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回答说:“是的,我知道。我希望我不要很久就可以回来,并且可以带来您需要的情报。”
德比勋爵说:“法维恩,表示感谢的一类话,我就不需要多说了。要不是因为这个案子在政治上关系重大,我是不会派您去的。”
侯爵大笑起来。
他问道:“您要求我办的不都是这类案子吗?”
奉命去找护照的官员把护照拿厂回来。
护照上的措词和通常一样,字迹秀美,铜版印刷,还有德比勋爵的签字。
侯爵把护照看了一下,然后说;“我希望再添上娜达·戴尔的名字。她是安东尼的妹妹。”
一时之间,德比勋爵望着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然后,他问道:“妹妹?”
侯爵回答说:“是妹妹!”
德比勋爵下令照办,那位官员又出去了。
门关上以后,德比勋爵就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您以前可从来没有带一位‘妹妹’出去过!”
侯爵回答说:“她是一位讨厌的年轻姑娘。那个教长偷了她一样东西,我答应帮她找回来。”
他勉强说了这几句话,就好像他不喜欢解释似的。德比勋爵说:“好吧,我想您这样做自有您的道理。可是,据我所知,过去,您办公事的时候,从来没有带一位女人同行。我所用的公事一词可是一个文雅的字眼。”
侯爵烦躁地表示同意:“我知道,我知道!不过,这件事我想摆脱也摆脱不掉。再仔细一想,我又觉得,我这样做事实上倒更能掩人耳目。”
德比勋爵说:“这也有道理。不过,要是她也不够检点,那就可能给您招来一场大祸。”
侯爵没有回答。德比勋爵接着说下去:“法维恩,过去,您每次都能顺利完成任务,总是叫我又惊又喜。谁都认为您只不过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单身汉,光知道追求眼前最漂亮的女人。”
侯爵笑了起来。
德比勋爵说:“不错,事实的确是这样小心,一想起您这一次要带一个喋喋不休的小东西同行,我就感到惊恐不安。她会把您微服私访的事告诉她最好的朋友,她最好的朋友无疑又会告诉全世界!”
侯爵用粗暴的语调说,“您得让我自己作主。我一定要采取措施,不让她了解多少内情,并且叫她守口如瓶。”
德比勋爵忧愁地说,“有许多比您高明的男人都给饶舌的女人毁掉了。”
侯爵说:“凡是女人都喜欢饶舌。不过,我向您保证,我一定设法使这个女人不饶舌。”
德比勋爵大有寓意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
他也无可奈何了。
他心里想,侯爵是破天荒第一次采取了冒险的行动。
对此,他以后是会感到后悔和痛心的。
一小时以后,侯爵在驱车离开外交部的时候,也在想着这件事。
他自己问自己:“真是活见鬼,我为什么要说我愿意帮助她呢?要是当初我继续往前走下去,告诉她这不关我的事,我现在就不会为了一条项链把大事拿来冒险了!”
由于考虑这件事,他脸上呈现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与此同时,他知道,当时,他也根本不可能有意识地把这件事“推开不管”。
如果他那样做,娜达就会单身一人走陆路到摩洛哥去。
如果那时他所预料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他知道,他一辈子都会受到良心的责备。
不过,他还是对自己说:“这本来不关我的事。我还负有一项真正重要的任务,我怎么能当这样一个堂·吉诃德式的大傻瓜呢?”
然而他也禁不住要想,如果他能说服娜达按照他的愿望行事,她就不会是累赘,反而可能助他一臂之力。
如果事情真像德比勋爵设想的那样困难,他就是扮成一位考古学家,单身一人到处游逛,东问西问,也可能引起人们的议论。
另外一方面,如果他是领着年轻的妹妹游览观光,他就可能只是一位谁都不注意的游客。
在驱车前进的时候,侯爵也深深懂得德比勋爵一语打中了要害——女人的舌头。
侯爵自己向自己发誓说:“即令我得把她掐个半死,我也要设法叫她服从命令,不能到处饶舌!”
在娜达登上海豚号的时候,她觉得这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游艇。
她还确信这是最快最快的游艇。
阿什利少校先介绍她认识船长,然后又带她到船上各处巡视一遍。
这事实上是侯爵新近购置的游艇。
侯爵认为,原来的游艇,航速太慢,尤其是在它到别的船只追逐的时候。
在建造海豚号的过程中,采用了各种各样新式设备。
引擎和许多仪表都比任何其他船只先进。
海豚号还装修得十分美观大方。
娜达看到自己的房舱,十分喜欢。在她的房舱里,地上铺着粉红色地毯,舷窗上挂着粉红色窗帘。
白色的墙壁上,嵌有小橱和抽屉,使人觉得室内空间格外宽敞。
由于侯爵还没有上船,阿什利少校带着她到主房舱看了看。
主房舱当然是游艇上最大的房舱,占据船尾的整个空间。
主房舱比其他房舱布置得要庄严肃穆一些,肯定更富于男性气派。
与此同时,主房舱还有一种富丽堂皇的气派,娜达觉得很得体。
接着,她又发现了——种比别的任何东西都更加使她高兴的东西。
在客厅里,还有在侯爵私人的书房里,都有大批书籍。
她一眼就看出,其中有许多是介绍外国情况的书籍。
她想其中会有一些介绍摩洛哥情况的书籍。
她告诉少校她要找什么书,少校说;“我知道爵爷要干什么,所以,我把十几本介绍摩洛哥情况的书藉塞到行李当中。在到达摩洛哥以前,您有很多书可看。”
娜达说:“您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看书,我就不会打扰爵爷啦!”
她的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阿什利少校说:“现在,我必须承认,您能看出我的思想!”
两人都笑起来。
在仆人把娜达的箱子搬进室内来的时候,她说:“也许,我最好把行李打开。”
少校表示同意说:“这主意不错。爵爷一到,我就会诵知您。”
他从娜达眼中的表情看出,她听了这话,心里很高兴。
娜达说:“您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看书,我就不会打她知道,少校在为爵爷的反应担心。”
她说:“您可以告诉他,我们到了目的地以后,只要他按照我的愿望替我办事,我会学得很乖。”
少校马上回答说:“我决不会把这种话转告爵爷。如果您想说给他听,您得自己去说。我的唯一建议是,您们两个人谁也离不开游艇,您们应该设法让旅途生活尽可能和平一些,有趣一些。”
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却在想,就侯爵而论,这是办不到的事。
不过,他不能不承认,娜达跟他原来想像的完全是不同。
他知道她很年轻,因此,他原来以为,娜达要么是羞羞答答、十分腼腆,要么是大大咧咧,说话不知但是,她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她有一种幽默感,同时也具有成熟妇女才具有的那种稳重的风度。
他自己对自己说:“我想,爵爷可能不可避免地要遇到一种意想不到的局面。”他一面想一面走上升降口的梯子,把娜达留在自己的房舱里。
娜达把她的衣裳放在壁橱里,几乎把衣箱都腾空了。
这时,室外有人敲门。
她把房门打开,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瘦长结实的小个子男人。她想,这就是侯爵的男仆。
他说,“哦,小姐,您已经把行李打开了。我本来想替您打开行李。现在用不着我了。”
娜达回答说,“你太好了。不过,我想,你得替爵爷干很多活吧。”
男仆回答说:“一切都收拾得千干净净。我叫耶茨。小姐,我到这里来,是想告诉您,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娜达回答说:“谢谢你。据我所知,爵爷的行李里装着一些介绍摩洛哥的书籍。我想要的就是那几本书,你能不能给我取来呀?我想在旅途中浏览一下。”
耶茨回答说:“那好办。我已经把那些书放到爵爷的书房里去了。”
他又跑到主房舱里去,回来的时候抱着一大堆书。
他说:“小姐,您挑吧。您看完一本,我就给您换一本。”
娜达朝他笑了一下,又说:“我非常、非常感谢。”
她把书籍翻了一下,从中挑了三本书。她说:“我先看这三本书。”
耶茨说:“小姐,如果您很快就看完了这几本书,我就知道您把其中有些章节跳过去,没有看。”
娜达回答说:“我看书是很快,但是,我不会忽略书中的任何内容,因为我对摩洛哥很感兴趣。”
男仆把她又打量了一番。
她知道,他心里在想,他所认识的大多数女人对他主人都比对书中内容更感兴趣。
耶茨走了以后,娜达关上门,暗自笑了一会儿。
她对自己说:“侯爵的错误在于,他自高自大,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如果他以为我对他比对摩洛哥更感兴趣,他迟早会发现他错了!”
她把书放在床头。想到船上所有其他的人,她心里感到很愉快。
她在乡下的时候,父亲卧病在床,她一直是很孤独的。
但是,她后来发现,读书可以解除烦恼,消除孤独之感。
幸运的是,她父亲很有学问,藏书很多。
他常常和她讨论她所读到的内容。
他常常用他亲身经历的故事和轶闻,帮助她增长见识,把一切都描绘得栩栩如生。
就仿佛她亲身到各处旅游一样。
她一向对北非很感兴趣。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有幸能到摩洛哥来游历。
她的哥哥根本不想旅游。
他满足于在英格兰安居乐业,从赛马中寻找乐趣。他来到伦敦的时候,只满足于和朋友在一起消磨时光。
有时候,他也去参加一些舞会。他明确表示,他是决不会带她去参加那一类舞会的。
他只看报上后面几版的体育专栏。
但是,娜达却喜欢看政治新闻以及同世界上其他国家有关的新闻。
尤其是她在书中读到,又和父亲讨论过的那些国家的新闻。
现在,她把耶茨给她拿来的三本书中的一本打开,开始浏览第—页。
这时,她听到她的头顶上方有一阵骚动。她知道侯爵来了。
她不知道他在同阿什利少校讲些什么。
她想,少校会向她转述他们在马车上的谈话。
她心里想,“爵爷想要知道少校是不是执行了他的命令,是不是嘱咐我离开他远一些!”
她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继续阅读那本书的头几页。
她可以听见人们在甲板来回走动的声音。
她心里想:“爵爷用不着为我苦恼了。在我们到达摩洛哥以前,我会完全满足于独来独往。等到了摩洛哥,我就得强迫他帮我找到教长,替我把项链要回来了。”
她笑了起来。“我相信,在那以前,我会发现他的书比他本人有趣得多!”
第五章
比斯开湾海面比侯爵预计的要平静一些。
他突然认识到,他上船以后,已经有三天没有见到娜达了。
头一天,她没有在午餐时露面。当时,他想,为了迎接海上的风浪,她在做一些准备工作。
在游艇到达泰晤士河河口湾末端的时候,水面就变得“波浪滔滔”。
在驶入多佛尔海峡以后,海豚号就开始颠簸起来。
当时,他以为,像大多数女人一样,娜达也晕船,而且,十分知趣地不再走出自己的房舱。
一路上,他一直这样想。在这段时间内,游艇穿过大风激起的巨浪,沿着英吉利海峡,向前行驶。
在海豚号进入比斯开湾以后,侯爵确信,娜达不会再到甲板上来了。
不过,他又想到,他一直没有去问问她的起居情况,未免太失礼了。
他对她闯入自己的生活,仍然很生气。不过,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带来什么麻烦。
因此,在穿衣服的时候,他对耶茨说:“我想,沃林顿小姐还好吧?她晕船晕得不厉害吧?”
耶茨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他说:“爵爷,她没有晕船。她在看书,她已经看完了爵爷的七本有关摩洛哥问题的藏书,还要我再给她三本。”
侯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仆人。
“看书?”
“不错,爵爷。”
“而且——她没有晕船?”
“没有晕船,爵爷!”
“那么,她为什么躲在房舱里不出来?”
耶茨犹犹豫豫,不敢回答。
侯爵知道,他不想说娜达有意躲着他。
过了一会,耶茨对她说:“爵爷,您休息以后,她才到甲板上来,黎明时分,再到甲板上来一次。此外,她说,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愉快。”
侯爵感到震惊。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什么女人,年轻的也好,年龄大的也好,会故意躲着他,宁愿以书本为伴,也不愿与他为伍。
吃完早餐以后,他像往常那样又到驾驶台去了。
在船上的日子,他喜欢把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驾驶台上,因为他喜欢驾驶自己的船只。
不过,这天上午,他的脑海里却一直在想着躲在房舱里看书的娜达。
他不知道是不是该派人去请她来。
在仆人们告诉他午饭已经准备好的时候,他还拿不准派人请她来是不是明智。
午饭像在家里一样丰盛。吃完午饭以后,他对事务长说:“请问问沃林顿小姐今天晚上她是不是愿意和我共进晚餐。我建议在七点半进餐。”
事务长连忙跑去执行他的命令。
侯爵从事务长的眼神中看出,连他也觉得,沃林顿小姐到现在为止一直躲在房舱里不出来,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一直等到事务长回来。
事务长说,“沃林顿小姐感谢爵爷的邀请。她很高兴在七点半和爵爷一起吃饭。”
侯爵走到甲板上去。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犯了错误。
毕竟,娜达一直离他远远的。这是他原来希望的。
或许,在他们到达摩洛哥以前,还是尽量少见她为好。
不过,他也知道,他总得向她谈谈,作为他的妹妹,她应该如何行事。
他认为,如果事前不互相谈谈,他们很难装得像一对亲兄妹。
娜达对侯爵的邀请感到高兴。
她原来就想,不管侯爵对与她同行多么生气,他迟早会觉得需要同她谈一谈。但是,这个时刻什么时候到来,她却不知道。
她心里想,“现在他不能指责我碍事了。”
这天下午,她一直在看一本介绍摩洛哥各部族的书。
她对柏柏人最感兴趣。
不过,她对阿尔莫拉维德人也着了迷。阿尔莫拉维酶人是征服了撒哈拉大沙漠的柏柏人的后裔。
他们把伊斯兰教带到了黑非洲的边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