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太君不放过的根本就是她自己。」
温学尔转头盯着她柔和的侧脸,她为什么会这样说?
心不在焉的撕着鸡肉,她的目光投向黑暗的天际,「如果太君能放开自己的心结,那么唐门便不会再那么冰冷不近人情。」等到那时候,那里才会是她的家。
「妳要回去?」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强迫她转向自己。
看出他的焦虑,她伸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峰,轻轻的点头,「我必须回去。」
「那我呢?」
「你会去找我的,是不是?」她温柔而笃定的望着他的双眸。
「当然会去,死也要去。」这是他的回答。
「所以我更要回去。」她笑了,宛如一朵盛开的空谷幽兰。
在心头叹息,他拥她入怀,感受她此时在怀中的真实感。
「二师兄,你当着大家的面公然卿卿我我,不怕有伤风化吗?」白宝珠第一个跳出来叫喊。
懒懒的睇了她一眼,温学尔不冷不热的回了句,「麻烦妳先请上官把他搁在妳腰上的手拿掉再来说我。」
那厢白宝珠马上高声喝斥道:「上官聪,拿开你的手!」
「温学尔,我记下了。」上官聪挑眉以对。
「我也记下了。」他毫不客气的回道。
「来来,三师弟,咱们两个孤家寡人干一杯吧,以慰我们孤寂的心灵。」沐非尘半揽着冷寒江的肩头劝酒。
「是你孤寂。」言下之意,他冷大少可不在此行列。
「哇,师弟,难道你也终于开窍了,说说看,是哪家女子这么不幸的被你看中。」沐非尘目光炯炯的盯着师弟,竖直了耳朵准备听八卦。
「被你看上的女子才不幸。」冷寒江甩开他的手,爽快的走人。
「我支援三师兄的话。」白宝珠振臂高呼。
上官聪伸手拉她坐下,语含无奈的说:「说好不惹事的。」
「惹事的是大师兄,人家只是附和一下三师兄而已。」白宝珠委屈的噘嘴。
唐平平不由莞尔,白宝珠这样一个精雕细琢的白玉娃娃,无论做什么都只会让人想到「可爱」二字。
「妳用的是柳叶飞刀?」她问。
「是呀。」白宝珠有些讶然,不明白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喜欢子母镖吗?」
「子母镖?」白宝珠甩开上官聪跑到唐平平的身边,「妳有吗?」
「如果妳喜欢的话,我做了送妳。」
「好啊好啊。」
另一旁被人无情撇下的上官十二少可就好不起来了,脸黑了一片,带了点迁怒的目光恨恨的瞪向好友。
温学尔也很不爽的回瞪过去。
「等妳成亲的时候,我把子母镖当贺礼送给妳。」唐平平允诺。
「真的?」白宝珠目光一亮。
「真的。」唐平平点头。
白宝珠马上转向上官聪,「十二少,我们明天成亲吧!」
听到这样的话,上官聪一点儿开心的表情都没有,一张脸反而完全黑了下来。她为了看唐平平不惜逃婚,现在为了子母镖,就迫不及待的要成亲,他真的很难高兴得起来。
唐平平有片刻不知该做何反应,继而有喷笑的冲动,最后心平气和的对白宝珠说:「白姑娘,做子母镖也是需要时间的,如果妳明天成亲的话,我会赶不及的。」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那要多久?」
「只要材料备齐,大概十日光景可成。」
「十二少,我们十天后成亲。」白宝珠快乐的宣布。
温学尔冲着好友笑得很幸灾乐祸,爱上庸人谷的女人注定要自求多福的。
「不成。」上官聪很有骨气的拒绝,虽然他很想娶她进门,但是如果是为了那个什么子母镖的话,他坚决不娶。
「不成就不成,」白宝珠也下勉强,「大不了,我让师兄娶。」
「什么?」这句话马上让冰山变喷火龙,「妳敢?」
「你说不娶了啊,你不娶我证明你不爱我,你不爱我,我为什么不能嫁别人?」她振振有词的说。
「对啊,」温学尔用力点头,不理好友像黑炭一样的脸色,继续对白宝珠说,「师妹,我支援妳。」
「沐非尘又不爱妳。」上官聪几乎怒吼了,自从爱上白宝珠后,他的冷静自恃就常常离家出走。
「我也不爱他啊。」她理所当然的回答。
「那妳还嫁?」这庸人谷里到底有没有一个正常的人,他真想仰天长啸。
「对呀,成亲才有礼物啊。」她的模样无辜极了,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唐平平忍不住笑出声,这个情形真的很有趣。
「十天后成亲。」这是上官聪硬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回答。
「十二少,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我的。」白宝珠开心的欢呼。
第十章
「少爷、少爷……」三木激动的冲向别后重逢的主子。
「温少爷你放开我啊!」很快的三木就被人拎到了半空中,不停的踢动着双脚。
「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对着你家少爷投怀送抱。」温学尔咬牙切齿的瞪着这个没脑子的小书僮。
「我见到少爷太开心就忘掉了,下次我会记得的。」三木举起右手做发誓状。
「每次都这样讲,但你每次都做不到,」温学尔很遗憾的看着他,「三木,你的信用早破产了。」
「谢谢妳,沈姑娘。」唐平平感激的看向带三木来的沈七巧。
沈七巧呵呵一笑,挥手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客气。」
「小师妹,妳回谷里来,除了送这个讨厌的书僮还有什么事?」他看到自己的亲亲小师妹感觉可就不是那么亲切了,只觉得乌云已经罩顶而来。
「师姊要成亲了,我当人师妹的总要送点礼物才不至于失了礼数啊,所以我就专程赶回来贺喜了。」沈七巧煞是认真的说。
「信妳才有鬼。」温学尔嗤之以鼻。
「是唐门有事吗?」唐平平很平静的问。
沈七巧佩服的看着她,感慨不已,「唐姑娘,要是二师兄有妳这样的智慧,我要整他就没那么容易了,幸好妳不是他。」
他的俊脸霎时一阵红一阵青,他就知道小师妹的嘴里永远都吐不出象牙的。
「是什么事?」
沈七巧一向嬉笑的脸色一正,口气有些凝重,「江湖传言,唐老太君旧疾复发,现已病入膏盲,而且唐放唐大公子也卧病不起,唐门一片愁云惨雾。」
唐平平的眸光闪了闪,没说话。
「唐姑娘,这可能是陷阱。」她说出自己的看法。
唐平平点头,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我知道,太君要逼我现身。」
「用这种方法吗?」沈七巧扬眉。
举目远眺,却没有什么东西入目,心头突然感觉空空的。多可笑,原来唐门最了解她的只有唐老太君。人人都说她冷酷无情似唐老太君,可是她却用亲情来逼她现身,因为她清楚的了解她的真性情。
「要马上走吗?」温学尔的声音有些失落。
定了定心神,唐平平摇了摇头,转身向屋内走去,「我答应白姑娘要送她结婚贺礼的。」既然是逼她现身的办法,事实就肯定不如尽言一般,晚一点没什么大碍的。
「二师兄,」沈七巧叫住准备跟进屋的人,「我想现在她比较想一个人静一下。」
他认真的看了师妹一眼,点点头,然后真心的说道:「谢谢妳。」
「我们是同门嘛。」她笑嘻嘻的说,然后挥手说再见,「有事到七巧园找我。」
望着师妹消失的方向,温学尔的唇线慢慢飞扬,不整人的沈七巧其实是很可爱的。
看着紧闭的石门,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在屋前的石桌畔坐了下来。
太阳一点点西移,绚烂的云霞染红了天际的流云,也让石屋笼罩在一层瑰丽的光芒中。
月儿高挂的时候,石门才缓缓打开,面带疲惫的唐平平慢慢走了出来。
「很累吗?」他朝她伸出手,她将手放入他手中。
「嗯。」轻轻的应了一声,流露出一股倦怠。
「三木就快做好饭了。」他将她拉入怀中,慢慢的替她按摩着肩头。
「他来得正是时候。」舒服的闭上眼睛,很安心的靠在他的怀中,如果可能,她很想就这样靠着他一辈子。如果不能帮唐老太君解开心结的话……
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只怕这一去就将成永别,心头突然不可遏抑的抽痛起来,右手不禁抚上心口的位置,心会流血吗?这句疑问不由得泛上心头。
身后的温学尔没有察觉她的异样,依旧体贴的帮她按摩着。
「学尔。」她轻轻的唤着他的名字。
温学尔心头一震,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而且还是用这样富有磁性的声音。
「如果我们这辈子没办法成亲——」
「我们一定会成亲。」他截断她的话,他不会允许有意外发生。
「我只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他再次截断她的话。
「唉!」她叹气,这男人!就算他不想听到这样的话,难道这种情况就真的不会发生吗?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啊。
温学尔下意识的抱紧她,他有种不祥的感觉,仿佛下一刻她便会消失在自己的怀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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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踏进故园,唐平平没有归家的喜悦,只有挥之不去的淡淡忧愁萦绕在心头。她又一次选择了不告而别,想来,他肯定是暴跳如雷的。
三木左顾右盼的打量着传说中神秘的唐门,心头不免有些失望,跟一般的大户人家也没什么不同嘛,只不过是唐门占地更广、屋宇楼阁更多、家族人数也比别人多而已。
每往内迈一步,唐平平的心往下沉得就越快,脸上漾起一丝苦笑,看来唐老太君根本就没打算让她再踏出唐门一步。冷静的听着身后那一扇扇大门的沉重闭阖声,她的步伐缓慢而从容。
望着重重楼阁之后的那一处大院落,她似乎听到自己心门阖上的声音。
唐门七巧玲珑阁,江湖中最高深莫测的地方,也是囚困每一代唐门掌舵人的地方。没有人知道,每一代的七巧玲珑阁阁主最后的身分就是下一代的唐门领袖,这些阁主在当上掌舵人之前,他们的身分是唐门的最高机密,而在他们当上掌舵人之后,下一任的阁主便会重复他们之前走过的路,一代又一代,周而复始。
院外每隔十步便会有一位唐门紫影,比她离家之前防守得更加严密,或许是因为她是历代阁主中唯一动了逃跑念头而又成功逃离的人。
一片枯叶自枝头缓缓飘落,无巧不巧的落王唐平平的面前,她伸手接住。
每一片叶子都是树上死去的灵魂,就如同世上的每一个人。
三木有些不解的看着主子盯着一片落叶发呆,但却始终不敢出声,他记得踏进唐门之前,主子命令他闭上嘴,没有她的吩咐绝对不可以出声,无论他看到、听到些什么,都不许出声。
「平儿,妳这只离巢小鸟终于舍得回家了吗?」威严而又冰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抬起头,就看到一位年过半百却风韵犹存的妇人拄着一只龙头拐杖站在敞开的庭院大门中,目光炯炯的看向望着落叶无语的唐平平。
唐平平以极缓的动作将落叶收入袖中后,才嘲弄的扬起唇线,「我这只小鸟无论飞得有多远、有多高,脚上的线始终还是扯在太君的手中,不是吗?」
「妳的聪明一向是不容置疑的,可是却偏偏要去干蠢事。」
「这件事在太君看来很蠢吗?」唐平平直直的迎上那两道威严的目光。
「简直蠢到无以复加。」唐老太君肯定的重申。
「那么,」她举脚前行,走得很慢说的话也很慢,字字掷地有声,「太君当年岂不是也干过这样的蠢事,也许比平儿更蠢。」
主子的话音才刚落,三木就立即感到了一股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
「平儿,以前的妳不会这样讲话的。」唐老太君声音冷凝起来。
唐平平依旧慢慢的继续向前定,「人总是会变的,太君对此应该是体会最深的才是。」
「妳究竟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
终于,她走到了唐老太君的面前停下,唐门当权者与未来当权者正面交锋。
「太君认为平儿想听到什么?」她不答反问。
唐老太君重重的将拐杖往地上一敲,冷冷道:「不管妳想听到什么,妳都注定只能失望,因为我一个字都不会讲。」
唐平平秀眉微挑,眸光在剎那间变得明亮异常,「太君后悔过吗?」
唐老太君身躯重重一顿,握着龙头拐杖的手青筋暴露,死死的瞪着面前的少女。
「您后悔过吗?」她重复问道。
唐老太君越过她,向院外走去,「妳给我好好留在阁内思过吧!」
听到她的话,唐平平的嘴角微微向上勾,看来那件事、那个人,唐老太君从来不曾忘记过,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累积在心头,就造成了今日不近人情的老人家啊。
厚实的大门在「砰」的一声中闭紧。
三木飞快的跑到主子身边。
「三木,你刚才害怕吗?」
「怕死了。」
她却轻轻的笑了起来,似乎非常的开心。
「少爷,您为什么反而这么开心呢?」
「因为一个人只有被人说中了心事才会恼羞成怒的。」她爽快的给了他答案。
刚才少爷有说什么吗?三木绞尽脑汁的想,结果却发现只是徒然浪费时间而已,这种深奥的问题实在不适合他这样的脑袋去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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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闭门思过吗?
瞥了眼悠闲的半躺在贵妃软榻上的少爷,再看看她手上捧的瓜果盘子,三木认为把现在的情形说成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还比较妥当。
「少爷,您这次又不告而别,温少爷肯定会非常非常的生气。」
唐平平颔首表示同意。
「可您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担心。」
「担心又没有用,该打雷时照样会打雷,该下雪时也不会变成雨。」
「那您刚进唐门时的表情明明就很沉重的啊!」三木有点儿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眼花了。
「三木,在唐门待久了你就会明白,在这里生存演戏是第一要学的。」她低头去盘里拣葡萄,不着痕迹的掩去了眸底的阴霾。三木根本就不会想到此时此刻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主仆的一举一动,更不会想到她自始至终都是在演戏。
「吃葡萄吗?」
「吃。」三木马上就冲过去拿过了果盘。
她的眉峰轻扬,心情愉快了起来,让三木跟着回唐门是对的,因为他本身就有取悦人的喜剧天赋。
伸手到窗台上,半瞇着眼看向院内,漫不经心的在窗台下三寸之处敲了两声。
「平姑娘!」有人从暗处跳了出来,手捂着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