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街灯照亮了彼此的容颜时,两人同时脱口而出——「是你!」
「是你!」
看见她脸上的红印,石湛天怒气顿生。「小妹妹,难道你父母没有告诉你这麽晚别到处乱跑? 还是你是个白痴,连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原本感激的心绪全都烟消云散。「你说对了,我爸妈是没教过我这些!我的母亲早死了,我老爸则恨不得把我送得越远越好,今天谢谢你的鸡婆!」今晚已经累积够多的恐惧和委屈,她不需要更多的责备。她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等等……」他定睛仔细瞧著她,[你哭了?」该死的!她抹一抹脸,不想让这个臭男生看见自己的脆弱。「没有。」她别开了头。这个男人的眼睛家钻石般,在昏暗的灯影中闪烁著魅人心魂的光芒,像一只专注、蓄势待发的野兽。突然,他低低诅咒了一声。
水笙分明像是听见了几句中文,她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喂,你读不会是个杂种吧?」石湛天倏地一僵,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正巧击中他最不欲人知的痛处。「你……」水笙并无察觉到他不寻常的阴沉,只是自顾自的笑著说:「如果你真是个混种,那我们就是同类啦!」「同类?」
「嗯,我的身体里流著倭寇的血,我猜你也一样。顺便一提,你不该说脏话,而且还用中文!」她改说标准的中文。石湛天仰头大笑,头一次听见这麽懂得自嘲的女孩,他真是遇见了个宝贝。「石湛天。」他伸出手。
「我叫方水笙,请多多指教。」她握住他的。
突然一阵电流似的感觉穿过两手交握处,同时震撼两人心坎深处,那强烈互属的感觉就像是心灵起了共鸣似的,他们投给彼此惊诧的眼神。他慢慢地放开了她纤细的柔荑,带著诡谲的眼神觑了她一眼。
是她吗?他一定要证明!
「咦?啊!」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态,使劲拥她人怀并俯身吻住了她。
那纯真的滋味告诉他道女孩的单纯与未解人事,但她给人的感觉竟是该死的甜蜜!他没法控制并叫自已停下来,这绝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的体验,或者应该说这是一次活生生、绝美的诱惑,逼得他整个身心不由得倾斜、失控。水笙全然无助地任由他在自己的唇上轻舔慢吮,即将满十七岁的青春年华,人生才初透玄机,怎抵抗得了他的诱惑与撩拨?渐渐地,她只能随他一同沉沦……
不!石湛天硬生生放开她,他不该如此对她的,瞧她正浑身发抖的模样,悔恨悄悄爬上他的心田。不该在这个时候,即使经过上一次的震撼。他原以为逃离了想要独占、拥有她的诱惑,但是上天再一次验证了两人的缘分。他终究是逃不了的……
他心灵深处一直知道,在这世界不知名的一隅,有个正等待他寻获的灵魂伴侣。他就是知道,也确信自己一定会找到她。但该死的,不该在这个时候,不该在他还是一无所有的此时,尤其是他百分之百确定这女孩必定有良好的身家背景和物质充裕的环境……然而命运显然有它自己的游戏规则。不过,和命运作对不是他会做的事。
「跟着我吧,抛下你现在的身分,给我时间,我保证让你过得有如天堂一般尊贵的生活。」水笙错乱恍惚的心神才刚清醒些许,又被他投下的炸弹给震晕了。「你在开玩笑!」「错,我再认真不过。」
她瞧了他一眼,又撇开头,唯恐不小心被他那深不见底的黑潭给吸了进去。「恐怕你给我的不是天堂,而是会拖我下地狱去。」她故意说笑,试图打破这沉重的气氛。他无声地咧嘴而笑,这女孩逗得自己好乐。「即便如此,你也能同我随心所欲在地狱称王!」「你这个人还真不是普通的自大。」
「又错了,我是自信不是自大。」
「只恐怕说得比唱得好听。」她轻轻撂下一句,拚命克制自己别掉入这甜蜜的诱惑。「等著瞧吧,时间会证明一切。」
·································水笙拎起长裙奔跑在长长的回廊上,不顾身後叫嚷急迫的一群人。
不,她不要这一辈子就这样被人决定,这是她的人生,她有自己决定的权利!那天夜晚,她拒绝了石湛天的提请,而他也没再多说什麽直接送她回家。然而一整个星期下来,她时常心不在焉,心里像多了一个窟窿,空虚若有所憾……相思的滋味呵!这时的她才骇然发现,原来石湛天的影子早已深深烙在自己的心坎上。
这是爱吗?她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她的心除了他强悍的身影,再容不下其他。她穿过饭店曲曲折折的回廊,推开了透明玻璃门,深深吸了一口气,自由甜美的滋味啊,她的眼神落向饭店对街处的一个黑色身影,一颗心顿时狂跳起来。那引人侧目的男人正倚著一辆黑色重型机车直瞅著她,对她展开手臂,向她提出无言的邀约到我怀里来。他的黑眸闪烁著无比炫惑的流光,诉说著永恒的允诺。身後的一大群人正逐渐逼近。
这一次,水笙决心追随自己的心,不再随别人的节奏起舞,她穿过大街奔向他张臂以待的怀抱。那双劳动、流过汗的手臂以驾轻就熟的姿态搂抱住她,放她在车後座,温柔的为她戴上了安全帽,他的笑容充满了感情与……如释重负?他敏捷的落坐,摧油。人车一体的呼啸而去,徒留下一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这是怎样的女孩呵……
水笙,如今已是他的妻子。石湛天摩掌著手指上的铜戒,幸福的感觉充斥全身。夜阑人静时,他总不忍睡去,喜欢贪看她沉睡在自己怀中的容颜,她的美是他此生最震撼的一次经验,不光是外表,更因为她那迷人的内在。她的个性充满了对立与矛盾,既爽宜又敏锐,既机伶又温柔,明明是富家出身,却又对现在简单的双人世界安之若素。或许世人会觉得他们俩还太年轻,但又怎样?比起其他犹在寻寻觅觅的人,他们俩何其幸运找到了彼此。唯一的缺憾是他尚无能力供给水笙最好的生活,纵使水笙对此从不抱怨。终有一天,他要爬上世界的顶端,给水笙最好的生活。这是他的承诺,而这一天,就不远了……·····································「水笙!」石湛天提早回到了两人赁居的小屋,刚刚收到了美国哈佛大学全额奖学金的通知,他迫不及待想与她分享。水笙会喜欢异国的生活吗?应该会,他自顾自的微笑,这次的奖学金金额足够负担两人在美国的所有费用,或许他可以说服她一起拿个学位……「石湛天先生?」两名警察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看他们的样子显然已经在屋里等待多时。「我就是。」他拧眉,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水笙没事吧?其中一个警察以猝不及防的速度掏出一副手铐铐住了他的双手。他呆愣在当场。「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警察局,有人控告你诱奸未成年少女……」····································「不可能!我不相信,水笙不会如此对我!」石湛天隔著铁幕对律师大吼。「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根据当事人的说法,方水笙已经承认你犯罪的事实,对方执意控告到底。」「不可能……」比起失去自由,被背叛的滋味更令他伤痛。
「另外,这里有一封对方的亲笔信,你自己瞧瞧。」
石湛天迅速的接过,锐眼飞快扫过纸上娟秀的字迹,狂热的心却随著每一字一句渐渐冷却,终化成千年冰——很抱歉告诉你,我并不爱你,只能说我们俩不合适,相信你会遇见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为何要骗我?」水笙哭著狂喊,方才她无意中听见了父亲和律师之间的谈话。「你不是答应我,只要我写了信,就会撤销告诉……骗子!统统都是骗子!」从被父亲逮回来之後,她每天茶不思、饭不想,心中只有湛天一个人。迫於父亲欲提出告诉的威胁,她为了保护湛天,只得亲笔写下绝交情。怎知到头来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水笙……」水笙的父亲急忙息安抚,这女孩真是令他头痛不已。「你误解我们谈话的意思了……」「骗子!」她泣不成声,「爸,你还要我再相信你吗?你把我骗得好苦……我永远不会再相信你!」她转身奔逃出大宅。「快拦住她!」
听见父亲在後面大吼,水笙以不要命的速度奔跑向车库,跨上了停放在阴影一角的 HCR重型机车。湛天,求你等我,等等我……人车一体如同闪电般倏地冲出,再没有回头。
第七章
暴风雪终於停了。
冬苑窗内的风暴方兴未艾。
「水笙!」接著是一阵乒乓碎裂声。
「石先生,医师特别嘱咐您别下床,您就别违抗医师的话呀!」管家忧虑的跟在石湛天後头。昨晚不眠不休寻找了一夜、终於因体力不支倒下的石湛天,醒来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冲下床,任谁也阻止不了他。「你们谁也别想阻止我!」放眼自窗外望去,触目所及是一片苍茫冷冽的雪地,他的水笙就在这无垠雪地里的某处沉睡著,一定很冷吧……别怕,水笙,我不会让你孤单太久的。
管家看著石湛天,忽然一阵胆战心惊。
不好,每回瞧见石先生出现这样的表情时,就表示他心里已经下定某种决心,任何人、任何事也别想改变他……石先生该不会做傻事吧?「石先生……」
「别再多话了。吩咐下去,集合所有的人,就算将整个山头重翻过一逅,我也一定要找到水笙!」逃不了的,你若到黄泉我必追至黄泉,你若躲在地府,我必追至阎王殿索人,今生、来生、永远……这时冬苑内线电话的铃声忽然响起,两人同时朝几上的电话望去,管家抢快一步接起,拧眉倾听了片刻「石先生,大门守卫室说有一位自称是听风的男人要求要见您……他说是关於水笙小姐的事……」·································「醒啦?睡美人。你已经昏迷了一夜了,差点就忍不住想看看我这个王子可否能吻醒你……」一个浓醇如酒的嗓音在水笙枕畔响起。这是哪里?为何她会在这里……
「你……你是谁?」这男人宛若大病初愈的苍白脸上有种几近於阴森恶华的病态美。「听过通天的巴比伦塔吗?」他并不正面回答。
她点了点头。
「是啊,巴比伦……集权力、财富、堕落於一身的欲望之城呵……」他优雅啜饮了一口手中的饮品,偏头支颐,以君临天下的自信道:「而我就是那称霸天下的巴比伦王!」这男人好大的口气啊!水笙忽然发现尽管他有著古典使雅、风流惆傥的表象,骨子里其实是一个狂妄跋扈不输石湛天的男人。「只可惜通天的巴比伦塔终究毁於一场水难,它再如何强盛还是逃不过亡国的命运。」她忍不住想扫他的兴。神秘的男人仰头大笑。「你真有趣,」他唇角隐隐扬起一个微弯的弧形,显然不以为杵。「你看似无害的美丽花朵,其实还是有著利刺……石湛天要应付你一定很头痛吧?」见水笙明显的震动了一下,他回以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别用那种见鬼似的眼神看我,我就算有通天的本领,还不至於能成为你肚里的蛔虫,知道你所有秘密。昨夜你昏迷不醒、整夜呓语,总共唤了一百八十二遍‘石湛天’这个的名字。」是吗?水笙恍惚了一下,原来石湛天在不知不觉中竟已在她潜意识里蜇夫深种。湛天……他这些年来是否一直恨著地?是的,当昨晚撞上了树干的同时,一些回忆也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她就好像找回了几片遗失的拼图,残缺的记忆终於得以补齐。
那铭心刻骨的记忆啊……
白衣男子盯著陷入思潮中的她,止不住渴慕的将她的容颜尽收眼底,一次次重复比对著探烙在心底的影子。守护当时聆听她狂乱的呼喊声,他忍不住想著,如此被一个人悬念在心上究竟是何种滋味?他那冷血的情人想必连一次都不曾心系於他吧。他又啜了一口杯中物。一大早就沉溺於酒精,这男人真是堕落得可以。
「这麽早就拿酒当早餐……你不怕搞坏身体?」她不赞同的柠眉。
她的不赞同换来他一个挑眉以对,「你以为我喝的是酒?」
水笙觑了一眼他手中透明高脚杯里的琥珀色液体。难道不是吗?
「这辈子我是再也不会碰一滴酒精的。」他以手支起下巴,散漫的回道。为什麽?白衣男人压根儿不像是会奉行清规戒律的那种人。水笙盯著他。他显然看出了她的疑惑,主动提供解答,「我拒绝任何会让人沉溺的东西,酒精、止痛药……和毒品。你大概不知道我曾经是个酒鬼和毒虫吧?以前的我酗酒、嗑药,样样一把罩,讲到堕落,我是个中高手。」他以一种无关痛痒的语气陈述一件惊人往事。「那……幸好你熬了过来……不过当初你实在不应该沉溺於这些致命的玩意……」她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他冷嗤一声,「多亏了一个女人,若不是她,我又怎麽会染上毒瘾差点毁了自己,然後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戒掉了恐怖的瘾毒。若不是意志力够强,我早被整死了。」「那个女人……」探人隐私不是她的习惯,但水笙不由自主的被这个故事所吸引。「是我狠心的爱人。」黑眸忽然起了一层述离的冰雾,像是掉入了一个过去的回忆。「她绝美、撩人、冷血……宛如凄艳绝伦的曼陀罗,看似娇柔却包藏祸心……我那使坏的爱人啊……」他做了一个举杯的动作,遥敬远方的伊人。「她现在……」那女人既然能将这男人折磨至此,想必他绝不会善罢甘休。「逃了,正躲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聪明的女郎啊,知道这一笔帐他终会清算得彻底!当初没弄死他算是她最大失策,她将会为这一点付出极大的代价。「如果找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