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立时改变了话题,朝着宫清灵说道:「我已经有了蔚中的消息了。」
「真的吗?」一听这话,她自然喜出望外,完全忘了自己心头方才的疑惑,连忙追问:「他在哪儿?过得好吗?」
从不懂思念,如今才知相思多磨人呵!
「他……」君少恩欲言又止,一双深遽的眼倏地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君大哥,他怎么样了,你倒是快说啊!」
「他似乎听到了街井的传言,误以为咱俩真要成亲,所以日日在畅春楼买醉。」
畅春楼!?
晶亮的眼倏地微瞇,畅春楼可是杭州城内极为有名的,能吃饭、能听曲儿、还能看大戏的场所。
更别说,它的隔壁就是倚春楼,那更是杭州城内家喻户晓的妓院耶!
上次那个毫不知耻被刑蔚中给搂在怀中的梦如不就是畅春楼的红牌吗?
那个该死的刑蔚中竟然给她躲到哪儿去了,他、他……
心中猛然呛起一股子酸,宫清灵紧咬着唇,暗暗恨着自己这阵子究竟是在为谁辛苦、为谁忙呵!
像是瞧透了她的心思,君少恩连忙不疾不徐地说道:「蔚中在畅春楼可只是日日买醉罢了,他完全没有做半点儿对不起妳的事呢!」
不知为啥,他这话明着好象是在为刑蔚中说话,可是听起来却没半点儿诚意和说服力,当下,宫清灵脚跟一旋,她得要去同刑蔚中说清楚、问明白。
她要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爱她的,若不是,那……
「等一下!」像是算准了她会有的举动,就在她的脚刚刚跨过门槛的那一刻,君少恩突然又出声。
「妳现在心神不定的最好别去,否则一旦吵了起来,要是蔚中再次拂袖而去,那要再找他可就更难了。」
「可是……」她想见他呵!
虽然心中积着气,但想见他的思念却没少上半分。
眼见宫清灵一脸的左右为难,君少恩摇了摇头,然后探手入怀取出了一颗药丸,递给了她,说道:「如果妳真想见他,要不妳先服下这颗药丸再去吧!」
「这是……」她接过了那颗黑黑的药丸,一阵腥膻味立时窜入鼻腔,那味道让她头摇得像是在摇波浪鼓似的。
「别瞧这黑黑的药丸彷佛不起眼似的,这可是当今御用药师特地炼出来让君王清心宁神用的,可以止躁抑气,让妳不至于动怒。」
君少恩将那看起来丑不拉几的药丸说的很神奇,但她还是不解,这药跟她要去见刑蔚中有啥关系。
彷佛看出了她的疑问,不待她问出口,君少恩就兀自解释道:「我是怕妳好不容易见着了蔚中,却又动怒吓跑了他,所以才要妳先吃颗药丸,好抑抑气,心平气和的同他谈。」
这样啊……听起来好象有些道理。
宫清灵的脑子兜了一圈,又瞧了眼那黑漆漆的药丸,左右为难了一会儿后,她终是屏起气,然后一把抄过他手中的药丸,毫不犹豫地往嘴里扔去。
一脸痛苦正忙着吞咽的她,压根就没瞧见君少恩在她吞下药丸的同时,双眸闪过了一抹狡猞的光芒。
***
踩着虚浮的步履,在梦如的搀扶下,带着八分醉意的刑蔚中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厢房门口。
他一如过往几天一样的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不发一语,一双深遽的眸子直勾勾地瞧着梦如。
这样的眼神她已经看了好几天了,自然知道那用意,美艳的脸庞倏地闪过了一丝幽怨,然后轻咬着丰唇道:「刑公子还是不愿意让奴家服侍吗?」
刑蔚中轻浅的摇了摇头,她虽然同是女人,可终究不是她呵!
他虽然醉了,但却依然清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不是适合妳的男人。」就这么一句,破灭了梦如的奢想,可她却不服气。
前阵子还那么浓情蜜意的搂着她,可如今却拒绝的这般绝情,她原本还以为自己终究得以靠着这个男人脱离这烟花之地了。
「适不适合应该是由我来决定,不该是由爷儿你来决定吧!」
这样说也对,刑蔚中没有反驳她的话,沉重的头往下点了点,然后顺着她的话说:「那我应该可以决定妳是不是适合我的女人吧?」
「这……」被这句话问的哑口无言,梦如只能幽怨的瞅着他。
「更深露重,妳该回去了。」那幽幽眸光引不起他的一丝爱怜,脑海中不经意地浮现出宫清灵心伤时无精打采的神情。
现在的她应该过得很快乐吧!
终于能如愿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他相信她再也不会愁眉深锁了。
想到这里,刑蔚中咽下了舌尖猛然泛起的苦涩,拉回自己远扬的心思,但见梦如还未离开,他索性转了身,想绝去她心中的奢望。
「是宫家小姐吧?」梦如的眸子锁着他的背影这样问道。
呵呵,怎地连梦如都瞧出来了,他却还浑浑噩噩,啥都不知?
是该笑自己傻,还是笑造化弄人呢?
若是换了旁人还好,可偏偏要同她成亲的是于他有恩的君少恩,让他连抢都不能抢、夺也不能夺呵!
没有响应梦如那带着挑衅的问题,他径自推开了门,可身后却依然追来了她那不甘心的低吼,「你难道不知道她已经要同君家少主成亲了吗?你为什么……」
阖上了门,将如梦的不甘心全都关在门外,刑蔚中虚弱的闭上了眼,倚靠在门扉上。
他怎会不知道?君、宫两家联姻的消息早已在市井之中沸沸扬扬地传了开来,只要他不聋,就没有道理不知道。
早该离开杭州的,京城有着他的秘密,有着即将供他脱离君家,展翅高飞的天地。
可偏偏他却又忍不住想要留下来瞧上一眼她当新娘子的美丽模样,是那贪念让他还留在这儿,日日听着联姻的消息,日日心痛着。
闭上眼,任由醇酒带来的昏眩和心中的思念折磨着他,可忽然间,原该静谧的厢房内传来了一声浅浅的低吟。
原本紧闭的眸子倏地睁开,锐利的眸光四下梭巡着。
屋子里有人!
这样的发现让刑蔚中倏地收起涣散的心神,双眼如鹰的四下打探。
突然间,他像是被雷打中似的,僵在了原地,一双眼直勾勾地锁着横躺杨上,似乎睡得颇不安稳的人影。
她是……就着窗外射进的微弱月光,刑蔚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见的景象。
他探手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
但眼前的人儿却没有消失,他快步的抢上前去,激动地伸出手想要抚摸那粉雕玉琢似的脸庞。
但在触碰到的那一刻,他又像被闪电击中似地收回手来。
该死的,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她怎么来的?又为什么而来?她……
无数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头兜转着,还不等刑蔚中厘出个头绪,床上的人儿再次发出了一声细碎的呻吟。
她的身体不适吗?
这样的念头窜上,他的大掌已经抚上了她的额,这一探,他的心立时一惊。
好烫的温度!
想也没想的,刑蔚中转身,准备去找大夫。
可是他的手却被一双纤手纠缠住,他伫足回身,不意却对着了一双迷蒙的眼。
「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微睁的眸,宫清灵像只爱娇的猫儿似的抱怨着。
「妳……」刑蔚中正要开口问她为何而来,却惊见她竟用他的手背磨蹭着自己的脸颊。
一声声似是舒服极了的叹息自她的口中逸出,他猛地一愣,讶于她的举动,突然间,一种想法倏地窜过了心头。
两道剑眉紧紧的皱着,瞧她的模样,就像……
该死的!她的手在干么?
刑蔚中的眸倏地圆睁,瞪着她的手,那模样活似在考虑是不是该把那双手给废了似的。
「好热、好热……」身躯里宛若有着一把又一把的火在燃烧,那热度让宫清灵忍不住伸手扯着自己的衣物。
她那突兀的举动终于证实了他的猜测,这下子,他真的慌了、乱了。
他……该怎么办?
向来果决的他面对着不知被谁下了媚药的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找大夫,没用!
那媚药得要男人才能解。
如今唯一的方法可能只能去找表哥了?
但……深吸了口气,抑下自己身躯内因她那媚诱模样而起的躁动。
他想转身,可是她却紧紧将他的手贴在她的颊上,她身躯内的火焰彷佛已到了极致,她娇软的身躯开始缓缓地扭动着,彷佛在索求着什么似的。
「别走!」宫清灵娇求着,虽然未经人事的她,不知道自己渴求的是什么,可是一见他想收回手,她身躯内的燥热便更加沸腾了起来。
「我……」男人的意志力能有多少。
尤其是当他面对着心爱女人的哀求时,饶是有着钢铁般的心,怕也只能成为绕指柔了。
随着她的扭动、她的呻吟,刑蔚中的意志力一点一滴的流失了,他的眼在房间与她之间游移着,他的双脚更像是生了根似的,无法再移动一步。
终于,在定住好一会儿后,他狠狠的低咒了一声,再也不忍拒绝她的要求将她拥住。
紧紧地拥她在怀,刑蔚中发出了一声浅浅的叹息,抿薄着的唇寻着了她的,细细的吮吻着,他的双手像是一抹清流拂去了她周身的燥热,带来了一股清凉。
早已被那药折磨的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可宫清灵却异常清楚地知道拥着他的男人是谁,是因那股安心吧!
「蔚中……」她轻吟、她叹息!
极尽温柔之能事,刑蔚中用唇和手膜拜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直到她娇媚的扭曲着雪白的身躯,哀求着他的给予。
他这才微微起身,劲瘦的腰身往下一沉,深深地、深深地埋进了她的身躯之中。
这是他们之间的开始,但可会有结果……刑蔚中的心在狂喜与矛盾中交缠着,直到那旺盛的欲火席卷了他所有理智……
第九章
迷蒙的眸微睁,宫清灵下意识的寻找着那个原该存在的身影。
可是不论她怎么瞧、怎么看,偌大的屋子里,就是见不着他。
她低头审视着自己的身子,雪白的肌肤上衬着净是点点抹不去的殷红,是昨夜真实存在的唯一证据。
他走了,再次走得无声无息,这样的认知让她的心彻底碎了。
泪,无声无息的淌了下来,在她的嫩颊上划出了一弯河流。
一种失落、一种思念、一种怨怼,在她的心中泛滥成灾。
他怎么可以留下她一个人,在他彻底的拥有了她之后。
难道在他心中对她没有一丝一亳的眷恋吗?
又或者,他是个不懂得珍惜的男人,而她亦不值得他珍惜,所以他才会在一夜的缱绻之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宫清灵缓缓地抬起虚软的手,拭去颊畔残留的泪水。
心是冷的,她缓缓地起身,正准备打理自己之际,厢房的门被推了开。
宫清灵惊喜的抬头,但映入眼帘的面容却叫她只能扯出一抹虚弱的笑。
那笑多叫人心疼呵!
花轻愿静静地走上前去,然后一把拥住了自家小姐。她没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是隐隐觉得君少恩有些事在瞒着她进行,一如他方才突然带着她来到门前,只轻轻落下了一句话。「好好地照顾她。」
然后他便踩着昂藏的步伐走人,初时她还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一见宫清灵雪白身躯上的红印,她的心便明了。
因为那红印同样夜夜烙印在她的身上,所以她知道,昨夜小姐和刑蔚中必定发生了什么。
可为什么她却只见着了独自一人落泪的小姐,而没见着刑公子呢?
那君少恩又为何会知道此时小姐需要她……
无数的疑问在宫清灵的轻泣声传来时,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像是个慈母似的,她轻拍着她的背,为她哭出来的伤痛而揪心着。
「轻愿……」在一阵哭泣之后,宫清灵哑着嗓子低喊道。
「嗯!」
「我嫁给君大哥好吗?」明显地感受到被她环着的身子突然一紧,宫清灵知道她误会了,又连忙解释道:「我不是真的要嫁给君大哥,我只是……」满脑子的紊乱让她语无伦次起来,可终归是姊妹,花轻愿竟也懂得。
她蹲下了身子,直视着宫清灵的眸子,然后问道:「刑公子拋下了妳,妳心寒,又因为清白已失,所以才会想要将少恩当个避风港是不?」
「嗯!可是妳放心,我不会和君大哥怎么样的,我……」花轻愿的明了让她感激地用力点点头,原来男人真的没啥好的,自己的姊妹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自己曾经差点因为君少恩而害死轻愿,她的心就忍不住地泛起一丝愧疚。
「傻瓜,君公子本来就应该是妳的夫婿,我现在的幸福本来也该属于妳的,所以妳嫁给少恩吧!」
「可妳也得一起来,这次咱们当名正言顺的姊妹。」
因为她姓宫,所以不可能当小,得要委屈轻愿在名份上做妾,而她要的就只是一个名份,一个让她可以永远对刑蔚中死心绝念的名份罢了!
「嗯!」够了,这样已经足够了,花轻愿不再奢求太多,多了一个姊妹,一个疼他的夫婿,这样她哪里还需要贪求什么呢?
两双手因为花轻愿的颔首而紧紧相握着,蓦地,刑蔚中的脸庞再次浮现,宫清灵用力的甩了甩头,甩去了脑中的人影。
不再思念、不再眷恋,从今后,她会是君少恩的妻,一个名义上的妻子。
***
「为什么把我关起来?」愤怒的眸光透过窗棂瞪着那伫立窗外昂然而立的男人,他的至亲、他的恩人、他的情敌。
「因为不能让你坏事!」语气依然清淡如水,但却更教刑蔚中愤怒。
「坏什么事?你怕我坏了你的好事是吗?你明知道我和清灵已经……」
「我的确知道清灵已非清白之身。」像是有备而来似的,君少恩的每一个回答都快得出奇,彷佛不用经过大脑似的。
「既然你知道,你难道不该……」
「我不该怎样?」带着笑反问,问得刑蔚中哑口,倒是君少恩却好心的继续接了下去,「我不该还执意要娶清灵,让你们有情人不能成眷属是吗?」
「没错!」刑蔚中咬着牙说。
「可你也别忘了,当初是你执意要我娶清灵给她幸福的,我现在只不过是在实现你的愿望罢了。」
见鬼的是在实现他的愿望,君少恩是明眼人,该知道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宫清灵别嫁,他的心会有多痛。
而他竟然还刻意这么做,甚至卑鄙的将他关在这儿,让他无法带着她远走高飞。
从来不知道,他在心里心心念念、感恩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原来竟藏着这般卑劣的心思。
握着窗棂的手倏地收紧,手背上浮现的青筋显示着他的愤怒。
「咱们终归是兄弟,你该知道君家丢不起婚礼上没有新嫁娘的脸,所以只好委屈你在这儿待到我成亲那天,然后我自会放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