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急?我还得给爹守孝啊!」虽然心里已经完全相信他定亲的说法,可是子女替过世的父母守孝是孝礼。
「我打听过这里的风俗,只要在百日之内成亲都不算违礼。」凌易迫不及待的道。
「可是……」紫染很是犹豫。
「按理我该陪妳一起为岳父守孝,等三年守孝期满再成亲,可是我京里的生意实在让我脱不了身……唉!我也知道这是为难妳。」他一脸「为难」的样子,
「不如这样,我一会儿就让通宝传消息回去,说我暂时不回去了。」
「可是你在京里的生意……」
「那些俗事哪比得上替岳父守孝重要呢?妳别担心,我会尽量安排好的。」浅易嘴里轻描淡写,脸上却掩不住「焦急」的神色。
「不,还是依照你的意思吧!误了正事就不好了。」紫染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退让了。
「可是岳父他……」他以退为进。
「爹也不是个迂腐的人,他若在天有灵一定能理解。」看见他脸上的愧疚之色,她忙不迭的安慰道。
「既然这样,就依照娘子说的办吧!我都听娘子的。」他这颠倒黑白的手段一使出来,被强迫的那个可怜人反倒变成他自己了。
「呃,那好吧!」紫染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却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只好酡红着脸道。
呵呵!她还真是好骗!凌易一脸的诚恳,心里却得意极了。毕竟,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这样把人骗得团团转。
「不知娘子对我们的洞房有什么安排?」看她小脸红扑扑的羞涩样,他不由生起逗弄之心。
「洞、洞、洞咳咳咳……」紫染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得连耳根子都红了。
「不是洞,是洞房。」他好心的替她说完,「娘子有什么指示,我照办就是。」
「谢谢你。」
「啊?」凌易本意只想看她出糗而已,没想到她竟镇定如斯,惊讶的反倒变成他了。
「我说谢谢你。」
「谢我?」他的浓眉高高扬起。
「嗯,谢谢你答应等到百日后再、再洞房。」虽然羞涩,紫染还是勇敢的说出那个羞人的辞汇。
咦?他什么时候答应了?凌易觉得很呕,就像一个打算猎捕小鸡的猎人,转了一圈却发现自己被捕获的小鸡耍了一样。
哼!他一定要想个法子挽回颓势!
他正在寻思,忽然--
「找到了!风水先生说,这个吉穴能旺后代、发家致富啊!」通宝冲进来,喳喳呼呼的道。
「墓穴--墓穴……」紫染脸色一白。
该死,他好不容易才让她的脸恢复些血色,通宝这家伙干嘛莫名其妙的跑出来搅局!酸易恼怒的瞪他一眼。
「爷,您怎么……」见主子脸色不善,通宝警觉的退开半步。
该死,她脸上有没有血色关他什么事了?!他看中的从来就只是她家的手艺,想拐的也只是她家的手艺而已。
想到这,凌易的头脑稍微清醒一些。
「那个……」他正要开口说话,一个雷鸣般的大嗓门忽然插进来--
「到了到了,就是这里!」
又出什么事了?
三人的视线齐齐的转向外面。
「砰」一声巨响,稀疏的篱笆门被撞倒了,辘辘车轮声中,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被抬进了小院。
自紫染醒来后对疼痛的感觉就有些麻木,可……此刻看见爹的棺木,她的心仿佛被大力剁碎了,又揉成一块块。
「爹……」凄厉的叫喊声中,紫染「咚」一声跪倒在泥地上。
「染儿……」
「易哥,我能请求你一件事吗?」她含泪的眸子望进了他的。
「妳说。」看见她的泪眸,酸易竞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如果能够看着我成亲,爹他一定会很开心。」
「妳是说,要请他老人家替我们主婚吗?」
「可以吗?」她湿漉漉的水眸里满是恳求。
「这怎么可以!」凌易还没开口,通宝已经跳出来反对,「让一个死人来主持婚礼,传到京里岂不是要被人笑话?再说,这么做很不吉利耶!」
「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可是--」
「不成不成,说什么都不成!」通宝的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
「你--闭嘴!」凌易厉声暍叱,转向紫染的眼眸却满是温柔,「就照妳说的吧!」
「可是……」
「是我成亲还是你成亲啊?」通宝还想说什么,凌易可不想再听他啰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是。」敌不过主子的利眸,通宝只得黯然败下阵去。
「你真的答应?」紫染狂喜不已。
「嗯。」凌易点点头。
「谢、谢谢。」泪水又一次肆意奔流。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谢吗?我们就快要是夫妻了。」他极尽温柔呵护,「还是先将爹他老人家请到正堂吧!」
「嗯。」紫染点点头。
他乘机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易哥,幸好有你。」她的耳朵紧贴在他的胸膛,听着心脏的跳动声,让她感到安心。
善待摇钱树是他赚钱的秘诀,而帐本则是他的最爱,可此刻,凌易忽然发现--他不爱看她的小脸苍白得像他的帐本!
他惊慌的退开一步。
不,这只是他一时的错觉!他努力说服自己,她只是交易的东西而已,就和一块布或一包茶叶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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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二,忌动土,宜嫁娶。
本地风俗,只要能赶在百日热孝内成亲,就不算违礼。
不过做人子女的替父母守孝是天经地义,因此除了那些珠胎暗结、孕怀难掩的,谁也不愿冒着被人指指点点的风险,赶在百日热孝之内成亲。
这天村尾的薛家,红白婚丧同时进行。京城来的姑爷出手阔绰,在院子里摆了流水席,前来道贺的人往来不断。
根据凌易的指示,时间虽然仓卒,但一切都要按照规矩来,所以举凡嫁衣吉服等等婚宴用品都是挑县城最好的买。
而这场婚宴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正堂那口黑漆柳州棺材。
「那口棺材可是柳家棺材铺的镇誧之宝呢!」说话的人伸出一个手掌,「足足五百两哪!」
「吓!薛老头活着的时候没享到福,死了倒还真是享福了。」咋舌的声音。
「可不是。唉~~就可怜这没了爹的紫染丫头了。」
「可怜什么啊!人家是要到京城去吃香暍辣的,哪还想留在咱这小地方,自然是走得越快越好了。」酸溜溜的语气。
「……」
八卦八卦,人多的地方就有八卦。
这些人一边吃着八宝楼厨子精心烹饪的菜肴,一边大声议论著,酒一喝下去,话难免就越说越离谱了。
「该死!」隔着一块大红布帘,凌易将指节得格格作响,一张俊脸难看到了极点。
「其实他们只是随便说说,没什么恶意的,乡下地方就是这样。」见他脸色不善,紫染轻声辩解道。
「喂,你们说薛老头是不是快做外公了?」
「我看不是快要,而是已经有啦!」
「就是就是,不然怎会赶什么百日热孝啊!」
「哈哈……」
「岂有此理!胡说八道!」这外面越说越离谱,再这么说下去,恐怕他们还没成亲,他们的儿子就已经大得能娶媳妇了!
凌易将帘子一掀,就要冲出去。
「由他们去说吧!反正我们很快就不……」紫染抓着他的衣角想阻止,可不但没能阻止他,连自己也被带出去了。
正在吃吃暍暍的客人们看见新郎倌怒气冲冲的冲出来,后面还拖着个蒙着盖头的新娘于,不由得张大嘴傻在那里。
「哟~~新郎倌等不及了是吧?吉时马上就到了……」喜娘还算机灵,赶紧打圆场。
「小俩口的日子还长呢!别这么急啊!」
「新郎倌,再忍忍吧!我们大伙也等着看新娘子呢!」
「哈哈哈哈……」
这些人虽然爱说闲话,却也没什么坏心眼,插哗打科中,场面再度热闹起来。
「哼!」凌易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来来来,吉时快到了,新人站好位置准备行礼了。大喜啊!大喜……」喜娘和司仪一人拉一个,将两人安置在各自的位置上。
因为是红白婚丧同时举行,为了表示对薛老爹的尊重,他们并没有请人来奏乐,打算安安静静的行个仪式即可。
「一拜天……」
「霹哩啪啦霹哩啪啦……」司仪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喧天的喜乐声。
「该死,到底在搞什么鬼?!」凌易前怒才消后怒又起,冰冷的语气让身边的通宝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
「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他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哪敢弄出这么大的「惊喜」啊!见自家爷面色不善,通宝赶紧撇清。
「可能是有人也要成亲,凑巧经过。」感觉到他的紧绷,紫染出言宽慰道。
「是啊!别管人家的事了,误了吉时可就不好啦!」喜娘赶紧说道。
「嗯,接着行礼吧!」凌易点点头,却用眼色示意通宝去探个究竟。
「一拜天地~~」司仪清清嗓子,高声喊道。
新人拜了天地,宾客们亦停下杯碗观礼。
「二拜高堂--」
「姑娘来这边。」喜娘将蒙着盖头的紫染,转向停放棺木的方向,让他们一起拜过父亲的养育之恩。
「夫妻~~」对拜。
「不能拜,不能拜啊!」
「哎哟喂呀!可不能拜堂啊!」
嘈杂声里,一队人马冲进小院。
绑着大红花球的喇叭、喷吶和铜锣,再配上红彤彤的大花轿,俨然就是一支迎亲队伍。
「这到底是在搞什么鬼?」看着安静的婚礼变成闹剧的现场,凌易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爷,他们要冲进来,我拦不住啊!」人群的缝隙里,通宝哭丧着脸道。
「出什么事了?」
「嘿嘿!等着吧!可有好戏看了!」
「……」
司仪张大嘴一脸蠢样,来喝喜酒的倒是人人振奋,拚命伸长脖子要往里面看。
「哎哟!我的好媳妇,妳可不能喜新厌旧、贪富嫌贫啊!妳不能坏了良心啊……」对方领头的胖婆娘一声哭喊,四、五个粗壮妇人冲过来,七手八脚的要将紫染往她们那里拉。
出什么事了?可怜紫染还蒙着盖头,根本不明白出什么事了。
「哼!休想!」凌易冷哼一声,大手扣住她的另一只手。
一时间谁也不让谁。
「啊……」紫染被扯得痛极了,连盖头也不慎飘落地上。
盖头半途落地,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妇人们一怔,不觉放开了手。
「出什么事了?」紫染一头撞在凌易怀里,撞得晕头转向的。
「没事……」
「紫染丫头,妳这不是在害妳花大婶吗?」
凌易安抚的话语和花大婶的控诉一起传入她的耳里。
「我怎 会害花大婶呢?我不明白啊!」紫染好茫然。
「妳都已经许了顾家的婚事,怎还能嫁给这外乡郎呢?紫染丫头,做人可不能这么没良心啊……」花大婶絮絮叨叨的。
「什么?!妳居然--」许过人家了?凌易的大手掐进她柔软的臂肉里,眼底闪过一丝隐忍的怒意。
这岂不是一女嫁二夫吗?!
剎那间,满院皆惊。
第四章
「花大婶,妳在胡说什么?我、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婚事了?」紫染急得声音都颤了。
恶意悔婚的罪名足以毁掉一个人,甚至还会拖累爹生前的清白名声!
「怎么会是我胡说呢?」听她这么说,花大婶也急了,「明明是我去妳家串门子那天,妳亲口答应的。」
「那天有说过吗?」紫染蹙起了秀眉。
「当然说过了!」花大婶急吼吼的,「紫染丫头,妳说话可得凭良心啊!这么多街坊邻居在,我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能讹妳吗?」
「可是……」她想啊想,就是想不起自己有答应过。
「那天我说邻村有个小伙子看上妳,他家央我来说媒,问妳的意思,妳还说『那--好吧』。」花大婶捏着嗓子学她说话的语气,乍听倒有几分像,「妳说有没有这回事?」
「这……」紫染还是一脸迷茫。
「我还说『钱的事妳就放心吧!一切包在我身上』,妳还回我『那就拜托大婶了』……」花大婶也急了,哇啦哇啦叫,「这些难道妳都忘了吗?」
「呃,我确实说过这些话,可是我们谈的不是一桩卖布的生意吗?怎么变成我的婚事了?」她脸上的迷茫更盛了。
「记得就好,咱们抬人!」领头的胖婆娘--顾家的大奶奶,肥肥壮壮的手一挥,指挥人上前去抢人。
「谁敢动?!」一声怒喝,凌易挡在他们前头。
「就是,谁敢?」通宝也在旁狐假虎威。
虽然对方有十几人,他们只有主仆二人,可是凌易那凌厉的气势硬是吓住了对方。
「这位兄弟……」硬的不成,顾家打算来软的。
「切!凭你们也配做我们爷的兄弟?」他们话才说了一半就被通宝抢白。
「凡事总也说不过个理字,我就不信这里没有说理的地方了。」顾大奶奶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见这对主仆衣着不俗,知道今天想要带走人不容易,却又不甘心放弃。
紫染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好好一桩生意忽然变成她的终身大事?
「哦~~妳倒说说看,怎么样才算讲理呢?」凌易截住她的话头。
「我们做生意的总也得讲求先来后到、诚信守理吧!」顾大奶奶见他上钩,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里暗喜。
「这--究竟怎样才能算得上先来后到、诚信守理呢?」
「既然我们顾家说亲在前,自然得由我们顾家娶亲了。」顾大奶奶自以为胜券在握。
「没错,亲口答应过的事,难道还能赖掉?」花大婶亦在旁助阵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敢问--我岳父他老人家有答应吗?再者,两家的文定之物呢?」凌易冷冷的道。
「呃,人都死了怎么答应啊?这文定也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嘛!」花大婶支支吾吾的。
「对啊!反正薛老头死了,薛家也没其他人,文定送去了还不是又得送回来?」顾大奶奶大刺刺的说。
「哈~~顾大奶奶打得好精的算盘啊!」凌易不怒反笑,「莫非妳这是专门来欺负人家孤女来着?」
「什么欺负!我们是看得起她才、才……」顾大奶奶正要说几句场面话,却被两道冷峻的目光盯得说不出话来。
「顾家拿不出文定之物,凌某身上倒是有一件。」他从腰间解下那只旧荷包,「这就是当年我们两家定亲时岳父大人亲手染制的荷包,十几年来,凌某睹物思人,从没离身过。」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随便拿个旧荷包来充数,我们也不知道真假啊!」顾大奶奶强辩道。
「我可以做证,薛老爹确实认得这荷包,当时街上许多人都看见薛老爹抓着荷包不放。」大牛哥看不过去了,冲进来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