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方水笙竟然感受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宽心。
对於这个一个月後即将成为她的丈夫的男人,她对自己的情绪不由得兴起一丝羞愧,却又不能怪她。她的身体拒绝槐恩的温柔是有原因的,就像被下了无形的咒语,让她矢志守著,只要任何男人靠近,厌恶之情就油然而生。这就是所谓的性冷感吧,她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在一阵翻来覆去棱,她终於沉入夜复一夜无休止的幽暗梦境……
那男人又出现了。
云雾中他的五官总看不真切,只有那一对散发幽冥之火的双瞳。
梦中的男人眸光邪漾,宛如蛊咒,「记住,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一字一句似钉人她的灵魂深处,成为一辈子不得解脱的枷锁。
········································越是人多的地方,水笙越觉得浑身不自在。
像这种商业性质浓重的社交场面一向不是她所乐意出现的地方,偏偏她的未婚夫得来赴约。尤其今晚又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知名大企业少东盖靖夫妇作东。
宏远集团以房地产起家,和蓝氏集团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但由於蓝靖前日主动表明有意愿赞助宏远集团兴建规画中的医院,让余家大老喜上眉梢,简直比中了头奖还高兴。然而水笙却莫名的浑身不安,雪白的牙齿不自觉地蹂躏著细致的下唇。
「怎麽了?瞧你脸色苍白,是不是又工作到忘了吃中饭?」余槐恩偏头询问。水笙脸一红,余槐恩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
今天的晚宴也未看见她动过刀又。人多的地方她一向不能安然就食,而他今晚心有旁鹜,以至於忽略了她一向的习性。「没关系,我不饿。」应该说她今晚太紧张了,因此忘了饥饿的感觉。
晚宴後一群男人端著酒杯在大厅的一端以蓝靖为主的围成了一圈高谈阔论著。「我有没有告诉你,你今晚美极了!」余槐恩的目光贪恋在她身上。
一袭白色雪纺纱晚礼服,成功的衬托出水笙清丽脱俗的气质,虽然是裸肩设计,却不会让人感觉到半分邪念。水笙而颊顿生红晕。「有,你说了好多次了。」
余家大老隔著人群遥遥挥手要儿子过去加入他们的鼓话。
「爹地在招手了。」余槐恩遗憾的说,打心底希望能这麽幸福的一直盯著水笙。「去吧,我不要紧的。」她轻握了一下他的手,要他放心。
·································「唷!没想到一向不喜欢社交的大姊也来了啊!」一个嘲弄的女声响起。水笙偏过头,来人是她的妹妹,不,正确的说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水筠.你也来了呀,爹地呢?」她探头。
「他人还在印尼洽商,几时你这个做女儿的这麽关心他?」方水筠冷笑。平心而论,方水筠其实颇有姿色,但是在同父异母的姊姊面前,自惭形秽的一向是她。自从九年前那件不幸发生之後,家人对她的态度就变了,仿佛她被魔鬼附身一样,他们总会在言谈之间伤害地,甚至还有意无意的暗示她请感谢槐恩的宽宏大量、不计前嫌……这种被家人嫌弃的感觉让她心寒极了。
「你们都认为我配不上槐恩是不是?」
水筠心虚的偏过头不答,她为什麽会这麽怨恨水笙得到幸福?或许是因著心底深处不敢示人的私心吧。水笙瞧著妹妹,双瞳写满凄楚。
「和我在同一个房子里呼吸同样的空气会让你觉得污秽吗?」一向沉静的水笙爆发了。「好得很!那我走,留给你一片乾净的空间,你慢慢享用吧。」撇下了目瞪口呆的水筠,她匆匆消失在转角处。
第二章
乌云遮月下的浓荫的白杨树丛里,水笙坐在秋千上,漫不经心的摇晃著。不远处传来悠扬的华尔滋舞曲闲杂著笑语喧哗。一双眼透过树丛盯上了他美丽的猎物。
夜幕笼罩下的她犹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而毫无知觉。
好久没有这样大发脾气了,这真是不像她。
别人眼中的自己一向沉静、柔驯,但她潜意识里知道那只是一种被压抑的形象,是一种假象,就好像有一个真正的她正在冬眠,只等著被解放。而今晚那个冬眠的方水笙穿过种种礼教,乍然出现。
这种放肆的感觉简直太棒了。
「哈哈……」她忽然仰头大笑,开心得像个孩子。
然後她做了一件平常绝不会做的事,大力踢开了高跟鞋,然後在秋千椅上站起身,开始尽情摇晃秋千 更高、再高、还要更高,今晚她要飞向天空,飞向自由!
一阵秋风吹乱了她颊边的发,掀起了她的罗纱裙锯,但她毫不在意,发出了一连串风铃般的笑声笑语落入黑暗处,一个男人的心坎中「啊!」忽然,她握绳的手一滑,整个人从最高点如抛物线般坠落,眼看就要跌入泥土中她紧闭著眼睛,承受那即将到来的冲击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给给实实地落入一个男人的怀中男人身上的古龙水混合著独特的体味骚动她的鼻端和心湖黑暗中,救命恩人的脸庞只是一个幽暗难辨的轮廓;透过衣料地可以感觉到他有一副高大、瘦削却又结实有力的身躯「谢谢你救了我。」她的低语轻如丝,挪了挪身子想从男人的箝制中脱身,毕竟这样的姿势实在太过暧昧陌生人压根儿就忽略了她的暗示,一迳地抱著她,自言自语的说:「该死!你太瘦了,这些年你都怎麽照顾自己的?活像非洲难民营出来的样子。」说罢,他还刻意的拎著地晃了一晃水笙被这男人毫不客气的批评激怒了,以至於忽略了他话中的深意,她生气的说:「我如何照顾自己是我自己的事,干卿底事?!快放我下来!」她狠狠地踹了陌生人一脚。黑暗中的男人畏缩了一下,但不放手。「这小东西还有利齿呢!」他随即像是笑了,「很好,这样子游戏才不会太过无聊。」他最复一句话充满邪恶的意味。 「游戏?!你到底在胡说什麽?快放我下来,不然我就要叫了!」她一边威胁一边挣扎。这男人浑身上下散发一种不善的气质,而她开始害怕了。
「嘿,看不出你瘦归瘦,却还是能勾起男人的欲望。」他用力将她接向自己,水笙感觉到他下身的坚硬,立刻怔住了。什麽救命恩人,根本是个趁人之危的下流胚子!
她不假思索地挥手打在陌生人的脸上。
陌生男子愣了一下,随即怒声道:「这是你自我的。」他用力吻上她的唇,吞去了她到嘴的尖叫。他咬住她细致的唇瓣,激烈的拉扯,猛力撬开她的贝齿,让舌长驱直入,狂野无情的索求。这是一个征服的吻,让水笙明白这个男人可以无情到什麽地步。
她开始反击,朝他的舌用力咬下,他只是顿了一秒并没放开,反而更放肆地蹂躏她的唇舌。水笙吓坏了,无力的偏头东闪西躲,却始终躲不开那如影随形的恨意和蛮横激狂的吻,她尝到了陌生男人的血,同时也隐隐感觉到自己体内深处一种缓缓而升的欲望。这个陌生男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攻破了她多年来对所有男人设下的心防,让她体会到自己渐升的热情和渴望。低低呜咽一声,她无助地颤抖著投降了。
陌生男人敏锐地感受到她的降服,於是稍稍松懈了掠夺的吻。他安抚地舔了舔被他折磨弄淤的唇瓣,大手游移过那细致的裸肩,品尝她肌肤的微妙触感。然後,他贪婪的吻再度降临,没有怜情,没有蜜意,但也少了先前嗜血的仇绪。「你该死……」在一吻与一吻间,他咬牙切齿嘎声重复道:「你该死……」双唇却不由自主地品尝她,两手则挣扎着要解脱隔在两人之间的衣物束缚。水笙不明白他奇怪的情绪,只是恍惚无力地应承著他给予的酩酊欢愉。
突然,胸前一阵冷风袭上,她的理智稍稍探出头。
他在做什麽?
他吻上了她暴露在外的胸部。
「不要——」她的身体一阵抽搐。
「要!」他的当在她细致的胸部曲线上徘徊不去,用牙齿轻咬她的蓓蕾。惊慌失措中,她的潜意识浮起了槐恩的影像,想起了自己的身分,罪恶感抬头。「槐恩!」她脱口而出。
陌生男子的躯体大大震动了一下,他停下所有的动作。
一瞬间,水笙能感受到从他紧绷的躯体中散发出一股足以杀人的狂怒。
「你胆敢在我的怀里喊著其他男人的名字!」他怒不可遏的甩开她。
一旦两人的身体分离,水笙才能撒开脑中的迷雾,思绪开始正常运作。
「他是我的未婚夫!」她慌乱地整理晚礼服,一边抚平耳际的乱发。
男人闻言,仰头大笑。黑夜中,那毛骨悚然的笑声仿佛恶魔降世。
「那他只能抱著这个头衔过过乾瘾,想娶你?下辈子吧!」他益发狂妄。「你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方水笙,到现在你还认不出我是谁吗?」男人的声音冷冽蚀骨。「你究竟是谁?为什麽知道我的名字?」面对这个谜一般的男人,恐惧油然从心升起。「我是谁?哼,你问我是谁?!」他冷笑。
霎时,云破月见,月光如碾碎的白玉洒在两人身上,照亮了男人的身影。那是一张足以勾引女人灵魂的脸,拥有魔性的狂佞脸孔。
她的眼光再往上缓缓瞟去,水笙惊吓得倒抽一口气。
他的眼睛……
梦中的野兽之眼如今正似笑非笑的瞅著地,那嗜血狰狞的眸光像是正等著撕裂她好饱餐一顿。她惊骇的退後数步。「不……不……」她狂乱的摆手,像是要挥开一个噩梦般。「这是个梦……这只是个梦……」她呓语的低喃,恐惧在心头翻搅。忽然脑中闪过了几个模糊的影像,水笙痛苦的猛抱住头。
「好痛……」仿佛有个千斤重的槌子在捶著她的脑袋。
精神耗尽的同时,虚脱的身子再也承受不住,一个恍惚,她落入他及时伸出的手臂中。···································嘈杂的咒骂声穿过了水笙昏睡的迷雾,即使在李梦半醒中她都彷佛能闻到玫瑰的香味……「该死的你干了什麽好事?当你抱著方水笙从後院闯入时,我的仆人差点没被吓死!而我也以为你为了复仇不惜犯下谋杀罪!」蓝靖沉声咆哮著。「我不会让她轻易的死去!」
这个声音分外的耳熟,水笙昏沉的想。
「还嘴硬!」蓝靖反驳。「看看她的唇肿成那样……你难道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吗?她的未婚夫正因为找不著人在楼下大厅急得要死,这下看我这个主人怎麽给他一个交代。」「哼!这女人最懂得操纵男人的招数,只可惜我已经免疫了。」石湛天的声音中充满厌恶与不屑。「看看这女孩身上的淤伤!我可不难想像刚刚你有多麽的‘免疫’。」蓝靖半嘲笑道,趋前观察水笙,「老天,这个女孩可不是普通美丽,简直就像个精致的中国娃娃!」不过当然远不及他的冰焰。蓝靖偏心的想。
「别告诉我你也心动了。」他投给了蓝靖一记愤怒的凶光。蓝靖迷上了方水笙这个小妖精的想法意外的让他怒火高张。「我当然——」电光石火间,一个捉弄人的想法乍现,蓝靖话锋一转,「我又不瞎,任何男人只要还活著就不会忽略这女郎绝世的容颜。」他假装忽略了石湛天眼中瞬间闪过的不快,低头狡侩的偷笑。让他尝尝一些酸味也好。
「结婚还不到七年,我老公就犯了七年之痒啦。」一个声若春风的女声在门日响起。「焰儿!」糟糕!冰焰该不会误会了吧?
身穿红色晚礼服的解冰焰美得惊人,高挑的身子一点也看不出她已是一个小孩的母亲。她信步走向两个男人。石湛天冷笑道:「你来得正好,蓝夫人,你的老公正在觊觑别人的女人呢。」他忽略了自己一副占有的口气,不巧前面这位冰雪聪明的女郎可听得分明。冰焰低头仔细打量昏睡中的方水笙,「精致的美人。」她抬头给了老公一个赞许的微笑,「不错,有眼光。」天,这是什麽样的老婆,大有度量了吧!石湛天有些愕然。
蓝靖放下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他欣然意会。
「焰儿,你瞧这样的美人生来不是该有人疼吗?配湛天这种无情冷血家伙是不是浪费了些!」他眉飞色舞,不顾一旁石湛天眼睛几乎要喷出火焰。冰焰点头。「不错,方水笙的未婚夫我评估过,虽不如湛天英俊,但论温柔体贴比湛天有馀,是个不错的男人……」她刻意一顿,「方水笙选得好。」夫妇俩一搭一唱,石湛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只怕她没有那个命享受余槐恩的温柔体贴。」石湛天不自觉地揉著额际的疤痕,神色益发阴沉。「如果你真像自已形容得那样早已不在乎她,又何必做这种棒打鸳鸯的事?」冰焰的问题一针见血。石湛天一时无言。
见他呆愣的模样,冰焰也不再咄咄逼人,她挽起了老公的手,「湛天,咱们夫妻俩要回大厅了,病人就留给你照顾一下,喔,当然不需要太久,因为人家的正牌未婚夫兼医师待会儿就会来了。」她撂下话後,便挽著高大挺拔的丈夫走了出去。出了房间後,蓝靖担忧地巧声问道:「亲爱的,你的话会不会太重了些?」「当然不会,对付他这种走火入魔的个性,若不说重话他怎麽知这自己的心意?」冰焰慧黠一笑,「更何况我不也为你报了一箭之仇。」「一箭之仇?」蓝靖聪明的脑袋转了一转,随即意会。「可不是,当年他勾引你的那一幕差点害我犯下杀人罪。」想到他就有气。冰焰转过头,带笑的眼看向窗外那一大片黑森森的树林,像陷入了某种愉快的回忆。「靖,你可记得你第一次吻我的地点,同样在那片白杨树丛中,如同今晚同样的秋月……记得吗?」蓝靖随她的动作转过头,同样的回忆袭上心头。
「我怎麽会忘记?这一辈子我永远记得一个绝美的红衣女郎是如何用一个吻蛊惑了我,让我一辈子甘於成为她的裙下臣。」顿了顿,他故作懊恼的说:「害我这个花花公子的首席宝座拱手让给了石湛天。」「你後悔了吗?」冰焰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