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最信赖的朋友背叛了我吗?”李绫俨然质问的语气。
“背叛?”突然,这句话适时打醒了连缤葵的恍惚,她连忙戴起了假面具,对李绫说着:“你要再不来,才是背叛我了呢。我只答应要当你的伴娘,可没说连新娘也一起顶替,你这位新官人脾气可吓人呢。只有你这真命天子出现,才镇得住他。”连缤葵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还能说出这等的玩笑话。
“可是,棣心不要我了,他把戒指套进你的手,他根本不要我了。”李绫一边拭着泪,一边神色疑惑地说着。
“谁说他不要你的?”连缤葵突然把李绫拉到严棣心的跟前,然后拔下了自己手上的戒指,“这戒指本来就是要给你的,今天不过是为了顺老奶奶的意,才让我借戴一下子,哪——还给你。太紧了,我的手指都卉出痕迹了。”她把戒指塞进了李绫的手里,连同她跟严棣心之间的情谊……”
“棣心,真的是这样吗?这戒指真是你为我准备的吗?”李绫仍不敢相信。
然而,严棣心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力地把李绫拥进怀里,好久、好久……久到没发觉连缤葵的伤心。
照理说,连缤葵是该松一口气的,可是,她没有。她被这突来的情景给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心已碎了满地。
可是,她不能哭,也不能痛,她只能颤抖地走到老奶奶的跟前,笑着脸说:“奶奶,你真的可以放心了,只有李绫,才能医好棣心的心病——这下子,我总算是不负所托了。”她说得字字潇洒,但淌血处是谁也见不着的。
“连缤葵,我对不起你,害你丢了工作,还让你照顾棣心。”李绫这时才破涕为笑地拉着她的手,感激地说着。
“谁教你是我朋友呢,今后,这少奶奶就换你当了喔。”她笑得心酸不已。
“那你呢?”严棣心的表情有种隐隐伤痛。
“我自由啦,该去好好玩玩了,拜拜。”连缤葵挥着手、抑着头,故意笑得张狂洒脱,而她那原本属于灰姑娘穿的衣裳,随着她的脚步飘呀飘的,偷偷吐露着她对他的依依不舍。
“连缤葵——连缤葵——”她的耳后突然传来他的呼唤,似有若无的。
然而,她不再回首,只是挥着状似潇洒的手,然后一身凄凉地飘进了暗夜的街头。
第10章(1)
十二点的钟声还没响起,灰姑娘的梦却提早醒了。
不过,这不也是预料中的事?在童话故事中,不是早就提醒她这样子的结果?
“砰。”地一声,她又跌倒在凹凸不平的人行道上,这时,她才发觉两脚冰冰的,而那一双水晶鞋示知掉在何方了。
“不是我的,终究还是与我无缘。”她这么看待那双鞋。
她爬了起来,挺着脊背,赤着脚继续向前走。
她又哼起了一首老歌,为她此刻的凄凉配上音乐,她唱着:“曲终人散,回头一瞥,嗯——最后一夜……”
谁说不是最后一夜?因为,她的王子永远不会捡到她遗失的水晶鞋。因为,有了李绫,他还在乎什么鞋子。
连缤葵走着走着,心里一阵酸楚,她仍旧无处可躲。
因为疲倦,她早已失却了痛哭一场的气力,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地睡上它个一年半载方休。
能不能睡醒,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梦?
连缤葵还是回到了那个从来都不属于她的家里头。
整座房子冷清得让她打着哆嗦,她知道,此刻的严家正处在欢喜大团圆的热闹中。而她,可有可无,算什么。
“再见了。”她走进了这间织罗她那灰姑娘梦境的主卧室,抚过了每一件屋里的陈设,最后,她来到了她与严棣心缠绵过的大床,她终于崩溃了,她趴在床上,放声地哭了起来,而那床里还有严棣心热情的气味在,更让她的心像是撕裂般地痛苦难挨。
突然,传来大门被人给拉开的声音,连缤葵急忙地跳了起来,擦着眼泪,怕不小心泄漏了她的伤感。
“连缤葵,连缤葵,你还好吗?”是严棣音,她不放心地回家看看。
“我没事。”连缤葵低着头,开始将她的衣服往行李袋塞。
“你在干嘛?”严棣音问着。
“收拾行李啊,女主角回来了,我这个替身该下台一鞠躬了。”她试着把话说得幽默些。
自然,免得让严棣音看出端倪来。
可是,严棣音没答腔,一个上前就抱住了连缤葵,然后啜泣起来。
“你怎么哭了?”反倒是连缤葵安慰她。
“我知道你很苦,你为什么不放声大哭?更何况,李绫能与棣心重新在一起,我不该为他们高兴吗?我怎么能哭?”虽是这么说,但,她还是哭了。
“我哥是个呆子,还是个固执的呆子,他以为他爱的还是李绫。”
“不要怀疑他对李绫的爱,那是你无法想象的情深似海。”
“那你怎么办?怎么办?”严棣音倒是替她急了起来。
“我还是继续当我的连缤葵,一如我当初的生活一般。”她手一拎便将提袋拿在手上,准备走出门。“其它的东西,就等我找到房子时,再来搬吧。”
“这么晚,你要上哪儿?你明知道你没地方去啊。”严棣音拖着她。
“还有旅馆嘛,你别担心了。”
“一个女孩子住旅馆不安全。”
“可是,我还能留在这儿吗?这里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她虚脱地蹲了下来,走与不走,同样为难。
“连缤葵,连缤葵。”这时,楼下传来李绫的呼唤。
“他们回来了。”顿时,连缤葵慌了手脚,此时此刻,她已没了强颜欢笑的能耐。
“客房,就说你睡了。”还是严棣音,连忙将她推进了客房里头。
“咦,连缤葵呢?”李绫本想回来与她好好聊一聊。
“喔,她睡了。她说累得要命呢。”严棣音替她圆了谎。
“她睡在哪里?”严棣心出声了。
“当然是客房呀,她还没这么不识趣。”严棣音话中夹着酸意。
“让她来跟李绫睡这间主卧室吧,客房我去睡就行。”棣心这么提议。
“好,好哇。”严棣音猛点头答应。
“不用了,你们这么久没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聊,我才不要惹人嫌呢。”连缤葵还是出来了,只不过,脸上雪白的一片。
“你装鬼吓人哪?”李绫突然笑出了声:“什么时候你也学人家做脸了?这是哪个牌子的敷面霜,闻起来倒像是刮胡膏的味道。”
“刮胡膏?”严棣心这一听,眉头的结又更深了。他知道,连缤葵一定是为了掩饰她脸上的忧伤,才会出此下策。
“哈——我很想睡,不跟你们聊了。”连缤缤已经无法再支撑了,索性迳自地奔回房,“砰”地一声,就将所有的难堪摒弃于那扇门的后方。
她的确是累了,也倦了,只是,他与李绫皆在这一扇门的另一侧,或许缠绵悱恻,或许相拥交心,而她怎么样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他们恩爱相许的亲密景象。
“不可以,你不可以再这样想下去。”连缤葵索性将自己全蒙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喃喃自语。
往事一幕幕像不饶她似地,一古脑地全涌上她的脑海,顿时,她歇斯底里地踱来踱去,如果真能踱到筋疲力尽,她也在所不惜。
终于,她停下来了,靠着边接严棣心与李绫主卧室的那扇门上,她软了脚地瘫坐在地。
突然,她好想写些东西,好想用一种方式来抒发她即将崩溃的痛意。于是,她慌乱地从地上刚才胡乱整理的行李中掏出一些纸笔。接着,就趴在地上,想写些东西,无奈,在画了乱七八糟的一堆,用掉一大堆的纸张后,她仍旧没写出半个字来。
“这是不是就是我在你心里的样子?看似丰富,一无是处。”她掩着脸,颓丧地闭起眼睛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了眼,望着漆黑的斗室,嘴里细细地哼地《偶然》这首歌。
哼着哼着,她又拿起袋里的一本信纸,撕了一张,写下了此刻心中的感触,那是写着有关灰姑娘掉了水晶鞋的事。她写着写着,泪,滴上了信纸,为她与严棣心这几个月来的交会,留下最后一页告白书。
是的,结束了。她与他从头到尾不过是场偶然,谁也没去承诺谁,谁也没提爱过谁,谁更没理由该为谁心碎。
“想不到这倘浑水,只让我换得了这样子的注解。”连缤葵对着冰冷的空气说着,而手中的那张纸,就这么滑下了她的指尖……
黑夜终究在她的凝望下,逐渐亮起了光线。
她悄悄地拎起行李,安静地走出这个令她刻骨铭心的地方,正如当初来时那般的悄然。
“连缤葵——”就在她正要走去推开大门的时候,她听见了一个意外的呼唤。是严棣心,他整夜不成眠,满脑子全想着她此刻的处境。
“棣心?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李绫呢?”离别之前,能再见他一面,连缤葵在惊喜过后,怕自己的脚步又更沉重了。
“她还在睡——而我,整夜都没睡,直想冲进客房,跟你赔上一万个抱歉。”棣心声音沙哑地说,神色则是黯淡憔悴。
“不,不要抱歉。”连缤葵摇着头;“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没有错,你不需要道歉。”
“傻瓜,你愈这样,反而愈让我惭愧。”棣心激动地摸索前进,走到了她所站的玄关处。
“棣心,你听着,你爱的是李绫,而李绫现在回来了,你绝不能再让她离开你了。”连缤葵提醒着他,也再次提醒自己。
“可是你怎么办?我们怎么办?”严棣心显然处在极端矛盾的状态。
“我会站在远远的地方,祝福你们白头揩老。”连缤葵还是不争气地红了眼眶,“就算我人在天涯海角,我永远会记得这段美好时光。”
“就这样?”他握着拳头,压抑着他满溢的悲伤。“你只给我这句话,就打算这么走了?”
不,我给你的何止这句话。还有我的感情,我的心哪。但,我怎么能让你知道,我怎么能肆无忌惮地说出口,在朋友与道义的坚持中,我没有冲动的自由。
“你有了李绫,还需要什么?想想你曾在信上给她的承诺,想想你们曾经这么相爱过——而我,而我不过是……”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想转身奔出门外。
“缤葵,你没告诉我你要去哪里。”他一想到她会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心中的激动难以止休。
“去散散心,你替我向李绫辞行,等过几天,我找好房子了,会再回来搬行李的。”
“不要搬。”严棣心脱口而出,“你等我回来,等我从美国动手术回来,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案。”就在昨晚,棣心在李绫的说服下,终于决定去美国接受更进一步的治疗。
“昨晚不就已经揭晓答案了吗?你何必再多此一举呢。”连缤葵凄苦地笑,然后落寞地走出了有严棣心的建筑。
该去哪里,她仍旧没有头绪。可是,她仍不敢回头奢望着他会指点迷津。
就让王子与公证的故事,完美的存在她背后的那一栋屋子里。至于她,还是赶紧掏出包裹里的面纸,好湮灭她终于溃堤的伤心。但,连面纸都跟她过不去,怎么样都无法从包包中抽出完整的一张来擦拭泪滴。最后,她气急败坏地蹲了下去,将整个包包倒过来,抖出里头所有的面纸来出气……最后,面纸用完了,她的泪却仍没停,在泪眼迷蒙中,她看见了掉出包包外的那本记事簿,顿时想起,那里头有李绫写着她哥哥在加拿大的地址。
“哥。”她轻轻地叫了一声,是心疼,是同情,也是同病相怜的心情。
突然间,她知道她该去哪里了。
晨雾慢慢消散,街上的人车逐渐的活络了起来。而她,不再惶惑无依,因为,她还有个手足可以陪着她哭泣。在寒冬时节,两人取暖总好过一个人孤零零……
“哥,你好吗?”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哭得这么伤心呢?哥——“连缤葵知道,再过几天,她一定会亲自上加拿大探视连缤洋的伤痕。或许深、或许浅、也或许无妨,但,她会安慰他,因为他们的最爱,都得到了世上最完美的幸福。所以,不说遗憾,也无需伤感,“还君明珠”终究是明智的胸怀。
加拿大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就在连缤葵来到了这个异乡后的一个月,它把跟前的世界都复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就如同此刻的连缤葵,心上也是一堆沉沉的灰。
“小妹,天冷,衣服要多穿一些。”连缤洋在上班出门前,不忘提醒他这位“一病不起”的妹妹。
记得一个月前,当这位从来没出过国的小妹,拎着行李站在他的公寓前时,他本以为,她是要来安慰他的失恋伤痕的。谁知,他错了,他发现自己除了忙着自我疗伤之外,还得分心到安慰小妹的自我折磨。
“哥,你又在借酒浇愁了吗?”
“不要管我,能麻痹不也很好,至少不会痛。”他经常烂醉着。
“谁要管你,我只是要你留几瓶酒给我。”
就这样,连缤洋无法置信地看着连缤葵将酒一口喝干,学着他醉时的模样,顿时他清醒了一大半。
“别唱了,你不知道借酒浇愁,愁更愁?”他抢下了她的酒瓶,以兄长的威严喝斥着。
“我就是不让你愁,也不想浪费这些酒,所以我才这么做——嗝。”
于是,在这样几次的抢酒行动后,连缤洋在无可奈何下戒了酒,想换别种方式消沉。不过,连缤葵是有样学样,还有青出于蓝的功力,让他不但是做不下去,不当之处是忙着矫正连缤葵从他那里学来的恶习。
最后,他不想再拿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一家工程公司的聘书,用忙碌的工作来止痛疗伤,也做好当兄长的榜样。
“哥,外面下雪了——可是,我没一点冷的感觉。”连缤葵坐在窗台上,曲着腿,双手环抱着膝盖,望着雪景的脸庞是明显的憔悴与忧伤。
“妹,我都站起来了,你也应该试试看,找些可以让自己活起来的方法。”
我会的——只是,就算能活起来,就算能再快乐的大笑,但,有些遗憾是无法取代的。或许,时间可以让我们淡忘,或许,忙碌会让我们没时间去想,可是,那像是一个伤口,就算结了痂,它仍旧会在。它也像是座时光隧道,不论多久,都会让我们回忆当初的喜乐悲欢……”连缤葵说着说着,外头的雪飘着飘着,而连缤洋的心,也沉着沉着……
取代?可不是吗?在人生中,又有多少的事是永远也无法取代的?像李绫的甜、李绫的真、还有他失落在她身上的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