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如何称呼!何故来到这里?”萍儿好奇问道。
“唉!”“他”凄然叹了一口气,目含幽暗惨侧之色,语带悲怅无奈之情:“在下西门望月,原系黑龙江赤鲨会的少舵主。三个月前,家父的一个宿敌找了狠毒无比、令人闻之丧胆的‘魔域毒煞’,上门寻仇。。”
开始瞎掰一通,不外乎家破人亡,遭敌千里追杀,误逃入炼虹山庄后院等。
这一番表情十足的逼真演出,登时赢得两位“不知人心险恶”的姑娘的怜悯与同情。
望着曲曼凝的泫然欲泪,金小米暗喜不已,不出数日,要你对本俊侠由怜生爱,无法自拔!
嘻!
***
于是,“西门望月”便在柴房住下。
曲曼凝日日前来,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萍儿是丫鬟,反倒“无用武之地”。
金小米跷家办大事,之前以照会过师兄步太公及姐姐裘太君,骗说要到城外玩乐一段时日。两位老人家知她性喜四处游荡闲逛,恶作剧捣蛋,念及她聪明机灵,武艺不凡,只身在外必不致招险遇难,因此便任由她去。
当然,如果知道这小魔女居然“勾引”步家即将过门的媳妇,恐怕两位老人家会吓死兼气死。
经过好几天的相处,金小米和曲曼凝、萍儿已甚为熟络,契谈融融。
逐渐的,曲曼凝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实:自己对这际遇凄惨、俊帅翩翩的西门少侠,并非纯粹的怜悯、有好感,而是……
天呐!怎么可以呢?我已许配给皇御总护法步大人啊!这份“出轨”的情感,竟教素来循规蹈矩、守节拘礼的她芳心大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萍儿亦看出来了,想劝小姐“悬崖勒马”,可是却觉得“他”人又帅又好,和小姐真如一对无懈可击的金童玉女;何况,西门公子也是堂堂的少舵主,非凡庸之辈,如今不过一时落难罢了……
于是,萍儿只得静观事情发展,既期待“他”与小姐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然而心中又清楚明白两人的未来是如此渺茫……
这天,萍儿不在,柴房里只剩下孤“男”寡女。
机不可失呀!金小米马上展开计中最重要的部分。
“曲姑娘。”温柔而深情的轻唤。
“恩?”
“我身上的毒已驱尽,伤势亦几近彻底痊愈,所以我想……”侧侧无奈,说不下去。
“你……你要走!”曲曼凝惊慌失措。
“他”非常沉痛的瞅着她,非常沉痛的诀别:“是的,诚挚感谢你和萍儿这段日子以来的热心帮助,殷勤照顾。西门望月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和曲姑娘有过如此美丽的邂逅,如此深刻的曾经……”
恶心煽情的台词刚起头,金小米正准备大展妙舌,曲曼凝却已“受不了”,热泪冲眶,滔滔滚落……
“曲姑娘!你……你怎么哭了?”
她频频摇头,掩面痛泣。
老天!我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没有借口,没有理由,没有权利要他留下啊!
他背负着复仇的重担;我身套着婚约的枷锁,我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离别的宿命!
“西门望月绝对配不起姑娘珍贵的眼泪,更不值得姑娘如此伤悲,毕竟,只是萍水相逢一场……”
“我们不是萍水相逢,不是!”她冲口而出:“我对你是真心的!”
唉!这句话如果是小登登对我说,那该有多好啊!金小米在心中叹道,表面上仍然非常“敬业乐业”地演戏:“曼凝!我……我以为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西门大哥!”她扑进“他”怀里,激动呜咽,心痛如绞。
哎呀呀,雌雌相拥,成何体统?金小米不禁觉得有点恶心,连忙轻轻推开温香软玉,佯作惊恐的低语:“嘘!有声音!”
“什么声音?”曲曼凝愕然。
“他”竖耳细听,面色大变:“好象是‘魔域毒煞’!”
她瞠目结舌,心惊胆战。天啊!他那可怕的仇家找上门来了!
“我出去看一下!”
“西门大哥!”她呼唤,想拉住“他”,“他”却已闪电般窜出柴房。
他会不会遭遇危险?会不会再中“魔域毒煞”的毒掌?曲曼凝惶恐忐忑,但又不敢出外一探究竟。
金小米来到假山后,取出预先藏好的道具——头套、面具、长衫、披风……
于是,顷刻之间,曲曼凝面前便出现一个凶神恶煞,骇异阴森的“魔域毒煞”。
她浑身发软,直打哆嗦,差点没吓昏过去。
“姓西门的臭小子呢?”嘿!变声变得还挺性格,挺有气势哩!金小米暗暗得意自己的另一项绝技。
“哼!一旦落在老子手里,要他肠穿肚破,碎尸万段!”凄厉奸笑,并张牙舞爪。
“魔域毒煞”表演完毕,风光退场。
金小米在假山后换回西门望月装束。这番往返折腾,令她不禁有点反悔。
早知道,就该雇个助手啊!一个人饰两角,忙死了!
曲曼凝呆呆伫立,惊魂未定,见到“他”进来,连忙扑上前,声音邃颤:“西门大哥!他。。他不久前还在这里……”
“没事了!我功力完全恢复,他却单枪匹马,所以不是我的敌手,刚才一番激战,他已被我打得负伤而逃!”
“真的?”她松下一口气,犹有余悸:“他刚才好不吓人!还说一逮到你就要碎尸万段!”
柴房门口突然窜进袅袅烟雾。
她惊愕莫名之余,吸入,立即再生燥热之感。
“糟糕!是‘春烟’!”
“什……什么叫‘春烟’?”曲曼凝问,觉得浑身热气越来越盛。
“那是和春药有相同效能的……会令人乱性……”金小米一边说,一边作出“尽力克制欲火”的样子。
曲曼凝闻言,又羞又慌。
金小米突然一把狂抱住她,迅速点了她的昏穴——
嘿嘿!这下子,你还不对你的西门郎君死心塌地?
于是,当曲曼凝醒来时,即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而“他”则一脸懊恼悔恨,呆坐一旁。
“我们……我们……”她吓傻了。天啊!难道……
“曼凝!我……我该死!竟做出禽兽行经!”说着,便要一掌毙了自己。
她慌忙飞扑上前制止,紧紧抓住“他”双手。
“西门大哥,别这样!此事原怪不得你,都是那什么。。什么‘春烟’惹的祸!”
语毕,想到两人刚才竟在这柴房里……不禁羞得面红耳赤。
“‘魔域毒煞’太可恶了!竟用这种卑鄙龌龊的手段,想要毁掉我的‘童子功’!”金小米咬牙切齿怒叱,然后又沉痛至极的自责:“曼凝!你原是好好的黄花闺女,如今贞节却丧于我手,教西门大哥如何能辞其咎,如何再有面目苟存人世?”
“西门大哥!”米已成饭,她反而能下定决心违礼毁婚了。
“曼凝原就心许于你,如今连身亦相属,此生非君不嫁,再无二志!步家的亲事,我会央求爹爹去退!”
“皇御总护法是完美且无可挑剔的乘龙快婿,你爹怎么可能肯退婚呢?何况,如此一来,步家的颜面又该往哪里放?两家必会因此事而反目成仇!”
“我……”她嗫嚅,无言以对。
深知“他”所言,全是事实——难以违抗的事实!
“唉!”金小米长叹一声,沉重说道:“我虽自知不配,可是你既已成了我的人,咱俩此生便是夫妻……步家的婚事,是一定要退的!不过,必须想个法子,以免伤了两家和气!”
曲曼凝怔怔瞅着“他”。虽然明知退婚而不伤和气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心底仍冉冉升起一股希望。
西门大哥聪颖睿智,说不定,真的能想出一个好计策!
第三章
步登天如常赴早朝。
英气焕发的俊脸上,却镀着一层淡淡的阴霾,显得有点心事重重。
姨婆出游,现已六天,希望她是碰到好玩的事,才如此流连忘返,并非……
唉!虽说她武艺佳,人机灵,可是皮起来却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若因此而生事惹祸,遇险遭难,也大有可能啊!
想到这里,心绪愈加忐忑沉重。
可是一踏进朝廷,他立即强迫自己将金小米的事置诸脑后,然后全心全意投入国务。
段政扬细诸臣禀奏,英明果断地统摄朝政。
“步总护法。”
“臣在!”
“尹尔特使日内将至,商核大理、尹尔两过结为友邦的事宜。朕欲赠金身佛像一座,一则为重礼,二则为世后弘扬佛法于彼国,先行播种因缘。”
扩大邦交范围,以及将佛法传至崇信异教之域,是聂武王段政扬自年前登基后,便汲汲致力的两大志业。
“步总护法。”段政扬凝视着步登天,满意而信任的说:“此金身佛像恐惹盗匪狂徒觊觎,故尹尔特使归过时,沿途须受严密护卫。这项重责大任,便交由贤卿负责。”
“是!臣必全力以赴,绝不负皇上重托!”步登天坚定答应,一脸威凛。
唉!段政扬却忍不住在心中慨叹:他样样都好,就是少了情思与柔肠!
竟乖乖顺从于媒妁牵撮,与炼虹山庄曲小姐定亲。即使日后夫妻琴瑟和谐,相敬如宾,终究不免有憾啊!
心弦颤动的滋味,岂是任何妻贤子孝、名利权位等世间成就所堪以比拟?
像我和仙仙……
于是,这位情痴皇帝,竟就在圣殿之上,摄政之际,狠狠地被婵娟恋意淹没,满心都是爱妻盈然的倩影,纯净脱俗的素颜,柔和细软的清音。
***
凝儿!凝儿!
曲庄主焦急轻唤,坐在床侧。
望着床上那神智不清,胡呓乱语的宝贝爱女,他心痛难当。
怎么会这样呢?
好端端的,竟突然得了如此怪疾?群医束手无策,一点端倪也看不出来!
萍儿侍立一旁,表面上是一副忧心如焚的愁苦样,暗地里却窃笑连连:没想到,小姐那么会演戏,将所有人都唬住了!
唉!有什么办法呢?为了能和爱郎在一起,必得全力以赴!这套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啊!
“庄主!”炼虹山庄总管见小姐自昨夜到今夜,不是昏睡,就是胡呓乱语,城内的名医都请来了,却没有一个可以诊断出丝毫端倪,于是,他不禁想到玄异之处去:“小姐忽然得了神秘怪疾,大夫皆没辙,事非寻常,说不定是被妖魅鬼怪缠身,或被什么阴风邪气的煞到了!”
“这……”曲庄主迟疑。
他是一代武学宗师,正信正念,于鬼神等灵异事物,向来极蔑视排斥。然而,眼见爱女如此,却不由得不兴起死马当活马医,姑且一试的念头。
总管知道他不相信中邪这些东西,遂苦苦相劝:“庄主,事已至此,咱们宁可信其有啊!小姐这样下去,恐怕……”
“好吧!”的确,事已至此,他哪还管得了什么原则信念:“你赶快请些人来作法!”
结果——当然无效。
驱魔大师、捉鬼师傅、茅山道长及江湖术士,都是威风八面来,灰头土脸而去。
直闹到深夜。曲庄主本来要守在床塌旁,无奈自曼凝发病以来,他悲痛至极,心力交瘁。在总管及众弟子的劝求下,终于肯回房休息。
当房内只剩下两个人时,曲曼凝立即弹坐而起,大呼演戏演的好辛苦;萍儿则连忙字怀里取出预藏的一些干粮。
见到食物,曲曼凝才醒觉自己已超过一日粒米未进,腹内正鼓声大作。
遂大口大口吞咽,一边关心地问:“你今天有到柴房看西门大哥吗?”
“有啊!”萍儿禁不住纳闷:“可是,他还是没说到底有什么妙计,能够令老爷向步家退婚,而步家又不会责难!”
“那么急干嘛?”曲曼凝瞟她一眼,唇边浮起甜蜜笑涟:“西门大哥足智多谋,必有绝妙佳计,咱们只需继续演戏就行啦!”
***
步登天带着数名亲信,微服巡查。
昆明市中心一片喧嚣繁华,大有太平盛世的气象。
姨婆还没回来……他的心情又被担忧笼罩:不行!必须马上派人去找,她可能真的遇上危险了。
若非尹尔特使随时抵达,他一定会亲自出马寻觅,并要劝说步太公及裘太君,以后绝不再批准那小顽女独自离家出游。
突然,一个黑影闪电般窜向他深厚。
步登天武功绝顶,感应奇敏,因此这时虽深陷在忧思愁怀中,潜意识里仍旧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身后劲风一动,他立即腾空而起,翻个筋斗,落在数丈之外。
连串动作,都在转瞬间完成。
黑影遂扑了个空。
步登天的数名亲信全是一流高手,此时纷纷拔剑,怒喝:“大胆刺客!竟敢当街行凶?目无王法,自寻死路。”
那手持利刃的黑衣蒙面人一言不发,冲向步登天。
“你们退下!待我来!”步登天怕亲信们盛怒之下与刺客起流血冲突,吓着街市民众。
说时迟那时快,此刻咄咄进逼,招招狠毒,而且似乎极其熟悉步登天的武功路数。
究竟是什么人?冲着我而来,并将我的身法都掌握得如此精准无误?步登天诧异不已,急欲得知这人的底细,于是一把箝住他手腕,使力……
“啊……”刺客痛嚎,刀子掉落地上。
咦?这声音……步登天心头一震,慌忙松手。
“讨厌啦!那么大力干嘛?痛死人了!”
天啊!是……“姨婆!”
金小米卸下面套,一边搓揉手腕瘀处,一边忿忿嘀咕:“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护法就很了不起吗?三两下就打败人家,哼!没风度,没礼让精神!”
步登天又惊又喜,连日来担心悬念的她,突然完好无缺的蹦出来,竟教他高兴得一时无法言语。
亲信们面面相觑,啼笑皆非,不约而同的心想:被这小魔头卯上,步大人有难了!
围观人群诧觉冤家变亲家,惊心动魄激斗场面,居然只是小姑娘闹着玩的行刺游戏。唉!一场“欢喜”一场空,没热闹可看!
只好失望散去。
“姨婆!”步登天终于可以开口了:“你……你这段日子以来都到哪去啦?全家人都很担心你的安危,我已决定要派人去寻你。”
“是吗?哼,假好心?”她啐道。
其实,心里倒是挺受用的。因为,知他所言不虚;更知道,最担心的人就是他。
“是真的!”他惟恐她不信,慌忙强调,并开始低声下气恳求:“你离家多日,音讯沓然,爷爷,外婆都寝食难安。咱们现在就回家去,好不好?”
“不好!”她忿忿回答。
“为什么?”唉!又是什么事惹恼她了?
“因为我不高兴回家,家里又没有人疼我!”她嘟嘴说道,突然却调皮、促狭地“威胁”,“除非你告诉我,有谁疼我?不准提你爷爷、外婆、爹娘!”
扣一扣,就只剩一个人嘛……“孙侄当然疼姨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