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难过?不是因为容易显出弱点,所以讨厌?」他挑眉,笑得轻邪。
「或许吧!但既然是弱点,我又怎么会告诉你呢?」啧,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了解她不喜被看轻,时刻想磨练自己,以臻更强境界的个性。
边迈著不稳的脚步走向澡间,花阴茴不禁想,如此轻易就被人闯进心里不是件好事吧?尤其她还不讨厌,那情况就更惨了。
得尽快找到采金秘方,让匡云北走人才行。她可不要再尝一次那种以为有人可以依靠,结果却发现世上只有自己最可靠的恐怖滋味。
纤手才搭上门扉,她正想推门进入澡间,让热水冲去一身的疲累时,匡云北闲凉的声音在她背後响起。
「你现在最好不要进去。」
「为什么?」
「因为香香刚刚进去了,而在他进去之前,你妹妹早在里头沐浴。」
闻言,她愣了一下。「请问,你有没有阻止香香进去?」
「没有。」他回得理所当然。
她差点以为自己错听了他的话意。
「我想我得再确认一次;你明知阴舞已在里头沐浴,却没阻止你家侍从进去?」
「有必要吗?」
「当然有!」该死,她急推门扉,一脚才踏上门槛。
哇!一记可怕的尖叫声正迎面扑来,轰得她耳朵发麻。
「阴舞?」花阴茴慌忙地冲进澡间。「你还好吧……呃!」
这是什么情况?浴桶里,花阴舞一脸错愕地端坐著,神情是有些不安,却没有半点惊慌。
相反地,那不请自入的香香竟缩在角落,泪流满面地像个被欺负的小媳妇。
照理说,女子在沐浴时意外被男人闯入、窥视,应该是女子比较害怕才对,怎么眼下的情形却恰恰颠倒了?
她才想著要如何厘清这一团混乱,匡云北抢先开了口。
「请问花二小姐,你欺负了我家香香吗?」
花阴舞怔仲片刻,大笑。「我欺负他?你在说什么?我都不知道他无缘无故干么鬼吼鬼叫的?吵死人了!」摆明了是作贼的在喊捉贼嘛,真是疯了!
「是吗?」匡云北看看整个身子都泡在浴桶里,只露出半抹香肩的花阴舞,又瞧瞧香香,再瞄瞄花阴舞,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不好意思,香香的老毛病又犯了,我立刻带他出去。」
「老毛病?发疯吗?」花阴舞确实觉得香香有问题。
「不是。」匡云北边摇头,边走过去扶起香香。「还站得起来吗?」
「嗯!」香香点头,颤巍巍地起身,一副标准「娇弱美人」的模样,瞧得花阴舞都快晕了。
「拜托,这还算男人吗?」饶了她吧!
「阴舞!」花阴茴瞪了妹妹一眼。「有话等你洗好出来再说。」
「可是……」
花阴茴不理她,迳自连拖带拉地将匡云北主仆二人给请出了澡间。
第六章
澡间外,花阴茴一脸凝重。
「今天之事请别让第四者以外的人知道。」她得保护妹妹的声誉。
「明白。」女孩子脸皮薄嘛,匡云北懂的。
「还有,今日之事我不追究,但希望你主仆二人在岛上的行为能更谨慎,毕竟,目前本岛情况特殊,我不要有任何谣言传出影响本岛的名声。」
这跟名声有什么关系?有关此点,匡云北就有些疑惑了。
「我想,有件事我要先解释一下。你刚才话意所指若是香香误闯澡间的行为,我得说,你想太多了,别人我不敢讲,但香香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违礼之事。」
「窥视女子洗澡已经违礼。」她其实可以叫他们负责的,但一想到香香的软弱,要匹配古灵精怪的妹妹,妹妹大概会想砍人。「你应该在他闯入澡间前先行阻止他的。」
「今天,误闯者若是他人,我大概会事先提醒,但香香,不必了,他比小猫、小狗更无害。」匡云北笑著要花阴茴别担心。
「不管他人品为何,他终是男子。」
「我说的不是人品,而是,香香自幼被宫女、太监带大,在他的世界里,男人和女人并没有那么大的差别,性别对他而言不具意义。」
「这么说……香香已经净身了?」果真如此,就真是她太大惊小怪了。
「这倒没有。」不过匡云北对香香的品行深具信心。
她俏脸一板。「没有净身就是正常男子,同样须守规范礼节。」他在耍人嘛!
「不过差了一道手续,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当然有。」
「可是……」他真觉得是花阴茴想太多了,正欲再辩。
「主子。」香香虚弱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你们可不可以待会儿再吵,我撑不住了……」白眼上翻,下一刻,他真的晕了。
「啧,真不耐操。」他一把扛起香香放在肩上。「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哪里。」声音很乾涩。居然有人看女人洗澡看到昏倒,花阴茴算是见识到了。「需要请大夫吗?」
「那倒不必,他这是老毛病了。」
她实在忍不住好奇。「你一直说他是老毛病;这老毛病指的究竟为何?」
「怕血。」匡云北扬唇一笑。「香香见血即昏。」
「血?」可是方才澡间里没有血啊!
他附在她耳畔,低言。「癸水。」话落,他扛著香香走了。
独留花阴茴在一阵呆愣後,尖叫一声。「你——」
「姊,你在叫什么?」适时,花阴舞沐浴完毕站在她身後。
花阴茴回头望了妹妹一眼,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干么?」她又没长三头六臂,姊姊干么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
花阴茴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好半晌。「这几天多休息吧!」女子癸水期易疲累,她也只能这样跟妹妹说。
「什么?」花阴舞一头雾水。
她想解释,这也没什么,妹妹有,她也有;却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口。
「算了,没事,以後你自己小心点。」
「噢!」花阴舞以为姊姊指的是沐浴时被人误闯之事,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姊,匡云北两主仆呢?」
「走了。」
「那你有没有问那个儍大个,莫名其妙尖叫些什么?」
「这……」花阴茴脸色一阵尴尬,支吾半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全。
「他是不是说了什么讨厌的话?」
「这倒没有,但……」她实在说不出口,只好放弃。「总之,你以後自己小心,我先走了。」
花阴舞望著她的背影,满脸错愕。
「大姊怎么了,怪裏怪气的。」她耸肩,想起香香那张惊骇莫名的脸。真是个怪家伙,无缘无故的,干么指著她鬼叫?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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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香有没有疯花阴茴是不知道啦!但再被匡云北瞎搞下去,花阴茴倒真是要疯了。
因此,她比之前更努力地寻找父亲遗留下来的手札,期许早些找到采金秘方,送走那对凶神恶煞。
她找得很专心,丝毫没有发现他已起床,更没注意到他来到身边。
「早安。」他边打呵欠,边对她打招呼。「一大早在忙什么?」
「找一本书。」她无意多作解释。
「噢!」他也不逼她。「那我出门了。」因为不想吃白食,所以他每天都会帮忙上船捕鱼。
「厨房有饭团,你带著船上吃。」
「谢谢。」他又打了个呵欠,对她摆摆手。「我会捕条大鱼回来,今晚给你炖汤补身,晚上见。」
「嗯!」她随口应答。
他走到厨房,拿了饭团,再回来,拍拍她的肩,顺手撩过她的长发。
「等我喔!」
她愣了下,呆呆地点头。
他终於出门了,一路上还不停地对她挥手道再见。
阳光照在他开朗的笑颜上,无比温馨与亮眼。
她一时看得出神,直到花阴舞偶然过门探访,高声的招呼唤醒了怔仲的她。
花阴茴蓦然回神,发现太阳已移到头顶,她到底呆了多久?
不敢置信地摇摇头,她连退好几步,直撞到墙壁才停止。
「姊!」花阴舞大吃一惊。「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摆手,扶著墙壁坐下。
花阴舞忙倒了杯水给她。
她徐缓地喝下,今早的画面又再度浮现脑海中。
匡云北起身对她打招呼、她叫他去吃饭、他挥手向她道再见、上船捕鱼……她、她不仅没有斥责他的「违忌」,甚至,还对他的道别颔首以对。虽然那时候她正忙得心烦意乱,但这仍是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天哪!短短半个月,她改变了这么多。
他发现了吗?她不知道,可临走前,他摸了她的发,以一种很亲密的姿态。
她的脸色赤红得像要烧起来,想到匡云北,她心跳如擂鼓。
「姊,你真的很不对劲耶!」花阴舞没见过这么反常的花阴茴,不禁担忧起来。「我看我去请大夫过来帮你看一下好了。」说著,她就要往外走。
「慢著。」花阴茴急拉住她。「我没事。」
「可是你的脸好红。」
「天气太热了吧[」她推搪,并扶著墙壁,慢慢地站起来。
突然,她身後传来「咔」一声闷响。
她纳闷地转过身去,瞧见向来平整的壁面上出现一个小小的凹痕,里头好像有东西。
「这是……」她以手拨弄墙壁周遭,泥沙纷纷落下,出现了一个三尺见方的空洞,一只小小的木匣就摆在里头。
「墙里怎么会有东西?」花阴舞好奇地取木匣观看。「里头有本书耶!」
花阴茴心里有底。「我看看。」也许这就是她一直在找的采金秘方。
她翻开书页,花阴舞挨在她的身边一同览阅。
「这不是采金的方法吗?」
「果然。」她就知道老爹一定会将采金秘方留下,终於被她找到了。
花阴舞看著姊姊欢喜的侧脸,心头一阵不安。「姊,你该不会想把这本书给匡云北他们吧?」
「当然。」他主仆二人就是为了这个才不远千里来到飞凤岛,而且,他们还救了岛上所有人,基於投桃报李之义,她理所当然得助他们一臂之力。
「你不怕他们拿了书就走,永远也不回来了?」
「即便如此,那也是他们的选择,我们无权因一己之私断送西荻一国之命脉。」
「我知道。」但花阴舞仍觉得姊姊太正直,这样很容易吃大亏的。「可你也不能只顾著他们西荻国,也得想想飞凤岛,这里需要他们。」
「就算这样,也得让四皇子自己做决定。」花阴茴把书收好,准备等匡云北回来,将这件事告诉他。
「姊……」花阴舞还想劝她。
「阴舞,将心比心,你若是四皇子,救了一岛的人,却被他们所欺骗,你心里作何感想?」
花阴舞低下头,一颗心千回百转。
「我明白你为了岛上事务煞费苦心,但很多事是不能勉强的。」花阴茴拍拍她的肩安慰她。
花阴舞知道,当姊姊做下决定,一百头牛来拉也改变不了她的心意,只得放弃,但心里仍觉不痛快。
「如果姊姊舍得,我也无话可说。」
一句话直刺进了花阴茴心里。舍得吗?想起今早的事,她无法欺骗自己,匡云北确实已渐渐影响她、进而融入了她的生活里。
这让她担心。为了避免受伤,她已很久不敢这样放胆相信一个人,匡云北却突破了她的防护。
更令她诧异的是,对於这样的景况,她是欢喜多於不安。
她不晓得一旦他离去,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她很清楚一件事,强摘的果实不甜,为人做事,她一定要对得起自己,尽管那可能让她伤心。
花阴舞见她脸色沉郁,也知道自己话说重了,呐呐地开口。「我不是故意的,姊。」
花阴茴勉强一笑。「没关系。」毕竟,妹妹说的是实话。
「姊……」花阴舞走过去,扯扯她的衣袖。
花阴茴含笑地拍拍她的肩。「我没事,倒是你,找我有事吗?」
「只是想跟你聊聊天。」
「噢?」向来对认真严谨的她避若蛇蝎的妹妹居然会想找她聊天,这可有趣了。「你想聊什么?」
花阴舞低下头,踌躇半晌,方始言道:「姊,你觉不觉得匡云北那个侍从有点怪怪的?」
「你是说香香吗?他怎么了?」
花阴舞皱著眉。「他老是跟著我。」
难不成香香看上了妹妹?这可不知是喜是忧了?香香软弱爱哭、阴舞古灵精怪,他们两个……花阴茴想到就觉头皮发麻。
「他会不会是有话想跟你说?」
「可他每次都一见我就哭。」就是这一点让她最发疯,有一个人成天跟在自己屁股後抽抽噎噎,感觉很差耶!
「哭?」这是什么情况啊?
「姊,你可不可以帮我跟匡云北说,请他管管他的侍从,否则难保哪天我会气急攻心,把那个香香揍一顿。」
「这倒是没问题。不过……」再望一眼父亲留下来的采金手札,她笑。「他主仆二人既达成了目的,也许过几天就走了,届时,再不会有人骚扰你了。」
话虽如此,花阴舞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且不论相逢即是有缘,匡云北和香香还是飞凤岛上上下下的救命恩人;他们在这里的时候,天天与大家一起捕鱼、耕作,就像一家人一样一起生活。
花阴茴怎么舍得就这样让他们走了?换成她,一定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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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当匡云北下了船回到家里时,就感觉到一股暴风雨前的宁静,窒得人心里难过。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一头雾水。
「今早不是还好好的吗?」真教人纳闷。
难道是因为他今早摸了花阴茴头发的关系?可那是因为他太高兴她对他的道别有了反应,一时失控所致。
她该不会因为这样就想判他出局吧?那他多日来的辛苦不就全白费了?
这怎么行?心里想著,他几大步跨进屋内,试探性地问候了脸色凝重的花阴茴一声。
「花姑娘,我回来了。」
她抬眸,望了他一眼,极具深意的一眼。
他立刻知道她有要紧事跟他说,连忙端正了神色。
「怎么回事?」
她没说话,只请他坐下,奉上茶,还有那本记载著采金秘方的书册。
「这是……」他接过书册,却不急著翻阅。
「我父亲手书,有关飞凤岛历年来四处采金所用之秘方。」
他翻开书页,瞄了两眼。「花姑娘将这本书给我是……」
「四皇子不就是为了这个来到敝岛?」她把话说得很轻。
他心头一凛。她该不会以为他近半个月来的所做所为全是为了这本书吧?
那他会很伤心的。明明,他就对她表示得这么明白,她为何就是不懂?
「花姑娘,我确是为了采金良方前来向贵岛求助;但我绝不会为了达成目的,就花言巧语、不择手段。」希望她莫要误会了他一片真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