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翠纳松了一口气。
从大路转弯,走了半里就到了一家非常别致的老酒店。
她惊喜地发现广大的庭院空无一人。
她勒马停车,回头望着罗洛,眼睛充满了光采,激动地尖叫:“我们赢了!”
“相信我们赢了。”他说。
他下了马车,店小二跑过来迎客,他问道,“有没有一辆女士驾的马车来过?”
“没有,先生。”
“我们真的赢了,”柏翠纳叫道:“我好高兴,好高兴呀!”
“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罗洛答道。
他牵着她的手吻一下,然后扶着她下车。吩咐店小工照顾马匹,给马洗洗尘。
进了酒店,天花板很低,可是很迷人,阳光柔和地从雕花的天窗漫射过来。
老板看到他们出现,立刻迎过来鞠躬招呼。
柏翠纳由女仆带上楼,到了一间非常舒适的房间,里头一张大床,从拱窗可以望见庭院花园。住在翎毛酒店实在太舒服了。
她去掉软帽,洗手,整理散乱的头发,然后下楼。罗洛独自坐在客厅,面前罢着一瓶香槟。罗洛说是为了庆祝一下。
“喝一点再说。”罗洛加上一句:“不等劳莱小姐来了。”
他斟了一杯给柏翠纳,然后举杯说:“向伟大的御者敬一杯,美丽仁慈,我心爱的淑女敬一杯。”
柏翠纳脸红红地偏过头去。
“不要这么说,”她说:“你知道伯爵会很生气的!”
“不管他!”罗洛答道:“我现在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幸运的人了。”
“真高兴为你赢得这场比赛。”柏翠纳说“恐怕劳莱小姐一定很火大。”
“气炸了!”罗洛说道,两人笑了起来。
他叫了菜。尽管柏翠纳觉得应该等一等她的对手,可是她离开伦敦时只吃了一点点,在他的劝诱下,她吃了几片刚出炉的面包。
“你该休息一下,”吃过了面包罗洛说:“我想等一下你还要载我回去,像我们开得那样快,简直是剧烈运动。”
说得也有道理,柏翠纳想。
他殷勤地让她躺在舒适的躺椅上,还搬了一只小凳子垫在她脚下。
也许是酒精的力量,也许是旅途劳累,更可能是被伯爵的愤怒恼得头昏脑胀,她昏昏欲睡。
这是一个安静的不房间,不一会儿,她已经不知身置何处。
等她醒来,一眼看到罗洛坐在窗口,望着窗外。
“我睡着了?”柏翠纳问。
“你太累了。”他温柔地说。
他走过来站在她旁边,望着她的脸孔。
“你睡觉的模样真美。”
柏翠纳坐起来,整整头发。
“你该叫醒我,”她说:“几点了?”
罗洛拉出怀表。
“快五点了。”
柏翠纳惊叫起来。
“五点了!我们必须马上回伦敦去!”
她想她应该赶在伯爵之前回到家,否则伯爵会追问到了那里,要是让他知道,一定会非常愤怒。
“我们回去吧!”她坚定地说:“劳莱小姐是怎么了?”
“也许出了意外,说不定她找不到这家酒店。”
“真奇怪她怎么没有来。”
“是呀,也许她知道无法赢得这场比赛,感到无颜跟我们看面,已经回去了。”
“不管怎样我要马上回去。”柏翠纳站起来。
“我去吩咐备车。”
罗洛打开门出去,拍翠纳上楼到她早先进去的房间。
她拿掉软帽,看到镜中的自己,感到自己的眼神从来没有这么着急忧虑过。
伯爵已经够气了,她不想太激怒他。
跟罗洛驾车到这儿简直愚蠢幼稚!她走下橡木扶梯,发现他正等在楼梯口。
她望着他,从他的表情知道出了事。
“怎么了?”
“有一匹马掉了一个马蹄。”
“啊?”柏翠纳叫起来。
“没关系。”他体贴地说:“就在附近有一家铁匠铺,我已经叫人去请他来了。”
“那要再拖一段时间了。”柏翠纳几乎是愤怒地说。
“没办法的事嘛。”罗洛答道。
“不,不行!”她说:“人家已经够迟了,你为什么不早叫醒我?”
“我怕你会生气嘛!”他说:“我知道你很疲倦,而且坦白说,我是想等劳莱小姐来才叫你。”
柏翠纳感到那是强词夺理,可是她无话可说,除了自责,她该责备谁?“我去看看铁匠来了没有。”说着罗洛离开了,把她孤独地留在房间。
相翠纳在房里随着方步,焦急愤怒地想道:我应该想个办法!可是她确实不知所措!
过了老半天,罗洛才回来。
“铁匠呢?”她很快地问道。
他招摇头。
“他们说快来了。”
“我们雇一匹马。”柏翠纳建议。
“你应该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罗洛回答:“就算要也不一定跑得比我们快。”
“不行!不行!”柏翠纳焦急地叫嚷。
“我去看看还有什么法子。”罗洛怕柏翠纳再提什么建议,赶忙借口脱身。
他去了那么久,柏翠纳以为他去察看马蹄,可是最后他回来时,末待启齿,柏翠纳已经知道结果了。
“铁匠不在,对不对?”她问道。
“马夫回报说铁匠不在家,他们说只要他一回家马上叫他来。”
“那我们怎么办?”她绝望地问。
“不用急,柏翠纳。”罗洛回答:“这是倒嵋,没办法。
我看我们不要急,先吃点东西再说,等马备好了,即刻回伦敦,现在急也没用。”
说的也是,现在柏翠纳除了同意又怎么办呢?心不甘情不愿,她又脱掉软帽。虽然她不饿,也该吃点东西,吞些食物。
也许她觉得需要些刺激来减轻忿怒,就喝了一杯马第拉酒。
罗洛又叫了一瓶香槟,然后出去看看有什么苗头。
他回来后,柏翠纳绝望地想,时间越来越晚了,回到伦敦不知已经几点,伯爵一定暴跳如雷,说不定把她送回哈罗门去。
酒莱来时,罗洛尽量取悦她。她拼命告诉自己,没有理由对他生气,这本来不是他的错。
她只是后悔这次疯狂的报复,不能为了自己的愚蠢而谴—责罗洛。
罗洛劝她喝点香槟,可是她只是沾了一点。
这毒药害得她睡着了,否则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晚餐时,他恭维她,安慰她,这些动作伯爵看到又要骂人了。
有几次,她试着把话题转到别地方,可是他还是绕回来,说他多爱她,说上次她不再理他使他多痛苦,无非是一些甜言蜜语。
“第一次见到你我便为你倾倒。”他说:“你是第一个我想要跟她结婚的女孩子,可是多么讽刺,你的财产居然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障碍。”
“铁匠真的会来吗?”她顾左右而言他。
她发现自己无法集中精神聆听罗洛的废话,现在唯一考虑的是怎样早一点回到伯爵身边,还有伯爵会多么生气。
“我相信会的。”罗洛温柔地说。
他走出房间。女仆进来收盘子,留下一瓶葡萄酒。
“我们不想喝酒了。”仆人摆下两个杯子,柏翠纳说。
“是那位绅士叫的,小姐。”
柏翠纳无话可说,越来越感觉罗洛是不准备早点离开了。
一切事情都那么倒霉。
第一、跟罗洛到这么远的地方,不管发生什条事,都非迟归不可,实在太蠢了。
第二、马失前蹄,铁匠又不在。
“他该已经到了,应该到了!”她自言自语着。
这时,罗洛回来了。
“来了没?”她焦急地问。
罗洛摇头。
“这不可能的!”柏翠纳高声嚷着:“我坚持雇一辆车,一定雇得到,否则一匹马也可以拉到伦敦。”
“恐怕不行。”
“为什么?”她问:“没有四轮马车也有两轮的啊!”
“就算有,”罗洛说:“我也不会去叫。”
柏翠纳惊得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意思?” “告诉你,拍翠纳,我爱你,今晚我们不回伦敦,就住这儿。”
柏翠纳更惊愕了。
他走过来,嘴角浮着一丝微笑。
“我需要你,我爱你!”他说:“自从你的监护人不准我们交往以后,我像丧家之犬,彷徨无依……”
“你在胡说什么?”柏翠纳骂道,几乎透不过气来。
“我说我们今晚住这儿。”罗洛答道:“那样明天回伦敦,伯爵只好答应我们结婚,他不得不答应。”
“你疯了?”
“是的。”他答道:“为了你,我疯了,我爱你,柏翠纳。”
“我不要住下!“她叫着:“我马上回伦敦,走路也要回去。”
她说着向房门跑去,可是只跑了两步就被罗洛巨大的手抓住,抱在他怀里。
“你必须在下来”他说:“我需要你,我的小柏翠纳,你逃不掉了。来吧!来!”
“你敢!敢碰我!”柏翠纳愤怒已极。
她挣扎著,用尽吃奶的力气捶打着他。
她知道她太强壮了,被抱在他的臂膀里,她是无能为力了。
他紧抱着地,简直要折断她的腰。虽然她扭动着,挣扎着,尽力要犯他推开,可是一点效果也没有。罗洛只是对着她的挣扎格格地笑。
“我们在一起会幸福的。”他说:“你是我的理想夫人,有一天你会学会像我爱你一样爱我。”
“不!决不!我不嫁给你,我恨你!”
“我会使你回心转意的。”
柏翠纳继续挣扎,可是越来越无力了。
要斗力气是不可能的,到最后,她只有精疲力竭,屈服在他的钢铁腕力之下。
她努力想办法改变策略。
她停止挣扎,抬头望着他说:“放开我,你这样强迫我……嫁蛤你,你知道,我们……
不关是你还是我都不会幸福的。”
“我会幸福的。”罗洛微笑地回答。她知道他是在觊觎她的财产罢了。
从头到尾,这完全是一个阴谋!从宝松园的对话起就计划好了的阴谋,今天不过是付诸实行罢了。
他早已伺机染指,今天误陷贼窟,除了后悔自己的愚蠢,还有什么话说?“听我说,”她绝望地说:“假如你现在送我回伦敦,我答应付给你一笔钱,而且不会让伯爵伤害你,或是找你麻烦。”
“我看得很远,你若嫁给我,他就不会找我麻烦了。”
“我不可能嫁给你,我不愿意。”
“由不得你,”他答道:“只要你顺着我,会觉得非常有趣的。”
柏翠纳知道,他认为她的财产已经支配在他手中了。他的话不错,一旦今晚在此渡夜,除了嫁他之外别无选择余地了。
绝望的恐怖!她爱伯爵超过一切,只要被任何其他的男人碰触,都是一种玷辱,而今……”
“求你……求你……听我说…”
“太迟了。”罗洛说:“我看得出你也是多么需要啊!
来!今晚让我们共度良窗。”
说着他低头寻找她的嘴唇,柏翠纳摇晃着脸逃避。她知道,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她绝望地想着,现在一切都完了,没有逃离魔掌的机会就要失去一生的幸福了。
她挣扎着,罗洛紧抱着她的腰,使她步步撤退,一直到身子被桌子抵住。桌子上放了一盘冷肉,这是晚餐吃剩的。
她伸手向后抵住桌面以免被压倒,这时她感到手指摸到一样东西。
第七章
伯爵到了奥斯特雷公园和杰西伯爵进过午餐之后,归心似箭地赶回伦敦。
他感到自己在任何场合都无法集中精神。
他的心中盈绕着柏翠纳忧郁的表情、痛苦的声音和乞求他谅解的无奈。
他心平气和下来,才清楚地看出,她所以要为新闻记者制造一则新闻,动机在于使他和艾索达的事免于见诸报端。
喔!难怪亲王和其他的客人都回去之后,艾索达还死皮赖脸的要留下来,说什么有重要的事要商量,而所谓要事就是要求伯爵跟她作爱。
可是奶奶在楼上休息,他怎么可以在自己家搞这玩艺儿?于是他们开始争执,吵架,直到伯爵狠下心来把她送走。
他明白的告诉艾索达,他们之间的关系到此为止,现在他了解为什么她那么不知趣。
她对伯爵的绝情无动于衷,因为她肯定不管他怎么说,他都会被迫跟她结婚。
回伦敦途中,他一面执辔,一面思维着,为什么他会对柏翠纳那样生气?只因为他不愿意柏翠纳知道他和这两位女人——艾索达和葆蕾之间的秘密而已。
他一直不愿意别人探索他的隐私。
知道柏翠纳对那些可怜的雏妓寄以深刻的同情时,他很惊讶。尽管他深知她们的命运是由于不平等与贫穷造成的,他的同情心还是没有她那么深刻。
柏翠纳的感情多么敏锐细腻。做为她的监护人,他有责任帮助地。
象柏翠纳这样的个性,也难怪会很容易卷入他和艾索达、杨妮和公爵间纠绝不清的关系中。
快讯报刊出天堂街火灾的消息之后,伯爵必须忍受许许多多朋友的戏言和敌人的嘲弄。
他算得上社会贤达,地位很高,他无法容忍情妇的不贞。
他接受了每一句冲嘲热讽、挖苦的微笑和哭笑不得的幽默。
他表面若无其事,私底下却很愤恨被人羞辱。这就是为什么他讨厌柏翠纳管他闲事的原因。
他检讨自己的行为,感到有点羞耻。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反省自己。
他毫不留情地送了一封信叫杨妮立刻从天堂街滚出去。
杨妮也早知道这个下场,现在又找到一个非常富有的姘头、一个年老的贵族,他已经追了她好久。
当然她并没有交还伯爵给她的马车及贵重的珠宝。
伯爵并不想谴责公爵,也不改变对戏滤他的朋友的观感。
他了解贵族子弟们都很敏感,他们一定在俱乐部里谈论着伯爵会不会叫他出来决斗,可是伯爵宁愿自认倒霉。
可是柏翠纳参与达件事,却使他更觉难堪。他不但对自己受到的待遇感到愤怒,而且对像柏翠纳这样年轻可爱的女孩卷入这个风波感到恼火。
回到伦敦,他决定要跟柏翠纳道歉说了那些气话,从此要改变态度。
现在他知道了,她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他。
当然像柏翠纳这种少女是不该管这些事的,可是她不是那种成天嘻嘻哈哈,听到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的平凡少女。
“她有勇气。”泊爵自语着:“她是我所见过最有想像力的女孩子。”
只有柏翠纳,他的嘴角浮着歉意的微笑想道,才能把事情干得轰轰烈烈,在地下室放烟火,叫消防队来救火,然后把公爵和杨妮赶到街上来。
他越想越有意思,想着想着车子已经进入车水马龙的闹区。车子轧轹声,夹杂着他的笑声。
他真希望看看公爵裸着上身,杨妮穿着透明的睡衣被消防队员围观的情景。
漫画家画了一幅讽刺画,这幅画将永远提醒他,决不要信任那些“流莺”——就像柏翠纳说的一样。
他驶过公园街,回到家,嘴角的微笑还投有褪去。
这是下午六点半,他决定今晚不跟朋友怀特一起进晚餐,要留在家跟柏翠纳一块儿。
可是总管禀告他,林敦小姐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