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
喔哦!该扁的卜嫱,你怎会想出这么恶劣的字眼来?
抓起塑胶袋里的早餐,她生自己气地大大啃了一口,正当准备咽下的同时,搁在床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嗯唔……”吞下喉间的食物,顺了下气。
该不会是韦辉打来的吧?镇定!平常心问问就是。
接起电话,耳朵往话筒上一贴,对方慌张的声音传来——
“什么?!”
☆ ☆ ☆
“什么?!”
一大张填满铅字和俊男美女图片的报纸,被狠狠拍向餐桌桌面,桌上盛着黑咖啡的杯子差点摔下桌。
站在一边的老管家手脚还算灵活,赶紧接住。
“先生?”
“给我电话!”脸色难看,脑子里全是等着被问罪的名单。
富商配名模,艺界定律?
什么跟什么!一张不该曝光的画面,居然被写成如此耸动的新闻!
接过管家拿过来的手机,韦辉立即拨了个电话,响了好半晌,才有人接起。
“齐劲宇,哪位?”对方的声音饱含着睡意。
“韦辉!”
“喔!大老板,今天什么日子,一大早找小弟我?”坐了起来,墨黑色的被单滑至光裸着的腰杆处。
“别跟我装糊涂,今天的报纸怎么回事?当初我答应当你的model,不是让你拿来炒新闻的,约法三章过,录影当天的照片怎么会流出去?!”
“照片?流出去?还上了报纸?”听完,齐劲宇睡意全无,也糊涂了。
最近一支即将推出的广告片,因为拍摄时问题屡出,导致预算超出,最后不得已将拍摄地由原本的香港撤回台湾,企划更是重新写过。
但碍于预算,除了保留了还有合约在的女名模苏菲亚,男主角则换成他千求万拜托才答应“下海”的俊男韦辉,连场景都省到了极点,选在韦辉气派的家。
那次在广告公司开的会,就是针对这次拍片的隐密性。
答应了不拍他的正面,只拍背面;答应了不录他的声音,只录影像;答应了不对外暴露男主角的身分和拍摄地点;也答应了广告正式推出前不对外发布新闻稿;更答应了拍摄时禁止一切不相干人员的进出……
这些,他都相当仔细地注意到,也实行了,又怎可能?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有很不好的预感。
“呃……这个,如果大老板不介意,我是正想说我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介意!如果你真不知道,那这又会是谁的杰作?苏菲亚吗?”
虽然她一向对他有意,但该不会是她。
“不会是她,这么做对她的行情只有负面影响,即使对象是我们的大老板你。”齐劲宇也这么想。
“那会是谁?”
“当天只有剧组人员在,他们应该没这胆子,那……”
两人皆停顿了下来,静默之中,默契渐生。
当天除了刚刚剔除的人外,在场的“可疑分子”就只剩下一个人。
“她!”
☆ ☆ ☆
“姐!妈妈受伤了!”
“什么?”
“妈妈受伤了,被阿爸喝醉酒打的,昨天晚上他拿她的头去撞墙,医生说有点脑震荡,还有一点外伤,说要再观察,你要不要回来看看?”
“回去,当然回去!”
“妈妈受伤……”脑子里全是卜小弟慌张的声音。
不想让最近养胖了的大咪耽误脚程,卜嫱是一路将它抱往韦家,到了韦家的大门前,人已经喘吁吁。
她是带狗来寄养的,不是来跟韦辉谈报纸上的事的。
并非她不急于弄清他和苏菲亚之间的事,而是妈妈住院这件事令她异常慌张。不够冷静的情况下,她担心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所以先不谈他的事了,等她从南部回来再说。
在门前的监视器下晃了晃,雕花门似乎仍没打开的迹象,卜嫱急忙往庭园里面探——
很巧,韦家的老管家似乎刚进门,人就在不远处。
她朝他喊,人走了过来。
“卜小姐。”他认得她,她是老板的“另一半”。
“那个……大门坏了吗?”将大咪放到脚边。
“没坏,不过好像是监视器被附近社区的小孩拿石头砸坏了,我刚刚也正在检查,想通知人来换。您找先生吗?”到一边找到手动开关,将大门开了个缝。
“嗯,我找他。”
“可是先生刚出门,带着小姐一起。”老先生脸上没有慈祥的笑容,却有让人信赖的专业。
“出去了?”他们下午不是和她有约吗?
“就刚刚而已。不过先生交代,如果卜小姐找,就说他忙过了会打电话给您,还是您想进来坐坐,先生回来的时间不一定,说不定……”
“喔,不了,他们出去,那就不必了,我……有点事得离开这里几天,可不可以麻烦您帮我照顾大咪?”
忙过了,再打电话给她?
韦辉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似乎不太适合在这个时候找他。
那么,就先搁着了。
“照顾狗?当然可以,但是卜小姐没要跟先生留话吗?”接过溜狗绳,看着满脸心急的卜嫱。
“留话?”该说什么?她现在慌得很,该说什么呢?又不能随便留,那么……
想了半天,最后含糊应了句:“算了,现在……无话可说,再说吧,大咪麻烦您帮我照顾了。”
跟门内一脸无辜的小黄狗挥了挥手,卜嫱便匆匆离去,留下一只以为自己被抛弃的狗,和一个一头雾水的老人家,盯着在转角处消失的背影。
“算了、无话可说、再说吧,总共三句,OK,转告先生。”老人喃喃自语。
“汪呜……”狗仔呜咽。
☆ ☆ ☆
两个多小时后,近中午。
“你说什么?!”
天气依旧晴朗,但是韦家却雷声大作,吓得无胆的人纷纷走避,以免遭到池鱼之殃。
刑场,只剩三名受刑人。
一个是老管家,他专业地回答:
“算了、无话可说、再说吧,总共三句,先生,卜小姐真的只说了这三句话,因为留的话不多,所以我应该不会记错。”状似沉思,其实额上冷汗一把。“没错,总共就三句,算了、无话可说、再说吧……”
“可以了,我知道了!”他只差没叫他闭嘴。
好气!这老人家真的一板一眼到这种地步!收了卜嫱的狗,也没问她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甚至没想办法留住她!
一问只会一答,简直比答录机还专业!现在他才了解,韦桢为什么会受不了他。
脸色一垮,露着凶光的视线突地射向一边正在偷笑的第二受刑人。
“都是你这个小魔鬼惹的祸,快给我想办法收拾!”他咆哮。
从没见过韦辉发脾气的韦桢,也受不住的肩头一缩。
“我……不是已经收拾了吗?刚刚和老哥到报社找人善后了,不是吗?”将错就错,就把那篇报导当作广告发,效果还挺不错哩。
“你好像还没跟我交代原因?”
“什么……原因?”咬唇,装傻。
“为什么将那张照片往报社送?又为什么有那张照片?”
“这个……”一秒钟,心思千万转,忽然——“喔,这老哥就该问那个流浪汉了喽!”
大大的眼睛一瞥,瞥向另一侧屁股搁在桌上,大脚踩在椅子上的第三受刑人——齐劲宇。
“我?”
长发披肩,满脸落腮,棉质运动衫的袖子卷至肩头露出黝黑的结实肌肉,腿上裹着的破洞牛仔裤和小牛皮战斗靴也尽是沧桑……
他自认很有艺术家气息的,别人未必看得顺眼,他们不习惯便觉得肮脏颓废,就象韦辉的小妹子,韦桢。
“小鬼,看我不顺眼,也犯不着乱栽赃。”两道浓浓的眉一拢,小女生该吃这一套。
“别叫我小鬼,对我凶没用,我不吃这套。”她下巴一抬。“而且,我才没乱栽赃。”
韦辉眯起眼。
“韦桢,别没礼貌,还有,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就说清楚。仔细听好,那张照片会跑到报社去,全都是流浪汉的杰作!”她纤足往椅子上一抬,和齐劲宇杠上了。
“小鬼你……”
“别叫我小鬼听到没?”美目恨恨的。“你敢说那天是你自己没把我清出场?”
“是你说你是这间屋子的女主人,你想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
“人家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吗?没、主、见!”
“没主见就没主见,那么那张照片又干我啥事?”
“照片是你拍的!”
“我?”
“就是你!你敢说那天放在游泳池旁边躺椅上的立可拍相机不是你的?”
“是我的又如何?那部相机拍的照片,都是拿来当备档资料的。”
“就是啦!那张照片就是你那些备档资料的其中一张。”
“这……是我拍的又如何?我可没将照片外流,一定是你趁我不注意时拿走的。对了!呵呵!我记起来了,那天你曾经动过我的公文袋!”两掌一击。
那天被他撞见这小鬼翻他公文袋时,她还心虚得像个小贼!像抓到把柄似地,齐劲宇墨水一样黑的眼珠子亮了又亮。
“动了又如何?”
“所以是你。”这小鬼惨了!
“不是我,我才没那么多事。”笑得狡诈。“如果你没叫我将照片‘马上’放回上面写着‘给媒体’的公文袋,照片又怎会跑到报社去?”
哈哈!想将她的军?门都没有?
两肩一垮,狐疑问:“你,确定那只公文袋上写着给——媒、体?”
“你说咧?”等着看好戏。
他说?他……说……
“该死!”一定是这样了,齐劲宇一脸挫败。
就说嘛!拍片当天那么小心,怎么可能让这么重要的照片曝光。
但是,这小鬼既然已注意到,怎么不告诉他?
“喂!”他恶狠狠地瞪住她。
“我有名字的,把有穿衣服拍成没穿衣服的家伙,哼!”
她还没提呢,那天他老哥明明就穿着泳裤,居然让这个自称“国际名摄影师”的家伙给拍成裸体!
呵!果真厉害!
“那是水波折射角度的影响,所以才会有穿像没穿,小鬼!”真服了她了。
“别叫我小鬼!臭乞丐!”
“敢骂我,自作聪明的臭小鬼!”
“笨家伙!”
“早熟的小魔鬼!”
两人你来我往,毫不相让。韦桢聪明绝顶,吵起架来自然不输大她十来岁的齐劲宇,甚至还频频占上风。
近十分钟后——
“老哥?”
“大老板?”
一旁,韦辉的过分安静惹来两人的注意,四只眼睛凑在他身上,只见他略微低着头,全神贯注于十根手指间护着的东西,而后轻笑道:
“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如何?”
第十章
“轻微外伤,轻度脑震荡,需要休息一阵子,按时回医院复检和吃药……”
幸好母亲的情况并不像她想像中的糟糕,要不然她铁定拿着验伤单,心一横,一纸送进法院。
唉!父亲的暴力倾向越来越明显,但母亲的观念却还是深植不移,她又能如何?
就只能尊重母亲自己的决定,相信父亲会因这次的事醒悟改好。
刚让房里的人吃完药,卜嫱走出了红瓦平房,找了把藤椅,在勉强能遮蔽正午烈日的屋檐下坐定。
好累!她忍不住吭了声。
从赶回来之后,整整二十几个钟头没合眼,虽然在野鸡车上是一路睡,到了医院,空档时也眯了一会儿,但好像于事无补。
小弟要上课,家里也没人,闯祸的人不知跑到哪里去藏了。
她好像孤军奋战似地……
嗯……也没这么夸张,应该是她心里还有其它事,所以才会觉得心烦气躁,疲倦得快吧。
韦辉?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星期一,该如往常一样地上班。昨天上报的事,该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虽然一大早她就打了电话到公司请假,但他在楼上,楼下少个员工,他根本不会注意到。
而韦桢?
少个人带盐酥鸡给她,似乎也没啥大碍。
想想,应该只有大咪会想她,只有等回去时再把它领回了。
唉唉!屈指算算,她卜嫱这个人对社会、对国家、对周遭的人似乎作用并不大哦?
嗯……不对不对,少胡思乱想!人累,脑筋也跟着糊涂,老转着一些悲观的念头。
呼地自藤椅上站了起来。
“散步去!”
踱出了传统人家晒谷子的稻垛,正想往小时候曾经偷钓过鱼的鱼池去,却见一道人影走来。
“阿嫱!”是父亲,好长一段时间和她不怎么有话说的父亲。
“阿爸。”
“要出去吗?里长伯给我推荐了这种伤药,我正要……”欲言又止。
她手上抓着一罐看起来象药膏的东西,该是要给母亲抹的,她猜。
“我要到鱼池边走走。”
大太阳底下,这个年过五十的男人皮肤更显红褐、粗糙,符合庄稼汉的形象。
一问一答,有点冷场,她不太喜欢这种气氛。
“妈妈刚吃完药,现在正在睡午觉,我出去一下,拿药给她擦。”卜嫱淡淡说了句,接着脚步一跨。
“阿嫱,等一下。”
“嗯?”
“你在……北部,工作还顺利吗?”他问得有些不自然,好像这类关心的话从不曾从他嘴巴说出来过似地。
而卜嫱自然也觉得非常意外。
“工作?呃……还不错。”
其实除了意外之外,她还不自觉的感到一点点……高兴。勉强算是高兴吧,父亲终于注意到她,长大独立后的她。
从小女孩变成女人后的她。
“能照顾自己就好,那么……家里的事就不必让你担心,我……会负责的,从今天开始。”他憨笑。
从今天开始……负责?听来虽有点讽刺,但在男人嘴边,她似乎看到了诚意,和以前一点点的慈祥回忆。
久久。
“妈妈她一直是相信你的,所以请你将这句话说给她听,她高兴,我也就高兴。”他……该是在求和吧?
她回他一个善意的微笑。
“我知道,其实我也不能没有她,我对不起这一家子,从今天开始,我要戒酒了。”如斯回应犹如如莫大的鼓励,男人原本堆着歉疚的眉头悄悄舒解。
“真的?”她问。
他认真点头,很用力地。
“好!一言为定,父亲和女儿的约定。”
“父亲……和女儿?”楞了楞,而后腼腆笑开。“一……一言为定!”
☆ ☆ ☆
一言为定……
男人发自内心的承诺旋绕在耳际,给了卜嫱暂时心安的感觉。
有时候短短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就刚刚简短的对谈,她却真的能感受到父亲想努力。
相信他,直觉这么告诉她!
水波粼粼,两岸椰影婆娑。
卜嫱在水池边晃了几十分钟,想了很多。
有小时候的回忆,有自己的成长过程,有求学、就业遇到的辛酸,及刚刚父亲的保证。
家里的事放心了,那么,她自己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