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如此。”
“可不可以买许多新衣服?”
“要多少就有多少,只要你肯花钱。”
柏翠纳满足地舒了一口气。
“男人会用崇拜的眼光看我,欣赏我的风度举止。”
“到现在为止,我对你所说的还没什么印象。”伯爵批评道。
“还没有机会嘛。只要真正进入情况,我想我会自然些。”
“希望不会,”伯爵说,“你说的自然令我起鸡皮疙瘩。”
“你太认真了。”柏翠纳说:“我早说过,你已经忘了年轻豪放的日子。假如我真的去参加成人舞宴——你的建议,一定成为伦敦从来没有过的最突出、最轰动、最风靡的少女。”
“我就怕这个。”伯爵叹道。
“瞧!你又变得顽固高傲了。”柏翠纳嘲弄地说。
第二章
抵达伦敦,行驶在公园街上,柏翠纳惊奇地睁大眼睛。
以前来过伦敦好几次,但是一直都跟爸爸住在渥谢斯特都,后来又进学校,她已经忘记伦敦街上有多拥挤,每样东西有多绚丽了。 她见到史塔佛顿公馆,惊讶得目瞪口呆。
从来没想到有人住在这样宽敞豪华的大房子。
全幢房子座落在上葛罗斯凡诺街和公园街的交叉口,占地三英亩。 大门是由八条雕花大石拄构成,每一条石柱之间还装饰着大花灯。
他们从车道门进入哥德式的拱门,门上浮刻着史氏族徽,快门上还雕着花。
“你一个人住在这儿?”柏翠纳看着大厅两旁的厢房间道。 她的声音里带着敬畏与惊愕。
伯爵得意地答道:“很高兴这些东西令人注目。”
她进入宽敞的大理石大厅,看见镶金的桃花心木大门、卡拉拉大理石暖炉和黄铜座的琉璃桌,柏翠纳更是眼花撩乱。
稍后她才知道这幢房子里收藏了当时在英国最负盛名的东布兰特的画,其次是维拉斯益斯和鲁本斯的名作。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意大利、法国、荷兰、法兰德斯的画。小画室里悬挂着很斯勃罗的杰作和雷诺尔的“西敦丝夫人肖像。”
但是柏翠纳却体会不了这么多,只是有些畏惧,感到没什么意思,茫茫然地观望着。 “回来啦!老爷。”总管鞠躬出迎。他穿着镀金边的黑色制服,光耀夺目。通常这是一般大富人家仆役服装。
“立刻叫李查逊先生来。”伯爵脱去帽子手套,吩咐道。
“禀告伯爵阁下,金斯顿公爵夫人下午驾到。”总管恭敬地说。
“太凑巧了。”伯爵几乎叫了起来,对柏翠纳说:“我的祖母在这儿,大家可以在最和谐的气氛下谈谈。”
“夫人正在休息。”总管插嘴道。
“叫梅多嬤嬤照顾林敦小姐。”伯爵吩咐道,然后上楼去了。柏翠纳注意到伯爵经过一幅画的旁边,却不知道这就是伯爵父亲的肖像,当代大画家的杰作。
伯爵上了楼,转向西厢,那儿通常充作客房,离他私人的房间远一点。
这儿有两个房间空着,预备随时奶奶上伦敦时住的。伯爵进来时,发现奶奶正舒舒服服地坐在迷人的客厅里,这间客厅连接着卧房。 客厅里弥漫着温室花朵的芬芳,全都是从伯爵农庄里的暖房送来的。
高贵的公爵夫人仿佛早已等着伯爵来,面带欢迎的微笑,望着孙子。
公爵夫人曾经是非常漂亮的大美人。
公爵对她一见钟情,当晚就和她在五月花礼拜堂结婚。
家人来不及反对,他们本来希望他能和富贵人家的女子结婚。
但实际上两家感情融恰,夫人的表现也一向非常得体。
可是公爵全家由上到下却不怎么尊重她。
她的头发全白,满脸皱纹,却风韵犹存,正是画家们想表现的东西。见到孙子,她高兴地伸出青筋浮现的手,依然透出那份优雅。
“听说你出门了,杜文。”
“不是回来了吗?真高兴看到您在这儿,奶奶。”
伯爵吻着她的双手和面颊,问道:“什么风把您吹来伦敦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来看牙齿的。”公爵夫人说。
“啊!什么话,奶奶,您晓得的,社交季节才刚开始,您不该脱离社交圈的。事实上我已经等您等了两个礼拜。”
“我已经太老了,不适宜参加社交活动了。”公爵夫人沉着,满脸微笑却表明了那只是一句言不由衷的话罢了。
“您下次来就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伯爵说着坐在充人旁边的椅子上。
他说得一本正经,祖母瞥了他一下说:“你是不是在告诉我你要结婚了?希望不会是什么热情的寡妇缠住你了吧?” “不,奶奶。”伯爵很快地回答:“我不准备结婚,也不想给任何寡妇套上枷锁,跟任何女人都没关系。”
“你的事情我听多了。”
“您难免听到一些我放荡不羁的傅言,就好像听说伦敦流传着卡尔顿家族或者其他家族的桃色新闻一样。”
“卡尔顿家族?”
公爵夫人的嗓子提高了。
“是呀!我有话要告诉您哪。”伯爵连忙改口。他知道只要奶奶一提到摄政亲王,那就很难叫她平静下来了。
“你说吧!”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遇见了被我监护的人。我几乎忘了自己是人家的监护人了。”伯爵解释道。
“监护人?”公爵夫人叫了起来:“你怎么会是人家的监护人?我记得可怜的老伴儿……”
“我知道爷爷是个非常有责任感的人。”伯爵打断她的话说,“可是很不幸,到今天我才想起有这么一个受监护的人。”
“今天怎么了?”公爵夫人好奇地问。
“偶然的机会,我碰上了她。我已经把她带到伦敦来了。”
“她?是个女的?”奶奶惊讶地说,就好像发现什么秘密一样:“我看她已经跟你扯上了,还想高攀,对不对?”
“不!”伯爵笑道,“正好相反,她不想结婚。”
“不想结婚?世界上会有一个女孩子不想抓住一个丈夫,尤其可能是你?”
“您该见见柏翠纳,刚巧她继承了一大笔财产,所以不必急着结婚。”
“你是说你已经把她带到家里来了?”
“陪陪您,奶奶!至少今天晚上。”
“你这次出门一定把头脑给搞糊涂了,”公爵夫人说,“哪有把女孩带到史塔佛顿家来的,阿?”
“是的。”伯爵后悔地承认:“可是她父母双亡,又从学校逃出来,的确是无处可投靠。”
“她长得怎么样?”公爵夫人孤疑地问:“假如你带来陪我的是个乡下野丫头,容貌不端庄,教育又不好,可就不对了!“她很漂亮。她父亲就是洛基·林敦少校,是我的同僚。““洛基·林敦?”
“听过他?”
“当然听过。”公爵夫人回答道:“你太年轻,不记得了——也许你是没兴趣——你的表哥杰卫斯.甘宁汉跟他决斗过。”
“决斗过?”
“是的。”公爵夫人答道:“林敦的手气好,击败了可拎的杰卫斯。不过那次决斗实在是林敦的错,他太迷恋妻子卡洛琳,吃起干酯来。”
“假如当时我知道,我想我也忘了。”
“卡洛琳是林敦唯一爱上的女人,当然她是看上他的巨额财产。”
“他的钱是怎么赚的?”
“赌!”公爵夫人作个手势:“不过不是打脾赢钱——他炒股票、炒地皮,买船、置产。我记得他有一次中了法国彩票,赢了几百万法郎。”
“既然您对她的父亲这么了解,一定会对他女儿很感兴趣了。”伯爵说:“不过我求您,奶奶,不要告诉她太多有关她父亲生前的事迹,因为她太渴望多经验一些了。”
“当然,她太年轻,又一直住在学校里,没有什么机会去做坏事。”
“您一定会惊讶的!”伯爵神秘地回答。
他站起来,离开房间去带柏翠纳。
他跟祖母在一起的时候,柏翠纳已经脱掉了小软帽和短夹克,换掉那一身平凡的学生装束。 她看起来那么年轻机灵,也许是头发上那一团灼热的黄金,不时照动的媚眼里的挑人光采,还有那微卷的嘴唇,斗给伯爵一种令人担心的印象,她是一个稍不注意,下一步就不知要耍出什么点子的女孩。
“奶奶愿意暂时作你的伴妇。”他们并肩上楼,伯爵郑重地说:“假如你叫她不高兴,那你就没有更好的门路进入社交界了……”
“你是提醒我要注意自己的说话吗?”
“还有你的举止。”伯爵加了一句。
她望着他,眼睛一眨一闪。
“你对我太神经质了。”
“我确实不希望你有什么不优雅的言行出现,因为我很不幸,是你的监护人。”
“等你习惯了,就会发现我的可爱。”相翠纳答道:“况且,我看得出来,你的地位虽然高高在上。可是你的脑子空空如也,整天无所事是。现在是需要有人来唤醒你的时候了。”
“假如你的意思是要我花时间为你在糟粕里提炼精华,那我用不着别人来唤醒。”伯爵严肃地说,“我提醒你,柏翠纳,假如你太随便的话,我有能力也有权把你送回哈罗门,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柏翠纳微微地扮了一个鬼脸。
“你是个铁腕监护人,‘她作弄地说:“可是别庸人自扰,我会对你敬鬼神而远之的。”
“知道就好。”伯爵道。
可是打开奶奶的房门时,还听到柏翠纳格格地笑着。
柏翠纳起得很早,因为她彻夜末眠。揉着疲倦的双眼,走到窗前,看见伯爵正从马上跃下。 她知道伯爵一直都起得很早,在公园还没多少行人以前到公园里驰骋—番。这是柏翠纳梦想已久的了。 不知道他在逛公园的当儿有没碰到令人癫狂迷醉的女人?还是在这样可爱的清晨,他宁愿单独享受?到伦敦以来,柏翠纳对伯爵了解了许多。
她的朋友卡蕾来访过,得悉柏翠纳所住的地方,她的监护人是何许人氏,简直是完全倾倒了。她有点责怪地问:“你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告诉我有关伯爵的事?”
“因为以前我的监护人完全不把我放在心上,使我觉得很丢脸。”柏翠纳答道,“而且我恨他,以为他是个老朽固执、不通人情的人。”
“现在你知道他完全不是这样的人啦。”卡蕾说:“啊,柏翠纳,我好羡慕你,我一直梦想见到伯爵,可是当然我知道,他从不跟未婚女性说话。”
“他必须跟我说话。”
柏翠纳不想让朋友知道,自从进入史家大门,她跟主人没有过私人的谈话,而且只有在早餐敬陪末座的时候,才能从桌子那一端看见他。
从进门那一天起,她就一直忙着逛街买东西。
她发觉公爵夫人不仅乐于会看庞德街昂贵的服装设计师,而且自以为她的责任就是如何把柏翠纳打扮得漂漂亮亮,好吸引那些公子哥儿们的注目。
起先她以为自己非得穿着那些朴素的少女装不可。这种少女装穿起来其貌不扬,完全像个黄毛丫头。 可是令她喜出望外的,公爵夫人却认为成功的因素,个人的外表重于家庭出身,她知道如何引人注目又不失高雅气质。 拍翠纳第一次参加舞会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公爵夫人还是社交界的风云人物哩。
柏翠纳以前不知道自己的头发作起来像一团灼热的火焰,稍施脂粉肌肤就显得滑润洁白,眼睛亮白分明,大得像要占满那张小小的脸蛋。 啊,真是的!她几乎要大声地叫出来,真没想到,在表姊艾黛莉选的那种既暗淡又单调的服装底下竟有这么迷人的胴体。 人们以羡慕的眼光欣赏她穿的那件法国名服装设计师裁制的衣服。
“今晚我真为你骄傲。”从贝佛公爵夫人举办的舞会成功地回来时,奶奶赞美道。
“托奶奶的福。”柏翠纳简单答道。
“花了那么多钱买衣服,至少也该为自己说几句话才对呀!我不能忍受那种只知道傻笑或者羞得从不敢抬头看人那种典型的女孩儿。”
柏翠纳笑道:“我的监护人可不这么想,在他看来,我不是太害臊,而是太野。我知道他在担心我下一句说什么哩。”
她说话的时候,注意到伯爵装得害羞完全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虽然他陪她们参加过几次舞会,却从来没有邀她跳过一曲。她注意到他的舞伴都那么迷人那么机灵,不出她所科。
卡蕾提醒她: “伯爵对艾索达·赫伯特女士心仪巳久。她的丈夫战死了,当时她还年轻,正是伦敦城第一美人哩。”
卡蕾耸耸肩。 “天晓得。许多女孩子死命地追过他,可是听说他用情不专,跟女孩子多交往几次,他就厌倦了。”
这又是鲁柏特告诉你的对不对?”柏翠纳追问道。
“是呀,我一问起伯爵,他就如数家珍地告诉我一大堆情报。鲁柏特的情妇是个迷人的尤物呢!我想鲁柏特很迷恋她,可惜养不起她。”
”她是谁?”
“她叫杨妮·葆蕾,宝松园的歌女。”卡蕾答道,“那种地方不准青少年去,可是也许鲁柏特和我能够把你走私进去,没有人会知道的。”
“哎!那太好了,试试看!”柏翠纳央求道。
她真是好奇,不知道鲁柏特的情妇长得什么样,说不定跟艾索达女土一样,一头黑发。
金发碧眼曾经是第凡榭郡的美女典型,可是现在越来越不流行,黑发倒吃香起来,特别像艾索达那样漂亮的女人。
她那飞扬的黑发,令柏翠纳想起伯爵的马身上的马鬃。
在晚礼服上的红宝石、翡翠、白玉灿烂光芒闪烁下,她那飘动的媚眼略带紫色,更添妩媚。华丽的宝石摇曳在辉煌的灯光下,闪亮着七彩的虹光。
“想什么?”昨晚卡蕾品茶时问道。
她们单独在一起,因为公爵夫人花了一整天时间逛街买东西,已经回房休息去了。现在两个女孩子正坐在小画室喝茶,柏翠纳认为这个小画室是全公馆最可爱的房间。
“我正在想艾索达女士的事。”柏翠纳回答说。
“昨晚你见到她了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她参加了你们的舞会。你跟她说话了没有?”
“她呀!狗照看人低,一副贵妇人的模样。”
“你是进到史塔佛顿家才认识她的。”卡蕾说:“我见过她六七次了,可是到现在她还不认得我。”
柏翠纳笑了。
“她跟我的监护人一样骄傲。也许这正是伯爵喜欢她的原因。”
卡蕾张望一下四周,以防隔墙有耳,然后低声地说道:“鲁柏特说,俱乐部里的人都说她是只母老虎。”
“母老虎?为什么?”
“因为她很凶,脾气大得很哩。”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这就是她聪明的地方。她看起来十分冷漠文静是不是?跟男朋友幽会的时候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