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俊女约好今天各吃各的,应该不会有其它事。
“OK!哪里见?”
☆ ☆ ☆
同一时间旅行社。
“00西餐,新开的呀?”
手里拿着团员名单,郝俊女正对着上头密密麻麻的资料做最后归整。二十多人里头就有三对新婚夫妇,呵!真令人羡慕。
“对呀!那里的套餐正在特价,吃过的都说不错,等一下我陪你补货完毕,可以去吃看看,怎么样?”一名团控OP手里正忙着和她自doublecheck,一如每次出团前和领队所做的例行公事。
“真的好吃吗?”Op大姐抬起头,眯起眼睛看着她。如果说她的心思像个细目筛子,那么跟前人的想法就像溜不过她孔眼的细菌。“东西好不好吃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和你一起吃饭的人不对,对不对呀?”
放下手上的名单,“大姐,你在糗我呀?”她调皮反问。
旅行社这一行流动律大,三、五个月员工就会来一次大换血,这个OP算是长老级,她还没进来这大姐就已经在了。
所以,她晓得她的男朋友已经换了一个。
“我怎么敢喔!瞧瞧我这一颗肚子这么大,要跑也跑不快。”她常拿对尚美男的第一印象来开玩笑。“他人不坏啦!”
“我知道,如果人坏恐怕也追不到你。不过说真的,我看他对你好像还不错,你们……有没想要结婚了?到时候我包个大红包。”她飘了她一个笑眼。“现在的男女想结婚,说快倒是很快,不过要慢也是很慢,常考虑东考虑西,等该考虑的都考虑了,不该考虑的也考虑完了,结果却不结了。”
将一叠机票递给郝俊女,要她逐一核对上面的名字。
看着机票上头的红色复印字,她不知不觉联想到那个自古至今办喜事都会出现的大红喜字。
其实,她是有些想“婚”了。昨天晚上,她和他在家里吃完饭,她老妈就趁着洗碗的时候问她——
“这个男人看起来虽然没另外一个斯文,可是应该会顾家。他……会不会打人?”
“妈!他脾气很好啦!”
“是吗?嗯……再看几眼好像真的不会那么凶,还有点像你爸年轻的时候咧!自以为很帅,又常耍酷。”
“爸会耍酷?”
“怎么不会!别看他一脸恶霸的样子……嗯……他会疼你吗?”
“嗯……”
“我想应该会!不过都是偷偷地疼对不对?就跟你爸一样,爱在心里口难开,呵!”
“妈你在脸红哦?”
“哪有?对了,其实你爸刚刚也偷偷跟我讲,他说这个看起来还不错,跟他很像;而且你年纪也不小,如果想要结婚什么的,我们不会有太多意见。”
“结婚?”
“对啦!你哥你弟是男生,慢一点没关系,我和你爸也不是什么很旧思想的人,如果你自己喜欢,我们不会反对……”
而那一夜的讨论结果,就是一切看她自己了。
“大姐,结婚和没结婚有什么差别?”心血来潮,她问。
“差了一个字。”
“啊?”
“我没开玩笑喔!结了婚,原本两个个体就变成共同体,意思相等于同林鸟呀连理枝什么的;说实在点,就是一起吃、一起睡、一起住、帐单一起付、孩子—起养、父母一起供,但是没结婚呢……”
“怎样?”
“那个没就是不的意思,把刚刚说的全加上一个不,就差不了太远了。想来也很矛盾,那一张结婚证书虽然限制了两个人的自由,但是却给了结了婚的人一个保障,尤其是女人。”
“这样……”
“你问完了吗?那换大姐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那个他,有没有跟你求过婚?”很犀利的问题。
“求婚……”不得已,她开始搜寻着记忆,他是个不多话的人,想法总以行动表示,只是……
“那我换个方式问,他有没有给过你暗示?莫名其妙扔来一个戒指,节省点的送一朵花,或有时候突然迸出一句;‘へ……这家婚纱店的生意很好,应该拍得不错,以后可以试试看’,还是‘最近花太多,要省一点留着用’,‘最近房价跌了,可以问问看’之类的话?”过多的字塞进她不算迟钝的脑子里,居然意外出现不能立即反应的现象。
她在犹豫什么?是犹豫该怎么回答大姐,还是犹豫这一大串的字拼凑起来后,对她起了什么影响?
不论答案是哪一个,她的心都是忐忑的,因为这是爱一个人的正常反应,最后,她选择这么回覆:
“ち……这个,我一时也想不起来,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刚刚说到哪里了,那家店听起来还不错,等买完东西,我请你吃一顿喽!”
跟着,她又将注意力丢进一堆数据、字母和大头照中。
第九章
逛完街,进了餐厅,郝俊女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她看着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
“怎么样?价格不贵吧!排餐里的酥皮浓场味道很好,要不要试试看?”介绍人津津乐道,仿佛收过餐厅主人的贿赂。
“大姐,你来这里吃过几次?”点了一客鱼排,她看着桌前抱着掌的人。
“一次。”
“和谁来?”
“我老公。”
“那一天是什么日子?他是不是送了什么大礼?”
人会对一个地方印象深刻,无非是因为那个地方真的有特色,或者是当时发生了什么难忘的事,再多就是陪在身边的人意义不同。
因为现在这个用餐时间,在这家餐厅里用餐的人却不多,三三两两,稀稀落落,且多躲在角落里,一点也没有东西会很好吃的感觉。
“ㄟ?怎么这么问,不信任我啊?”虽然被她说中,上次来时,刚好是他们夫妻的结婚纪念日,而且他送了她一件她很喜欢,却一直舍不得花钱买的羊毛披肩。
或许真的因为那样,心情一好,什么都好吃。
“不是啦!我只是好奇。”微笑,喝了一口白开水,她瞥向身边装着东西的纸袋。
“不过你也说对一半,也许是心情好,所以吃什么都好。等一下东西送来,你吃吃看,好吃再带你的男人一起来。”她笑得贼贼,掩饰尴尬。“对了。你刚刚挑的那件牛仔裤,是不是和他喜欢的同一个牌子?”
逛街时,瞧她很专心地找着专卖店。
“谁?”
“就你的他咩!”学着现下年轻人的口头禅。“说真的,两个人在一起愈久,习惯就会出现愈来愈多的相似处,这叫潜移默化;平心而论,这也是感情增进的好现象。”
“咳……就一条裤子,哪来那么多理由。”她颇为心虚。
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极赞同,象他抽烟的习惯,就因为她的呼吸道不好,而慢慢地在戒。最近,连他房里的烟灰缸都愈来愈干净了。
“嫌我罗唆呀?快做妈的人,都是这样的,以后你也会,就别嫌了。”笑脸盈盈,福态的脸往旁边一转,想着
东西怎么一样都没上,正嘀咕着慢时……
“喂!嘘嘘,俊女看看!”突然,她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高兴地吱着。
“什么?”转头看,视线刚好被一盆室内植物挡住,只好又扫兴地正回脸。“不会是什么明星正在幽会吧!”
她开玩笑,因为眼前这个主妇除了Keyin资料一把罩,对影艺新闻更是如数家珍,好象发生绯闻的就是她家隔壁的阿珠阿花。
“不是啦!如果是,哪还轮得到我们看热闹,早被狗仔队追跑了。”她以眼神再瞥瞥相同的方向。“刚刚进来时没注意到那里坐了一男一女,我现在才看到,喔哦……好罗曼蒂克,到这里来求婚,看!连戒指都摆在桌上了!”
她看得津津有味,却苦无人分享,干脆出了个馊主意:
“俊女,你脑袋后面那盆花是塑料做的啦!只要挪开一点点,就可以参观参观了。”
人家又不是企鹅、无尾熊,还参观咧!“服务生端来综合沙拉,上面的青菜水果看起来挺新鲜,她忍不住叉来吃。“大姐,东西来了。”
“哎呀!这么没情调,感染一下气氛也好啊!”她佯装生气。
“喔,好好好,大姐说得是,孕妇别正气,小妹这就看。”嘴里还嚼着一颗圣女蕃茄,她换了个顺手的姿势,慢慢将假盆栽移了个缝。
什么场景这么好看?
一定是可以让结婚的人想起还没结婚时幸福的状况啦!
远远看去,角落里有一对妇女,女的背对着她们,而男的因为背抵着椅子,坐得比较后面,所以刚好隐在光线微弱的死角下,没办法看得清楚。
“看到没?”
“一男一女。”
“还有呢?”
“女的背影很漂亮,男的脸看不清楚,女的正打开装着里面应该有戒指的盒子,然后把戒指往手上套。”
这么远,看戏等于看默剧,要不是她好奇心强加想像力丰富,可能会捧不下场了。
“我猜,她现在嘴巴里一定在碎碎念,这款戒指不太好看,你要不要去换掉,最好换个五克拉的来。”
斜着眼。“哪是?我想,她一定是说,这个戒指是我很喜欢的耶!什么时候去挑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不知不觉,她想起尚美男,如果是他,可不可能也去偷偷买了个戒指,只等适当时机,然后……
“是这样吗?我觉得我说得对,因为你看,她又把戒指放回盒子里去了,ㄟㄟㄟ……还推回给男的咧!”一副姜是老的辣。
“嗯?”回头仔细看,那在灯光投射下,仿佛罩了层光圈的红绒盒,果真被推到男人的面前。
这个时候,那个男的该会怎么做?迫不及待,她也给吸引住了。
“我猜,男的会将戒指拿出来,看一看,说一句,我觉得当订婚戒指满不错的,结婚时我再送你更好的,然后又将戒指交到女的的手中。”
“是吗?怎么结过婚和没结过婚的想法会差这么多?我猜,男的会拿起戒指说,如果不要,那我拿去送别人,后来女的就把戒指抢回去。”
“大姐,你想的怎么都那么现实啊!”
“不是我现实,是你太过梦幻。结了婚,或多或少会变得稍微实际的,啊……快看,男的真的拿起戒指来看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喊得太大声,那女主角微微偏过头来探视。
“‘夭寿’,我喊得太大声了。”缩着头,偷笑,等人回过头去,她才又问:“看到没?这个女的长得挺不错,是很容易吸引男人注意力的那一种,一定很会欲擒故纵。”
她迳自下着评语,没注意到另一个人的异状。
这个人好面熟,她是不是看错了,要不然怎会将她看做是“她”;如果是她,那么她对面的男人不就是……
郝俊女心猛跳一下,暗想;怎么每次都这么巧,吃饭都挑上同一家?
然而,当她聚精会神想确定男方身分时,那暗影下的人也碰巧坐直身,然后将戒指递向女方。
“什么?我有没有看错!”这时,OP大姐忍不住叫了一声,她眨了眨眼睛,把男人看个仔细,确定答案后,小小声向郝俊女说:“俊女……我不知道是他,要是早知道,我也就不会叫你看了。”
出于愧疚的安慰,反倒更容易引人加深误会;只是眼前所见,也真的很难让人往其它方面想,郝俊女僵住了。
美男和她?怎么会?看样子他们肯定很熟,可是却从来没听他对她提起过。
但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要单单隐瞒这一项?他的背景、他的过去,难道不包括这一样吗?
还是……“她”根本才是他的未来?亦或是,他们之间从头到尾皆有着什么样的计划?
一大堆古怪、犀利的问题,几秒钟全挤进她的脑子里,害她发冷汗。
有人说,别跟现在交往的对象提起你以前的丰功伟业。就某方面,她是赞成的;但是,等到自己真的碰上,那种一触即发的胡思乱想、钻牛角尖,却是完全不受控制的呀!
她虽然不脆弱,但遇上两次可也会功力大失的,因为她是那么地喜欢他。
“俊女,或许情况不是我们所想的这样,干脆……过去问个明白好了!”
拉住蠢蠢欲动的人,她无力说:“很有可能,不过我相信他有他的原因,等回去我再问他,在这里不大方便。”
“这……这样吗?但我还是觉得……”
“没关系,我回去一定会记得问。”
“喔!那……千万别忘记!”千叮嘱万交代。
千万别忘记……
当晚,她忍耐着坐在原位将东西吞完,只是,早她离开餐厅的他,却晚她回到公寓。
吃完饭后,他和她又去哪里了?
坐在公寓里三、四楼中间的阶梯上,她盯着手表,十点多一点,虽然有他屋子的钥匙,却没打算进去,有他的行动电话号码,却每每接进语音信箱。
一个语音信箱,或许装得完她的一句问话——今天晚上,和你一起吃饭的女人是谁?
但,却装不完此刻她脑子里所有的疑问。
他为什么认识她?他为什么送她戒指?他为什么知道她和她曾是敌对,却不打算避开?
一个个问号泡泡似的冒出来,又泡泡似的瞬间消失,因为她又犯了老毛病,自我安慰。
只是,这治标不治本,一切还是得当面问清才算,但是,能让她问清楚的人呢?
当人出现,她已经回到自己的屋子,闷在被窝里,辗转反侧了两个小时了。
接起电话——
“喂?”浓浓的鼻音不是哭来的,而是坐在楼梯间,冻了一个小时又四十三分钟,鼻子过敏又犯。
“是我,你睡了吗?”在他说话的同时,一声嗡嗡声响起,随即消失,他打的是公用电话,投币的那一种。
“用天要早起,睡了一下了。”她睡得着才怪。
“睡了就好,我现在人还在外面。”
“我知道,为什么?”简单三个字,期望他自己先提起。
像在想什么,声春消失几秒。
“因为一个朋友,她有事,现在在医院。”但再度出现时,却还是他贯有的平静。
她多希望,这个时候的他能够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起码,能让她不会那么心慌。
“医院?人怎么了?”觉得自己像在套话,她讨厌这种感觉。
“身体不舒服,我可能会在这里待到明天早上,本来答应带你去机场,可能……
“喔!我……知道了。”不知怎么搞的,她的耳塞突然变得更严重了。
“你的鼻音很重,该不会是一个晚上没见到我,准备想我垂泪到天明吧?”
听着他开玩笑的声音,她居然有立刻找到他,将他拥抱入怀,然后宣布所有权的冲动。
但是,这怎么可能?
静了一下。“呵……少来!”
她,终究还是没问,因为电话里肯定说不清了。
挂上电话后,她只能活该地在床上又翻了几个小时,然后隔天满怀着不安,上了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