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她转头看向旁边。「听起来像在邀功。」
虽然她如此无礼,但聂逵丝毫不在意。她倒是挺了解他的嘛。
「昨天晚宴上,妳的舞跳得非常好。」
「谢王上夸奖。」
「今晚再跳一次给本王欣赏吧?」
「王上吩咐,臣妾照办。」
「如果本王不吩咐,你也不会为了取悦本王而主动跳给本王看,是不是?」
「……是的。」有点言不由衷。
他微愠。「你如此不懂得取悦本王,难道不怕本王一时冲动杀了你?别忘了,本王向来可是以『暴』服人的!」动气的说。
「女人的命运向来操控在男人的手上,就算被杀也是我自找的,谁教我不懂得巴结王上?」
他不相信她的话。「你是不懂,还是不愿?」
「都有。」
见她如此坦白,他突然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有意思。
「要本王怎么做,你才肯『懂』又『愿意』呢?本王说过不会勉强你。」
缪姒有点惊讶他还记得他自己承诺过的话。
「皇上何必在乎微不足道的臣妾?」
聂逵先是一楞,然后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大笑了起来。
「本王在乎妳?哈哈哈哈!妳想太多了。你对本王还有点用处,是本王要对付殷国的一颗棋子!本王当然得好好利用你。至于以后的去留……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学会如何取悦本王,也许本王会留下你!」
聂逵全然的否认,不留情的取笑,令缪姒感到受伤。
她是他的棋子?多残忍的话。
封妃对她一点意义也没有,兰天王最起码爱护她,但聂逵......
他封她为妃,只是想在臣民面前炫耀吧,炫耀他的后宫佳丽又添一名,是胜利的宣告,并没有任何感情在里面。
爱上他的下场只有心碎,想想宴上他宣布她为妃时,嫔妃?!那些怨恨,伤感的眼神,没有爱上他是正确的。
缪姒既庆幸自己只是他一颗棋子,不必和他有感情上的纠缠,同时又禁不住感到一股怒气。
「王上不在乎臣妾没关系,但同样也请王上莫怪臣妾不懂且不愿取悦于王上。」缪姒反将他一军,无形中扳回一点女人颜面。
聂逵气得无话可说。这个女人又要他以德服人,又要他在乎她。
他要如何在乎她?她甚至不愿意取悦他!若不是答应她在先,他也不会满腔欲火无处宣泄,只好去找玉妃,却又觉得她索然无味而装醉和衣入睡,结果反倒是起了个大早,只为了想看她!
这样不识相的女人他大可一剑杀了她,偏偏他下不了手!
可恶!
聂逵突然一把将她搂进怀中狠狠亲吻,直吻得她快呼吸不过来才放开她。
「不要以为你还有利用价值,本王就会迁就你、不敢动你,你再不肯顺从,本王还是会一剑杀了你!」
一剑杀了她?舍得吗?恐怕是气话。
「是,臣妾知道。」
聂逵感到挫败极了,哼地一声,甩袖离去。
嗅!他好像生气了……
缪姒嘴角噙着笑,眼角却闪烁着泪光。
*****
聂逵把王翰叫到御书房,共商国事。
「殷国一日不归顺我国,本王就寝食难安,丞相可有良计?」
「据派去卧底的密探回报,兰天王已知他的爱妃被王上掳来,相当气愤。」
兰天真的动摇了?怎么,缪姒对他真的有影响力?他要再夺回缪姒吗?
聂逵的不悦之情,写在从来不曾显现内心情绪的脸上。
「他有何行动?」
「他派了一些人出来。」
兰天是想杀他,还是想救她?聂逵忖度着,忽然问道:
「上次派人去调查铜矿山附近的地形,结果出来了吗?」
「是的,地图在这。」丞相奉上地图。
聂逵一面看着地图,一面称赞:「很好!很详细!」
「王上这次传令下去,要士兵们养精蓄锐,择日再战。为了提振他们的士气,还赐予鱼、牛、羊、蔬果、酒等菜肴,并赏赐银两、衣服分批让他们放假返乡。他们个个欢欣鼓舞。」
虽然年轻气盛的王上曾因为统治的关系而施行高压政策,但随着国内状况越来越稳定,一些严刑峻法也逐一废除。凡有灾难的郡县,王上亦会伸出援手,未因人民反抗而不理不睬。
也许,王上「帝国统治」之梦不远矣!丞相嘴角有欣慰的痕迹。
聂逵瞟了他一眼,「丞相可别以为本王突然变仁慈了,本王只是在为未来打算。」多此一举地解释道。
「是,臣知道!」王上不愿让人认为他变成仁君……有意思!丞相的嘴完全阖不拢了。这种转变与殷国来的缪姒有关吧?
聂逵自然看到王翰嘴角的笑,但他也无法解释什么,只怕越描越黑,所以就将话题转到战略上。
「我军可用包围突击的方式进攻,先派兵伪装成商人、旅人、难民……从铜矿山进入殷国,待潜入足够兵力后里应外合,便能夺下铜矿山,再一举攻入殷国城内。」
「是!」好计� �
接着聂逵出人意表的又说:「本王决定装扮成商人进入殷国。」
丞相一惊。「王上!何以冒险这么做?」
「丞相不必太惊讶。」聂逵补充道:「本王先进入殷国,待时机成熟与太尉里应外合,相信可以攻他们个措手不及。」
「王上,这样太危险了!伪装后的兵力恐怕仍有限度,无法做到完善的保护。」
「本王并不打算让人知道本王出了王宫。」
「王上的意思是……」
「本王要微服出巡一面探视百姓生活,一面以商人的身分进入殷国。」
「这样妥当吗?」丞相担心的问。因为伺机杀他的人很多,在王宫内已是不胜枚举,更何况不带任何兵力就微服出宫!
「丞相不用担心,只要你不说出去,没有人知道本王已不在王宫。」
「大臣们早朝不见王上,自然会起疑。」
「就说本王得了怪疾,暂时不上朝,有要事禀奏就写在奏折上,你代本王裁决即可。事不宜迟,你即刻与太尉联络,安排士兵率先进入殷国,待本王也进入殷国后再飞鸽与你联络。」
「这……」王翰迟迟不敢答应。
「别这呀、那的!本王相信你的能力。几位大臣的奏折应不至于难倒你。」聂逵对他十分有信心,定定地望着他。
「是!臣遵旨!」王上如此赏识他,他也只好忐忑难安的依令行事了。
*****
聂逵乔装成毛皮商人,带着一车毛皮,领着一名挪医、一名太监小贵子前往殷国,另外有李荣、王祥暗中保护。
不过,王翰私下安排了十数名武功高强的侍卫,暗地保护着他们一行人,以防万一。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仅以一辆普遍但坚固的马车代步。此外,他还多带了二个人,就是缪姒和春儿。
马车现正由春儿和小贵子以及御医负责驾驶,聂逵则与缪姒坐在马车内,两人一语不发,而缪姒左脸有点肿。
「还在生气?」聂逵自知理亏,首先打破沉默道。
「岂能不气?你对我使用暴力!」
想起这件事,缪姒至今余悸犹存。想她半夜正好眠,突然被人摇醒,且摀住她的嘴,还喝令她:「别出声!」
遇到这种情况,任凭谁都会心惊肉跳不已,本能反应就是张大口,狠劲咬住那「盗贼」的手,结果被打了一拳,她才看清楚原来是他。
虽然他使的力道很小,但她就是不高兴,细皮嫩肉的脸肿了起来。
她生气的模样煞是可爱,「本王跟你道歉就是了。」
他跟她道歉?缪姒很意外。
「你缺少诚意。」
「本王很诚心诚意的!」聂逵无辜地。
缪姒睨他一眼,道:「你是微服出巡对吧?那么,就该放下王上的身分,和我平起平坐。你要用『我』来代替本王,否则他人若是知道你的身分,你就会有危险,而我也会跟着遭殃!所以,你若是真有诚意要跟我道歉,就请暂时放下你那高高在上的王上身分,回归平常人的称呼吧。」
「你怕被本王连累?」聂逵只手托腮,半眯起眼问。
「是的。」其实是怕他有危险。
这话听在聂逵耳里非常不是滋味。
其他嫔妃都不止一次表示,她们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只有她……早知道就留她在宫中,算是给她一个教训,让她明白没有他的保护会很惨!
但是……他不就是唯恐回宫后会见不到她,所以带她一起来的吗?
聂逵此行带着缪姒一起走的理由有二个:一是避免兰天趁他不在之际抢走她;二是他担心独留她在后宫,会再遭到毒杀。
上次她生病,御医朝中毒方向医治,果真治好了她,不禁让人怀疑,她真的是中毒,而非单纯的生病发烧。
可她怎会中这种致命之毒?自己服毒?不可能。那么就是别人下毒,会是谁呢?他猜测不出,在抓到凶手之前,决定先将她带在身旁。
可是,她却说那样的话。他是如此为她设想,她却怕被他连累,她当真一点都不在乎他?
「妳放心,依本王的武功,就算来十个人也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的伤。」他甚是不悦。
「是吗?」她故意质疑。是的,他当然是。能平定五国,就表示他绝不是个绣花草包。
缪姒不像其他妃子会恭维他、崇拜他。在她面前,所有以往他觉得值得骄傲的事迹,都是不值一说的--说了,又成了「邀功」。
聂逵很挫折,尽管表面装作不在意,但难掩其难看的脸色。
缪姒虽知道聂逵心里真正所想的,但见他脸色一再转变,凭着女性直觉也可猜出七、八分。
这个暴王大概不曾被人如此轻视吧?缪姒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她笑得太美,他狐疑的问,同时克制着自己想将她搂进怀中狠狠亲吻的冲动。
「你不怕我逃走?」
「本王相信你会考虑到那些服侍你的人。」
这下她真的哪儿都去不了。
「既然如此,那么咱们离开王宫的保护,你若执意要用『本王』来代替『我』只怕一路行走下来,危险重重。你认为呢?」
她说的没错。「那你也要改变你的称呼才行。」聂逵稍稍释怀。
「我该如何叫你呢?」她问。
「我们俩是以夫妻身分到南方做买卖,春儿是丫鬟。你想该如何叫我?」
「老爷。」一种尊称,但听起来很生分,有距离。
「本王以为你会唤我『郎君』或『相公』。」
「喔,我没想那么多……我以为以你九五之尊,可能会比较喜欢我叫你老爷。」她当然想过,也知道他又来撩拨她的用意,只是想满足他大男人的心态,无关爱,所以才故意装傻。
听缪姒这么说,还有她那「天真无邪」的表情,聂逵再一次感到挫折。她真的视他如无物?!他真想掐昏她,免得自己气死!
「你怎么了?脸色不好。」她关心地问。
「哼!」聂逵重重地哼了一声,倒头就睡。
缪姒暗暗一笑,她的「相公」生气了!不晓得他刚才何以脸色大变?不过能激他生气替自己出一口气,她觉得很值得。
反正,他又不在乎她,她何必摇尾乞怜,说他爱听的话?
望着那兀自生着闷气的背影,缪姒感觉复杂地苦笑,拿起薄被替他盖上,自己也在他身旁躺下。
聂逵因她体贴的举动,和她在他身旁躺下,稍稍感到安心,继而入睡。
第五章
数日后,他们来到了秦中。
秦中是个热闹的地方,街道两旁装饰美丽的楼坊皆在营业中,有酒楼、客栈、布行、油行……客人络绎不绝。
楼坊前还有一摊摊的食铺、蔬果铺、胭脂水粉铺、刺绣珠翠铺……人声鼎沸。百姓生活安居乐业,哪里看得出他们处在暴力统治的阴影下?
这几天一路走来,她看到的跟听到的,完全是两回事。
有时坐车坐累了,他们就下车走走,边走边四处瞧。他们本身的特殊气质自然成了他人注视的焦点。
聂逵一袭黑色绸衫,衬得他魁伟身形益发英挺威武,姑娘们频朝他抛媚眼。
而他很自豪自己有这样的魅力,倨傲地望向对他不在意的缪姒,只见她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忽地,一名男子不小心擦撞到她,并向她道歉。那人可能因为缪姒太美丽了,所以情不自禁地伸手扶了她一下。
谁知,聂逵倏地扣住他的虎口,手腕一翻,把他用了出去。
「你怎么可以--」
「谁敢觊觎你,下场就是这样!」他冷冷的说,锐眸向四周一扫,顿时没人敢再多看缪姒一眼。
「他是在跟我道歉。」
「是吗?」他不屑地撤了撇嘴·男人的伎俩他清楚得很。
「难道不是?」缪姒反驳。
她不懂这个,他当然不会告诉她男人在想什么,直接把话带开,问:
「肚子饿了吗?」
缪姒轻点一下头,他遂牵起她的手往酒楼走去。
害羞不已的她,只担心他的举止会惹来注目或耳语,不过他可是一点都不在乎,这令她的心微微荡漾……
挑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落坐,聂逵发现酒楼内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他得小心点,也许会有人认出他来。可是,他发现大部分的人眼光都落在缪姒身上。
「你在看什么?别想逃。」
他就非得要这样牢牢抓住她的手不可吗?难道他不知道这举动会让她心绪纷乱吗?她可是很努力地在抗拒他,这样她会失败的……
「可否放开你的手了?大家在看呢!」徒劳的遮袖盖住两人的手,却显得欲盖弥彰。
他没告诉她,大家看到的不是他那不合宜的举动,而是她的容貌。
倘若可以,他还想用块布把缪姒整个盖起来。
「老爷,出门在外,行为举止最好收敛一点,免得引人注目。」她暗示的提醒道。
他当然懂她的暗示,不无道理,于是放开她的手;她吁了一口气。
「本王警告你,别以为出了王宫就有逃走的机会--不可能的。」
又自称本王……怎么老改不了口呢?「是--知道了。奴家并没有要逃走的意思,老爷请放心。」她柔声安抚道。
聂逵稍稍安了心,但他又有意见:「何以自称『奴家』?」
「咱们已经出了王宫,称呼上自然要改变一下;在这里总不能自称『臣妾』,你也不能忘记,自己现在不是暴王的身分,不是吗?」她轻声说。
「好,『我』记住了,不会再犯。」他向小二招手,小二赶忙过来。
「客倌,要点菜?」
聂逵看也不看菜单就说:「有什么好吃的送上一份就行!」
「是!还有什么吩咐吗?」看这人穿着非富即贵,他可得好生伺候!
缪姒轻拉他衣袖,然后指了指手下人坐的那一桌。
她又替下人着想了。
「一模一样的再一份,送到那桌去。」聂逵淡淡的说。
「是,马上来!」小二大声应道。
过了一会儿,菜陆续端上桌,春儿、小贵子和御医三人看到,起先露出不解的表情,待问过小二知道是聂逵吩咐的,因无法当众跪地叩谢王恩,所以涨红着脸,向聂逵打躬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