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样子他心情好一点了,立刻回信。
怪叔叔:
我知道我不对,都道歉了,你还这么凶,叫我怎么回信?
我不想去找你二姐,也不想告诉你住址和学校,理由跟之前一样。
我现在很好,我想靠自己的力量做我想做的事,你应该了解这对我有多重要。你那边夜深了,快去睡吧。
想你的思年
按了送出键后,思年即起身煮晚餐。伦敦的物价高得吓人,自己煮东西不但省钱,更合胃口。
李沐等得不耐烦。刚刚寄出去的信她应该收到了,她在不在线上?她会不会回信?他觉得好累,已经好久没睡好觉,体重也掉了三、四公斤,再这样下去铁定挂掉,这小妮子怎么这么磨人?
等候多时的新邮件终于进来了,李沐立刻打开信,如先前所担心的一样,她回绝一切要求,于是他再也忍不住的开骂。
思年:
你真任性!
我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不同意你的做法,事情不用做到这么绝。我知道你担心的事,我并不认为事情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不许再说我天真,我觉得是你太过火了。
我有多担心、有多久没睡好、瘦了多少,你知不知道?我快受不了了,快告诉我,你的住址和学校。
沐
李沐用力的敲打键盘,飞快的送出信件。
这时在伦敦的思年端着热腾腾的面回到桌边,惊讶的看着荧幕。
刚刚寄出的信马上就到回信,他真的在线上,他还不睡觉吗?!看到他说好久没睡好、瘦了很多,她又感动又愧疚,眼眶忍不住的红了起来。
阿沐: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任性。也许我是过火了,因为我不想冒险。
不要为我弄坏身体,快去睡吧。我要离线了。
愧疚的思年
虽说要离线,思年还是等着,果真没几分钟他就回信了,结果一整晚双方你来我往打起笔仗了。
李沐换而不舍的要求着,口气从刚开始的责备直到后来的哀求,思年好几次心软,最后也都强忍下来。
写到后来,两人终于停止对骂,开始倾诉相思之苦。
第九章
李泉拿着弟弟家的备份钥匙下楼,早上打电话叫他上来吃饭,他竟然连电话都不接了,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飞机?这一个多星期来,他食不知昧、夜不成眠,整个人瘦了一圈,再这样下去只怕会病倒。
一进门就看见他睡在和室的电脑桌边,连打带骂才把睡死的他弄醒,而他虽然睁开眼睛,但整个人迷迷糊糊清醒不过来的样子。李泉生气的拉起他,狠狠的赏他一巴掌。
“好痛!”李沐捂着脸哀号。
“醒了?”李泉盘腿坐在弟弟面前,双手环在胸前认真的问:“很好,你老实说,你们到什么程度了?”
李沐嗫嚅的说:“该做的都做了……”
“我就知道。”李泉用力的拍打自己的额头。弟弟失魂落魄到这种程度,怎么可能只是表面坚称的普通朋友或者亲戚关系,这是相思病。
“现在她走了,你打算怎样?”
“等她。”李沐很无奈的说,“她写E-mail给我了,我怎么问她都不肯告诉我学校和住址,我……只能等了。”
李泉愕然,这小妮子真的降服了弟弟这个小少爷。
“我问你,那次把你打成贱狗,让你开始认真学起设计的,是不是就是她?”
“那是不小心撞到的,不是‘打’的。”李沐再度解释。
李泉大笑,这样就有趣了,他拍拍弟弟的肩膀,“你想等就等吧,哥哥支持你,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李沐喜出望外,大哥果然是最开明、最够意思的伙伴。
“既然要等也要好好的等,你不能再这样不吃不睡下去,知道吗?”李泉站起来说,“上来吃饭吧!爸妈很担心你。”
李沐明白的点点头,猛然站起觉得头晕眼花,咚的一声又跪下去。
“喂,你怎么了?”李泉紧张的拉住晕倒的弟弟,拍他的脸、叫他的名字,他都没有回应,摸他的额头也没有发烧。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沉重的酣声从怀中传出。
“睡着了?!”他好没气的打一记拳在他头上。
这也难怪,这么多天没睡好,好不容易联络上了,也决定等她,焦虑紧张的心情一放松,终于可以放心的睡了。
李泉上楼告诉父母没事,今天就让弟弟在家里好好休息。
* * *
这一睡,李沐睡到下午四点才醒来,梳洗干净后到楼上吃了丰盛的一餐,李黄紫薇看小儿子恢复胃口,精神也不再紧绷,高兴极了。
李沐吃饱饭后,到谢家探望表哥与表嫂。
于婉柔听到他报告思年的事,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虽然不知道住址和学校让人不安,但是这样至少知道她的情况。
“她好固执,我又说不过她。”李沐无奈的摇摇头。
于婉柔温柔的安慰丈夫,勉励他努力恢复往日健康,等女儿学成归来的时候给她一个惊喜,谢长风欣慰的点头,虽然口齿不清说话辛苦,还是拜托小表弟转告女儿,自己想帮她付所有的费用。
“我可以去她房间看看吗?”李沐不好意思的要求。除了大哥,家族中没有人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事。
于婉柔微笑的同意,没有多问。
李沐推开房门,房中的摆设与先前无异,那盆仙人掌也摆在原来的位置。李沐用手指戳戳仙人掌,她就是这仙人掌,虽然内心柔软多情,却用尖锐的刺阻挡别人接近。
“你知不知道这刺刺得我好痛。”李沐对着仙人掌抱怨,同时决定把仙人掌带回家。
谢黄牡丹从外面回来,看见思年的房门开着,好奇的进去,“阿沐,是你呀,我还以为是……你在这里做什么?”她感到怀疑。
李沐含糊其词的带过去。
“对了,阿沐,你和思年挺熟的,你知道她去哪里吗?就上飞机前一通电话,哪有人这样,也不想想长风现在这个样子,做人家女儿的可以这样一走了之吗?真是一点责任感都没有。”她皱着眉头抱怨。
李沐感到欣慰,虽然她们祖孙两人平日针锋相对吵个不停,对骂的话也都是狠毒辛辣,但到底是血浓于血,大阿姨还是会担心思年。
“大阿姨,你放心,她没事,她在伦敦。”
“伦敦?在你姐姐家?我就说嘛,她有什么本事出外念书,原来是你们在背后搞鬼!”谢黄牡丹立刻断定是堂妹的主意,堂妹一向爱看她出糗。
李沐原本想要解释清楚,可是大阿姨好像根本就听不下去,拼命的数落母亲的不是。
“快把她送回来,她可是我们谢家唯一的孩子、唯一的香火。”谢黄牡丹气冲冲的说。在她的心目中,思年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延续谢家香火。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好好疼爱她?为什么要一天到晚辱骂她?”李沐发现大阿姨的想法和态度一点都没有改变,有些火了。
“怎么连你也替她说话?你真的被她迷住了吗?果真是怎么样的母亲生出怎么样的女儿!”她口气尖酸刻薄。
“你怎么这样说她,她是你的孙女啊!”李沐气愤难平的说。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思年死都不肯说出住址和学校了。
两人为了思年的事情吵起来,李沐觉得大阿姨不可理喻,生气的离开谢家。
* * *
谢家二老正式上李家理论、要人,李黄紫薇一再辩解李家的人没有人在背后搞鬼,思年的行为是她对谢家不满的抗议,与李家无关,虽然李沐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谢家不相信,特别在他拒绝说出思年的电子信箱号码之后,谢、李两家为思年的事情闹翻了。
李和原本并不清楚小儿子和谢家孙女的事,经过这么一闹,对思年产生负面的看法,特别是听过谢黄牡丹的批评之后,他很高兴麻烦人物离开小儿子,他认为小儿子不过是一时意乱情迷,时间和距离会冲淡令人头昏的热情,所以对于此事他并不特别担心。
* * *
两个月的暑期语文班随着英国短暂的夏天结束了,思年进人正式课程,在英国读英文文学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繁琐的修饰文法、严谨的遣词用字、暧昧不清的隐射,她常常被弄得头昏眼花。
课业繁重之余,能够鼓舞她的除了自己的理想外,就是同学和李沐的信件。
李沐都会天天写信,刚开始还会炊簧岬娜胺フ医憬悖蛘咚党鲎≈泛脱#兆右痪帽悴辉偬幔饺朔窒碜琶刻焖潘迹牧榻涣髦啵比簧俨涣颂Ц芏纷欤嗬胨湓叮枳磐ㄐ牛饺说男娜从从?
时光流转秋去各来,接着就是春天降临,虽然已经三月了,伦敦的天气还是很冷,最高温不过十度左右,然而新绿的草地上绽放着姹紫嫣红的花草,大声的宣告温暖的季节来临。
今天下课得早,思年提早一站下车,穿过却尔希药用植物园,然后沿着泰晤士河岸散步回家,路上碰到出来买东西的房东太太和邻居,三个人站在河岸边闲聊起来,讨论起就快要上市的蔬果。
突然,思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对街一个年轻男人,拿着地图对照着街头的标志,他好像迷路了,迷惑的搔着头发。
不会错的,那个人是李沐,分离了十个月的李沐。思年愣愣的凝视着他,心跳和呼吸几乎快停止。
“Nian,你怎么了?”房东太太轻拍发呆的思年。
思年匆忙的和她们道别,快步穿越街道,那个身影继续往前走然后左转,她大步的追上去,怎知一个转弯就不见了。她穿过蒂特街往皇家医院一路找去,心慌意乱的四处张望,然而那个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不曾存在过。
难道是眼花了?!思年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看错,她一路快跑回家,打开电脑检查信件,她抖着手点开新邮件。
思年:
我现在在伦敦,不想事先告诉你,免得你又不许我来,我住我姐家,来找我,任何狗屁理由都不接受,来找我,我很想见你。
沐
思年喜极而泣。真的是他,他来找她了,刚刚他一定是想试着走过曾经在信上提过的散步路线。
她兴奋的梳洗打扮,一定要让他惊艳。
* * *
李沐在窄小的街道拐来拐去,绕了半天确定自己真的迷路了,他钻进路边的地铁站,无奈的将地图收到口袋中,在伦敦迷路时,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地铁站,然后跳上四通八达的地铁就可回到位于肯辛顿区的姐姐家了。
早上发的信件她收到了吗?她应该会来吧?说实在的,这小妮子怪理由、鬼主意最多,还真怕她给他出难题。
出了地铁站,李沐慢慢的走回姐姐家,才一进门,姐姐就笑咪咪的指着客厅方向说:“她来了,正在客厅和爸爸说话。”
李沐兴奋的冲到客厅,思年正襟危坐的坐在父亲旁边,原本及腰的长发现在变成及肩的短发,米白短袖毛衣、腥红格子短裙衬得她亮丽无比,然而最耀眼的是她的脸,眼睛晶莹发亮,樱唇鲜艳欲滴,如果不是父亲在场,他早就一把抱住她狂吻了。
从李沐踏进客厅的那一秒开始,思年的眼睛就没办法离开他,不过才十个月不见,他看起来成熟许多,更重要的是,他看她的眼神没变,思年内心欢喜不已。
李和指示小儿子坐下,转头继续对她说教,“刚刚说到哪里了?对了,虽然现在长风的复健情况不错,不过中过风的人不能太操劳,做人家儿女的就该好好待在身边尽孝道,赶快找个好归宿,生个胖孙子延续香火承欢膝下才对。就算你不是正室生的,这些做人的基本道理你也应该懂才对。”
“爸,你不要再说这些了,烦都烦死了。”李沐制止父亲说下去。
为了思年,父子俩在家里不知道吵过多少回,现在她好不容易来了,李沐不想再让她听这些烦人的话。
思年尴尬的低下头。李沐信中没提到他爸爸也一起来,喜滋滋的跑来找他,竟然被姨丈公逮个正着说教训示个不停,虽然姨丈公没说一句难听的话,可是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和祖父母一模一样,她实在不想听,如果不是为了见他,她早就甩头走人。
“阿沐,你愈来愈没大没小了。”李和不高兴的轻斥。
这女孩果真如她祖母所说的一样狐媚,当着他的面和儿子眉来眼去,一点也不端庄,品德不好,一定会败坏家风,身世暧昧,如何向亲戚朋友启齿。李和说什么也不同意这门亲事。
“爸,我们有点事要出去一下。”李沐借故带着思年离开好单独说话。
“等一下你姐夫就回来,约好一起出去吃饭,你不要再出门,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好了。”李和这次除了探望女儿,更重要的是要监视小儿子,另外也要完成谢家二老所拜托的事。
李沐转头看着思年,她热切双眼混杂着失望和难过,这令他好自责,她就是想逃离那种环境才毅然决然的离开,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也这样对待她,不同的是她忍下来没有回嘴。
李冰帮五岁的女儿和三岁的儿子打点妥当,一双可爱的小天使蹦蹦跳跳进到客厅,缠着外公撒娇,李和笑呵呵的逗弄孙子。
李沐趁机拉思年到后院,愧疚的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没有想到会这样,对不起。”
“我知道,你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反正我被骂惯了。”思年说着说着竟流下两行热泪,一边擦眼泪,一边解嘲的说:“不好意思,太久没练功,功力减退了。”
李沐万分不舍的抱住她,柔声说:“对不起,我爸头脑古板、耳根子软,没事乱听闲话才对你印象不好,等日子久了,他就会明白你不是那样的人。不要担心我妈会帮我们,我爸对我妈最没办法,还有我哥也支持我们,不会有问题的。”
思年将头埋进他的怀中,那睽违已久的怀抱,温暖了她寂寞的心,“这一次我忍下来了,但我可不保证下一次还忍得下来,他是你爸爸,我不想跟他吵,我也不想害你们父子失和。”
“你不要就这样放弃!”李沐拉开她,焦虑的看着她。
“如果放弃得了,我就不会这么难过了。”久别重逢的喜悦混杂着被歧视的伤害,以及未来的不确定性,思年心中苦喜参半。
李沐紧紧的拥住她,热情的亲吻她,怀中的她。口中的她是真实的,不是透过电脑才能交谈的远端虚像,而思年则暂且抛开忧虑,任由满腹相思宣泄而出。
“喔,玩亲亲!”一个童稚的声音打断两人。
原来李冰的英国丈夫史都华回家了,大家准备出门,李冰叫五岁的女儿到后院叫舅舅和客人,小女生看见两人正在玩亲亲,兴奋的拍手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