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关于纽百里小姐的事,”她开始说,接着有点冲动地往下讲。“柯利亚先生,我能信赖你办事不会引起麻烦吗?”
柯利亚先生似乎犹豫了一下。“这要看是什么事,格雷兹布鲁克小姐。纽百里先生是我的东家,我对他是忠心耿耿的。”
“是,是,我知道,”塔里娜说。“我也一样希望保护纽百里先生不受到伤害和不幸。”
“你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回事吗?”柯利亚先生问道。
他的声音仍然是干巴巴的,难以理解地缺乏感情,然而不知怎地塔里娜觉得他有点同情,好象在他身上还有一丝丝的人情味。
她很注意地选择自己的词句。
“在游艇上有一个人——实际是大副——出了麻烦,”塔里娜说。“他刚才打电话要我捎个信给纽百里小姐。他……的话说得很难听,好象他想要……恫吓她。”
柯利亚先生的眉头扬起来了。无疑他这是他没有料到的。
“恫吓!”他重复说。
塔里娜点点头。“是的,他想逼着她去求纽百里先生帮助他。他卷入一场争吵,打伤了一个人。那人伤势很重,被送进了医院。警察把他抓起来了。”
“这很严重,”柯利亚先生说。“我奇怪船长没有报告这件事。”
“我想他会的,”塔里娜回答。“请求你,柯利亚先生,船长报告了以后,你能不能想法不让吉蒂的名字牵涉过去呢?”
“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提到纽百里小姐,”柯利亚先生一本正经地说。“毕竟她不十分认识这个人。”
“那正是关键所在,”塔里娜有点气急败坏地告诉他说。“他说他手里有她写给他的信,并且威胁说如果纽百里先生不把他保释出来,或者至少在受审时没去帮助他,他就把信送给报社。”
柯利亚先生没有动,但是塔里娜确信他那灵活和敏捷的脑子在领会着每个细节。
“你知不知道这些信可能在什么地方?”他稍稍停顿一会问。
“我差不多可以肯定它们是在游艇上。”塔里娜答道。
柯利亚先生点点头。
“那就好办了,”他简短地说。
“还有一件事,”塔里娜说,“我不愿意让纽百里小姐知道这件事,你懂吗?任何人也不要告诉她。要是这个人从监牢里写信给她,也不能让她收到信。万一报纸上登了什么,也不能给她见到。不管怎样,你能保证吗?”
“那太容易了,”柯利亚先生回答道。“就纽百里小姐来说,这个人从此就算失踪了,再也没有人会听见他了。纽百里先生听见他的游艇上有个水手有这样的行为,他会怎样办,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是会不高兴的。事实上这个人从来没有令人很满意过。由于原来给我们工作过一些时候的大副生了病,我们临时雇用了他。我并不觉得他走了,别人会感到遗憾的。”
“我猜想他会得到公平的审判?”她说。
“我想你不用再为那事操心了,”他答道;“无疑他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至于其它方面的事,请不要为它担心,吉蒂小姐什么也不会知道。”
“谢谢你,”塔里娜叹了口气说。
“那么,请原谅,我走了……”柯利亚稍稍欠身,走出了房间。
在他走后,塔里娜宽慰地轻轻舒了口气。不管他的样子多么干瘪,而且据吉蒂讲他对家庭别的成员进行窥探的手段多么令人厌恶,可是,毫无疑问,遇到这样的紧急关头,他是可以信赖得过的。
塔里娜十分肯定吉蒂那些轻率的信再也不会出现了,再也不会有人看见了。她知道除非有什么意外之事发生,吉蒂永远也不会听到乔克·麦克唐纳的消息了。
她的思想一阵混乱,她怀疑她做得对不对。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干涉他们的爱慕之情是很可怕的。但是在这里,她有一个特殊的原因,乔克·麦克唐纳对吉蒂干不出好事,只会伤害她。
塔里娜的眼睛落在放在桌上的票上。时间过得很快,她必须赶紧做好旅行的准备。她毫不迟疑,穿过房间,走到走廊,敲敲伊琳套间的门。罗莎立刻把门打开了。
“纽百里太太醒了吗?”塔里娜问她。
“太太正在用早餐。”
塔里娜走过穿堂,打开起居室的门。这个大房间沉浸在阳光中。到处放着大盆的花,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它们和伊琳惯用的外国香水混合起来,显得香气太浓了。
伊琳坐在窗边。她穿着一件镶花边的长睡衣,看起来象个时髦女郎,而坐在她对面桌子旁边的则是迈克尔。
他们两人在塔里娜进来时都抬起头来,她当时的印象是她打断了他们的秘密谈话。
“早安,塔里娜!有事吗?”
在伊琳的声音里十分明显地流露了她不高兴这种干扰。
“我是来告诉你,”塔里娜说,“我今天下午要离开这里到法国南方去。”
“真的!”
伊琳的声音显然是并不特别感到兴趣。塔里娜虽没有去看迈克尔,可听见他把椅子向后推开。她知道他站起来注视着她。她觉得很难只瞅着伊琳而对迈克尔瞧也不瞧一眼。
“是这样,我的姨妈从塞纳给我来信,要我去看看她,”塔里娜继续说。“我必须立刻动身,因为她就要去意大利了。那么,假如你们还想留我的话,我在星期一就能回来。”
“当然,我们非常高兴你能再来,”伊琳敷衍地说。“吉蒂有你这个朋友真好。可惜你要离开我们一个短时期。那你最好去见柯利亚,他会作好安排的。”
“非常感谢,”塔里娜说。“谢谢你的好意。”
“不要客气,”伊琳答道。
“事情很重要吗?一定得要你去看姨妈吗?”迈克尔突然说。
塔里娜转过身向着他。她立即察觉到他的眼睛似乎带着怒意。
“她……她是我唯一的姨妈,”她结结巴巴地应付说。
“说实在的,迈克尔。”伊琳插嘴说。“如果塔里娜想去看她的姨妈,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阻止她去。”
伊琳的声音很刺耳,无疑地她对他的异议非常恼火。
“哦,不,当然不,”迈克尔用完全不同的语调说。“我只是想她走这么远的路程去,为什么只呆这么短的时间。”
“我猜想她是喜欢旅行的。”伊琳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伊琳又说。“你是要到吉蒂那儿去吧,去呀。”
“非常感激你,再见,”塔里娜说,觉得自己象个学生被校长打发走了。
她偷着看了迈克尔一眼,随即走出房间。哎呀,算是过来了。一直到门外,她发觉自己有点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感到紧张:她知道迈克尔在想什么,可她又不能对他作解释。
然而,当他十分明显在对伊琳扮演一个角色的时候,他为什么应该对她行动的权利提出问题呢?难道他的爱情也是假装的吗?她似乎再一次听见吉姆?卡森在说:“他在追求一个女继承人,我希望他成功。”
她是女继承人吗?是吉蒂?还是伊琳呢?迈克尔认为她们三个人都有钱。
塔里娜用手捂住了脸。每当她想着迈克尔时,她的思想老是在兜着圈子,使她无法摆脱。
她吃力地收拾了她的游泳衣,借了吉蒂的一只网球拍,走下球场去了。
吉姆已经在那里坐着看特德和吉蒂打一盘兴高采烈的、十分高级的单打。塔里娜一来,他一下子跳了起来,笑容可掬地伸出了手。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他说。
“很抱歉,我有事耽误了,”塔里娜答道。
“我还以为你在床上睡懒觉哩,”他开玩笑说。
“我敢向你保证,我起来好几个钟头了。”
“我也一样,”他说:“今天早上你应该跟我一起玩。我骑上了我的一匹打马球的马,沿着沙滩来回跑,玩得可高兴了。”
“我也很早去游泳了,”塔里娜说。
她在他身旁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他们一直谈到单打打完。随后他们紧张地打起了双打,直到吉蒂说天气太热,她必须去洗澡凉快一下。塔里娜立刻同意了。她们跑到帐篷里,吉蒂和塔里娜更换衣服。特德和吉姆也回到他们自己在海滨的更衣棚去了。
“你对伊琳讲过了吗?”吉蒂边问边脱下她的衣服。
“讲过了,”塔里娜答道。
她非常不愿意多说,害怕吉蒂会问起迈克尔是不是在那里。此刻塔里娜甚至害怕提到他的名字。只要想一想他当时的神情,就仿佛像自体的创伤那样叫她难受。
“她觉得奇怪吗?”吉蒂问道。
“不,并不十分奇怪,”塔里娜答道:
“那是好事,假如她猜想到是父亲派你去的,她会开始到处嗅探找出原因来。”
“我认为她并不感兴趣,”塔里娜说道。“要特别当心,吉蒂。可能帐篷外面有人偷听。”
“我希望不会,”吉蒂根快地说,她向外面扫了一眼,没有看见人,就低声说:“我说,塔里娜,特德今晚清我和他单独吃晚餐。他要带我去离这儿十一公里的地方。我怎样才能让伊琳不知道我去干什么了呢?”
“即使她知道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塔里娜答道。
“关系倒没有,只不过她老是发些令人恶心的议论,她会问特德是什么样的人,有多少钱。你知道她对每个人的评价,是看他拥有多少财产而定。这种态度真糟透了。我不要她碰我的朋友。”
塔里娜禁不住感到高兴,吉蒂已经把特德认作是她的朋友,准备不顾一切地去保护他了。
“为什么你不说你是和吉姆一道出去的呢?”她说。“那将会使她的查询转移目标。同时如果你走的早一点,在她还在换衣服吃午餐时,她就不会看见他来找你。”
“塔里娜,你太机灵了。”
塔里娜摇摇头。
“我看我越来越不老实了,”她伤感地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自从来到这儿,我仿佛对待事物是从另外角度看的。在家里我从来没有这样的行为。”
“什么样的行为?”吉格说,“是为了帮助我吗?或者你还有某些瞒着我的秘密吗?”“有许多,”塔里娜说了真话,但是她知道吉蒂不会相信她的。
“你要是不走该多好,”吉蒂说。“不过你星期一就回来,那时我将会有一大堆的事告诉你。我喜欢特德,你呢?”
“我觉得他根有风度,”塔里娜热忱地说,“象个真诚的人。”
“他也很有钱,”吉蒂说。“所以我不会觉得由于我有钱才引起了他的注目。”
“我并不认为许多人计较钱有你想的一半那么多,”塔里娜说。
“至少象特德那样人不会,”吉带愉快地说。
她打开帐篷走到沙滩上。
“我要和你赛跑下海去,”塔里娜听见她对特德说。于是她放慢了步子,和吉姆一起走去。
早晨很快过去了。他们在一家餐馆吃午餐。据吉姆和特德说,这里的酒糟淡菜比沿海别处地方做得都要好。这里显然很热闹有趣。铺着方格台布的桌子放在外面的一个小花园里,有几个流浪音乐家从街上漫步进来唱唱歌,弹弹曲子,讨几个小钱币。
“这种音乐表演真不寻常,”吉蒂笑着说。
“这些人从一家餐馆到另一家餐馆,”吉姆说。“我有时也想去干这一行。我想他们总有办法会发财的。”
“可是季节很短,”特德笑着说,“冬天他们只能到渔民酒吧间去演奏,我想,要讨渔民的钱,可就不太容易了。”
在整个午餐时,那两个男人胡扯一气,吉蒂和塔里娜边笑边煽动他们多来些胡话。
“真有趣,”塔里娜想道,这跟那些隆重而正式的午餐和正餐多么不同。在那些正式的燕会上,只要有纽百里先生和伊琳在座,他们总需要勉强忍受。
她突然极其想念迈克尔。她知道他很适合这个场合。这时咖啡送上了桌子,塔里娜看了看表。
“我一定得回去了,”她说。“三点三十分我要动身。”
“你到底还是要走吗?真是叫人烦死了,”吉蒂说道。
“你能够不走吗?”吉姆向她。
他的眼色使塔里娜清楚地看出,他要求她留下。
“我也希望我能够不走,”她答道,“我星期一就回来。”
“等你回来以后,我们要为你举办一次晚会,”吉姆说。“说定了,好吗?”
“当然好,”塔里娜还没有开口,吉蒂便大声说道。“我们要办得欢乐些,带点刺激。别让她知道,我们在她走后,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我们今晚再商量吧,”特德用只有吉蒂能听见的旁白说。
“那好极了,”吉蒂回答说。她的目光和他的相遇了。
“我必须走了,”塔里娜说。“请别送我。”
“我开我的车送你,”吉姆说。
“你一定不让我送你吗?”吉蒂问她。
“决定不让,”塔里娜回答道。
她吻了吉蒂,并向特德伸出手去。“请你代我照看她,”她请求说。
“你用不着担心,”他回答道:“只要我能够的话,我一刻也不会离开她身边。”
吉蒂离开他们走下花园,同吉姆走到汽车边。特德转身用眼睛盯着她,塔里娜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她渴望看见的东西。
“她过的日子并不很顺遂。”她温和地说。
“不论多么不顺遂,”他答道:“她是我从未见过的最可爱的姑娘。”
“她正是象那样的,”塔里娜答道。
她匆忙跟上了吉蒂和吉姆。
“再见,亲爱的,”吉蒂又说。“一定快回来。我一想到你在这大热天走这么远的路,我就受不了。”
“再见。”塔里娜回答。
她上了车,吉姆开着车,很快就送她回到了旅馆。纽百里先生经常用的大轿车停在大门外。
塔里娜匆忙地回到她的房间。艾拉已经把她的东西收拾好了,并已把箱子送下了楼。塔里娜把车票和仍然封在信封里的钱放进手提包,然后换上一套整洁的柞丝绸衣服,这是几天前吉蒂认为适宜于旅行穿着用的,还配上一项粉红色帽子和一件同样颜色的短外套,不过料子比较厚,以便在晚上转凉时穿的。
“我想东西都带齐了,”塔里娜自言自语说。
她仿佛觉得带些什么或留下什么反正没有关系。她讨厌此刻离开,不仅是为了吉蒂,更是因为要离开迈克尔而有点伤感。不过她也不敢肯定她是不是在怨恨他。
她拿起手提包,乘电梯下了楼。她没有盼望到再见着纽百里先生和伊琳,然而使她感到惊愕的是,她看见他们两人,背后还跟着一伙人,正在走进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