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说过,他永远不会爱我,他要我也不要爱他,我们两个就做一辈子的朋友。」
冰尘双手撑在草地上,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
啊?!他什麽时候说过那种话?
剑宇真是搔破头也想不出他究竟什麽时候跟她说过那种话,等到他回过头想再问的时候,冰尘已经躺在草地上睡著了。
微微的月光映著她那张带泪人睡的俏颜,第一次,他仔细的看著她,她有两道弯弯细长的眉,秀挺的鼻子,娇红如玫瑰般的唇瓣,鹅蛋形的脸配上一头及肩的发。
她有时像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青莲,落入凡尘却不食人间烟火。
她有时像一朵带满刺又娇艳的玫瑰,刺人满身伤又热情如火。
她有时像一朵清香扑鼻、耐人寻味的兰花,清新自然又值得人细细品味。
太多太多的形容,太多太多的她,现在认真的回想起来,他大概是天底下最笨、最傻的人,为什麽从来不曾发现她的美及她的好?
剑宇伸手轻抚她的面颊,俊逸的脸上满是不舍与深深的怜惜。
「冰尘,我的傻冰尘呵!」
第二章
外面阳光耀眼,已经接近正中,然而室内除了有些热外还不算太过光亮,因为有窗帘遮盖。
冰尘头痛欲裂,从睡梦中醒过来,甩了甩头,一时之间还分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直到看到睡於身旁的剑宇,她猛然坐起身,天啊!这是怎麽回事?他们怎麽又睡在一块?还有,她的头怎麽会这麽痛?
剑宇还搂著她的手此刻缩紧了些,没有醒来。
冰尘看了眼自己的身子,还好,除了解开两颗扣子外,没有任何养眼的事情发生,一如往昔。
该死的,她想起来了,她昨晚喝了很多酒,老天,千万别让她说了什麽不该说的话,剑宇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第一次极不自在的伸手拉开环在她腰际的手,她现在需要冲个冷水澡让自已清醒一点并洗去这身酒臭。说真的,她从来没有这麽臭过,而这个死人竟然还像每回他喝醉一样搂著她睡,他受得了,可她受不了,但为什麽每回他喝醉酒时她反倒受得了他一身酒味?
唉,这份情该如何了断?断得了吗?
太难,除非哪一天他要娶妻,而新娘终究不是她,或许那时她才会真正的对他死了心,真正转身离他而去。
冰尘轻抚他的面颊。
「剑宇,你的眼里和心里何时才会真正有我的存在?」
话落,她收回手下床,在他的衣橱前找到昨大买的东西,拿出那套轻便的牛仔装,走进浴室里。
当浴室门一关,水声响起时,剑字随即坐起身,双眼盯著浴室的门。事实上早在冰尘猛然坐起身子时,他就已经让她震醒,只是他装作未醒的样子,刻意的搂紧地。
昨晚,他睁著眼直到旭日东升,脑中所想的是该如何让她明白的向他承认那些心底的话,可是想来想去,就是没有办法能够让他从清醒的她口中探出来,然而若要他这样没有把握的就告诉她说要追求她,恐怕就算杀了她,她也不会相信他的话。
他也仔细的分析过这十多年来与她的点点滴滴,在他的生活中,不管是喜、怒、哀、乐,都有她陪他一起分享及度过,甚至傻得可以的她还会在他看上了某位女子时,自告奋勇帮他传递书信,只是往往一旦目的达成後,他除了谢她外,未曾细想她内心的感受,并忽略了她,然後等到他让那个女子甩了後,才会想到她。
唉,他交往过的女子无数,可是却独独遗忘身旁一直默默守候的她,或许正是如人所说的,拥有的东西往往最不易感受到它的好,所幸他已醒悟过来,否则等到哪天失去了她,那才真是迟了。
水声何时停的,剑宇完全没有发觉。
冰尘一打开浴室的门,就看到已经醒来却不知在想些什麽的剑宇,心跳不知怎麽的怦然加速,奇怪了,怎麽从昨天到今天,他们两个好像都有些不对劲?究竟是哪儿出错了?
她装出轻松的神情,走到落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
「怎麽醒来了也不将窗帘拉开?」
「呃,没想到。」
剑宇老实的承认,起身下床来到她的身前,拉起披在她肩上的毛巾替她擦头发。
「洗过澡後好点没有?要不要我去帮你泡杯荼解解宿醉?」
第一次受到他如此细心的对待,冰尘突然感到不自在,一把抢过他手上的毛巾,然後绕过他走到一旁自己擦拭。
「怎麽了?」面对她无言的拒绝,剑宇问。
「没有,没事。」
她才说不出口自己是突然觉得不习惯,而且她更发觉这些年来越是和他靠得太近,她就越是无法自己,所以她只好尽量选择远离,毕竟她可不想因为自己内心的改变让她就此失去以朋友的身分接近他的机会,纵使通常大都是他找她,然後她则主动献吻安慰他,可是他却不知道,那永远都不是她给他安慰的吻,那是真心的,而且每次的吻对她来说的意义都很重大,至少是她在他没有找她的夜晚唯一的安慰。
冰尘明显的不安让剑宇嘴边浮起一抹笑,这样的她等於是再一次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昨晚所说的绝对不是假话而是真心话,只是,究竟该怎麽做才能够不吓跑她?
或许他该好好的想个法子,让她尽快成为他一个人所有,毕竟现在除了有些问题需要弄清楚外,他是该好好的守著她,当然啦!首要任务就是让她不再交别的男友,及不让别的男人接近她。
「没事就好,那我这就去替你泡荼。」
剑宇一走,冰尘随即吁了口气,还好他没有发觉到什麽不对的地方,但为何她的心里有一丝丝的失落?难道她期盼昨晚藉著酒精的力量将话一古脑的告诉他吗?
不,她绝对不能说,说了,就必须抱著完全失去他的可能,更何况她根本就不该对他存有幻想,因为,她已在他第一次醉得厉害时明明白白的从他口中套出他只会当她是朋友,永远不是情人。
想到这儿,冰尘真的觉得自己活得好悲哀,为什麽她的爱只能藏在心底,为什麽她不能够像其他人一样的坦白说出来?
※※※
「肚子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剑宇笑著将手中的茶杯递给她。「还有些烫,喝慢点。」
「谢谢。」
冰尘接过,慢慢啜一口。
「我要回店里去。」她摆明了拒绝。
「可是我碎了的心还没好啊!」
「想好还不容易?上街或到公司去找个人来爱就好了。」
她说的是事实,反正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这次被甩了很难过,等到他又找到另一个比前一个更好的女人的时候,就又忘了先前的难过,她早已见怪不怪。
剑宇笑著伸手将她搂人怀中。
「别把我说得像个随便的人好吗?好歹我也是堂堂冷氏企业的总经理。」
「少对我毛手毛脚的,要动手请找别人去。」
「毛手毛脚?!」剑宇皱眉头。「就只准自己吃我豆腐,我想抱你一下都不行?」
冰尘回过头瞪他,「那是给你的安慰,吃什麽豆腐?你全身上下还没有我看得上眼的地方。」
「是吗?」他眼光有些暧昧的瞅著地。
接触到他的视线,冰尘连忙转头不敢看他,但一张嘴却仍不甘示弱地说:「本来就是。」
一个跨步,他马上又来到她的身後搂住她。
「既然这样,那我岂不应该对你多多展现才是?」
冰尘吓了一跳,然後一边挣扎,一边心口不一地说:「放手啦,你今天脑袋秀逗啦?再不放手我真的要翻脸了。」
剑宇松开手,冰尘随即离他远远的,好像他是什麽可怕的人物似的。
他若无其事的耸耸肩,走到沙发坐了下来,双腿自在的交叠,跨在桌上。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们几乎有两百多天是同枕共眠的,可是为什么今天我搂你一下就不行?」他目光炯炯的盯著她。
在他的注视下,冰尘垂著脸嗫嚅地道:「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因为那时候我们都不是清醒的。」她抬起头急急的反驳。
剑宇挑挑眉。
「不清醒就不危险吗?」
他暗示她,那样绝对比清醒时更危险。
冰尘不知该怎麽说,踱起步,半晌後,她终於停下脚步再度看向他,当她接触到他那双带著笑意的眸子时,不禁半羞半怒。
「耍我让你觉得很好玩是不是?」
「我没有耍你,我说的是事实。」
「冷剑宇,你这个三八蛋,我保证我下次再也不要管你了。」
她随手将杯子放在沙发旁的电话边,回身往他的房间走去。她真的决定不要再理他了,打算拿了自己的东西就走。
剑宇快一步,在她进房前拦下她。
「你生气了?真的不管我了?」
她抬头,眼中满是怨气,「对。」
「你说过你永远都不会不理我的。」
冰尘不语。
「我道歉,不要不理我,更不要不管我。」
她别开脸,态度软化,但仍不原谅他。其实她哪里舍得真的不理他,但是不知怎麽著,她就是想看他道歉的模样。
「你要回店里是不是?那我陪你回去,可是你要煮水饺给我吃,因为我的肚子现在已经咕噜咕噜的叫了。」
剑宇像个孩子般轻碰她的手臂。
「走开啦!要去总得拿东西吧,难道那些衣服你要留著穿不成?」
冰尘推开他,嘴上虽没说原谅,可是意思再明显不过。
待她从房里出来,剑宇拿过她手上的袋子,问:「真的不生我的气了?」
冰尘斜睨了眼他那副低声下气的模样,感到无奈,也有些良心不安。
「如果我真的那麽会生气,我不认为自己会活得比你久。」
「那……我有饭吃罗?」
冰尘受不了他,用手肘撞他一下。
「再问就饿死你。」
剑宇笑出声,然後自然的腾出一手搂住她的肩往外走去。
「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好?他真的看到她对他的好吗?冰尘在心底叹气。
※※※※※※※※※※※
一回到店里,冰尘就无暇再陪剑宇,因为中午与傍晚下班後是客人最多的时候。
用过餐后,剑宇悠闲的坐在角落听轻音乐,看着冰尘与店里的小妹汪晴忙进忙出。难怪她会坚持回店里,而且看来他当初看中这个地方还真是没错,再说,念室内设计的冰尘还满能学以致用,她将「蓝雨」布置得简单大方又舒适,难怪生意会这么好。
忙碌很容易让人忘记一些事情,特别是心烦时将自己投进忙碌之中,仿佛什么烦恼都能抛开。
过了两点後,客人少了,冰尘终於有空闲喘口气。
「嗨,老板娘,一杯保证解渴的柠檬汁。」
抬起头看到来人,冰尘露出笑靥。
「竹风,你不是说要出差一个月吗?」
连竹风笑得像个大孩子似的,「没办法,太想你了,所以就急著回来罗!」
「去,说话没个正经。好了,我还有客人在,晴晴在里面,告诉她,我下午放她假,好好去玩。」
「谢谢。」
说完,他随即消失在冰尘的视线中。冰尘笑著摇摇头,然後解下腰上的围裙。
「你不吃点东西吗?」
刚才那一幕剑宇全看在眼中,但是当冰尘朝他走来,在他的面前坐下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却不是心底的话。
「饿过了头就不想吃了,你还要不要再吃点别的?」
冰尘边问,边笑著对拉著晴晴正要离去的竹风点头。
「他不是你的追求者?」
终於,剑宇问出口。
她收回视线看向他。
「曾经是,不过现在是晴晴的男朋友,下个月订婚。」
不是情敌就好,剑宇安心的点头。
「店里的生意不错,为什麽不多请几个人?」
「没想过。」
冰尘耸耸肩,她确实没想过。
「你还真是不会照顾自己,明天我就让公司的会计刊则广告请几个人。」
对她,剑宇一直是心疼的,不管是明白自己的心意前还是明白自己的心意後都是如此。
「随你的便,反正店是你的。」
冰尘向来不在这种事上和他争,反正她不过是这家店的挂名老板而已。
看她神色不善,剑宇拉著椅子来到她身旁。
「你不高兴?」
「没有。」她否认。
「你有。」他确定,伸手握住她的手。「冰尘,我只是不想看你这麽累。」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我喜欢忙碌。」
「为什麽?」
「因为……」她差一点就穿帮了。
见她急急的闭上嘴,剑宇多少知道她的理由,但还是装作不知道。
「因为什麽?」
「哎呀!哪里还要因为什麽?反正我就是喜欢,不行吗?」
「行,当然行,可是你就不怕人家的男朋友会心疼自己的女朋友太累?」
剑宇指的是竹风和晴晴。
冰尘顿时哑口无言,确实,她从十岁起就已经习惯了忙碌的生活,但是晴晴不同。
「冰尘,我当初出资帮你开店,就是不想看你从早忙到晚,弄坏自己的身子,可是现在看来,我无疑是将你从那里救出来後又换个地方关住你而已。」
「反正我怎麽说都说不过你。」
她别开脸不理他,或许是怕看他的眼神,因为她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可是她又不知道该怎麽问,怕问了之後会让他笑她胡思乱想。
「那是因为我有理。」
剑宇伸手拭去她额角滑落的汗珠。
「瞧你忙得连吹冷气都还流汗。」
冰尘没有避开。
「对了,昨天跟你说到房子的事,忘了问你现在存多少钱了。」
说到这个,冰尘只有摇头。
「台北的房价永远『高高在上』,可是你的弟妹们都还要上学,不能够搬到市区外,就算搬去也不方便,总不能让你妈天天骑车接送他们上下课,那太危险了。」剑宇与冰尘相识十多年了,知道她的孝心。
「就是因为这样才麻烦。」冰尘叹了口气。
他伸手轻拂开垂落於她面颊的发丝。
「伯母知道你想买房子的事吗?」
「知道。」
「她有什麽看法没有?」
「她说要我好好照顾自己就好,房子的事不用急,再说那间房子虽然小了点,旧了些,只要能够遮风避雨就够了。」
剑宇点点头。
「每次我看到她现在还需要辛苦的替人洗衣服、洗碗,我就好恨自己不能够再多赚点钱。」说著,冰尘的鼻头不禁有些酸酸的。
「冰尘,让我帮你分担一些肩上的担子好吗?」剑宇温柔的说。
「不。」冰尘再次拒绝并摇头。「我说过了,你已经帮我太多,如果你再这样讲,我以後就不把心事告诉你。」
「那如果这是交换的条件呢?」
「交换?交换什麽?我又没有什麽可以给你的。」冰尘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