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大小姐!起来啦!」
「干嘛啦!」她好不容易才睡回去!这丫头怎幺这幺烦哪!
「有人找妳呢!」
「找我?」纪灵儿不耐烦地自床上坐起,扒了把发:「谁啊?」
「孙姑娘的丫鬟,春满啊!」吉祥自柜子里那出一套衣裳,伸手想要解开她的单衣:「咦?你的手什幺时候摔到了?」
「有吗?」她都不觉得疼。
「还说没有,都是瘀血!」
吉祥的话让纪灵儿一下子自睡梦中醒过来,她猛地捉着自己的手臂,用力咽喉慌张地解释道:「没、没有啊!只是……呃……最近……最近睡姿比较不好……所以常会撞到……撞到棉被?」
「撞到棉被?」
「对啊!妳也知道,夏天来了,棉被也变硬了!撞到我一手都……」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在吉祥还满头疑问时急道:「你刚说春满对不对?妳先出去叫她等我一下,我立刻就到。」
「你还没更衣呢!」吉祥被她推着走。
「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纪灵儿用力地摇头。
「大小姐你真的没什幺吗?」自从来了暄城后,她都不让她替她更衣了。
「真的啦!我没事!妳出去吧!」纪灵儿在吉祥还没来得及说什幺时就把她整个人推出房里用力关上大门,她背心紧抵着门板,用力地吐了口气:「好险啊!」
※ ※ ※
「孙姑娘有事想找我?」
「是的。」春满垂下头,小声说道。
纪灵儿低吟了半晌,她与孙姑娘素昧平生,她何以会有事找自己?
不过,说真的,她有点想会会那个传说中的孙姑娘,还记得那夜无意中见到她之后,她拿着铜镜照了好久,不断与她相比着。
她的头发好象没有她的黑……她的眼睛好象没有她的大……她的皮肤好象没她好……
她知道这个想法真的很愚昧,但是她就是禁不住,不断的拿自己来与她比较……
唉!她还真是有够肤浅!
「纪姑娘?」
「嗯……我马上过去。」春满的轻唤叫回了她的理智,纪灵儿用力清了一下喉,轻轻点头,正想说些什幺,却留意到她眼角的瘀伤,担心道:「你的脸怎幺了?」
「没事。」春满用力地摇头,下意识地垂首伸手遮掩着脸上的伤痕:「纪姑娘,请。」
「好。」纪灵儿点点头,偏头向吉祥说道:「吉祥,走吧。」
「等一下,吉祥姑娘不能跟去……」
「为什幺?」纪灵儿不解地问。
「小姐她不太喜欢接触外人,所以希望纪姑娘能见谅。」春满带歉地道。
「这……」
「那好吧,吉祥,你在这里等我。」纪灵儿淡笑道。
「可是……」
「我只是去一下孙姑娘那,又不是去什幺地方,别担心了。」纪灵儿拍拍吉祥的肩,笑说道。
「好吧。」
「灵儿姑娘,请。」
「不,你留在这里。」见春满就要离去纪灵儿却道。「吉祥,你帮她上药吧,我看她的伤口再不处理可能会发炎了。」
「不用了!我得跟纪姑娘一同回去,要是小姐看不到我的话……」
「我跟她说一声就是了,你的伤口要是留疤了就不好看了。」纪灵儿道,口气不容拒绝。
「那……」
「等你的伤口处理好再跟上来就好。」
第九章
望着敲了良久也没有回应的门板,纪灵儿眉心微蹙,道:「失礼了。」说罢双手轻推开雕塑精美的木门,踏进厢房之内。
迎接她的,是一室优雅的檀香味,接连着一阵如行云流水般悦耳流畅的琴音,就连她这个外行人也能听出奏乐者的不凡造诣。
绣花小鞋轻步进清雅的寝室之内,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如梦似幻的房间。竹制的家俱带出高贵淡雅的味道,熏炉散起袅袅白烟传来淡淡的檀香味,幽雅的厢房布置得宛如人间仙境。
厢房以圆拱门相隔,拱门上架着一层轻薄的白纱,透过轻纱,她隐约能见一纤细的人影坐在琴桌后,双手轻抚着琴弦,流滑出阵阵好听的音调。
最后一个琴音滑止于空气之中,霎时间,幽静的房间只剩下淡淡的沉默。
站在如此雅静的环境之中,纪灵儿不禁有些亵渎圣灵的感觉,连呼吸也不自觉的变得谨慎。
「灵儿姑娘,久仰大名了。」优悦的女音自轻纱后传来,咬字清楚音调轻柔,充满了大家闺秀的淑女风范。
「孙姑娘有礼。」纪灵儿道。
「咦?春满呢?」
「她受了点伤,吉祥正帮她上药,待会就会过来了。」纪灵儿有礼地解释着。
「是吗?有劳了。」
「不会不会。」纪灵儿摇首道,又问:「不知道孙姑娘找我来,所为何事?」
「其实也没什幺,只是听说君恒哥哥的妹妹来到暄城,一直没有机会相见,就想跟您聊聊,多熟识一下而已。」她柔声低道。
「是啊。」
「看我!只顾着说话,都忘了要替您倒茶哪。」
「不用这幺麻烦了,其实……我还有些事赶着处理,不如我们改天再聊好吗?」纪灵儿摇头,纵然是隔着一层轻纱,但孙皓皓与生俱来的官家气质已够让她自惭形秽,只想马上离开这地方。
「灵儿姊姊怎幺那幺快就走,是不是皓皓做了什幺事得罪了你?」纱帘后的人儿闻言即委屈地开口。
「没有!真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有些事情要处理,并不是因为你的关系,孙姑娘你千万不要误会啊!」听她委屈得要哭出来的语气,纪灵儿急忙解释道。
「嗯,我知道了。」她细声说着,又道:「姊姊,嗯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你就不要叫我孙姑娘那太见外了,叫我皓皓就好。」
「啊?」
「你也知道,我在这里那幺久,大家都把我当做自家人来看,你也就不要那幺客气嘛。」
「呃……当然……」
「那就好,我还好怕你会觉得我一直住在这里,你会觉得我霸占着君恒哥哥呢。」
「怎幺会呢!你千万别这幺想!」纪灵儿急道,胸口却因她的话一闷。
「那就好,我还怕君恒哥哥花那幺多时间在我这,忽略了远道而来的你了。」
「你怎幺会这幺想呢……」
「不瞒你说,这次特意请你前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
「皓皓的年纪不轻了,与君恒哥哥这幺拖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跟君恒哥哥住在一起那幺久,再加上皓皓与君恒哥哥无名无份,外间的闲言闲语我听了不少……我……我……」幽幽的嗓音自帘后传来,闻者心疼。
听出她言下之意,纪灵儿胃部搅翻着酸意,她轻咬着下唇,压下满腔不悦低声道:「这件事,我不好作主,你还是自己跟君恒商量吧。」
「是妳不好作主啊?还是你根本就不想我们成亲?」
「你什幺意思?」孙皓皓贸然阴寒的口气让纪灵儿猛然一顿。
「你还想装到什幺时候啊?你以为我是傻瓜吗?」孙皓皓突然失控地扫掉琴桌上的瑶琴曲谱,尖喊道。
「孙姑娘,你别激动……」纪灵儿被纱帘后发生的一切吓了一跳,正想上前劝慰,却被徒然牵起的纱帘吓住了脚步。
「你以为我会让你抢走我的君恒哥哥吗?」一道绝美的人影自纱帘后走出,一步一步来到纪灵儿的身前,咬牙喝斥道:「你这个无耻的女人!竟然勾引自己的哥哥!你还要不要脸啊!」
那人,本不该是坐在轮车上的吗?她的双腿不是不良于行了吗?她是传说中的孙皓皓吗?
纪灵儿震惊地对视着身前人,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你的脚?!」
她的腿不是摔断了吗,怎幺可能……
「我的腿早就好了!你以为我会笨得真的拿自己的腿来开玩笑吗?」孙皓皓冷冷一笑,「我的脚的确是断过,可是早在大半年前就治好了!现在每天来看我的大夫都是我爹娘请来的,我早跟他们串通好!」
到了这地步,她也不妨向她坦白。
「你这样骗君恒?」纪灵儿难以相信地倒抽了口气。
「要不是我的双腿,君恒哥哥正眼都不会看我一眼!」孙皓皓含恨地喊道:「本来我以为只要待在君恒哥哥的身边,他早晚会感觉到我的爱,爱上我的。但是他的眼中却一直无视我的存在!我早就猜到他心里另有个狐狸精了!想不到那个人居然是你!」
「我没有!」
「你还想要狡辩啊?我什幺都知道、什幺都看到了!你真的好下贱啊!连自己的哥哥也不放过!」她站在纪灵儿的身前,双手捉着她的双肩,用力地摇晃着。
「孙姑娘!你冷静一点啊!」纪灵儿完全被她狰狞的表情吓住了。
「你们是兄妹啊!怎幺能做出如此违背伦常的事情来?!」孙皓皓失声痛喊:「世界上那幺多男人你不选?为什幺要就要选上他啊?!他是我的啊!君恒哥哥是我一个人的啊!」
「孙姑娘!」
「都是妳!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出现!」孙皓皓突然奋力一推,将灵儿往后推倒。
「啊!」纪灵儿被她这幺一推,双脚失去了重心向后倾滑,背心猛地撞向矮凳摔下地板,痛得她用力倒抽了口凉气。
「只要除掉你,君恒哥哥心里就容得下我了。」孙皓皓缓步走到灵儿的身前蹲下,绝美的脸上滑出一道纯真无邪的笑,手握着一巴掌大的瓷瓶在灵儿的小脸前轻晃着:「你知道这是什幺吗?」
方才那一摔,撞得纪灵儿几乎晕眩,现下她眼前一片的模糊,连说话的能力也没有。
「这是爹爹特意采给我,让我防身用的。」孙皓皓突然站起身来。轻罗小步到圆桌前,掀起搁在桌上一式三件的茶杯杯盖,将瓶内一奶白色的浆液倒入桌上的茶汤之中,低吟道:「听说你是做练染的,那对各种植物的认知一定不浅吧?」
纪灵儿掌心贴着地板想要撑起身子,无奈她的背部被撞得发麻,全身根本用不上力:「你……你想做什幺……」
「箭毒木这名字,你该不陌生吧?」孙皓皓吟吟低笑。
箭毒木!
箭毒木,是江南最毒的植物种类之一,一旦树汁经伤口进入血液即能使中毒者心脏麻痹、血管封闭、血液凝固以至窒息死亡,故人们又称它为见血封喉树!
「这箭毒木民间有个说法,叫作『七上八下九倒地』。意思就是说,如果谁中了箭毒木的毒,那幺往高处只能走七步,往低处只能走八步,但无论如何,走到第九步,都会倒地弊命。」孙皓皓眨着无辜的大眼,笑盈盈地解说道,端起茶杯蹲到她的身边:「就不知道这个说法是真的还是假的。不如……就让姊姊你来亲自示范给我看吧。」
「你想做什幺!不要!」纪灵儿忍着背脊传来尖锐的痛楚,以双手攀住手侧的木凳,借力站起。
孙皓皓猛地扯住纪灵儿的长发,愤力向台角撞击,粉嫩的前额被沉重的桌沿撞得头昏脑晕,顿时一片红肿:「啊!」
「去死吧!贱人!」孙皓皓徒然箍握着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压倒在桌上,端着混了剧毒的茶水疯狂地往她嘴里灌。
「不要……唔……呃!」纪灵儿用力地摇着头,紧闭着双唇,然而孙皓皓整个人已完全陷入疯狂的状态,紧扣着灵儿的喉头强迫她吞下茶汤,她在她的颈上施加压力,让灵儿的喉头好痛,难耐得她不得不张开嘴来,被硬生生的灌喝着混有毒液的茶汤。
「咳咳!」纪灵儿用力地咳着,想要把喝下的茶液吐出、然而茶汤已流入胃腹,她甚至能感到腹部一阵刺痛:「呃……」
「哈哈!不用作无谓的挣扎了!这毒只要沾上一小口也能致命!你越动毒就走得越快,你也死得越快!」孙皓皓放开灵儿的颈子,仰头哈哈大笑着。
「咳……!」纪灵儿身子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手按着喉头,用力地咳吐着。
倏地,她只觉喉间一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黑色的血液震住了她的心魂,一双明眸睁得好大,冷汗窜上她的额际,疼痛如千针万镂在她腹内撕绞。
就在孙皓皓想有进一步的行动时时,厢房的木门被徒然打开,她还来不及反应,两道人影步进厢房之内。
「啊!」
来者正是刚上好药的吉祥与春满、方才她们处理完伤口后、随即来到孙皓皓的住处。岂知在门外却听见一阵怪异的声音,两人顾不得礼仪直接进门,岂知会遇上这种情况!
吉祥吓得双脚一软,身子软倒在地上,她尖叫了一声,手脚并用的爬到灵儿的身畔:「啊!大小姐!发生什幺事了……怎幺会……她的脚……为什幺……啊!」
这到底是什幺一回事?她才不在她的身边一下子,怎幺会这样子?孙姑娘的脚为什幺……
「小姐!你的脚……」能独自站起身来的孙皓皓吓着了赶来的春满,她不可置信地低呼了一声。
「吉……祥……」纪灵儿大口地喘着气,难耐地吐出话来,全身颤抖不已。
「大小姐啊!你不要吓吉祥啊!」满脸泪水的吉祥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向与她一同前来的春满叫道。「快啊!叫人来啊!」
「呃……喔!」吓傻了的春满先是一顿,猛地回过身来,旋身往大门步去。
见春满要冲离寝室,孙皓皓冲上前,尖斥道:「贱丫头!你想去哪里!」
「小姐,我只是……灵儿姑娘她……」
「回来!」
吉祥见状即紧扑往孙皓皓,双手紧抱住她的双腿,不容她接近春满:「春满!不要理她了!快去啊!」
「放开我!死丫头!」孙皓皓脚被吉祥制住,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出言威吓:「春满!你忘了你的主子是谁了吗?我叫妳不准去!」
「我……」跟在孙皓皓身边多年,被呼呼喝喝惯了,春满已逐渐被奴性化,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要怎幺办,真的在孙皓皓的命令下停下脚步来。
「春满!她已经疯了!你不要再听她的!求求你快去找人来啊!我家小姐要死了!」吉祥抱着孙皓皓的腿,流着眼泪用力喝喊着。
「滚开啊!」孙皓皓随手拿起花瓶,用力拍击在吉祥的背上。
吉祥被她的拍击痛得几欲昏厥,然而她却仍死不肯放手,孙皓皓愤怒地往她的后脑用力一敲,花瓶在吉祥的头上破裂:「啊!」
孙皓皓趁机一脚把吉祥踢开,转头向春满喝道:「春满,给我回来!帮我把这女人杀了!」
「我……」
「我叫你杀了她啊!」
吉祥顾不得头上的伤口,用尽所有力气站起身来,伸手拿起陈躺在地上的木椅,用力往孙皓皓的背上击拍去。
「啊!」孙皓皓吃痛高呼,整个人跌倒在地上。
「快!春满!就现在!」吉祥喘着气,向吓呆了的春满轻喊道。
「嗯!」春满用力地点头,撑起摔痛了的身子,连跑带跌的冲出房门,大喊道:「来人啊!快来啊!救命啊!」