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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心公寓  第2页    作者:吕星

  阿星苍白着脸,瞪着她比出的手势,眼角含泪哽咽地细声回答:“清、清楚了。”

  “很好。”她满意地点点头,带着胜利的笑容甩门离去。

  那小鬼一看就知道是个缺乏管教的野孩子,不过,这也难怪,有一个从事“那种”职业的老爸,家教能好到哪去?

  她踱进厨房替自己弄了份简单的早餐火腿三明治,然后从冰箱拿出一瓶果汁,看浴室已经净空,快速盥洗完,开始解决她的早餐。

  当她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时,阿星已换上小学制服走进客厅,他咬着唇怯怯地在她对面的位子坐下。

  美瑶见他一脸畏惧,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推开眼前餐盘望着他,抽出桌上烟盒里的烟点燃,抽了一口道:“你的早餐呢?”

  他指了指桌上一盒饼干和一大杯牛奶,皱眉拿了一块饼干咬了一口。

  她望着那份早餐忍不住“赞叹”,“哇——你那海玲保姆准备的早餐可夏丰盛啊!”

  她倾身伸手摸摸那牛奶和饼干,然后变了脸色,“她没帮你热牛奶?这是冰的耶!”

  阿星一见她生气,快快地急忙说:“没、没关系,我习惯喝冰的!”说罢,拿起杯子就往嘴巴送。

  美瑶起身抢过杯子。“不行,小孩子早上不可以喝冰的东西。”她拿走那盒饼干。“光吃饼干也没营养。”

  “那我吃什么?”

  “叫你爸爸起床帮你做早餐,或者要那海玲阿姨重新帮你弄一份……”

  “爸爸昨天很晚才上床睡觉,我不想吵他。而海玲阿姨刚刚才和一位叔叔出门了。”

  “什么!”天杀的,昨天不知道是哪个女人急着向她保证,要好好照顾这孩子的。

  “算了,阿姨,”他拿起椅子上的书包站了起来。“我不吃了,我要去上学了。”

  “等等。”她拿过他的书包。“你坐好,不准饿肚子上学,会闹胃病的。”她摸摸他的头,不忍地柔声说:“三分钟,阿姨帮你弄一份热腾腾的早餐,一下子就好。”

  阿星被她突然的温柔弄得傻愣愣的,只是点点头。

  美瑶飞也似的再度冲进厨房,没一会她便端着一份香喷喷的火腿蛋土司及一杯热牛奶放在他面前。“喏,快吃吧!”

  一见到丰盛的早餐,他马上朝她绽开大大的笑容,两手并用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见他贪吃的模样,她忍不住摇头微笑,不过,她的笑容在见到墙上的时钟指针时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出口即是一连串咒骂:“该死的、天杀的,我要迟到啦!”

  她一头冲进房间,手忙脚乱地扯下睡衣,套上牛仔裤、衬衫,随手再抓了一件外套,提起沉重的工具箱奔出房间。

  她边用手指梳整一头鬈发边朝阿星叮咛:“你吃完以后,盘子放在桌上就好,我去上班了,Bye!”“阿姨、阿姨——”他跳下椅子,嘴里塞满面包追上正要穿鞋子的她。“阿姨,可不可以告诉我,哪里可以叫到计程车?”

  “计程车?”

  “是啊!”他从口袋掏出两张百元大钞。“海玲阿姨给我钱,叫我自己坐计程车上学。”

  她不可思议的大吼出声:“她要你一个人坐计程车上学?”

  “嗯!”他不懂她为何又生气,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学校没有校车吗?”

  “没有啊!”阿星晃着脑袋。

  美瑶放下工具箱,蹲下身扶住他细小的肩膀,耐心地说:“小鬼,你去叫你爸起床送你上学,绝对、绝对不要自己搭计程车去,现在拐小孩的坏人跟街上的便利商店一样多,太危险了,OK?”

  她见他面有难色地抓了抓头,挫折地看着他。“你不想吵醒你的好爸爸,是不是啊?”

  “嗯!”阿星点头如捣蒜。

  “那你就自己去坐车,等着被坏人抓走好啦!我不管了、我不管了!”她气呼呼地起身,提起工具箱一把拉开大门让一脸无助的阿星,傻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

  突然——

  美瑶猛地转身连声大叫:“我一定要杀了海玲,我一定要砍了她!上次是猫,这次是个小鬼……”她冲到餐桌前打包他未吃完的早餐。

  “快背上你的书包,早餐在车上吃,快快快!”

  他听话地迅速照做,面露微笑地坐在地板上穿鞋。

  她走过去弯下身子帮他穿鞋。“快点,我要迟到了!你的学校在哪里?”

  “内湖。”

  “内湖?我们这里可是新庄啊!该死的,我一定要砍了海玲,我发誓,这次一定砍了她!”

  美瑶将阿星送到学校后,匆忙地赶到昨晚安排的第一间客户那,一家美式速食店,该店经理早已铁青了一张脸等着她。

  他一见到美瑶,马上焦急地拉她到故障的大型炸鸡槽前。

  “你怎么那么晚?我有一堆客人等着买炸鸡,你知不知道啊?”他噼里啪啦地向蹲在机器前检查的她抱怨着。“我跟你老板说好八点,现在都快九点啦,小姐,你这样搞,我损失了多少生意你知不知道啊?”

  “我临时有事耽搁了一下,真的很抱歉!”她迅速地拿出工具转下机器的螺丝帽。

  那经理对于她的道歉毫不领情,挺着肥大的肚子不停唠叨着。“喂!我不知道有女的机械师,你该不会是你们公司没人临时派来充数的吧?我告诉你,这机器可是美国运来的高档货,贵得很,你可别给我弄坏啊!”

  一旁围观的员工听经理这样说早已偷笑成了一堆,他们心想,这新来的菜鸟经理居然会不知道技师宋美瑶的大名,敢这么直接质疑她的能力,看来这下有好戏看喽!

  美瑶真的受不了耳边不断的噪音,“哐!”一声,她扔下手里的工具,站起身昂着下巴瞪他。“你是刚上任的经理吧!”

  “是啊!”

  “那么你最好是闭上你的鸟嘴,静静地看我修理机器,要不干脆滚回你的办公室喝茶当米虫,少在这里烦我,”她从口袋中拿出皮夹摊开高举给他看,“我是宋美瑶,这是我的机械师执照,你这家店所有的机器我熟到可以蒙着眼睛全拆了再组回去,要是你这个经理行的话,我不介意让你来修,维修费我付给你,怎样?”

  戴眼镜的经理气得握紧了拳头,涨红着一张脸掉头而去。

  他肥胖的身影一消失在楼梯尽头,厨房随之响起一阵欢呼声,一群围近的服务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美瑶姐,我们讨厌死他了,又苛又凶……”

  “就是嘛,我们迟到个两分钟,他也要扣钱,买单慢了一点,他也要骂,真讨厌!还是以前那个经理好,气质佳,待人又亲切。”

  “对了,以前那位吴经理呢?”她边问手也没忘了动。

  以前那位吴经理和她处得不错,他总是斯文地站在一旁观看她维修机器,如今他走了,换来这位急躁的经理,两人实在不算有什么好的开始。

  “吴经理不大会和人交际应酬,口才也不好,当然是被这新来奸诈狡猾的老狐狸给干掉啦!”

  “哦!”她从炸鸡槽内敲出一块断裂的铁片,重新再整装了一片回去。“唉!世事无常,社会就是这么现实,老客人总是被人欺侮。”

  “也不会啦!”声音甜美的服务生丽香说,“听说他上个星期和他女朋友结婚了,嫁妆中有一间美食店哩!这下他可成了老板喽!”

  “哈!所以说世事难料嘛!”原来他结婚去了,美瑶笑笑地摇着头。她把零件重新组装回去,抹掉额头的汗水,深深吐了一口气并站起来。“好啦!修好了,可以用了!”

  只见服务生们个个垮了脸。“我们又得开始忙啦,歹命喔——”

  他们抱怨着,并像往常一样递了根香烟给她,还端上一杯饮料。

  美瑶拿过烟吸了一口,微笑地望着这群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既然这个经理这么不上道,那我建议你们不妨告诉他,这台机器要休息个半小时以后才能使用,要不然会烧掉,就说是我说的,他要不信的话请他打大哥大给我。”

  “耶——”众人一听欢喜地抱着她欢呼。“美瑶姐万岁、万岁。”

  “你们这群小鬼,我要走了,维修单待会儿请你们拿给那个肥猪经理,Byebye!”微笑着的她提起工具箱,匆忙地踱出门外,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第二章

  夜已深,坐落于台北郊区内一栋透天大别墅里,青龙帮帮主青爷的宝贝女儿正对着一群手下大发雷霆,叫嚷声充斥着近三十坪的大套房。

  “一群饭桶,找个人都找不到,你们全是猪头!”江素素在昂贵的红色波斯地毯上来回踱步,美丽的脸蛋因为愤怒而扭曲着。“我爸呢?我要他把你们一个个通通依帮规处分!”

  “小姐,”一群男人弯腰低头,小心谨慎说:“青爷和一群兄弟到中环跟火龙帮谈判去了。”

  “谈判?”她生气的瞪大眼。“他女儿被人家欺负,他不帮着抓张英诚回来,居然还去和人争地盘,他是要等我死,才甘愿回来收尸,是不是?”

  手下们一听,全都吓得跪地,苦苦劝道:“千万不要啊!小姐!”

  “你要出了什么事,我们肯定会被青爷打死,你千万别做傻事啊!”

  素素叉腰咬牙瞪着他们。“白痴!我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又不是真要去死,还不快给我滚出去找张英诚,快去——”

  在她的咆哮声中,一个个大男人踉跄地夺门而出。

  “素素,你好威风啊!”一直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的宋立刚终于开口。

  他是素素的青梅竹马,虽然两人感情甚深却不来电,彼此充当对方的军师,各交了好几位男女朋友,他们两人可说是最佳拍档。

  “我这还不够威风哩!”素素拿起桌上水果篮里一颗又红又大的苹果,大剌剌地咬了一口,跳上铺着天鹅绒的双人床上。“你该看看我爸和他们说话的样子,他们个个都不敢动,就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呢。”

  “那岂不是和我老姐一样威风!”

  “你是说美瑶姐啊?”

  “是啊!她是我家惟一的女人,可是在我们家的地位简直就像是皇太后般,连我爸都要听命于她呢!”

  “那你呢?你不是一向我行我素的吗?”

  “是啊!可是一旦对上我老姐,我就会被打回原形,变成一只乖巧的小猫啦!”

  她一时失笑。“你连教官都不理了,竟然会怕美瑶姐,我看她待人蛮亲切的,怎么会……”

  “唉!你有所不知啦!她平常看起来是很好,可是一旦惹到她可不得了啦!她曾学过柔道,臂力大得可以把我拎起来当作棍棒耍呢,平常我和我爸都尽可能的顺着她的意,只要她一板起脸孔,我们就会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她的视线。”

  “我不相信,美瑶姐一向待人温柔,哪有如你说的那样!”

  “唉!你不懂的啦!”立刚摇着头。

  “我怎么不懂,自从你妈过世以后,你们家里里外外无不由她一人打理,你啊,你爸啦,都是由她照顾的,不是吗?”她玩笑性的在他后脑勺打上一记。

  他瞪着她。“别打我的头。”

  “开开玩笑,别认真嘛!对了!美瑶姐最近在干吗?好久没看到她了。”

  “每天到客户那当机器的医生,弄得整身脏兮兮。”

  她瞪大眼睛。“机械师?”

  “对啊!她说那是她的兴趣。”

  “你别笨了,哪有女人会对机械有兴趣的,美瑶姐她是为了你们家,笨头笨脑的。”她又赏了他一个大拳头。

  “你又打我的头。”

  “打你又怎么样,你咬我啊!”素素环手抱胸一副得意的样子。

  “哼!”他转过身去。“好男不跟女斗。”

  “算一算,美瑶姐今年也二十七岁了吧!怎么都没听说她有男朋友啊?”

  “她这一生肯定是嫁不出去了啦,我老爸不知帮她安排过多少次相亲,没有一次成功的。”

  “人家不要她啊?”

  “是她不要人家!”立刚叹了口气。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真搞不懂她!”

  “立刚,说真的,我还挺佩服美瑶姐的,她一个女人只身在外奋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身强体壮,有谁敢惹她?”

  “她每次回来,似乎都走得相当匆忙,害我不能像以前那样跟她聊天,你知道她现在住哪儿吗?”

  “当然知道,干吗?”

  “找一天我们一起去找她,好不好?”

  他想了一下。“好是好,不过你可千万别在她面前提起有关男朋友的事,她会觉得很尴尬的。”“嗯,她不像我,有英诚那么帅的男人当男朋友!”她笑得灿烂。

  他讽刺道:“不要脸,人家他又没有承认你是他的女朋友。”

  “你敢取笑我,你教我骗我爸说我怀孕的烂招,搞得英诚避不见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哩!”

  他无辜地道:“是你自己说要不择手段让他娶你的,谁知道,他一听说要娶你,吓得连忙躲了起来,你看你,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素素嘟着小嘴朝他扔了个枕头,不偏不倚正好打中他的脸。“你还说、你还说……”她随即丢出第二个枕头炸弹。

  “喂!”他满脸怒容地道:“你再丢我可要生气啦!”

  “我偏要丢,怎样?”语里,她又丢了一个。

  接杀出局!立刚一脸得意。

  电光石火间,他被另一个抱枕打中下巴,惨叫一声,跌落地上不断呻吟着。

  她定睛一看心头颤了一下,糟了!打伤他了,她赶紧跑过去蹲在他身旁,柔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怎么样啊?”

  “我……我……”立刚猛然翻身将她扑倒在地板上,露出一口白牙,“投不投降?”

  “使小人步数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哼!”她撇过脸去。

  “这叫兵不厌诈,”他压住她挣扎的双手。“我劝你还是投降吧!”

  “好,我投降。”

  他一听高兴的松手起身,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她踢了一脚。

  素素洋洋得意的拍着手,“哈哈,你输了。”

  “我不跟你玩了啦!”他气得掉头就走。

  她一个箭步滑至他面前连忙拦住他。“别这样嘛,我不再胡闹就是了。”

  他斜睨着她,看她一脸无辜一时失笑,两人又聊了起来。

  转眼,英诚住进美瑶家已七天了。

  也就是说,美瑶已忍受了七天噩梦般的生活。她彻底发现,他们是如此不同世界的人。

  她每晚准时十一点上床睡觉,而他却是这时才真正清醒。

  她喜欢下了班后,一个人安静地享受在家悠闲的时间;他却是三不五时,找来一堆朋友在家里闹到天亮方肯罢休。

  她憎恶夜生活,他却是个标准的夜猫子。

  像今夜——

  美瑶躺在床上,特地挑了本能帮助睡眠的书火大地K着,然而,隔壁打牌的嬉闹声却像几日来一样刺耳地叫她无法入眠。

  英诚与他的女性朋友们及海玲,正玩着每输一局脱一件衣服的低级游戏,嬉闹的狂笑声不时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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