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敏,你该对人家好一点,搞不好将来哪一天你犯了法,还得靠人家那张舌筑莲
花的嘴替你求处减刑呢。”
“呸呸呸!把披萨从墙头丢进来,你人可以走了。”她没好气的说。胳臂向外弯的
家伙。
“喂,这是裴爸爸教导出来的女儿吗?”程嘉轩提高嗓音。“下星期我要回南投省
亲,当裴爸问起你,我可要怎么说呢?总不能说:“裴爸,你养出了一个不懂礼貌、过
河拆桥的妞儿。””他戏剧性的顿了一下,又故意叹了一口气,“想想看裴爸会多难过
,然后铁定领着一群徒弟杀上台北,拎着女儿回去好好教训……”他说得愈来愈乐,连
声音都兴奋地颤抖了起来。
“程、嘉、轩。”她一字一字好不咬牙切齿。“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是,你想怎样?”他好整以暇的反问。打小一同长大,早就摸清了裴敏天不怕
地不怕就怕裴爸。裴爸平地一声狮吼,裴敏马上乖得像只噤声的小老鼠。
始信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裴爸克小敏,小敏克众生。
“我我我……”裴敏忿忿地咬紧牙关至牙龈发酸,想把这青梅竹马的家伙大卸八块
,但一想到老爸北伐的恐怖景象,眨眼间马上堆出一张笑脸。“我哪敢怎么样呢?”
“那你就快快松手让人进来吧。”
门内寂静了三秒钟,斑驳的老门吱嘎的缓缓打开。
“谢谢!”倒楣的律师如释重负,再不松手,他这只胳臂八成要废了。
一进屋里,裴敏一把抢过程嘉轩手中的披萨盒,忙不迭的往客厅中间的几上一放,
打开盒盖,热腾腾的披萨香四溢,顾不得招呼客人,一人一狗一猫为了食物干架起来可
是六亲不认的。
程嘉轩没辙地摇摇头,只好反客为主的招呼另一位被遗忘在角落的客人。
“林律师,你随便坐,别被裴敏的吃相给吓到。”
林昆正似被惊醒,这才发觉自己一直愣愣的盯着裴敏。这位小姐,真不是普通的恐
怖。
“林律师,你不是有事吗?有事快说、有屁快放,想吃披萨,门都没有!”裴敏见
林昆正怔怔的模样,以为他垂涎自己手上的披萨,立刻声明自己的立场。
唉,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今天出师不利,先是被卡在门
外差点报废一只胳臂,现在又被误认为抢披萨的土匪。
此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林昆正在心里评价后,飞快抛开商场上那一套寒暄的札节,掏出公事包里的文件,
单刀直入说:“裴小姐,这份文件是受我当事人委托,里面对你的保障条约非常优渥,
请你过目。”
“阿轩,你知道我对那些别别扭扭的法律文字最没辙,替我看看吧。”
程嘉轩对这位律师的来意颇为好奇,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锐眼在字里行间来回扫过一回,只见他眉挑得愈来愈高。
“撇开这些拗口的法律文字,我只看见一个传达的讯息是,裴敏,你被某个眼睛脱
窗的人给看上了。”他一脸的不可思议,撮起唇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什么意思?”她意兴阑珊的吞下手上最后一口披萨。
“换句话说,你就要被某个富商包养了。”
“包养?”她掏掏耳朵,可能耳背吧。
“包养、金屋藏娇、情妇……哎呀,反正意思都一样啦!”程嘉轩兴奋的模样宛如
仲介的皮条客。
裴敏则是不由得蹙起眉。她联想到那些被政商名流看上包养的女明星、模特儿,哪
一个不是娇滴滴、粉嫩嫩。
脑海中浮现一个自己穿着粉红色晨衣,妖娆的对着一位不知脸孔的金主使媚……她
突然被口水给呛着了。
想像太过滑稽,连自己都觉得好笑。
“这玩笑不错,只可惜愚人节过了很久,明年再来。”她挥挥手下了结论。
“裴小姐,这绝对不是开玩笑。”林昆正那一本正经的脸上没半分玩笑样。“我的
当事人非常大方,为期三十天,每天十万起算,我现在可以马上开一张即期支票。”他
边说边掏出一本支票簿。
“慢!”她抬手制止。
“你对于这个条件不满意?”贪心不足蛇吞象,他在心底咕哝。
“没有,只是以这个价格包我真是太委屈你们老板了。”她敢保证这位神秘仁兄一
定是找错人了,或许是哪个同名同姓的美人?
不过既然是这凯子自己送上门.若平白教这过路钱财飞了,这贪财好色的虚名不就
白担了。
她脑中念头转了几转。“这样吧,我来帮你老板转介其他人,佣金就算我个两成,
怎么样?”
“裴敏!”程嘉轩在旁倒抽一口凉气。这家伙嗜财如命是出了名,但没想到她连这
种黑心钱都敢赚。“你这不是摆明想当个三七仔、淫媒、皮条客?”
“你惦惦别说话。”裴敏抛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要他别多事。
反正她身边那一群千娇百媚的模特儿不是成天说要钓个多金的男友管吃管接管送?
现在机会送上门,不要白不要。
林昆正摇摇头,“我们老板指定你。”
“是哪个瘟生和自己的钱过不去?”见他稍稍拧眉的模样,她觉悟的修正措辞。“
可以告诉我你老板是谁吗?”
“独孤或。”林昆正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的吐出三个字。
想想看这个男人是全台湾多少女人梦寐以求?如今这个排名第一的黄金单身汉看中
了她,简直就是麻雀变凤凰的情节,她焉能不感激?
林昆正等着看她眼中闪烁起少女梦幻的光芒,这下可不会再故作矜持拿乔了吧?
然而教人吃惊的是,裴敏一听见“独孤或”这名字的反应却是瞬间揪然变色,她挽
起袖子学电影中的流氓用力朝桌几挥手一拍——“你玩我啊!”她颇有大姐头架式的低
喝一声。
不只两个大男人被她这一招给吓得怔住,连一猫一狗也突然噤若寒蝉,一室寂静。
“走走走!”她连请带拖的急急将林昆正驱逐出境。“回去告诉你老板,要他省省
吧。”
连赶带推的将律师送出门,她一古脑踹上门.倚在门板上吐了一口大气。
“我要死了啦!”她双手掩目依门呻吟。
“为什么?”
她睁开眼,差点就忘了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因为我不小心得罪了独孤或,还说了他两三句……呃……”见他不相信的眼神,
只得改口,“二、三十分钟的坏话,那个该死的报马仔!这下总编那儿可怎么交代?”
最重要的是,她的日本取镜之旅就要泡汤了。
“啊,最后一片披萨……我吃了。”程嘉轩拿起硕果仅存的最后一片披萨。
“我要吃!”到嘴的披萨就这么硬生生的被裴敏拦截下来,先咬了一口宣告主权。
“你不是说死意已决吗?人之将死,还这么贪吃!”这就是她,三分钟的自伤自怜
已经是极限。
“怕什么!反正我不会再见到那瘟生,圈子不同嘛。”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
没达成任务,日本去不成,还可以拗其他好玩的行程啊!
瞧她一派的乐天,程嘉轩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转而以挑剔的眼光打量这幢矮房子的
内部。
“你住这里不安全,违章建筑,摇摇欲坠,别忘了台风季节又要来了。”
“叹,船到桥头自然直。”裴敏挥挥手满脸不在乎。
“要不要搬到我那里?”
“干嘛?跟你这处女座过分洁癖的家伙一起住?我想都不敢想!”
“你喔!活得这么漫不经心、大而化之。”他责备道。
“唉,我觉得舒适就好了。”
程嘉轩知道她之所以屈就在这样晴天曝晒,雨天滴水的破瓦舍,为的就是着一只半
盲的狗和一只半聋的猫。毕竟一般的公寓不可能提供狗和猫适合的活动空间,这就是身
在地窄人稠都会里的痛苦。
裴敏没理会程嘉轩,一颗心已经飘得老远。
百思不解自己为什么会被独孤或给盯上了呢?直觉是那天说了独孤或太多坏话,被
他的眼线给听见了。
说不定就是那个跷班故作神秘的家伙……愈想愈有可能。
哼!报马仔,下次见面一定要你好看!
像发泄似的,她想像手中的披萨是那报马仔的脖子,狠狠地一口咬下去,然后邪恶
的笑了。
第四章
偌大的摄影棚中万事俱备,就只欠了他妈的东风。
“模特儿人呢?”裴敏问,口气不善。
场记远远回答,“还没见着人。”
她一听,脸沉了下来。
当初一听见主角是李茵碧时就有预感一定会有麻烦,果然!
这李茜碧是模特儿圈中的劣等生,模特儿圈中要属人缘最差、纪录之劣,李茜碧认
了第二,肯定没有人敢认第一。
迟到早退甚至不出席、情绪化乱发脾气、待人处事得罪人多、讲假话掩饰过失等,
她几乎是彻彻底底做到十足。
曾经有下午一点的通告,大伙全就定位只差她一个人,结果等到晚上七点,这位大
小姐才姗姗来迟,随便用一个借口打发。尽管大伙气得直咬牙跳脚,她依旧毫无悔意、
我行我素。
没办法,谁教她是当红的模特儿,很多厂商喜欢她那张脸,指明捧她的场,也难怪
她狂得二五八万似的。
但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谁可能永远保持超人气呢?
尤其是这个凭美色激烈竞争的圈子最明显,这位李茜碧小姐大概还没意识到在她松
懈的时候多少人等着拉下她首席模特儿的主座,君不见现在时下一大堆十六、八岁的漂
亮美眉、少男杀手。
她自己再不争气点,这样被捧在手心、趾高气扬的日子也没多久了。大势己去时,
就算她求爷爷、告奶奶,也别妄想大家再多看一眼。
娱乐圈是特别现实的,所谓“一沉百踩”,平时恶事做尽,苦难时就别想唤起大家
的同情和包容,否则别说是同情,不多踩一脚已经算是帮忙了。
裴敏看了眼腕表。“再等一下。”一个钟头已是极限。
等待的空档,灯光师阿辉蜇过来哈啦。“阿敏,赶流行啊,头发挑染得不错喔!”
她甩甩头,在灯光照射下,短发呈现耀眼的波浪渐层,俏丽自然。
“谢啦。”这是程嘉轩拗了某家厂商的产品,硬拉着她试验,还好效果不错,否则
他难逃一顿饱拳。
“你挑染得满不错的,喂!看样子我也来挑染如何?”对方投射欣羡的眼光。
裴敏抬头看他头上那一片油亮的地中海和稀疏可怜的毛发,心中想:你那不叫挑染
,叫做“条染”——一条一条的染。
“看见这么多美女真教人心旷神怡,身为同性的你也赞同吧?”阿辉的视线在眼前
晃动的人群上移动着。
裴敏漫不经心的瞧了现场那些三两成群的模特儿。“只要她们不要开口。”
他突然若有所感的叹一口气,“可想想这些美女有一天都会变成人老珠黄,然后变
成疑神疑鬼的黄脸婆,就觉得恐怖,我老婆就是一个活生生的铁证。”
“怎么说?”她好奇的问。
“前几天我家太座心情不好,说是生活没有重心,我不过回了她一句:“怎会?你
的重心不都在臀部吗?””
“你真这样说?!结果呢?”她惊叹,直觉反应他惨了!女人对身材这种事最最敏
感。
“结果被她轰了出来,落得一整个星期跟小儿子挤一张床的命运。”阿辉很无辜的
说:“我到现在都还想不透哪里说错话,我只是跟她开玩笑啊!这还不打紧,她还一哭
二闹三上吊说我外头一定有别人,不再爱她了……她这一闹吓得我险些魂飞魄散,只差
没下跪求饶。”
外遇?唔!这点阿辉倒是不敢,他是“怕太太俱乐部”的主席兼荣誉会员。
像这样妻管严的男人,一生秉持的人生最高指导原则就是:把老婆当女儿、女儿当
老婆,实际上的外遇一次也不敢有,精神上的外遇一刻也没停过。
面对这么多漂亮美眉,可从没有真实出轨行动,顶多只是想想而已。
“真是难为你了。”她寄予无限同情。
“唉!还是单身好,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欣赏漂亮美眉,毫无愧疚。”
“我喜欢看肌肉男。”她更正道。
阿辉点点头,“对,异性相吸嘛。我记得你最欣赏阿诺施瓦辛格,数不清被你拉夫
看魔鬼终结者多少遍。”
“那是暴力的经典,力与美的展示。一看到阿诺的肌肉,我就怦然心动。”她说得
神采飞扬,好不兴奋。
“说到肌肉,我也有六块肌呀。”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啤酒肚。“只是他们六兄弟相
亲相爱,誓死不分离,挤成一团形成肥油一圈。”他自伤自怜,一副哀怨的表情。
这……太扯了吧?
裴敏的额头仿佛像是卡通樱桃小丸子那般,刹那间浮现好几条直直的的黑线。唔,
还好中午没吃得太多,否则现在可能要反胃了。
“呃……我先去检查一下背景。”她借口快快闪人,再这样牵拖下去可就没完没了
。
她召集来其余的模特儿,决定先拍完合照的部分再说。
当这部分工作完成后,女主角依旧人影渺茫,而这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的事。
“不等了,现场找一个模特儿代替李茜碧上场。”
“可是厂商坚决要用李茜碧。”场记蜇来好心地提醒。“而且是签了合约的。”
裴敏冷笑,“合约也规范了李大小姐当遵守约定的工时,既然她敢违约在先,就别
怪我们临阵换将。换人!”
突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远远地响起——“哎哟,敏敏,人家赶来了啊。”
她头一抬,只见李茜碧出现在摄影棚门口对她妩媚的一笑,然后搔首弄姿、轻轻摆
款而来。
裴敏冷冷的打量她,心里揣度这位大牌小姐这回要用什么借口。
“敏敏,不好意思啦,人家为了要找齐搭配这身衣服的饰品好伤脑筋呢,所以晚来
了一会儿,对不起嘛。”
“找饰品?花了四个小时?”
“对呀,我求好心切嘛。”她嘟着嘴撒娇,长睫毛眨呀眨的,模样好不娇媚。
这下她真的不能不佩服李茜碧。这女人迟到的借口回回不同,荒诞离谱,却又说得
理直气壮,从不心虚。
遇见这类花瓶,令人不禁气馁,裴敏暗暗朝天翻了个白眼。
“准备拍了。”无奈之余,她只得吆喝大家各就位置。
裴敏挑剔地瞧了瞧李茜碧的脸,“先补点粉。”
化妆师赶忙过来准备替她扑上粉,却被李茜碧伸手止住。
“用我自己的粉,我用的粉可是欧洲名牌原装进口的喔!”她自黑色香奈儿提袋掏
出一盒圆状物递给化妆师。
是,你全身上下大概除了脸上的粉是原装外,其他都是改装过的。裴敏心底讽刺地
注解,不过还是任由她去。
化妆师边替她打粉底边闲聊,“李小姐,你脸蛋轮廓真漂亮,皮肤又好,真是丽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