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疲惫的柳深青听到大哥出自肺腑的关爱,他拉着大哥感动的哭了,兄弟的感情似乎又回温起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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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柳深青的病情稳定了下来,不再发烧,那些磨人的病状也消失了。回到台南的第五天,他出院回到老家,住进柳映雪之前的房间。
他靠坐在窗边,窗台边堆放着妹妹特意送来的书,他随意翻弄,兴味索然的丢在一旁。
“爸。” 他看见父亲进来,不由自主的坐直身子。
柳父走到桌边掀起锅盖,里面的补品还有七、八分满。
“怎么不多吃一点?”
他关心的问。
“等一下再吃。”柳深青明白应该好好调养身体,但实在没什么胃口。
“阿青,陪我到院子里走走。”柳父干脆拉他出去动动筋骨。
他披上外套跟着父亲下楼,五月的傍晚不冷不热很舒服,庭院里的树随着风轻轻摇曳,父子俩慢慢的走过草坪,最后站在池塘边一起观赏缤纷的锦鲤。
“阿青,把那边的工作辞了吧。帮别人做事不如帮你大哥做事,虽然表面上我还在管事,事实上大部分的事都是阿明在处理,你回来帮他,等过几年我们再好好商量以后的事。”
柳父的言下之意就是要他回采帮忙,等过几年再好好商量兄弟分家的事,承认他是有资格分财产的儿子。
柳深青受宠若惊,讶然的看着父亲,自己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柳冬明的车滑进大门边的车库,他看见父亲和弟弟在院子散步,高兴的走向他们,看见弟弟的气色好多了,愉快的拍拍他的肩膀。
“阿明,我刚刚才在叫他回来帮你,你觉得有哪个职位适合他?”
柳父询问大儿子的意见。
柳深青阻止父兄继续讨论下去,紧张的说: “不,我没有要住下来,我也不是回来分财产的。等我病好了,我就回去。”
“回哪里?这里才是你的家。就算你是回来分财产的也没关系,我才不是那种会霸着不放的人,你太小看我了。”柳冬明的想法和父亲一样。
柳深青一时语结,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起风了,进去吧。”
柳冬明适时的为他解围。
父子三人进到屋内时,正好撞见柳冬明的两个儿子坐在钢琴前吵了起来,小洛只有两岁,顽皮的用力拍打琴键发出咚咚声,四岁的哥哥小海生气的责骂弟弟。
柳冬明抱起小儿子,弯身对大儿子说:“小海,弟弟还小,不懂事,你怎么可以欺负他?”
“可是他一直吵人家,害人家都不能弹琴了啦。”小海扁着嘴向父亲告状。
“你会弹?”他笑着问。
小海不服气的跳到椅子上,用一指神功弹了几个音,神气的站在凳子上讨赏。
柳冬明笑着将他抱下来,“去拜托叔叔弹给你听,他弹得很棒喔!”
小海挨着父亲怯怯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叔叔。他整天躲在楼上,妈妈和奶奶都说不要去吵他,看他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有多棒。
柳深青笑着坐下开始弹奏短而俏皮的小狗圆舞曲,那是萧邦看见小狗追逐自己尾巴的逗趣情景,一时兴起而写下的曲子,很适合小朋友。他转头看看小海,他童稚的脸上露出敬佩的表情。
柳冬明轻推小海一把,小海害羞的走到叔叔旁边要求再弹一次。
柳深青让小海坐在自己旁边,开始弹奏一些轻快活泼的曲子,小洛也跟着扭动他肥肥的小身体。
两个孩子不再怕他反而黏着他要他弹这弹那,纯真的表情、稚嫩的声音让人狠不下心拒绝,柳深青突然明白原来成为叔叔就是这么回事,感觉还不错。
柳母所见琴声跑了过来,看见一家和乐融融的聚在一起,高兴得眼泪快流了下来。
第九章
法国中部的农庄,方梨华站在大树底下凝视着眼前一片美好的农庄景色。
开始结穗的麦子还没转黄,种在麦田边的霉粟花正开得灿烂,再过去的石造矮墙边开满了各色野菊花,偌大的庭院中鸡犬相鸣,弟媳妇在宽敞的门廊下轻摇着怀中的婴儿,老爷爷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发表高论的样子,逗得旁边剥豆子的老奶奶哈哈大笑。
看着正往这边走过来的弟弟,她感到骄傲,如今他已经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为人夫、为人父,守护着这片土地。
“这里真的好美。”方梨华再度赞叹。
方明华点点头,“随着四季变化,有好多不同的面貌,看都看不腻。”
“我怎么样都没想到你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当农夫,而且还把这片农庄管理得这么好。”她微笑的看着那个小时候总是跟在自己身后流着鼻涕的小子。
“刚开始也是什么都不会,还不都是玛莉一家人慢慢调教才有今天的成绩。”
姐弟俩一起慢慢走回家,萨特家的老奶奶高兴的向他们挥挥手。虽然语言不通,方梨华可以明白的感受到他们一家人的亲切。
“姐,我说了很多次你都不肯,现在你亲眼看见这里的美景,萨特一家人也都很喜欢你,特别是那个表哥,我看他八成是煞到你了,你干脆就搬来跟我们一起住嘛。”方明华再度邀请姐姐加入他的农庄。
她摇摇头,“先不要说语言和习惯的问题,我喜欢上一个人了,虽然有些讨厌的问题,但是我真的喜欢他。”
他用力的拍一下额头,“玛莉说你有心事我还不相信,原来是相思病。”
方梨华大声的警告弟弟不许取笑她;将大略的情况告诉弟弟。
“姐,你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吗?你太坚强了。”方明华有感而发。
“我哪有坚强?”她对于这个评语相,当惊讶。
“爸妈离婚后,你不怨他们乱来,反而尽心尽力的照顾我,直到我大学毕业、直到我结婚,这不是坚强是什么。我真的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可是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太坚强,男人不知道该怎么保护、怎么呵护坚强的女性。”
方梨华哭笑不得的反问:“所以女人最好装傻,随便男人摆布?”
他双手一摊,无奈的说:“不好意思,晃人就是这样。相信我,你只要给他机会表现,哄哄他,给他有成就感,就是叫他拖犁耕田他都肯。”
“原来你们家的田是这样犁的。她哈哈大笑。
玛莉听不懂他们姐弟两人在聊些什么,只是站在旁边陪着,多情的看着亲爱的丈夫。方梨华伸手接过她怀中的婴儿,包在纯白襁褓中的侄子是如此的可爱,抬头看弟弟夫妻俩自然的拥抱彼此,她心中涌起羡慕之情。
“自己快去生一个吧!”方明华笑着说。
傍晚,萨特一家人在后院木板露台用餐,恬静的农庄景色是最好的开胃菜,温馨的家庭气氛是最下饭的佐料,大家和乐融融的交谈,一天的辛劳随着太阳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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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行很快就结束,方梨华依依不舍的告别弟弟和萨特一家人如期返国。到家已经凌晨一点了,她站在电梯口百感交集的望着柳深青的家门。夜深了,他应该睡了,好想见他,问他过得好吗?犹豫了很久,她还是乖乖的回家。
躺在床上翻滚了半个小时,她怎么样就是睡不着。在回程途中她想了很多,也许那天晚上他有些鲁莽粗暴,但最后他还是尊重自己停了下来,并且低头认错,她实在不应该因为他一时的冲动,就否认他平日的温柔体贴,且害怕的逃走没有听他解释。
从床上弹起,她决定立刻去敲他的门,不管他是不是睡了。
紧张的站在他家门前,按了好几次门钤都投人应门,她再也捺不住性子,冲回家翻出他家的钥匙自行开门进去。
屋里悄然无声漆黑一片,她打开电灯,看见卧房的门开着她走了进去,他的衣服和她那晚留下的衣服散落在床上,他的皮包和手机丢在枕头边,心爱的三角钢琴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看得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碰了。
到底怎么一回事?难道他出事了!顿时,她的心揪成一团。
她想起一个人,她一定知道他的事情,于是立刻拨电话给沈香君。
“阿梨,你回来了。打给我做什么?我刚睡就被你吵醒,真讨厌。”电话那头的沈香君被吵醒,口气不是很好。
“经理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方梨华单刀直入的问。
“他生病,回台南老家养病。”沈香君打了个大哈欠。
“不可能,他不可能回去的。”
她大声的反驳。
“你在外国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不可能,是他大哥打电话到公司帮他请假的。”沈香君不耐烦的说。
方梨华拿着话筒呆站着。
“阿梨,你不是刚到家吗?怎么会知道他不在家?你现在在哪里?在他家?你怎么进得去?你有钥匙蚂?”沈香君惊觉事有蹊跷,大声的追问。
“我住在他隔壁,他寄放了一副备份钥匙在我那里,我按电铃没人开门,所以我就开门进来看看。”方梨华小心的回答。
沈香君错愕,自己用心算计也算不到他们两人比邻而居,日夜为伴。
她颤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日本出差回来之后。”
方梨华心虚的说。
沈香君痛苦的大吼大叫,只差没把电话给砸了,她愤恨不平的追问:“你们上过床做过爱了,对不对?”
“没有。”她脸红了起来,拼命的摇头,忘了沈香君根本就看不到。
这让沈香君更气愤。不用上床就可以拐跑她的目标,那叫她的脸往哪里摆。
“你好过分!明明知道我喜欢他还横刀夺爱,我恨你!”她凄厉的大叫,愤怒的挂上电话。
方梨华慢慢的放下话筒,对于沈香君的指责她无话可说,对于可能出现的传育她也不在乎,现在她一心挂念的是柳深青。
他一定病得不轻,若非如此那个刻薄的大哥不会上来接他,他也不会肯回去。
虽然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回家,只是这天来得太突然了!
她想到他回家所面对的窘境、想到他对自己的用心、想到和他相处的种种,她好想他喔……
“就算我不是他的什么人又怎样?就算投有立场又怎样?投见到他说个明白就放手,我做不到!”方梨华大叫,她找出柳深青的车钥匙,决定连夜开车南下,只要他肯回来,就算用抢的也要将他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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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南柳家大宅
“爸,早。”柳冬明向父亲道早安。
“早。”柳父一坐下,大媳妇就送上刚泡好的乌龙茶,佣人也端出早餐、递上报纸,父子俩闲聊几句公司里的一些事情。
突然,大门警卫打电话来,说明一个叫方梨华的访客要找二少爷,接电话的柳冬明让警卫放她进来。
一辆宝蓝色轿车一路开到洋楼前,方梨华下车用力的甩上车门,气冲冲的往柳家走去。
柳冬明不高兴的看着她。这个女孩子真是没礼貌,竟然将车子开到洋楼前,还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以前在弟弟身边的女孩一个比一个漂亮,现在会看上这个姿色平平的凶婆娘?!
“他在哪里?”
方梨华直截了当的问。
“他应该还在睡,你在客厅坐一下,等他醒了自然会让你见他。”他神情淡然的说。
“不坐了,我今天是来带他回去的,他不想,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看人家的脸色。他在哪里?”她虚张声势的仰起下巴,不想在气势上输给这位大哥。
柳冬明不敢相信这个女孩竟敢冲进柳家来要人,他嗤之以鼻的说: “笑话,你凭什么来要人?你们结婚了吗?我想应该还没有吧。要是想当柳家的媳妇,你最好懂一点礼数。”
“这位大哥,我想你可能搞错了,我只是来带他回去,可不希罕嫁进你们这种规矩多过猫毛的人家。”她真的很讨厌他那种高高在上的嘴脸。
规矩多过猫毛?柳父和柳冬明皱起眉头互望一眼,柳冬明的妻子和佣人在旁边掩嘴窃笑。
方梨华转身往屋子后面走去,柳冬明急忙喊住她。
“既然你们不肯说,我就一间一间找。”她今天是吃了秤坨铁了心。
“我马上叫警卫把你丢出去。”他快要受不了了。
“他在后面三楼楼梯口第一间,小雪原来的房间。”柳父突然开口告诉她。
方梨华二话不说,转身飞奔而去。
“爸,干嘛告诉她?万一阿青真的跟她走了怎么办?”柳冬明忍不住抱怨。
“让她去吧,阿青整天闷闷不乐的躺在房里,身体怎么会好。”只要能让小儿子好起来,他不想计较太多。
柳冬明突然想起一件很头痛的事,有些忧虑的对父亲说:“爸,要是阿青真的娶了这个惊世媳妇,我们家的屋顶恐怕会让她给掀了。”
柳父摇头苦笑,柳冬明的妻子和佣人再也忍不住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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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梨华轻轻打开门,安静的走到床边,万分不舍的看着还在熟睡的柳深青。
不过才几天不见,他怎么憔悴消瘦成这个样子。
睡梦中的柳深青感觉到有人抚摸自己的额头,他慢慢的睁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是阿梨,她正坐在床边看着他。
“你回来了?已经五月五号了吗?这么快。”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确定这不是梦。
“已经六号了,昨天晚上就回来了。”方梨华心头一阵难过。他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情况比自己想像的还要糟。
柳深青看见她担心的表情,微笑安慰她已经没事了。“法国好玩吗?”
“很好玩,农庄很美,弟弟过得很好,小侄子好可爱,弟媳妇一家人也都对我很好。”她高兴的说着法国之行发生的事。
他想起妹妹千嘱咐、万交代的事,坐起身子,郑重道歉。
“那天晚上,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欺负你,我只是……很想要你。面对别离,我担心、害怕、着急,所以才会做出那种蠢事。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么鲁莽了,请你原谅我!”他想起重要的事,懊恼的说:“对不起,我忘了买玫瑰花也忘了准备礼物,我一定会补送,还有我会……”
“不要说了!我不要玫瑰花,也不要礼物,我想要的不是这些……”方梨华用力摇头,眼中的泪水飞溅在他身上。
“你想要什么?”柳深青惊惶失措的问。
“你这个笨蛋,你做了这么多,一再问我喜不喜欢你,可是你却从没对我说过那样的话。我想要那三个字、我想要搬回你家。”方梨华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