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榭珊却说:‘马可,你不必多讲,我已经决定了。’
“我说:‘那么我们走吧。’
“榭珊对马可说:‘一切是注定的,你快走。”
“马可说:‘我不走。’
“我忍不住说:‘马可,既然你怕死,不愿意死,你赶快逃吧。’
“马可说:‘可是失去了谢珊,我还有什么?我也跟你走。’
“我很难过,”宋保罗说,“但是没有选择,终于把他们两个带回苏黎世。”
我问:“他们已经杀害了眯眯,是不是?”
“不,”宋保罗说,“你的小女儿不是路加杀害的。”
“她是如何死的2”我问。
“她的脑病并没有全部痊愈,随时可以复发,宋医生预备再替她动手术。”
“可是我们一直不知道,现在死无对证,哼!”
“本来不打算告诉你。”
“你要挟我,是不是?”我咆吼,“为什么一定算上我?我什么得罪了你们?”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你运气不好。”
“榭珊呢?”我追问。
“她看着我们释放了盼妮。”
“她有没有说什么?”我心酸的问。
“没有。”
“她有没有——问候我?”
“没有。”
我点点头,不响。
“那夜,路加带走了马可,她一直以为还有生机,她不知道老太太已直接向我们父亲下了命令。
“她叫我陪她喝茶。我们坐在小书房里,她问:‘家明什么时候来?’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美丽的面孔露出一丝失望,她又说:“他可是生我的气,永远不打算见我了?’我仍然不响
“她取起茶碗,喝一口茶,笑说:“怎么花里的杏仁香,跑到茶里来了?’
“我不敢透气。
“忽然她明白了,眼睛里露出一丝恐惧,我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我惨叫:“氰化钾!氰化钾!”
宋保罗叹气,“是。”
我瞪住他,“你,你毒死了她。”
“是老太太的命令,生为宋家的人,死为宋家的鬼。”
我惊恐的问:“宋家明呢?宋家明难道睁着眼看那老巫婆毒杀榭珊?”
“他不过是一具傀儡。”宋保罗的声音低下去,“一直是。”
“她就这样死了?”我双眼要喷出火来。
“她轻轻的说:‘也好。’然后就没气息了,不过是七秒钟的时间。”
宋保罗喝一口酒,忽然呛咳起来。
我呆呆的坐在那里,做不了声。
他低声说:“那一片风信子花,杏仁香味的风信子,朵朵含有剧毒,是我亲手种的。”
我呜咽起来。
“后来的事你知道,我们并没有成功,大哥伴着宋家明自杀了。”他流泪。
我哑声问:“马可呢?”
他不答。
“马可呢?”
“马可……马可临死也见不到榭珊。”他掩住脸,“是父亲处死他的。”
我慨叹,“他真是你们的父亲?”
“是,在他们那个时候,君要臣死,不得不死。”
“你父亲呢?”
“跟着老夫人,伺机再动,只要有一口气,他永远不会放弃机会,他与老夫人是不会死的。”
“冷血的路加呢?”
“你要不要见他?”
“他还活着?”我咬牙切齿,“他比谁都应该死!”
“活着比死痛苦呢。”他说,“难道你不情愿死?”
“你为什么来找我?”我责问他,“为什么对我说这番话?”
“我自血海中逃出来,犹如炉火中抽出来的一根柴,而你是我惟一的朋友,我能不来见你?”他地笑,犹如一只夜枭。
我喝得滚在地上,他把我拉起来,“我带你去见路加。”
“我不要去!”我挣扎,“我不要去!”
“来,你一定要来。”
我与他走出酒吧,那夜下毛毛雨,很有寒意。
我跟着他走很久,到了一间旧屋,宋保罗把门推开,我有点害怕,不敢跟进去,我问:“他是不是缺手烂脚的?他是不是变了怪物?”
“不会,你进去看。”
他把我推进屋子里去,一个老式的大客厅,陋室空空,只有一张桌子,宋路加坐在桌子面前,他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面孔英俊而冷酷,穿深色的衣裳。就像我第一次见他那样。
他看到我们进去,忽然扬声说:“来人哪,将桌上的碗筷撤去,换上我那套黄龙碗来,今日我们宋家夙愿得偿,要好好的庆祝才是。”
我惊讶的看着他。
宋保罗应他,“来了,来了。”
隔了一会儿,宋路加忽然坐下来,长长叹息一声,他吟道:“皆如梦,何曾共,可怜孤如钗头凤。”
忽然间我明白了,转头问宋保罗:“他疯了。”
宋保罗点点头。
我点点头,转身走。
雨下得更急,我的酒仿佛醒了,仰起头,看见无限无极的雨丝落下来,落下来,我拉拉衣襟,踯躅着走到街上。
我大声说:
“皆如梦,
何曾共,
可怜孤如钗头凤。”
我大笑起来,笑很久,忽然觉得无限辛酸,眼泪默默淌下来,榭珊,我念着她的名字,哭得非常畅快,一路向美人鱼酒吧走过去,走过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