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兴地发现,还有几只小香蕉。
她相信,香蕉里是无法掺麻醉药的。
负责看管她们的那个男人显然感到无聊,他已经打了好几次呵欠了。
等姑娘们吃了不少东西以后,他才说:“现在,我叫人给你们送上薄荷茶。喝了茶以后,你们就可以好好地睡到明天。”
娜达从他说话的口气中觉察到,明天是重要的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可以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室内的那个男人穿过门帘,走出去了,就彷佛有人来拜访他似的。
娜达问道:“怎么……回事?”
埃尔西回答说:“买主明天来,除非今天夜里有人来。”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看管她们的那个男人又急急忙忙地回到室内,后面跟着好些仆人。
根据他的指示,仆人们把剩下的饭菜都收拾起来。
有几位姑娘还想抗议,因为她们还没吃饱,就被撤走了。
原来放食品的桌上这时又铺上一块绣花桌布。
仆人们走了以后,那个男人严厉地说:“现在,梳理一下,打扮得整洁一点。有人来了。”
他讲的是英语,但又有浓重的地方腔。
姑娘们吃了饭,有了精神,都瞪着他。
接着,有一位姑娘说:“我……疲倦了。我要……去………睡觉。”
那人严厉地说:“你可以过一会儿再睡嘛。把你的头发梳整齐一点,总得能见人嘛。”
她似乎并不明白。
她又回到她吃饭以前坐的地方。
埃尔西拉着娜达,朝那张长沙发走去。
那张长沙发在房间的那头。
因此,在她们和入口之间,还有好几位姑娘。
外面人声愈来愈近了。
接着,那位讲法语的男人走进室内。
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位十分魁梧的阿拉伯人。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长袍。长袍像斗篷—样罩住他的身子。
他的腰部挂着一把装在金鞘里面的曲柄长剑。剑仙上还饰有宝石。
他戴着头巾,满脸都是雀斑和络腮胡子,脚上穿着一双尖尖的黄色平跟软拖鞋。
埃尔西的血液都凝固了。因为她知道他到这里来想干什么。
娜达吓得闭上眼睛。
接着,她听见那个讲法语的男人用柏柏语说:“阿卜杜拉·哈桑阁下莅临,我们深感荣幸!”
她听不懂他所讲的那种语言。
但是,从他说的话的内容和语调中,她感觉到,那个阿拉伯人是一位有地位的人物。
那个阿拉伯人说:“我的主人对你们的货物很感兴趣。”
他说的柏柏话好像比别人说的要柔和一些。在他说话的时候,娜达觉得她一定在做梦。
她以前听过这种声音。
她熟悉这种声音,她本能地对这种声音有所反应。
她心里想:“我一定是疯了。再不然,就是无花果里掺了麻醉药!”
当那位被人称做阿卜杜拉·哈桑的男人又说起话来的时候,她知道,她并没有弄错。
她既然能看出他的思想,她怎么能弄错呢?她知道,这就是侯爵,现在,即令她还不能说那种语言,她也可以理解他所说的话了。
他现在说,据他了解,这些姑娘是刚刚从英国带来的。他要问,这些姑娘是不是处女,在路上是不是有人碰过或染指过。
带她们来的那个男人向他保证,她们都丝毫不差是处女。
自从这些姑娘交给他照管以来,没有人碰过她们的一根汗毛。
阿卜杜·拉·哈桑说:“我的主人是很挑剔的!如果你们欺骗了他,他就永远不会再照顾你们啦!”
那个阿拉伯人说:“尊贵的先生,我向您保证,这都是真话!伊德里斯,是不是这样呢?”
他把身子转向负责马车的另外一个男人。
“是的,是的,优素福,是这样的。”
优素福开始指出姑娘们的优点。
他抓住离他最近的一位姑娘,叫她立在桌子上。
按照娜达的理解,他是说:如果阿卜杜拉·哈桑希望的话,他可以把她身上的衣服脱光。
阿卜杜拉·哈桑对他说,没有这种必要。接着,又叫另一位姑娘站在桌子上。
满脸络腮胡子的阿卜杜拉·哈桑对姑娘们仔细地逐一加以检查。
他看看她们的手、她们的脸,优素福则指出谁的牙齿好,谁的乳房小,又呈曲线形。
姑娘们一个一个从她们坐的地方被带去,站在桌子上,然后,又由另外一个姑娘取代。
娜达觉得自己在发抖。
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她是深更半夜从帐篷甲被绑架出来的,因此,她身上只有一件睡衣。
白天在马车里,空气闷热,她并不觉得冷。
在这个房间,脱了斗篷,她也不觉得冷,因为房间里似乎没有通风设备。
优素福伸出手来,要把她拉到桌子边。
站在旁边的阿卜杜拉·哈桑抬起手来,加以制止。
他说,“我可以看出,她很年轻,很漂亮。”
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的眼光和娜达的眼光相遇。她知道,她没有弄错。
这是侯爵。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控制自己,总算没有投到他的怀抱,请求他把她救出去。
相反地,她合住手掌,把指甲深深掐到皮肤里去。
她强迫自己把身子转过去,就彷佛她害羞似的。
接着,她感觉到侯爵的手触到她的脸颊。
他用柏柏语说:“皮肤又白、又嫩。”
在他摸她的面颊的时候,她觉得有一阵电流穿过她的两个乳房。
她觉得心醉神迷。这时,她才明白她爱着他。
他继续向前走动。
娜达知道她必须把埃尔西救出来,所以,她就伸出手来,挽住埃尔西的手臂。
这是姑娘们常有的姿态,但是,她希望侯爵能明白,埃尔西与众不同。如果可能的话,必须把她也买下来。
姑娘们都检查完了。这时,侯爵问道:“就这么一些吗?”
优素福回答说:“尊贵的先生,目前,就这么一些。不过,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还有一批货。”
侯爵用手作了一个不耐烦的手势。
“我会向主人报告。不过,目前,我们只关心这些。我们可以在什么地方坐下来?”
优素福领着他走到房间那头。那里有两个大靠垫。还有一张小桌子。
娜达又在那张长沙发上坐下来,看着他们开始讨价还价。
她知道,只有侯爵才能干得这么高明。
他对每个姑娘都要讨价还价,寸步不让,显得十分自然。
他抱怨说,优素福对某一位姑娘要价太高,因为她的脖子太粗,对另一位姑娘也要价太高,因为她的手很粗糙,等等。
娜达觉得她能理解他说的每一句话。
与此向时,她觉察到,他并没有故意把她挑出来,以免引起怀疑。
他们谈判的时间似乎令人难以相信的长。最后,侯爵从身上掏出一个大钱袋。
她可以看出,钱袋里装着很多金币。
他把一大堆金币放在桌上,摆在优素福面前。
她相信,优素福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她看见,他的手像魔爪一样伸出去,抓住那一堆金币。
侯爵站起来的时候,他的钱袋里差不多已经空空如也。
他从房间那头朝娜达这边望了一下,说了几句话。
这几句的意思,她暂时还不明白。
在优素福讨价还价的时候,伊德里斯一直在倾听。现在。他又朝娜达走来。
到这时,她才恍然大悟。
他用英语说:“你们俩跟这位大人物走。要安分一些,要听他的话。不然,他会惩罚你们的。”
他说话时,样子很凶,但是,娜达心里乐滋滋的。
接着,侯爵就在前面先走了,好像对她们丝毫不感兴趣似的,伊德里斯则推着她们跟在后面。
他们走下台阶,来到一楼。
在优素福的陪同下,侯爵并不是按照姑娘们原先穿过庭院走来的路线离开,而是顺着好几条弯弯曲曲的狭窄走廊走去。
他们走过另一个庭院。庭院里挂满衣服。
大理石石板铺成的地面露出了裂缝,有的地方还残缺不全。
住在对面房子里的人显然都很穷苦,而且地位低下。
他们仍在向前走,两个姑娘跟在后面。
接着,一扇门开了,娜达觉得夜风迎面而来。
外面好像是一条街,街上几乎没有行人。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马车很豪华,套着两匹马。
侯爵走进马车。在他登上马车的时候,优素福鞠躬致意,感谢他的慷慨光顾。
他们把两个姑娘也推上马车,并且吩咐她们坐在背对着马匹的那个狭小的坐位上。
车门关上了。
马车动身了。在马车走开的时候,那两位阿拉伯人行额手礼致敬。
夜色朦胧,什么也难以看清楚。
在他们行驶的路上,只有在经过一座关了门的店铺门口的时候,才偶而有一些光线。
侯爵没有说话,因此,娜达也默不作声。
在他们行驶了好几分钟以后,埃尔西才心惊胆颤地低声说:“不知道他……要……带我……到哪去?”
侯爵用英语说:“一切都好。不要害怕。不过,我们还没有走出树林。最好尽量少说话。”
埃尔西压低嗓子叫起来。
“你是英国人呀!”
侯爵回答说:“我是英国人。我把你们两个人都救出来了。你叫什么名字?”
“埃尔西·沃森。”
他说:“现在,听着,埃尔西。马车停下来的时候,会有人带你到英国领事馆去。到了那里,你就安全了。他们会把你送回英国。你必须明白,在你离开这个国家以前,你的、娜达的和我的生命都处在危险之中。”
娜达问道:“你还会……把别的姑娘……救出来吗?”
侯爵回答说:“明天就去接他们。在这以后,就要天下大乱。我们得离开非斯,走得远远的。”
在他以很低的声音说话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有人把车门打开,侯爵走了出去。
娜达看见,外面有两匹马,还有两个牵马的人。
但是,侯爵却抓住她的手,拉着她走到一座小木屋附近。
在星光和月光下,她可以看出,他们现在置身于非斯城墙外面坎坷不平的地面上。
在侯爵和娜达走进小木屋的时候,那辆马车就走掉了。在娜达看来,马车好像又顺着原路回去了。
埃尔西跟在他们后面。小木屋里面是—间灯光明亮的小房间。
窗户都上了百叶窗。
侯爵说:“有吃的东西,你可以吃一点。还有一些很浓的咖啡。我一直在祈祷,希望你不致服了麻醉药。”
娜达喊道:“我没有服用麻醉药……全亏了埃尔西。”
侯爵凝视着埃尔西。
他说:“我十分感谢你。我向你保证,你会受到很好的照顾,但是,我要你马上离开。在其余的姑娘被救出来以前,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到哪里去了,或者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非常重要。你明白吗?”
埃尔西表示同意说:“是的……当然啦。谢谢您……谢谢您!“
她哭起来了。这是娜达和她相识以来,埃尔西第一次哭泣。
眼泪沿着她的面颊流下来。
娜达知道,这是欣慰的眼泪、幸福的眼泪,因为她得救了,现在,她不必自杀了。
侯爵说:“我和娜达一到英国,就会和你联系。但是,只要我们停留在这里,我们时时刻刻都有危险。因此,我要你走。”
娜达伸出双臂,搂着埃尔西,亲吻了她。
埃尔西又哭着说:“谢谢您……谢谢您。”
她流着眼泪,说不出话来。
一个男人走进小屋。
他臂上挽着一件暗黑色的带有包头巾的外套。这是每一个穆斯林妇女都穿的衣服。
侯爵接过外套,把外套披在埃尔西身上。
他说:“靠着他,拖着脚走,就好像你是一个摩尔妇女一样。在你们进了领事馆以前,—句话也不要说。”
埃尔西点了点头,因为她—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匆匆忙忙地披上这件外套,走出门去。侯爵把门关上。
他对娜达说:“现在,快一点。你可以一面吃东西,一面穿衣服。”
娜达说:“我已经和您在一起了,叫我干什么都行!”
她走到桌旁,把一些吃的东西塞到嘴里。
这时,她看见桌子旁边有一把椅子,椅子上有几件衣服。
她把睡衣脱下来。
在她脱睡衣的时候,她知道侯爵走到房间另一个角落,背对着她。
她匆匆忙忙穿上衣服。
他给她准备的有内衣,有套骑马时穿的裙裤和一件上衣,有一件可以套在里面的白色衬衫。
还有一双短统马靴,同她离开游艇时穿的那双一模一样。
这双马靴并不是她原来穿的,其他衣服也都不是她原来穿的。
但是,这些衣物都十分合身,只是马靴略微大了一点。接着,她又转过身去,拿了一点东西吃。这时,她看见侯爵已去掉了络腮胡子和其它化装道具。
他穿着他离开游艇时所穿的那套骑装。
他说:“喝点咖啡吧。”
娜达回答说:“我倒想喝一点解渴的饮料。我渴得要死,但是,埃尔西警告我什么都不能吃、什么都不能喝,以免把麻醉药吃进肚里。”
侯爵说:“这一切,我都料到了。可是,我没有料到,你十分走运,竟然遇见像埃尔西这样聪明的人来指点你怎么做。”
娜达说:“她确实非常、非常好。我还担心您不愿意把她和我一起救出来呢。”
侯爵保证说:“她们明天都会得救,除非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不过,喂,我们得快一点。”
娜达明白,除了咖啡,没有别的可喝,而咖啡像侯爵所说,又很浓。因此,娜达就把咖啡一下灌进肚子。
接着,她跟着他走到门口。
有两匹马就在门外。
她很欣慰地看到,侯爵给她准备了一副女鞍,还有一匹新的小马。
小马欢腾地跳跃着,显然很高兴能有机会把四条腿伸展伸展。
侯爵稍停留了一会儿,把大把钱币放在牵马人手中。
牵马人行额手礼致敬。他们骑上马,就出发了。
侯爵显然认得路,知道该怎么走。
起初,他们在许多小屋之间行进。那些小屋和他们刚才换衣服和吃东西时所呆过的小屋,属于同一类型。
接着,非斯的城墙就被抛在后面,速度之快彷佛有神灵相助。这时,他们在一片开阔的原野上飞驰。
侯爵的马跑得飞快。两匹马儿彷佛不需要鞭策,就自动奋蹄飞奔。
在他们向前飞驰的时候,娜达几乎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一个人有这样高明的手段,似于是不可能的。
她知道,她们本来面临着个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地狱,但是,他却把她们救了出来。
在她飞驰的时候,娜达并不真的担心行人往后面追赶她们,或者阻止他们登上游艇。
她知道,她的祈祷应验了。
上帝派了侯爵来救她,正像她祈祷的那样。
他们不停地向前奔驰。
就在东方破晓和第一线曙光出现在天空的时候,他们走到孤零零的一处绿洲。
这块绿洲和他们头一个夜晚扎营的那块绿洲十分相像。在侯爵骑马冲进树林中的时候,娜达看到,有两匹精力充沛的马在等着他们,还有两个男人等着伺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