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米慧黠大眼掠过大厅里的每一张脸。
“头头”们群挤一堂,显然事关重大……究竟发生什么事?
“爷爷、外婆、爹、娘。”步登天在父母身旁坐下。
金小米则坐在步太公及裘太君的中间。
“登儿,你受了圣上御赐的‘正屠宝剑’,声势已达极境,咱们步家世代效命大理皇室,人称护法世家,却不曾有你如此风光显耀。”步太公继续微笑发言。
“师兄!”金小米忍不住插口:“你急忙的将这臭小子召来,就为了往他脸上贴金,让他飘飘然脚不着地,头撞天花板?”
“小米!”裘太君笑啐:“你恣地急性子!乖乖的听师兄说下去不行吗?”
“姐!”金小米嘟嘴噘道:“人家就是看不过去你们这么推崇他嘛!”
“咦,身为姨婆,居然嫉妒起孙侄的成就?!也不害臊!”步太公取笑。
金小米则朝步登天做鬼脸,以示“不屑”。
众人都被她逗笑了,不约而同暗叹: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啊!
“言归正传吧!”步太公转向步登天,喜滋滋而又有点暧昧的问:“登儿,你知道自己还有‘一件事’没办好吗?此事不完成,可是对不起咱们步家列祖列宗的呢!”
步登天闻言,脸色大变,第一个冲进脑际的念头,就是事业上的缺失。
“爷爷!你快说!登儿究竟误了何事?”声音已然微微颤抖。
金小米捕捉到步太公、裘太君、步腾霄夫妇等人脸上的灼灿欢色,深知此事必是什么可喜的大事。
哎呀!不好!难道是……
她打了个冷颤,寒意袭上心头。
“瞧你,慌成这样!”步太公怜爱地瞅着宝贝孙儿:“放心吧,你没误什么护法上的事儿。业,你是立得不能再好了,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家未成啊!”
成家?步登天错愕,压根儿没想到是这回事。
金小米则一脸死灰。长久以来,她最恐惧,最不敢面对的梦魇,竟在此刻骤然降临!
“登儿,你全心全意投入事业,于儿女情事似无所觉,所以,是不是该由咱们几个老人家筹划安排呢?”裘太君问道。
因缘大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裘太君原无必要征询步登天的意见。但,步家中人皆是武林翘楚,江湖烈士,不比一般传统世家那样迂腐拘节,因此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会尊重子女的心属、意愿。
“这……”事出突然,步登天不禁犹疑:“成家之事,登儿未曾想过,可否过些时日再议……”
“你这孩子的心性,咱们还有不明白的吗?给你再多时日,也绝对不会将终身大事放在心上!”步腾霄笑说。
“对嘛!这一招缓兵之计,不管用喽!”步夫人开始条析缕阵,软硬兼施:“你今年已二十有四,换作旁人,早儿女绕膝啦!咱们数年来都没向你提过亲事,原是怕忧着你冲刺奋发之心。如今你鸿业大成,此事岂容再延拖?登儿啊登儿,你不念在爹娘抱孩心切,也应体恤爷爷、外婆的望眼欲穿啊!”
一番话,说得步登天再无退路,唯有认命:“娘所言甚是。此事,变由你们作主吧,孩儿无异议。”
金小米见大局已定,不禁焦急慌乱:怎么办?怎么办?小登登要成亲了……
“瞧这孩子!要他娶美娇娘,享琴瑟之乐,倒好象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似的,一脸愁苦?”裘太君摇头笑叹。
想到即将有孙媳妇儿,步太公立时兴致高涨:“咱们快来商议商议,该怎么替登儿安排亲事?”
“我倒有个主意!”步夫人亦兴奋难柰:“登儿和喧喧、璎璎她们青梅竹马,表兄妹情深,不如就在她们之中选一个……”
“不行!”金小米一闻“宿敌”名号,马上忘形叫嚷。
众人都被这骤起的尖叫声吓了一跳。
“为什么不行呢,小姨?”步夫人纳闷不已。
“因为……因为……”金小米嗫喏,惶惶迎视每一双投向自己的疑惑目光。
所幸她心思迅捷,机智过人,转瞬间便想出应对之策。
“因为她们每一个都对登儿一往情深,所以,未免顺得哥情失嫂意,大家亲戚脸上不好看,我觉得,还是和外人联姻比较妥当!”
众人闻言,都觉有理,金小米的退敌妙招登时奏效。
“小师妹的考量的确周详!”步太公沉吟片刻,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啊!有了!咱们何不请皇上赐婚?”
“对怎么没想到呢!圣上英明睿智,必有绝妙安排!”裘太君大表赞同。
步腾霄夫妇互觑,会心微笑。
深觉这主意极佳,定可为爱儿觅得如意娇妻。
金小米默默听着,既难过又焦急,“内忧”已除,“外患”马上逼近!唉!
须得想个法儿,阻止小登登成亲!
他是我的!除了我,他绝不能娶别的女子!
绝不能啊!
步登天静静看着老人家们七嘴八舌,兴奋商议。
身为当事人,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因缘情事,本来就沾不上他这事业狂的心头。即使是现在,他也没兴趣知道自己未来的终生伴侣,将是哪家姑娘。
成家?唉,成就成吧!他有点无奈,又有点无所谓。
只要妻室不会碍着我的护法大事!
第二章
“此事,朕,无法答应。”
步腾霄夫妇惊愕!
皇上不是极器重厚爱登儿的吗?怎么……
“两位万勿误会。”段政扬一看他俩神情,便了然于胸。“朕不愿意赐婚,全基于一己之见,并非无诚相助步总护法的终身大事。”
“盼闻其详。”步腾霄这才释怀。
段政扬脸上仍是一贯的帝王威仪,可是眸里,却漫漫流转起柔情蜜意。唇边,亦盈漾一抹甜甜涟漪。
痴切往事,暖暖熨烫过心头。悠悠的,他说:“朕坚信,因缘由天定,不由人为。父母命媒妁言,往往令有情人难成眷属,徒留毕生锥心之憾。”
“皇上所言甚是。问题在于,微臣这孩儿心系朝政,对儿女情爱全然无意,更不曾有过任何心上人,因此,微臣夫妇才全权作主,替他安排亲事。”步腾霄告知。
段政扬微笑,始终坚持原则,“或许,步总护法的情缘,时候未至;又或许,他早已邂逅命中注定的佳人,只是‘情窦’未开,所以无所意识。朕深信,步总护法一定会自行觅得厮守终生的爱侣,两位贤卿不需费心撮合,只需宽心等待。”
***
“舜宁后”狄仙正聚精会神研读经书。
冷不防,两只臂膀咻忽袭至,牢牢箝住自己腰肢。
“啊!”她吓一大跳,随即便明白怎么回事。
段政扬凑嘴到她耳畔,轻轻呼气,柔柔低呓。“有没有想你的段郎?恩?”
狄仙嫣嫣浅笑,放下手中卷:“没有。”
“没有?”他伸指到她腰间搔痒。
她一边笑一边躲,却哪里躲得过?只好求饶:“好嘛好嘛!人家有想你啦!”
“承认喽?!”他这才住手,笑着将她拥入怀中:“那么,想到什么程度呢?赶快招来!”
“喂!”她轻捶他胸膛,娇叱:“你这人好贪心呦!”
“对着你,”他轻轻捧起面前这朵清丽纯净的容颜,痴痴切切凝视:“我怎能不‘贪得无厌’呢!”
仿佛为要证明所言不虚,他炽热的唇马上既霸道又温柔的掳住了她的。
仙仙!仙仙!仙仙!他全神全识的狂情渴爱,都尽倾于这忘我的唇舌缠绵中。
段郎!段郎!段郎!她伸臂紧紧圈住他脖子,也用全神全识热烈回应着……
好半晌,他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伊人朱唇,埋首入那馨香发里,一边婵娟摩挲,一边真切低嚷:“仙仙!我的仙仙!我好爱好爱你!”
“唔……”她粉颊酡嫣,魂儿飘眩,完完全全的,被如潮的幸福与甜蜜淹没。
纤盈的小身子,软软腻在他宽阔温热的胸怀里。
“段郎,是不是天下所有的男子,都会向他心爱的人说这些好听的话?”
“当然不是!”对于自己的痴情与一张“甜嘴”,段政扬从来都是自豪已极的。“你啊,还真不晓得自己有多幸福呢!若非好几世修来的巨大果报,你今生哪能享受到为夫我的莲花妙舌的‘竭诚服务’?”
“少臭美了!谁相信你啊!”狄仙娇叱:“一旦面对的是真心所爱,任何男子必定都会忍不住诉衷情的!别以为甜言蜜语只有你聂武王才会!”
“至少有个人,就绝对不会。”他微笑。
“谁?”她不禁好奇。
“当然是咱们那英明神武,却情窍不通的总护法!”当下便将步腾霄夫妇请求赐婚的事道出。
除了刻板的例行政务,段政扬总喜欢和爱妻分享朝中大小鲜事。
狄仙听完,对夫君的做法颇为赞同,不过,却有所忧虑:“以步大人如此个性,恐怕遇上心爱的女孩儿,也不敢表态呢!这样一直蹉跎下去。。”
“甭担心,我的娘子!”他在她粉颊上爱恋地啄了一记,开始发表“段氏爱情高见”,“什么样的人,自有什么样的情缘!步登天冷酷如一座冰山,月老说不定就安排一位热情似火的俏佳人来融化他!这就叫姻缘人人有,巧妙个不同啊!”
***
步家几位年长者又聚在一起共商大事。
“左选右选,还是觉得炼虹山庄曲庄主的掌上明珠最合适!”裘太君坚决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步腾霄马上附和:“毕竟是武林中人,比起皇亲国戚,或官家,都要来得好相处!”
“而且,这位曲小姐,据说不但人长的清丽绝伦,还能歌善舞,琴棋诗书画无一不精呢!”步夫人显然对这样的媳妇儿满意得不得了,“一直以来,也不晓得有多少王孙公子、英雄豪杰慕名求亲,差点挤破炼虹山庄的大门!但是,曲庄主择婿条件奇高,因此曲小姐才会至今仍待字闺中。否则,如此佳人,早被娶走了!”
步太公倒没什么意见。毕竟,能进入最后“决赛圈”的几位“候选佳丽”,无一不是出色至极的名门淑媛,任何一个配步登天,都可说是天造地设的璧人。
“好吧!”步太公当下决定:“既然你们一致属意曲小姐,咱们便择日前往炼虹山庄说亲事。”
金小米静坐一旁,用一双“间谍眼”冷观事情发展,不断忖思破坏大计。
段政扬的拒绝赐婚,令她暗喜不已,以为此事得以顺延,谁料步太公等人却一刻也不缓的,放出招亲风声。
皇御总护法,武功绝顶兼挺拔俊帅,步家又是云南数一数二的显赫名门,武林世家,如此条件,怎不令所有家有闺女的老爷大人们“垂涎三尺”,争破头壳前来提亲?
全云南的媒婆们,似乎从不曾这么忙碌过。
于是,步太公等人高高兴兴遴选佳媳。金小米伤心失望,却也知道必须尽快行动,一阻挠婚事。冯璎诸女肝肠寸断,终日泪眼相对,但又无法改变残酷事实。
连步府上下的仆婢侍从们,也感染了这股洋洋的喜气,个个兴奋不已,准备替少爷办喜事。
唯一不受丝毫影响的,竟是准新郎倌步登天。他如平常般全神投入朝政,对婚事不闻不问,好象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
炼虹山庄的后花园。
“……总之,步大人就是十全十美,无可挑剔!”
“瞧你,将他夸成这样!”曲曼凝白了贴身丫鬟萍儿一眼,啐道:“简直是天上有地下无嘛!世上哪有这种完人?”
其实,她心里倒甜丝丝的,因为深知萍儿所言不虚。
已经有太多太多人,包括自己那眼高于顶,吹毛求疵的父亲,都竖起拇指猛赞这皇御总护法。
“小姐!这全是真的!你别不信……”萍儿还待辩解,突然捕捉到曲曼凝脸上的娇羞神态,以及唇畔擒着的那朵倩笑。
顿时恍然大悟,岂肯放过取笑良机:“哦!原来有人嘴硬心甜哦!明明相信,却矢口不承认,而且,好象不仅仅是相信,还芳心暗许了呢!”
曲曼凝粉颊绯红,羞不自胜,一边打萍儿一边娇叱:“死丫头!你敢再胡说八道!”
萍儿一边逃一边做鬼脸笑嚷:“羞羞羞!还没见到人家就害相思病喽!洞房花烛夜见着情郎,可怎么办才好啊!”
曲曼凝脸更红了,誓言要撕烂这张坏到极点的嘴。
于是主仆两人便如平日般,在假山花石间追逐嬉闹。
不远处的树丛后,一张脸缓缓探出。
剑眉星眸,玉面朱唇,好个俊俏英凛的侠士!
只见他皱着脸,按住胸口,踉踉跄跄往前冲。
正好倒在曲曼凝面前。
“萍……萍儿……”曲曼凝吓傻了。
萍儿却也不遑多让,花容失色,惶恐失措。
主仆两人紧挨着。
“我……遭人……追杀……”
狂喷出一口鲜血,“他”便昏过去。
好半晌,惊魂甫定,萍儿才能开口:“小姐!咱们快去叫人来……”
“不!事情底细未明之前,还是别轻举妄动!”曲曼凝四下环顾,瞥见荒置经年的柴房。
“咱们先扶他进柴房吧!”
嘻!第一步计划成功啦!“他”在心中得意窃笑。
***
“少侠!你醒啦?!”
“水……水……”“他”断续呻吟,缓缓睁开眼。
“他要水!”曲曼凝紧张低嚷,由萍儿手中接过碗,体贴地伺候“他”喝下。
“这是……什么地方?”声音极虚弱。
“炼虹山庄。”
“他”脸色大变,摇摇晃晃挣扎欲起。
“少侠!你干什么?”曲曼凝惊问,连忙将“他”扶稳。
“此地过于瞩目……我的仇家会找上门的……”
“少侠勿担忧!”曲曼凝连忙解释,以使“他”宽心。“这是敝庄荒置的柴房,无人会来,而少侠之事,除了咱主仆两人,亦无第三者知道,因此,少侠可避祸于此,安心养伤。”
“谢两位姑娘大恩大德。”
“哪里。”曲曼凝不觉腼腆。
“啊!”“他”皱眉痛嚎,按住胸口。
“怎么了?”曲曼凝与萍儿都吓一跳。
“我身中‘魔域毒煞’两记的‘催心烈毒掌’,必须立即调气制住,否则会毒发身亡。”说罢,马上“忍着痛”盘腿打坐,作状运功。
曲曼凝紧瞅着“他”,忧心如焚,满面惶色。
萍儿突然发现,小姐对这来历未明的陌生人,似乎有着过分的关心。
表演一番后,“他”睁开眼,悠悠吐气。
“少侠……你没事了?”曲曼凝惴惴慰问。
“暂时而已,尚须运功疗养数日,方能将毒气彻底逼除。因此,恐怕会叨扰你了……”
“少侠不必客气!”曲曼凝见“他”肯留下,甚是欣喜:“如有任何吩咐或需要,直说无妨,咱主仆二人必当尽力准备,以期少侠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