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但微臣不得不说。”萧时痕怜悯地看着他,真的不想见他这般煎熬。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不想听。”珣阳突然激动地捂住自己耳朵。“我什么都不想听!你就让我静一静,难道这也不行吗?”
“殿下,天下美人那样多,要也不差袭月公主一个呀!”萧时痕却拉住了珣阳的手,决定即使冒犯上怒也要疾言直谏。
“你~~~~”珣阳气得举手想揍他,但是萧时痕反倒脖子一伸,一副要砍随你的样子,让珣阳反而打不下手。
他急怒地甩开了萧时痕,暴怒地猛跺脚。“你住口!你住口!”
“殿下,微臣不能住口。你的贤明镇定正是我大宋最珍贵的资产,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镇日神魂颠倒、郁郁寡欢,这不是好事啊!殿下,再这么下去,微臣几乎要认为,袭月公主是危害我大宋的祸水了呢!”
“不是!她才不是!我不准你这么说她!”珣阳瞪大了眼睛,吼着萧时痕。
可萧时痕始终一脸无畏地盯着他,珣阳觉得自己的头突然好疼,疼得像是随时就要裂开一样。
他抚着额头,急急地喘着大气。直到他的呼吸终于和缓,他才气喘吁吁地虚弱开口,“时痕,你以后千万别再这么说了。”
“殿下~~~~”萧时痕仍心有不平。
“就当我求你,好吗?”
萧时痕紧抿双唇。
“我知道你是为我设想,但若真这样的话,就请你体谅我的心情吧。”珣阳痛苦万分地锁紧双眉。“对我来说,袭月不是任何人,她是我最爱的人。我真的好爱她好爱她,如果没有她,我想我真会……我真会活不下去的。所以,就请你体谅我吧。别在我面前说任何袭月的不是,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听这些。”
他的俊颜辗转徘徊于痛苦和缠绵之间,而萧时痕始终沉沉地盯着他,不发一言半语。
珣阳等待了好半晌,终于失望透顶地叹了口气。
若时痕真不肯改变对袭月的看法,他也无能为力。虽然他也可以利用他皇子的身分和权力,命令萧时痕闭嘴,但他却不愿这么做,因为他当萧时痕是朋友。
正当珣阳感到深切的无力,颓丧地准备转身回屋时,萧时痕的声音却从他的背后突然响起。
“殿下,我觉得你实在有问题。”
珣阳顿住步伐,心里再次沉重叹息。“怎么说?”
“我怀疑你有恋母情结。”萧时痕板起了脸,煞有介事。“你不觉得袭月公主和贤妃娘娘长得很像吗?”
“你~~~~”珣阳猛地转过身,俊脸上满是惊喜笑意。他立刻冲向萧时痕,当面就要给他一拳。“你好样的,竟敢开我玩笑!”
萧时痕急急闪避,但仔细一看,发现原来萧时痕也笑开了脸。
“我哪有?我可是当真这么觉得。”
“你还敢说!”珣阳又是一拳过去,这次,萧时痕伸手接住了他的拳头。
他两人面对面,四目相觑,过了好久,珣阳才有些激动地开口。
“时痕,谢谢你。”谢谢他肯为了他,接受袭月。
“别说谢。”萧时痕勾了勾嘴角。“我可没说要接受袭月公主,我刚刚说的可全都是真心话呢。”
珣阳噗哧一笑,推开了萧时痕,觉得他根本是死鸭子嘴硬。
“就算袭月长得和我母妃真有些像好了,但天下美人本就都长得差不多嘛,哪能算是我有问题呢?”
他还觉得萧时痕此话是抬举他呢!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母妃是大宋国内屈指可数的一等一美女。如今萧时痕将袭月与母妃相提并论,岂不是换个方式恭喜他迎得佳人吗?
“是这样吗?”萧时痕对他奇异的论点不禁存疑。但看着珣阳喜不自胜的模样,他也不禁会心微笑,懒得再管那么多了。
管他是不是?既然珣阳说是,那就当是吧!
反正只要他高兴就好。
第五章
威武飘扬的旗帜整齐列于西夏宫门之外,虽然人数不多,但那画一的军容依旧衬托显示了他大宋的凛凛天威。
珣阳和袭月站在宫门外,接受大国主依依不舍的道别。
“月儿,你当真不再多留一段日子?”大国主怜惜地拉着她的手。
“不了,大国主叔叔,我现在只希望能赶紧将事情办完,快去快回。”袭月淡淡地摇了摇头。
珣阳到前面去检查一些琐事,一回来便听到最后的四个字。
“什么快去快回?”
“这~~~~”大国主脸色一僵,正想解释,但袭月暗暗压住了他的手,转头对珣阳露出了绝丽一笑。
“没什么。”她自然地转移话题。“我们可以上路了吗?”
“嗯,噢!”珣阳楞了一下才回神。他怎么老不能习惯她的绝艳?“可以了,我们随时可以上路。”
袭月点点头,转向大国主。“大国主叔叔,那我们走了。”
“可是~~~~”他想叫她再等等,说不定……他皇兄会来送行也说不定。
“大国主,您就放心吧。您把袭月交给我,我绝对保她永远幸福快乐的。”珣阳微笑道,以为大国主是舍不得她。
袭月闻言,不由得瞟了珣阳一眼。但没多久,又双眼神色隐异地默默转了回去。
“啊……这当然,当然。”大国主心头一栗,连忙陪笑,就是怕珣阳发现袭月的不对劲。
“珣阳,我们走吧。”袭月抬眸,依依地望向珣阳。她纤手搭着他,让珣阳胸口突地一热。
“嗯。”他急忙点头,转头向大国王,客套有礼地说了几句道别词后,便兴奋地搀着袭月,往他们的车队行去。
“时痕,你说什么?”珣阳惊异地望着萧时痕,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抱歉,殿下,负责数算的人点错了人数,驿车少了一台。”萧时痕满面歉意。
“那怎么办?”少了台驿车,那么袭月要坐哪里?
“现在把载货的驿车搬空也来不及了,又不能委屈袭月公主和其它下人挤一台……现下只有一个办法了,请殿下和公主一同乘马,等到了下一个驿馆,要调多少驿车都不成问题了。”
萧时痕状似极端苦恼,暗地里却向珣阳不停挤眉弄眼。
其实哪里是数算人数错了,他可是见珣阳陷入困境,好心想暗助珣阳一把哪!
也不知珣阳是真懂了还是假懂,只见他瞅了萧时痕半晌,才终于转向袭月,“袭月,那这样也没办法,看来只有委屈你了。”
袭月也不会强人所难,她柔顺地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不过是乘马,这点还难不倒她。
她是知道了,但没想到是这种情况啊!
袭月望着眼前高大的骏马,脸色难看得几乎绿了一半。
“你说要一同乘马,但没说是要同乘一骑啊!”她惊声抗议,望向一脸无辜的珣阳和萧时痕。
“抱歉哪,公主。可是,连骏马都少了一匹……”萧时痕满脸抱歉地笑道。
“又是数算人点错了是吗?”袭月狠狠地横他一眼。
“呵呵呵……”萧时痕笑得尴尬,珣阳却在此时替他解围。
他走向前,搭住袭月的肩,低柔地道:“袭月,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们都是夫妻了,同乘一马也不会惹人闲话的。”
她本来还想抗议,但他温柔的话声一响,她满肚子的怨气便不知跑哪去了。
她撅着小嘴,虽不情愿也不得不屈服。而珣阳见她这副难得的可爱模样,不由得心下大乐,情不自禁地在她颊上啄了一下。
她的心猛地一跳,俏脸顿时羞红得像颗艳红的苹果。
他不禁笑意更盛,一手护着她,两人双双翻身上了马。
他将她细细安置在胸前,更拉紧自己的披风,将她包得密不透风。他微微地垂下了首,鼻尖与她近在咫尺,从他口中吹出的绵绵热气几乎呼吸可闻。
“袭月,骑马比乘车辛苦些,看来是要委屈你一段路了。幸好离易州行馆的路程还不算长,你就忍着点吧。”他柔情蜜意地叮咛,下唇还有意无意地在她发际摩挲了下才离去。
龚月的脸红得像是要烧了起来,一颗心跳得又快又急。
但这次她没再像以前一样排拒他,反而闭上了眼睛,情不自禁地往他的怀里更偎进了一些。
披风内晕满了他温热的体温,她的粉颊紧紧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这就像个小小的世界,所有构成的要素都由他为她提供。
他“驾”地一声,马蹄便开始蹬蹬地作响。随着他的动作,车队中前前后后、远远近近的起驾声音不绝于耳,不多时,隆隆的车轮马蹄声杂沓响起,整个车队跟随着他而动了起来。
袭月窝在他胸前,闭眼听着这些声音,突然觉得多么地安心。她依着他的温暖,神智不禁渐渐迷茫。
就那么一段路……就那么短短的一段路而已……她在心底不停说服自己,不过是那么短短的一段路,她也别再那样为难自己,就暂且让自己诚实一点,也轻松一些吧。
“不,时痕,别告诉我。”珣阳手揉着额角,头痛非常。
“抱歉哪,殿下。”从上路开始,抱歉的尴尬笑意便没从萧时痕的脸上消失过。
“可是领头的车队岔错了方向,我们现在离易州已经千百里远了。”
“那怎么办?”珣阳望了望四周,都已经黄昏了,他们还在一片荒山野岭之中,哪里有半点人烟。
“什么怎么办?”袭月从半梦半醒中醒来,迷迷糊糊地便只听到这句话。
“公主,恐怕今晚还要劳烦你在野外扎营过一宿了。”萧时痕眯弯了眼,搓着手讨好地对袭月道。
“扎营?”一听这词,袭月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我们不是到了易州吗?”
“袭月,那个……”珣阳低头望着袭月,突然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车队出了点小差错。”
“又出差错?”袭月更是惊讶。他们光今日便出了几个差错了?
珣阳俊脸微红,心底感到极为难堪。他也觉得奇怪,平常不可能出现的缺失,今天一日便全出尽了。若光只有他那倒也罢了,可不幸的是,偏偏是在她的面前!
天晓得,天底下他只不愿在她面前出糗!他要夺取她的芳心已经够困难的了,如果又让她对他有个治下无方的糟糕印象的话,他的困境岂不更雪上加霜了吗?
珣阳紧抿着双唇,脸色铁青地一句话也不说。
萧时痕突然有些胆寒,觉得自己是否做得太过火了?
可是他连道歉的话也不敢说,说了,岂不就等于承认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袭月望着两人难看的脸色,不由得想,看他们的样子,倒真是不经意的缺失了。天都有不测风云,更何况是普通的人呢?如果她还斤斤计较,不也显得太过小家子气?
她这么一想,顿时轻叹了口气,好说话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该在哪里扎营呢?”
萧时痕一听此言,立刻如蒙大赦地咧出了大大的笑容。“还是公主圣明!就在前方坳地,恰巧有树林蔽荫,又靠近水源,最是扎营的好地方了。”
“嗯。”袭月点点头。“那我们就过去吧。”
“是!”萧时痕大声地应答,但脚步却没动半分。
袭月不禁奇怪,但她才抬头一望,所有的疑问登时消失。
“珣阳!”她不禁蹙眉。“你究竟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没什么。”他闷闷地撇过脸,怎么好意思说是在她面前丢了面子而不开心?
袭月奇怪地凝望了他半晌,却在她终于领悟的同时,心底突生一股强烈暖流,在她粉颊上激出一片彩霞。
啊!他是为了她!
袭月还没有第二个想法,面上已绽出一朵心花怒放的美丽笑容。
“珣阳,你别这样嘛。”她拉着他的手,笑靥如花。“你不过去,难道要全车队的人陪你整夜呆站在这吗?”
她觉得他的孩子气好可爱,更为他是那样将她放在心里而甜蜜。这让她猛然忘了心中的警戒,依依拉着他的手,对他撒娇。
“我~~~~”珣阳还余怒未消,但是她突然蹙眉的楚楚可怜姿态却让他心头一紧,忘了满肚子的气。
“珣阳,我好累,肚子也好饿。”她扮着可怜,博取他的同情。“你真的不打算过去吗?”
“我……当然要过去!怎么能不过去!”珣阳对她毫无抵抗能力,只消一句话,他便忘了自己刚刚还在执着什么,整颗心都紧张地围着她绕了。
“时痕,你还杵在这做啥?还不快去指挥扎营啊!”他立刻心急地吼向萧时痕,而萧时痕早不知等这句话等多久了。
“是!”他心花怒放地应完,便拔腿一溜烟地离去。
萧时痕的把戏有了一套、两套,便不会介意再来第三套、第四套。
当袭月和珣阳在野外用餐完毕,准备回营帐休息时,两个人站在一顶小帐篷外,一同傻眼了。
袭月瞪大了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景况。当然又是同样的说辞:数算人点错人数,帐篷少了一顶!
当袭月还呆楞错愕的同时,珣阳已抢先一步,反应过来。
这个死时痕!他心底不停暗骂。殊不知他自以为“贴心”的安排,正是他们之间的罩门啊!
新婚之夜的教训还历历在目,珣阳可不敢犯第二次错。他干咳了两声,连忙声明:“呃……袭月,你先别生气。我……我也不知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他看到袭月缓缓转向他的明澈大眼,心头更是紧张。“那……那这帐篷留给你睡好了,我去找时痕挤挤。”
他吓得一溜烟便跑了,就怕又给她瓜田李下地以为是他有不良企图。
袭月连喊住他的时间都没有,但她还是直觉地叫出他的名字。
“殉~~~~”可是她终究没喊回他,那第二个字仿佛凝在她嘴边,怎么也出不了口。
她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不远的某顶帐篷中,楞了半晌后,突然咬着下唇,气闷地撇过了头。
她不知道她喊他要做什么,难道要邀请他回来和她同睡吗?
袭月心中满是怅怅的失落感,而她为此不禁感到更加气恼。
她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他自动自发地顺从她的心意不是好上加好,她干嘛还无端无故为自己找罪受?
她愈想心中愈不舒坦,更怨怒地跺了好几下脚,纤手仿佛出气似的用力一揭营帐,整个人便钻了进去。
算了算了!什么都别想了!
她拉起棉被,牢牢地盖住了头。
这个时候还是赶紧进入梦乡,才能躲掉一些她不明了、更不想去明了的莫名心绪!
除了女眷以外,珣阳绕遍了所有的帐篷,得到的竟是同一个结论~~~~所有地方都塞满了,再没地方可以容得下他了。
他站在最初的营帐前,泛着无边无际的苦笑。这天下间还会有比他更卑微的皇子了吗?
如果他坚持将帐篷留给她,唯一的代表意义便是~~~~他今晚非得露宿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