一次玩个够好不?这个月就先别出去了。」下是单燏不带它出门,而是她一个姑娘家在非天寒时节带著个香炉走在大街上,一定招人侧目。
以往她下会在意这等小事,可现下情势非同小可,谅她再胆大也不敢带个香炉出门,那分明就是告诉官差们:来捉我,来捉我!
「不要!下要、不要、不要!」狻猊孩子脾性一上来,任谁也治不了它。
「不管你了,你爱上哪儿便上哪儿去暝!」单燏也火了,冷冷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继续去黏她明天要给苍挹玦的香炉。
可仔细一想,以苍挹玦的眼光,应该不会看下出这香炉有裂痕,万一到时他真的看出来,追问起来……
「唉!」单燏叹口气。
若那苍公子眼光真的如此犀利,她也只好诚实以对,不过要她吐出那块上好的玉是不可能的。
那块玉质地温润,再送去给玉匠琢磨琢磨,就是一个上好的佩玉,到时送给母视当寿礼,多美好啊!
「小燏,小燏,小燏,本大爷要出去玩啦!不管啦!我要出去啦!不然我会生病喔……会生很重、很重的病喔……」
「生什么病?」
「呃……过度忧郁没得玩……到时我『悒郁而终』怎么办?」
「那正好,我还乐得清闲和清静。」
「小燏……小燏……不要这么狠心啦,本大爷一个月就盼这么一日,打从你及笄接掌单家在泉州的生意後,就没时间陪我玩,这些我都忍下来了……可是你不能连今天也要把我关在家里啦……呜呜呜……呜呜呜……我好可怜啊……」
「小猊,别任性,我也下是不想带你出去啊,可是……我怕你被官差捉定嘛……」
「又没人看得到我……小燏好狠心……呜呜……」
「可是一堆人看得到我拿著香炉到处跑啊!」
「我要出去啦……要出去……要出去……」
「你好烦呐!」单燏耐性被磨光,横眉竖目的瞪著假哭的狻猊。「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怎么我也不能让你被人捉定。」
狻猊是她重要的人之一,她不会让人有机会伤害它的。
「呜……哇……小燏好凶……好凶啊……」狻猊「哭」到一个段落,要换气的时候,一口气换下过来,被单燏怀里射过来的光芒给砸中——
它一时没防备,被打个正著往後倒去,「咚」的一声,後脑勺敲到书柜,痛得它流泪。
「好痛啊……痛死了!痛死了!」
「小猊?!」单燏见狻猊无缘无故撞到书柜,急忙起身跑到它身边查看。「你没事拿头去撞书柜干啥?别忘了你的头比书柜还坚固,撞坏了书柜怎么办?」
「下……不是啊……」狻猊小心地微睁开金眸,见单燏靠近,更教那光芒剠得睁下开眼,「你……你身上有东西……好难过喔……拿掉……拿掉啊……」
「拿掉什么?」单燏一听,连忙低头查看自己,什么也没有啊!
「光……好强的光……小燏……快拿掉……真的好痛……」那光芒像利剑,尖锐得教狻猊感觉自己被干刀万剐,疼痛不已。
「你要我拿掉什么东西呀?我身上没有东西啊!我也不会发光啊!」要是她会发光,早被人当珍禽异兽带去全国巡回展出了!
「肚子……你的肚子有东西……」狻猊整个人缩成一团,背对著单燏,巍巍颤颤的指著单燏的肚子,下敢回头。
要命!那是它遗忘许久的痛感,打它有记忆以来,就没这么痛过了!单燏身上肯定有什么东西是它应该敬而远之的,否则不该这般痛呀!
「肚子?」单矫往自己怀里一摸,摸到个硬块,灵光一闪。
不会是……
她取出怀袋,狻猊只感到背上的芒刺更甚……
第五章
灯笼高挂,哗若白日,叫卖声和喧哗声同样的翻腾不已。
苍挹玦没想到泉州的夜市如此繁盛,用完晚膳,店小二建议他前来一逛。
反正无事,逛逛也许能找到更多的线索。打著这主意的苍挹玦顺著店小二指称的方向一路走来,只见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咦?」是他眼花吗?
他竟见著单燏!
她独身一人,无丫鬟跟随,还穿著今日见著她时所穿的衣裳。
这么晚,虽有夜市,但她孤身一人逛夜市可好?
苍挹玦发觉自己竟然为她的安全担心,不由得一呆,「怪了,我没事为她担什么忧?」
怎会对个才初识的人挂心呢?苍挹玦没有发现自己的目光紧锁著她的一举一动,自己的步伐不自觉地跟著她走动。
「停!停停停停!」苍挹玦跟著单燏走,经过一个转角,才又要跟上去,一名中年男于突然出现阻去他的去路,直朝著他的门面指过来。
苍挹玦微一抬手,格开男子的手,视线追著单燏,想著要再追上去,却教那男子缠住。
「公子啊!你红莺星动,好事近罗!」男子顺顺胡须,一脸笑意的说。
原来是半仙呐!苍挹玦眉一拧,不置一词地看著他,眸中冷芒显著。
那男子为之慑然,但表面上仍不为所动的笑了笑,「公子,让老夫为你卜上一卦如何?」
「不必。」苍挹玦对算命没半点兴趣。
「公子,你相信命吗?」半仙唤住苍挹玦不愿驻留的脚步,同时伸手拉住他的手臂,眸中精芒尽露。
「我只相信自己。」他俊眸一扫,手臂轻晃,随即甩开半仙的握持。打从十岁那年,他就再也不信什么天命了,知与不知都逃不过,又何必知晓呢?
才要举步,眼角瞄见半仙身後有异样,微透著白色光芒的手搭上半仙的肩,而他毫无所觉,苍挹玦皱起眉头,观望著那半仙身後。
「公子,老夫免费为你卜卦,希望你能驱凶逢吉。」半仙正色道。
「你留著精力替别人卜卦吧。」苍挹玦微颔首,拒绝让眼前的算命仙卜算他的命运,目光定在算命仙身後,只见他肩上突然出现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孩子,全身笼罩著一层微弱的白色光晕,胸前垂挂著一块青白玉,样貌十分奇特。
那孩子骑上算命仙的肩膀,扯著他的胡须和帽子,玩得不亦乐乎,问或还传出几声笑。
他那金色的鬃发张狂地露出在特地让他戴著的斗帽外,怎么看怎么不像人,苍挹玦下动声色的说:「半仙,你是否觉得头和肩重重的?」
「听公子这么一说,好像有。」半仙动动肩和头,一边顺顺胡须,微皱起眉。
那孩子听见苍挹玦这么说,抬起头来看他,两人的视线一对上——
苍挹玦看清它有一双金色的妖眸,更发现它是浮在半空中的。
他教眼前的特异情景给慑住心魂,不太能理解到底发生何事?带著些许采究之心的伸出手,往它睑上摸去,在接近时被它拍掉。
那孩子发现苍挹玦看得见它後,朝他扮个鬼脸,调皮的在半仙头上跳上跳下,大张了口咬住半仙的头,半仙也无知无觉。
它神态纯真却漾著顽皮的姿态,教苍挹玦分下清它是人是鬼是妖?
「公子?」半仙的声音唤回苍挹玦凝在那孩子身上的心神。
「你没发现吗?」苍挹玦下禁寻求肯定的问。
「发现什么?」怎么原本是他在拉生意,现下立场却颠倒?
「不,没什么。」苍挹玦还是直盯著那孩子看,那孩子也大方地任他瞧,一点也不怕他大喊大叫。
奇异地,苍挹玦明明觉得情况有异,却没有大声叫喊暴露它行迹的念头,瞧著它,他有种熟稔感,觉得它很亲切。
而且……它身上有股异香,这香气与单燏身上的香气一样,都很特别,让人一闻难忘。
单燏,怎地又想起她了呢?她同它身上的香气一般,紧缠上他的心,教他想忘亦难忘怀。
「公子,让老夫为你卜上一卦如何?无事求安心,有事能预防,下好吗?」半仙见苍挹玦器宇非凡,微漾著些异气,与常人不同,除了他顶上的红莺星动外,还有些别的东西,一时好奇,就算免费也想得知个中缘由。
「还是下了。」苍挹玦抬手打了个别再说的手势,才要收回,那孩子伸手握住他的乒。
苍挹玦一惊,但没有拒绝的牵著它。它自半仙肩上轻巧跃下,在他身边站定,跟他一道走。
「公子,公子呀……」半仙的声音在身後渐渐隐去。
他们走回大街,找了个地方坐下。
苍挹玦只盯著它瞧,下言也不语,倒是它有些沉不住气,先行开了口,「你一点都不会害怕吗?」
童稚的嗓音加上天真的表情,它完全不似鬼妖。
「我该害伯吗?」苍挹玦好笑的反问。
不是他胆子大,而是有种自深沉意识之中油然而生的亲切感,直觉告诉苍挹玦,眼前的怪小孩不会伤害他。
纵使这怪小孩奇特,不仅模样怪,连身上的白晕也来得怪,更怪的是,他竞能瞧见它,而半仙瞧不见,这一路走来,也没见旁人将视线投注在它身上。
「嗯……你应该要害怕才是呀……除了小燏,你是第二个看得见我的人,可是你和小燏为什么都不怕我呢?难不成我长得一点也不可怕吗?小燏还情有可原,我们相处了这么久,可是你……奇怪……为什么你看得见我咧……」它吐出一连串的话语,快得让苍挹玦完全没有余地插话,直到它察觉苍挹玦的沉默,「你怎么都不说话啊?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咧?」
苍挹玦凝眸相望,「有。」
「有怎么不回我话呢?让我一个人唱独脚戏多不好玩啊!」它那双金眸溜转著,活灵活现,好不可爱。「喂喂,你有没有听见呀?聋了吗?」
「没有。」苍挹玦忍著笑意问:「你希望我怎么回你呢?」
若不是它拥有金发和金眸,而且还飘在半空中,苍挹玦只会将它当作一般的十岁孩童看待。
一阵沉寂降落在两人中间。
「你好闷!」它指著苍挹玦下了这个结论,双手擦著腰站直身,大叫出声:「好闷、好闷、好闷啊!」
除了苍挹玦的耳朵遭受其害外,没有人听见它的大叫。
「呃……这位小孩……」苍挹玦捂住耳朵,伸手拉它,要它坐下。
「我叫狻猊,不是小孩。」狻猊瞪大金眸,纠正他。
在它的死缠烂打之下,单燏还是带它出门来逛夜市,两人逛著逛著,它嗅到一股幽冷的香气,也没多想就循著香气找来。
见两名男子在交谈,那个比较老的人脸上有胡子,看起来挺好玩的,所以它一时兴起的爬到他身上,他完全没感觉,而那个年轻的——就是身上有股幽冷香气的男人,竟然看得见它。
「酸泥?」苍挹玦忍下住笑出声。
「笑什么?」狻猊个头儿小可架子不小,「本大爷的名字威武又勇猛,你怎么可以一听就笑?!」
苍挹玦这下子更忍俊不住的大笑出声,止也止不住,狻猊火气冲天,气得在他身边跺脚。
「不要笑!不要笑!」
旁人只听得见苍挹玦的笑声,看不见一旁气得跳脚的狻猊,除了一人。
「小猊!」单燏走到一半,发现该紧随著自己的狻猊失了踪影,急忙循原路找来,隐约听见狻猊的怒叫声,一找,终於看见它不知对著谁在那边眺上跳下的。
搜猊拿大笑的苍挹玦没法子时,听见单燏的叫声,才想起她的存在,同时也大惊於自己怎能离单燏那么远没事,低头盯著自己的手,才发现自己不止手,全身都泛著白光
还来不及叫出声,单燏已冲过来捉住它的衣襟,把它往暗巷里拖。苍挹玦见状,深觉有趣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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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猊,你怎么到处乱跑让我找你?万一遇著官差怎么办?是你保证会乖乖的我才带你出来,结果你的保证还在耳边转,就给我出尔反尔,你很想被捉是不是?要害我担心死是不是?啊?」单燏又惊又怕,即使旁人看不见狻猊,可她仍深怕出什么特例,而害狻猊被捉去官府。
愈想单矫愈生气,愈是生气,拧狻猊耳朵的力道就愈大。
「哇……好痛啊……别拧,别拧了啦……我又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呜……我是闻到好香的味道才会跑开的嘛……我怎么知道你没跟著我走呢……以前我一定太远你立刻会知道的……」
「那就是我的错罗?嗯?你的意思是这样罗?」单燏额上青筋暴凸,唇角抽搐,抡拳往狻猊胖胖软软的脸颊揉去。「是我枉做小人罗?嗯?嗯?嗯?」
「哇哇哇……小燏……」狻猊被单厢揉得声音变调,双手无用武之地的乱挥,眼角瞄见跟来的苍挹玦,急忙求救,「救我……救我……快救我……」
「你叫谁救你啊?别忘了只有我看得见你!」单燏气过头,力道下知节制,音量也失了柔和,只剩凶狠。
「单姑娘?」苍挹玦听出单燏的声音,遂叫道,间接拯救狻猊於「水火」。
「苍公子?」单燏一惊,震愕之余,让手里的狻猊脱开,它一个箭步冲到苍挹玦身後,只探出颗头来,金眸饱含泪水,要掉下掉的。
苍挹玦拍拍狻猊的头後,抬首迎上单燏的视线。
「苍公子,你……」单燏见狻猊逃得飞快,追上来,见到这一幕,睁大眼眸,「你看得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