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公爵生气了,会怎么样呢?当她在凯恩堡同伯爵相聚时,又会发生什么事?
要是她象上次一样,能留在这里,那该多好!
然而,她太羞怯了,根本不知如何说出心理的话。她走到他身边,戴上了帽子,拿起她的手套和马鞭。
马在前门外,马夫看起来非常不和善。
伯爵将蕾安娜举起来,扶她坐上了马,然后替她整理了一下裙摆。
她觉得他每次抱起她时,都是轻靠着他的身体,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
他显得温柔文雅,这种举止,她想不到会出现在一位男士身上,可是,在其他方面,他又是那么完完全全的具有男子气概。
他跳上了自己的坐骑,接着两人一同出发,马夫跟在他们的后面还有一段相当的距离,因此无法窃听到他们的谈话。
“你说经常有入在边界上了望,这话可是真的?”
“我已告诉那些看守的人,他们之中必须经常要有一个人在那里轮值。我有一种感觉,他们几乎要放弃希望了。而且,他们认为彻夜的值勒,简直是浪费时间。现在,他们该会尽心尽力地去做这件事了。”
“这样的话,假如我能够……再跑出来……”
“我会一直等候,”伯爵说,“不过,我一直在考虑……”
他忽然停下来了。
“考虑什么?”蕾安娜追问道。
“考虑我是否应该到亚耳丁堡走一趟,同时也可以看看你。”
蕾安娜没有答话,过了一会,他继续说道:
“你还太年轻,公爵算是你的监护人。让我担心的是,说不定跑了一趟什么事都没办成,结果还会伤害到你,甚至会毁坏你的名节。”
“怎么可能呢?”蕾安娜惊讶地问。
斯特开伯爵笑了笑。
“我想,会有许多人,包括公爵在内,都已知道你曾经在我的城堡停留过,而你今天又和我单独在一起,这都是有违传统礼俗,落人话柄的。”
“这倒是真的,”蕾安娜显得有点忧郁起来,“我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这就是为什么我想要慎重其事地去拜访亚耳丁堡的缘故,”伯爵说。“不论公爵和我之间,有多少解决不了的难题,我仍找不出什么理由,你和我不应该交往。也许还需要晚几天才能着手进行这件事。”
他一面讲一面微笑着,蕾安娜听了也不禁失声地笑了起来。
“你刚才说,还需要晚几天,事实上,我已经和你一起在此逗留,已经和你消磨了一天的时间,并且……”
她停住了。
“把刚才的那句话讲完。”斯特开伯爵以命令的口吻要求着。
“我只是想说我一直……好快乐!好快乐!”
“我也一样!”伯爵连忙插嘴说,“比我用言语表达的还快乐,比我此刻能说出来的还快乐。”
他话中所隐含的意思,还有他双眸所表露的深情,使蕾安娜觉得自己激动得有点颤抖。
他们继续前进,默默地,没有再说什么。现在,大石冢就在前面,巨大的石岩高耸在天空,仿佛与天际相接,形成了一道剪影。
她心里感觉到好象亚耳丁正在山的那边候着她,要伸出夹钳般的双臂将它拉回它中心的最深处,将她紧紧地控制住,她或许永远不能再有第二次逃跑的机会了。
这时,草原渐向下倾,微有斜坡,伯爵将马勒住。
“我想引你去看一个地方,你介意吗?”
“不!当然不!”
他把马夫唤了过来,叫他负责看管马匹。然后,他将蕾安娜从马上抱下来,牵着她的手——好象她是个孩子似的,引她走了一段路,横过了丛丛的石南。
他们绕过一个小丘,在那里蕾安娜看见一个小瀑布从山头奔涌而下,腾滚至一条银白色的涧流,再注入一湾小溪,这湾小溪延绵迤俪,无疑的,最终流向了大海。
“多美啊!”她惊呼起来。
“这个瀑布出现在这里已经好几个世纪了,”伯爵说,“而且,它有一个特别的秘密,我想让你看看。”
“多么令人兴奋!”蕾安娜叫道。可是,看看这个瀑布,却怎么也看不出它会隐藏着什么秘密。
伯爵在她前面,拉着她的手沿着水边走去,等到他将一丛石南推向一边,她才看见瀑布的后面,有一条狭窄的通道。
通道的宽度刚好够她通过,不致打湿衣服。
现在,水流从蕾安娜的身旁,怒吼般地倾泻而下,好象一面银白的面纱,当她的眼睛适应了周遭的阴暗后,她看见有个巨大的山洞深入岸石背后。
“一个山洞!”她惊叫了起来,接着听到了一阵阵凄凉的回响。
“这就是麦克凯恩族长和他的三十个族人在克罗登战役失败后躲藏的地方。”伯爵向她解释,“英国人在各处搜寻他们,甚至想烧毁这座城堡,最后还是没有找到他们。”
蕾安娜再向山洞里面移动了几步。
“他们在这里待了多久?”
“有三个月之久!还是他们的妻子母亲设法替他们送来了足够的食粮,他们才免于饿死。英国人走后,他们出来时,一个个都还很健康。”
“这真是个很好的藏身之处!”蕾安娜惊喜地说,“你真好2让我来看这个山洞。”
“一直到今天,还很少人知道它的存在。”伯爵说,“我用不着要求你过了边界之后,不再去提它。”
“你知道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这一点,我可以确信。”
他背向那面银墙似的瀑布,蕾安娜则正对着它,因此瀑布的水光正好映耀在她脸上。
“现在,我不仅会在湖面的水雾中想到你,”他声调低沉地说,“只要我见到瀑布或者听到瀑布的声音时,也会想到你了。”
他们的眼睛相互凝视着。
蕾安娜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不自禁地走向他。
他双臂紧搂着她,她本能地仰起脸庞,缓缓地低下头去,就这样,一双热唇深深地印在一起了。
蕾安娜以前从未被吻过,她也从不知道吻的滋味。
当然,此时在她血液中流动的,不会只是一点小小的火苗,而是倏然向她涌现的一股微妙暖流,使她感觉好象整个灵魂都溶入他的拥吻中,变成了他肉体的一部份似的。
她觉得他的唇已经占有了她,她已不再是她自己了。
他的吻是她曾经在湖畔,在城堡所感受到的那种奇幻的一部分,只是这吻比那些更美、更浓,更令人迷醉。
在他们身旁倾泻的瀑布,在空中闪烁的银色水光,以及山洞本身奇妙、神秘的气氛,此刻全都融在他的一吻之中了。
时光也似乎停住了脚步,她成了历史以及苏格兰玄奥事物的一部分,而伯爵正是她童年时代所憧憬的英雄们所展现的勇敢和坚毅的化身。
他吻她,直到世界的末了,直到世上只剩他们两人,直到他们所站立的地方都与他们的心、他们的灵、他们的情感结成了一体。
终于斯特开伯爵抬起了头。
“我爱你!我美丽的、亲爱的!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爱上了你。”
“我……也……爱你!”蕾安娜在他耳边低语,“因为在你怀抱里是那么……安全,我真希望……永远不要离开它。”
“我的小爱人,我永远不让你离开,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牢牢地抓住你。”
他们的唇再度结合在一起,他热情地、狂野地、占有性地亲吻她,使她觉得初吻时从他体内透过来的那股暖流,此时已成了燃烧她整个生命的熊照烈火。
“我已属于他!我是他的!”她欣喜地告诉自已,内心感到无限的快慰。
当他继续吻她时,她除了充满了意乱情迷的狂喜外,其他的都不再容许她去想了。
“你该走了,亲爱的。”他带着不肯定的语气说。
“我不能……离开……你……”蕾安娜叫了起来。
想到必须停止他们的拥吻,那真是令她感到非常痛苦的事。她现在渴望他的吻,比她有生以来想要得到的任何东西都来得强烈。
“我仍应该理智一点,”伯爵说,“我必须照顾你,同时也要注意我们俩应保持适度的礼仪。”
“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你想那可能吗?”
他再一次将她搂近自己,深深地亲吻着她的面颊,她那挺小的鼻尖,然后她的嘴唇。
“走吧!我的宝贝。”
“我宁愿和你在这里待上几个月……象你的族人们……曾经那样。”
“你想我会不希望如此吗?”他反问她,而她看到了热情的火焰在他眼中燃烧。
他费了好一番气力,才搀扶她到达洞口,先一步踏出来,将石南丛推向一旁,这样,她从水的下方通过,才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这些石南又弹回到原位,蕾安娜回头看了看,却再也看不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了。
阳光似乎非常耀眼,虽然她想多看他几眼,却没能这么做。
他们静静地向回走,只有当他搀她上马时,她才低下头来,深情地望着她的脸,望着他眼里的神情,这使她感觉到好象又一次陶醉在他的吻中。
她知道他爱着她,深深地,正如她爱他一样。但是马夫就在那边,可以听到他们的谈话,马已越过了石南,正向大石冢方向走去。
再过几分钟,他们就得分开了,一想到她又得回到那座城堡的黑暗中去,她就感到无限的失落与感伤。
他们到了大石冢,她向峡谷那面望下去,不禁难过得身心悚然。
“那日子不会长久的,亲爱的。”伯爵低声地向她保证,“不过,如果你想念我时,只要站在大石冢旁边就行了。”
“我一定会……来,假如我……能够的话。”
“我也一定会来迎接你的。”
他仍相互凝视,蕾安娜再度弯下身去与他拥吻,好久好久,这时要她不这样做,那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啊!
每当她触及到他的身体时,情绪就会不自禁地激荡起来。此刻他感觉到她又在颤抖——那种内心充满了狂喜的颤抖。
“永远记住,我爱你。”他轻柔地说。
说完,他似乎不忍看着她离去,调转马头,泾向自己的城堡宜奔而去。
蕾安娜痴痴地伫立在那儿,目送他愈走愈远,然后她自己才从大石冢下山,向峡谷的方向,慢慢地走去。
第六章
蕾安娜费了好大的气力,才穿过了厚密的石南丛。
她向山上跑的时候,总感觉背后有什么耍拉住她,抓住她的衣服,不让她前进,试图阻止她逃跑似的,因此,随着每一秒钟的消逝,她内心的惊恐也不断的增加。
她不时地回过头来望一望,籍着月光,她看到这座城堡显得比以前更晦暗,更可怕。
在城堡的后面,峡谷黑暗明森,寒气逗人,更令她胆战心惊的是,她可能随时都会听到突然发出的吼叫声,或者发现有人在后面追赶她。
她的衣服被一根荆棘挂住了,当她扭断时,听到一层薄布纱被撕破的声音。
在她打算要逃走时,心情实在太紧张,因此。她只是顺手从衣柜里拿了件衣服,穿上就走,现在,她才发觉,身上穿的并不是公爵给她的新上衣,而是她自己缝制的那件粉红连身长礼服,这件衣服,是最不适宜在草原上行走奔跑的。
不过,虽然衣服的裙摆很厚重,所幸她并末穿上鲸骨制的内衬,不然的话,她真是举步维艰,动弹不得了。
她记得,不久前,当她打算逃离亚耳丁堡时,慌乱地从抽屉且抓出一条羊毛披肩,头发也末梳理,任它蓬松地披在肩上,她走到房门口,摒住气息,站在那儿用心倾听,她想确定,那位爵少爷是否仍在外面的走廊上等着,万一这样的活,那她可怎么办呢?
但是听不到一点声响,又过了一两分钟,蕾安娜才非常非常小心地,慢慢将房门的锁打开并向外窥探了好半天。
走廊上,除了两三个烛台还有末燃尽的烛火外,几乎是一片寂静。
她低弯着腰,踮起脚尖,偷偷地向主堡那边溜去。这几支末烧尽的蜡烛,给了她足够的光亮来察看是否有人发现她。
她非常清楚,要是想从前门逃走,那是最愚笨不过的事。即使地能转开那把巨大的门锁,拉开厚重的门闸,也别想逃过岗哨的看守。
不过,她知道有一扇门是朝向花园的,这把门锁,对她来说,倒是不难打开。
她很顺利地从这扇门逃了出来,感到阵阵冷风袭面,她拼命地越过草坪,迅速地在花园边缘的石南丛下停下来。
然后,她穿过花园外的野生灌木,再爬过栏杆,来到了草原。
她跑得太快,没有多远,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等她穿过密密的丛林,爬上山边的陡坡时,已经精疲力竭了。
然而惊骇催迫着她继续挣扎前进,心想,假如现在被捉住带回城堡,就再也没有希望逃走了。
爬,爬,继续往上爬,她并没有设法找寻那些比较容易上山的羊群走的小径,而取道一条山坡险陡的捷径。
这时,她脑子里除了想尽快逃离亚耳丁这个可怕的地方外,其他的什么也不敢想,事实上,也不容许她想。就连斯特开伯爵欺骗了她的感情这件事,她也没有去想它。
现在她唯一想到的是,在公爵发现她不在城堡之前,一定要设法离开他的土地。
她用尽气力,终于到了山顶,这时,她的心狂跳得好象要从胸口爆出来似的,呼吸也急促得快接不上来了。
现在她可以看到凯恩在她右方只有很短的一段路程了。她步履踉跄地向那边继续走去,气喘吁吁,双手紧抓住每一丛石南的枝干,好象这些都是生命的支柱,将她从濒临灭顶的边缘救起来似的。
有好一段时间,她几乎已不能呼吸,也不能再向前走了,可是一股超然的力量支撑她站起来再努力下去。
她知道现在她正往何处去。
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安全藏身之所。
她从山头急忙地往下冲,在她还未到达想去的地方之前,她已能听见瀑布冲击在岩石上的声音,并且看到银白的水幕在月光下闪现着粼粼的光亮。
“我安全了!”蕾安娜心想,“我安全了!”
她站着向下望了望瀑布,心想,只要她到达了那层水幕的后面,就能安全地隐藏在那个伯爵曾经引她去过的山洞里了。
她记得很少有人知道有那么个山洞。
“我安全了!”她又一次这样想,“感谢你,上帝!”
她抬起头来仰望天空的星星,知道时间还早,用不着着急,估计在黎明之前,至少还有好几个时辰。
此时,她突然感觉非常疲备,于是向着激流的方向往下走去。
她很轻易地,找到了入口,推开石南丛,沿着一条狭窄的通道,来到了瀑布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